夜很快就要來臨了。
他們一行四人又錯過了旅店。放眼望去,荒野一片,甚至連一座破廟都沒有。汪禾役減緩了騎馬的速度,雪霽、汪福也跟著放慢速度。
「今晚,我們就在這里休息吧。」汪禾役說。
他們停下馬,將馬綁在一棵大樹下。
「雪霽,你和小紅姑娘在這里休息,我和汪福去撿柴來升火。千萬不要亂跑。」汪禾役用著一種關愛的口吻叮囑道,絲毫沒有注意自己在小紅面前喚出雪霽的閨名。
小紅卻在意到了。
她早就覺得「任公子」長得太秀氣了,那天上百花樓,她更是對左右兩側的美女興趣缺缺,要換作了一般的男人啊——早就是餓虎撲羊般的左擁右抱了。
她記得汪禾役曾對黃強說,他的妻子是泉州四美之一——任雪霽。
那麼,她應該就是汪夫人了。
「好,你快去快回吧!」雪霽笑容可掬的說。
小紅看著汪禾役、汪福走遠了,突然萌生起試探。「任公子」的念頭。「汪夫人。」
「啊?」雪霽吃了一驚,她以為她听錯了,「汪夫人。」她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
「你怎麼知道的?禾役全告訴你了嗎?」她有點生氣汪禾役告訴小紅這件事,卻沒有和她商量一下。
「沒有,是我自己觀察出來的。」小紅靦腆的笑了。「難怪汪公子那天在百花樓言行十分拘謹。」
「你好厲害!」雪霽張口結舌,「好吧,既然讓你發現了,有些話,我就可以開門見山的跟你說。」
「汪夫人,你是不是希望我不要接近汪公子?」
雪霽眼楮眨也不眨一下,「正是!」
「可是,汪夫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你又何必小氣呢?」
听了她這種理論,雪霽可不以為然。「男人常要求女人對愛的忠貞,女人為何不能以相同的要求
去要求男人啊?」
「那可不一樣呀!男人好比茶壺,女人好比茶杯。茶壺可以配好幾個茶杯,茶杯可不能配好幾個
茶壺啊!」小紅極盡所能的要說服雪霽接受她。要是元配都答應了,哪怕汪禾役不接納她?她打著如意算盤。
雪霽見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與在汪禾役面前溫柔婉約的嬌態。判若兩人,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看來,她得小心應付這個表里不一的女人。
「凡事都有例外。禾役對我情深義重,他自然不可能會納妾!」
「既然他對你情深義重,你應該知道郭涼清的事吧?」小紅很有心機的說出從別人茶余飯後所傳說關于汪禾役的小道消息。
「郭涼清?」雪霽一臉茫然。
「看來,你根本不知道。沒想到,汪公子竟然連他舊愛的故事都沒告訴你,你真是太可憐了。」
小紅用同情而悲哀的眼光看著她。
雪霽眼中閃過一絲感傷的光芒,但她決定不要在情敵面前示弱。
她假裝不以為然的甩甩頭,「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既然禾役不跟我說,表示它並不值得一提。」
「可是,現在是過去的累積。搞不好他是因為太在乎過去,所以,反而更不顧去提到她呢!畢竟,他曾經那麼愛她,為她守了十多年都不成親。」小紅故意要打擊雪霽,讓她對汪禾役失去信心,那麼,她就有機會乘虛而入了。
難怪他從不說愛!她的心暗自位血——
正巧汪禾役在這時候抱了大堆柴薪回來了。
雪霽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只有月色照射在整個大地。
「雪霽,柴我已經撿來了,你會不會生火?」
「不會,我什麼都不會,真搞不懂當初你為什麼會要我?」雪霽故意鬧脾氣,無非是要听幾句汪禾役安慰她的話。
「要了就要了,難道教我退貨不成?」汪禾役自以為是的幽默立刻引來雪霽的白眼。
「你可以去跟我爹說呀!他做生意最老實了,
保證包退包換!」她賭氣的說,心中暗罵他一點都不懂她的心。
她只是要他一點小小的安慰,如此而已。
「雪——」汪禾役看到了小紅,驀然止住了口。
不用再這麼小心翼翼了,小紅她全都知道了。」
「她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了?」他以為雪霽全告訴小紅了。
「對啦!」
「好了,雪霽,別再無理取鬧了!你不再是孩子了,不要再鬧脾氣了。」汪禾役一副大男人的口吻無異是雪上加霜。
雪霽更加憤怒了,「是的,我不是一個孩子,而是一個妻子了。可是,我們成親那麼多個月了,
一個外人知道的甚至比我這個做妻子的還要多。我真的很懷疑,我這個做妻子在你心中到底值多少分量呢?」
「雪霽,你到底在說什麼?」汪禾役見她又急又怒的表情,真是一頭霧水。
「我在說什麼?」雪霽冷冷的笑了,「事到如今,你還在裝蒜?我真是一個徹底失敗的妻子!」
「雪霽,你再不說清楚,我就不理你了。」汪禾役使出撒手 ,他真的搞不懂雪霽在生什麼氣,簡直莫名其妙到了極點。難怪有人說女人心海底針!
「不理就不理!誰希罕啊!」雪霽氣急敗壞的說,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說完,淚水再也不能控制地滑下兩頰,氣呼呼的掉頭離去。
汪禾役愣住了,搞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汪公子,你不去追汪夫人嗎?」小紅假裝好意的提醒。
「不必追了,腿長在她身上,她想通了自然會回來。」汪禾役厲聲說,眼里怒光閃爍。
雪霽邊跑邊哭,橫沖直撞地像發了瘋似的,幸好四處一片荒野,才沒有人因此遭了殃。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她跑累了才停下來,淚水卻仍像泉水般涌出。
回想起小紅的話,她真的是傷心欲絕。
她早該知道,汪禾役年到三十還不娶親,十之八九是有問題的。
想不到是舊情難忘,連她這個做妻子的都不知道這段往事,還是藉由別人口中得知,那種滋味——真是錐心刺骨的痛!
就在她哭得昏天暗地時,驀然問,有個人影籠罩著她,她以為是汪禾役。
她委屈的噘起唇說︰「你跟來做什麼?」
那個人沒有回答。
雪霽狐疑地的抬起頭,看見了一個面目可憎的
中年男子。「你……你是誰?」
那男子還是沒有回答。
雪霽的雞皮疙瘩全跑上了身,渾身發抖。「你到底是誰?」
那個只是冷笑兩聲,在她來不及防備以前,一把將她「拎」起來,「掛」在他的肩膀上。
「救命啊!救命啊!」雪霽失聲大叫,奈何四下無人,沒有人會來救她。
雪霽害怕極了,手腳並用的拼命掙扎,可惜一點用處也沒有。
那個粗壯的男人不理會他,走了幾十步,來到一棵樹下。
樹下有一匹馬車和一個人,一樣面目可憎。
那人也是同樣三言不發,只是把一個大麻袋丟在地上。雪霽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裝進了麻袋里。
絕望一古腦兒涌上她的心頭,突然,她想到汪禾役。
難道,她此生再也見不到他了?
想到這點,他頓時又淚如雨下。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完全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已被裝在麻袋里面,放在馬車上,馬車一直行走著。
不知經過多久,馬車停了,她又被扛起來。
沒多久,她被丟在地上,麻袋被解開,她鑽了出來。
經過一會兒工夫,她才適應四周的光線;她看到的是一間寬敞的大廳,布置簡單,四面牆上高高
幣著火柱以作照明之用。
她的左右兩邊各站了一排健壯的男子,個個高大孔武有力,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雪霽相信「相
由心生」,那些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一定是壞事做太多的緣故。
「哈——哈——」一陣大如洪鐘的響聲在她耳畔響起。
刑必昌從通道走了出來,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變態大胡子!」雪霽睜大眼楮。
刑必昌一听,臉色驟變,「死到臨頭還敢罵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為什麼要抓我?」她憤怒的質問道。
「為什麼?看你一張聰明的臉孔,居然還問我這個笨問題!想不到你居然比我還笨!哈——哈
「難這是你派人跟蹤我們?等到我們有人落單時,再動手抓人?」雪霽胡亂揣測。
「娘娘腔公子,你其實還是不笨嘛!」刑必昌扇聲大笑。反正,她就快死了,刑必昌不在乎她多知道些什麼。
「你知道汪禾役武功高強,你敵不過,所以你就使用這種奸計,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雪霽咬
牙切齒的罵道。
「對對對,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他來和你一塊送死啦!」刑必昌一點也不在乎她對他的指控,反正,他已經是萬夫所指的大混蛋,早就習慣了。
「什麼……你這個變態大胡子!」雪霽夾槍帶棒的吼道。
「罵吧!盡避罵吧!反正,你也沒多少時間了,好好把握剩下不多的機會吧。」刑必昌譏誚的說︰「來人啊!」
「是。」站在他身旁的兩個碩壯的男子立即應聲道。
「把她綁在大門前的柱子上!」刑必昌命令道。
「是。」
他們動作伶俐的抓起雪霽,將她拖到大門口。綁在門柱上。
雪霽目不轉楮的盯著天空,心中暗暗祈禱汪禾役來救她。
她還年輕,很多事情還沒嘗試過,可不能那麼早就死了。
天漸漸亮了,汪禾役一夜未眠,他搞不懂雪霽為何如此倔強。
一整夜了,她折磨他還不夠嗎?為什麼她還不回來?汪福見汪禾役心中焦急,表面上不采取行動去找雪霽,不禁也暗暗急了起來。
他假裝念念有詞的說︰「任公子不知跑去哪里了?不知會不會在路上遇到什麼凶狠的老虎、
還是壞人之類的……這荒郊野外,要是遇到了——」
汪禾役心浮氣躁的吼道︰「汪福,能不能閉上你的烏鴉嘴!」
「少爺——」
汪福還來不及辯解,然而有個東西從他們眼前晃過。
汪禾役迅速用手接著,「是飛鏢傳書!」
他打開紙,上頭寫著︰娘娘腔公子在我手上,有種就上「偷必得幫」來。信後還詳細的畫著通往該幫的路線圖。
汪禾役冷哼一聲,把信隨手放入腰帶里,回頭對汪福說︰「汪福!你看著小紅姑娘,我去救人!」
「是的,少爺!」汪福道。
汪禾役解開綁在樹上的繩子,跨上馬背,用鞭策馬,馬呼嘯一聲,疾馳而去。留下一臉擔憂的汪福及滿心幸災樂禍的小紅。
汪禾役快馬加鞭,按著飛鏢傳書上的地圖,很快地就來到了「偷必得」幫派的總部。
遠遠地就看到雪霽被綁在大柱子上,刑必昌就站在她的身旁,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
汪禾役在刑必昌面前停了下來。
刑必昌看著馬上玉樹臨風的男子,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沒想到你也會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
汪禾役冷冷的瞪他一眼,「有本事就直接找我算帳。何必用這種小人的方式!」
「為求目的不擇手段這是本幫的第一條法則。」刑必昌不知羞恥的說。
「看來再和你多說是沒有用的。」汪禾役面無表情,他抽出長劍,劍在陽光照耀下發出冷冷的寒光。
「看來,我們英雄所見略同。兄弟們,上!」
刑必昌一聲令下,突然從屋子里沖出二十多個彪形大漢。
他們手中拿著大刀,一起往汪禾役撲去。
汪禾役駕著輕功跳離馬背,一個漂亮的旋轉,那些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全撲了一個空。他們愣了一秒,極有默契的反身向汪禾役揮刀,汪禾役用劍一抵,一時間,刀光劍影,情勢教人緊張。
「禾役!不要——」雪霽失聲叫道。
「你給我閉嘴,娘娘腔公子!」刑必昌警告道。
在禾役一聲不響,丟掉手中的長劍。
但是,那一群彪形大漢仍然警戒的在他身後持著刀,因為,他們明白他們正在對付的人武功有多高強。
反而,刑必昌得意忘形,放聲狂笑。「想不到,你也會——」「栽在我手里」未說完,他突然感到全身無法動。
原來是,汪禾役趁他大笑時,用「快步移形大法」縱身至他的身旁,點了他的穴道。
「你真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乘人之危。」刑必昌憤怒的說。
汪禾役不理會他,當他是條瘋狗在叫。
他走過去,拾起他的長劍,那群彪形大漢恐懼的退後一步。
他拿起長劍往綁住雪霽身上的麻繩一劈,麻繩立即松綁。
雪霽頓時覺得渾身麻麻的,汪禾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吹了吹口哨,快馬飛奔而至。
汪禾役抱起雪霽,跳上快馬,飛快離開此地。
當刑必昌的手下沖過去替他解開了穴道,汪禾役等人早已跑得不見蹤影了。
刑必昌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氣得跳腳。
此時,雪霽被汪禾役擁在懷里,那種感覺溫暖而實在。可是,她對于汪禾役隱瞞舊情人的事仍有些耿耿于懷。
他可以告訴她的,她決不會亂吃醋的,畢竟他活到三十歲了,怎麼可能感情世界還是一片空白?
「禾役——」她輕柔的呼喚他。
「什麼?」他想起昨晚她莫名其妙的態度,忍不住板起了臉孔。
「謝謝你來救我。」她的眼光深情而真誠。
「你還忘了說什麼?」
「有嗎?我忘了說什麼嗎?」她真的不知道她還該說些什麼。
「對不起啊!」他好心的提醒她道︰「你害我擔心一個晚上,難道不該說聲對不起嗎?」
「好嘛!對不起嘛!可是,你也該向我說聲對不起的。」雪霽撒嬌的說。
「為什麼?」
「因為你從沒有告訴我郭涼清的事——」
「誰告訴你的?」汪禾役濃眉緊蹙。
「小紅啊!」
汪禾役一驚,「我從來都沒告訴她關于郭涼清的事。」
「那麼,她怎麼會知道?」
「她可能從別人那里听說的。郭涼清是我表妹,一度我的爹娘曾希望把她許配給我,可是我沒答應。後來,她嫁給別人了。」
「哦?那她是不是你的舊情人?你老實說沒關系,我不會生氣的。」
「不是!」他斬釘截鐵地說。
「真的?」
「真的!」他再三保證。
雪霽抬起頭,迎向他柔情的目光,兩人驅著馬緩慢地走著,涼風習習地,愛在他們心中迅速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