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劭亞雖然和母親住在一起,不過朱紫薇經常一年里頭不見得有幾天會待在家里。
朱家這座外觀仿歐式建築的宅第卻有著中式格局,除了主屋,兩邊還各有東院和西院,朱紫薇住主屋,方便她經常招待朋友和宴客,朱臻亞住西院,朱劭亞則住在東院。
秦芹在車上其實有些窘迫不安,因為朱劭亞一直沒開口。她只要一想到他的吻,就忍不住臉紅心跳,更加不敢主動問他,為什麼吻她?
而且,她覺得自己的樣子好難看、好糟糕,這一刻她竟然開始在乎起自己在朱劭亞眼中的模樣,她相信她剛才一定哭得很丑,披頭散發、渾身髒污,讓她真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
當車子開進朱家大宅後,秦芹忍不住在心里贊嘆。
好大、好漂亮的房子喔!
這附近正好是北部最名貴的地段之一,每戶人家的宅院所佔的幅地廣闊到得相隔幾百公尺才看得到另一戶人家。
朱劭亞一下車,就立刻繞到另一邊替秦芹打開車門。
「走得動嗎?」
秦芹微愕,還沒來得及回應,朱劭亞便已經將她抱下車。
她整張臉都紅透了,因為他這般呵護的舉動,也因為覺得自慚形穢,「我可以自己走啦!」
朱劭亞沒說什麼,只是抱著她邁開大步走進屋內。
避家迎了上來,見朱劭亞抱了一個女孩子回來,感到相當訝異,「大少爺……」
朱劭亞從來不把女孩子帶回家,他在市區買了一戶八十幾坪的公寓,有時工作忙碌就泡在那兒,連和女伴在一起也是在那個地方。
朱劭亞直接往東院走,「叫人在我的浴室放好熱水,然後準備好消化、能補充體力的晚餐,送進我房間。」
「是,」雖然滿月復疑問,但管家仍是稱職地退下去張羅一切。
秦芹完全沒有插口的余地,直到管家離開,她才訥訥地開口,「朱先生……」在見到朱劭亞凝起的眉頭之後,她連忙改口,「劭……劭亞。」
雖然朱劭亞三令五申,要她在只有他們兩人的場合時喊他的名字,可她仍是覺得拗口。
她是很喜歡,也很珍惜他這個「朋友」,可是畢竟兩人認識不久,也算是上司與下屬的關系。
「我已經沒事了。」看著朱劭亞愈來愈陰沉的臉色,秦芹的聲音也愈來愈小。
她是不是又惹他生氣了?
她咬了咬下唇,不明白自己做錯或說錯了什麼?可是她怕他討厭自己、怕他不高興,于是只有乖乖閉上嘴巴。
因為他是她現在唯一的朋友,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秦芹這麼告訴自己。
當朱劭亞抱著她一路穿過花園,走進東院時,她再次深刻地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像只丑小鴨,因為映入眼簾的,無論是一花一草,或是一磚一瓦,都讓人有如身在皇室宮庭一般。
灰姑娘在踏進城堡參加舞會時,至少還有盛裝打扮過,而她呢?根本就像從垃圾堆里爬出來一樣。
不過,這個比喻也不對,秦芹心想,她不是來參加王子舞會的灰姑娘,因為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是童話故事里的主角。
她只不過是一只落難的丑小鴨,被心地善良的王子發現,于是將她帶到皇宮里罷了。
即便在下午時朱劭亞那樣地刁難她,在她的心目中,朱劭亞仍然是完美得教人心折的王子!
朱劭亞一回到自己的房間,佣人便告知浴室的熱水已經準備好了,管家還機靈地準備了一件女用浴袍,讓秦芹可以在洗完澡後更換。
「妳先洗個澡,洗完後應該就可以吃飯了。」朱劭亞一直走到浴室門口才放下她,好像怕她走不動似的。
「謝謝。」秦芹低著頭,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像剛認識他時那樣自在地面對他。
「我在外面等妳一起吃飯。」他說完,轉身就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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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朱劭亞在市區買的公寓,比朱家宅第還要靠近艾爾菲,當時他心里緊張秦芹,怕她體力不支、怕她不舒服,當然希望能盡快帶她回家,不過才開到他在市區的房子附近,握著方向盤的手就自動地將車子轉了個彎。
那棟公寓是他為了工作而買下來的,有時和女伴們便在那里度過荒唐的夜晚。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他和那些女人曾在那里做過的事,他就不想秦芹接近那個地方。
秦芹原本是相當疲累的,但在朱劭亞房間的浴室里,精神卻突然出奇得好。
哪個女孩子不愛作夢啊!尤其看到一系列純白仿歐式宮廷的大浴室,連水龍頭和蓮蓬頭都精致得如工藝家精心雕琢般,還有那個白色的超大浴白,浴白里氳氤的熱水上還飄浮著幾片玫瑰花瓣……
真的好夢幻喔!秦芹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在這麼漂亮的浴白里洗澡的一天。
她一邊玩著水面上的花瓣,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潑著熱水,安靜的獨處讓她不禁想起方才在艾爾菲地下室,朱劭亞的吻。
他只是想止住她的哭泣,才這麼做的吧!秦芹感覺到自己臉上的熱度和浴白里的熱水有得比,她完全不敢去多想,因為她覺得那些綺麗的故事絕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朱劭亞是那麼的完美,就像天上的神祇,像皇宮里的皇子,和她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個吻,沒有任何特別的意義。秦芹催眠似地對著自己道。
要不是朱劭亞說要等她一起吃飯,否則她真想在這個漂亮的浴室和浴白里多待一會兒。
秦芹穿著浴袍,才踏出浴室,就有人捧著一套衣服等著她。
「秦小姐,這是大少爺替您準備的,請穿上它,再移駕至起居室用飯。」佣人將衣服交給秦芹,「您換下來的衣服,我們會洗干淨再送還給您。」
秦芹有些赧然,訥訥地道︰「謝謝。」
在朱家宅第里,和每間臥房相鄰的便是起居室,得要經過起居室才能進到臥房,而在浴室外面都遺有一間更衣室。
秦芹換上朱劭亞所準備的衣服--淡雅的女敕綠色雪紡紗,顯得落落大方、優雅出塵,這些衣物並沒有像一般的衣服在內襯的領子上繡著品牌,只有衣服的一角有一個用銀線繡著的哥德體字母「A」。
在鏡中端詳著自己好一會兒,頰上的紅暈是因為剛洗完澡的緣故,微濕的發被她仔細地梳理,服帖地自然垂在肩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自己和平常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不過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那麼漂亮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實在是有點可惜。
生怕朱劭亞等太久,秦芹很快地走出更衣室。
豪門大宅果然和一般人家不太一樣,連臥室也大得跟什麼似的,秦芹盡量不讓自己像個剛到城市的鄉巴佬一樣東張西望。
起居室和臥室之間的門是開著的,走出臥房,秦芹果然看到長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朱劭亞已經坐在桌子的一端,喝著紅酒。
「我剛剛還在擔心,怕妳在浴室里體力不支暈倒了。」他笑道,眼角眉梢和嘴唇勾著的弧度,甚至是輕握著酒杯的五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高貴優雅。
秦芹的臉紅了紅,「對不起,讓你等那麼久。」
朱劭亞挑眉,「並沒有。妳快坐下,嘗嘗看他們給妳準備的食物合不合胃口,不喜歡的話,可以讓他們再做別的。」
「不用了,已經很豐盛了!」秦芹忙不迭地道,然後在朱劭亞對面的位子上坐下。
這麼多的食物,不吃完多浪費啊!
朱劭亞只是笑著,安靜地陪著秦芹用餐。他其實並下餓,只是不知為什麼,和她在一起,他總覺得做什麼心情都特別好。
「衣服還喜歡嗎?」他間。
「嗯?」秦芹好半天才想到他問的是什麼,「很漂亮。」
說完,連忙將臉垂下,不敢直視他的眼,那會讓她強烈地心悸。
「衣服送給妳。」
秦芹有些受寵若驚。
「我可以洗干淨再還你的。」未了,她才想到,對他而言,一件衣服實在算不上什麼。
可是秦芹並不知道,如果是朱劭亞身邊的人听到他這麼說,下巴肯定會掉下來。
朱劭亞身為世界一流品牌的服裝設計師,多少人想要他所設計的衣服!何況是他親手縫制、全世界獨一無二的。
也許是身為設計師,總有些脾氣和堅持,有些作品朱劭亞並不想隨隨便便將之問世,就像畫家有時寧可將畫白白送給懂得自己畫的人,而不願拿到拍賣會場去讓人漫天喊價。
秦芹身上這套衣服便是。
朱劭亞從來不主動送「作品」給人,幾次例外還是他母親和兩個小阿姨跟他「盧」了半天,他才送給她們當母親節和生日的禮物。
「我說要給妳就是妳的。」朱劭亞皺起眉,有些專制地道。
「謝謝。」秦芹只當朱劭亞不要她把穿過的衣服還他,卻不知道這中間並非如她所想。
不過,她心里還是相信朱劭亞待她很好。
用完餐,朱劭亞讓秦芹先在他房里休息,因為他臨時接到了公事上的電話,有急事需要他立刻處理。
「我可以自己搭計程車回家。」不願朱劭亞為她操心,秦芹于是道︰「你忙你的吧!不用招呼我了。」
「待在這里,等我。」朱劭亞凝起眉,仍是習慣式地以著命令的語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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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房間里無所事事的秦芹,沒多久就因為勞累了一整天,加上酒足飯飽後昏昏欲睡,而伏在沙發上睡著了。
朱劭亞回到房間時,見到這幅景象,怕吵醒她似的,于是放輕了腳步。
他在沙發旁蹲,忍不住端詳著她的睡顏。
他會再遇到她,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朱劭亞始終這麼相信著。
斑中畢業後,他一直對她的去向耿耿于懷,但又礙著面子,都沒向旁人問起她的事情--事實上,在高中的時候,他也沒有什麼知心的朋友,她和他都一樣,自然也不知找誰問起。
有時候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明明暗戀他的人是她,為什麼她不在意他,反而是他朝思暮想了十年?
他干嘛在意她?
于是高中畢業那年,他賭氣裝酷,一個人跑到巴黎留學,為的就是要召告天下--或者其實根本沒有誰被召告到,只有自己被自己懲罰了--他想證明他根本不在意秦芹。
被暗戀的人根本不需要在意暗戀他的人。十年來他總是如此認為,如此地告訴自己,可是有時候又忍不住覺得……好哀怨。
不過這種感覺和心情,他當然死都不會表現出來,更不可能承認!哀怨不是被拋棄的人才會有的嗎?他干嘛哀怨!
「唉!」他沒察覺自己輕嘆了一口氣。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上天又把秦芹送到他眼前,現在最要緊的有兩件事︰第一要讓秦芹主動承認她喜歡他……不過,這可以慢慢來。朱劭亞沉吟,畢竟她那麼怕羞,他不介意等她開竅。
他一邊這麼想著,臉上一邊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第二件事就比較緊急了,朱劭亞眼里立刻射出寒光。
那個什麼裴伊的,和秦芹那麼親近!今天在艾爾菲,秦芹親昵地替裴伊整理衣服和折袖子的畫面又回到他腦海中,簡直讓他心里醋海翻涌。
好可惡!秦芹都沒幫他折過袖子,那小子怎麼可以享受這種待遇!朱劭亞孩子氣地想著。
現在有一個裴伊,以後難保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他得想個杜絕後患的方法才行。
睡夢中的秦芹嚶嚀了聲,換了個睡姿,不過畢竟是在沙發上,實在不是個適合安眠的地方。朱劭亞覺得不舍,連忙輕柔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她吵醒了。
他想也沒想地就把她抱到自己的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不過,這樣他要睡哪?看著秦芹恬靜的睡顏,他才想到這個問題。
睡她身邊?他俊臉一紅,連自己都感到訝異。
只不過是和衣睡在同一張床上,他為什麼要臉紅?比這更限制級的他又不是沒和別的女人做過。
可就是不知為何,當這個念頭一出現,他竟忍不住臉紅心跳。
他想到下午那個吻,也想到摟著她柔軟輕盈的嬌軀時的觸感,居然令他回味無窮,甚至想爬到床上去,再次抱住她,然後……
他忽然覺得空調又壞掉了,連忙甩開那些旖旎且的想法。
他還是睡客房好了,這當然不是怕給秦芹留下壞印象或怕她討厭他,他大少爺才不相信自己無邊的魅力會招來別人反感,只不過還是要表現一點紳士風範罷了!
是的,他才不是怕秦芹討厭他。朱劭亞不斷對自己道。
他起身想移動到客房,卻又忍不住坐回床畔,看著秦芹的睡顏,和她柔潤的紅唇。
那看起來真的是好可口,好像在誘惑他似的……
只是一個晚安吻,應該不為過吧!朱劭亞心想,然後低下頭,以著慎重、緊張的心情,還有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的狂烈心跳,吻上秦芹的雙唇。
那個晚安吻,溫柔、縫繼、戀戀不舍,而且他吻完了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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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芹是在一場童話故事般的美夢中醒來的,夢境中王子將她帶回城堡,還在睡前溫柔地親吻她……
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並不是她租賃公寓處有點老舊泛黃的天花板時,她還以為自己仍在夢境里,好一會兒腦袋才清醒過來。
她在哪里?動作遲緩地爬起身,她想起自己昨天在沙發上等朱劭亞,不知不覺竟然睡著了。
是誰把她抱到朱劭亞床上?她首先擔心的是她佔了主人的床鋪,那朱劭亞怎麼辦?
起居室的桌子上已經擺了早餐,佣人說朱劭亞還在工作室忙著,要秦芹先用餐。
他昨天不會就睡在工作室吧?秦芹開始自責,畢竟是她叨擾人家。
不過像他們家這麼大的宅子,應該還有別的房間吧?
秦芹一邊心不在焉地用餐,三不五時還抬起頭對著門外的方向張望,希望朱劭亞能夠出現和她一塊吃飯。
和一位溫柔又風趣的朋友同桌吃飯,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用餐來得好吧!秦芹這麼對自己解釋那樣的盼望。
昨夜的美夢,她當然只能放在心里,至于現實生活是否有可能一如夢境般瑰麗,她則想都不敢想。
一直到她吃飽喝足了,朱劭亞才回到起居室,左耳上還戴著耳機,以著她陌生的語言和電話的另一頭通話。因為他的神情相當嚴肅,她也不敢打擾他。
「我當初在米蘭時就和你們說好了,如果在台灣的這場無法比照在米蘭的規格,那不如就不要辦。」朱劭亞冷著臉結束通話。
秦芹戰戰兢兢地看著朱劭亞陰沉的神情,雙手絞在一起,不知該不該先開口道早安。
「早。」客人的禮儀總是要有的,最後秦芹仍是怯怯地說︰「昨天打擾了,真抱歉。」
朱劭亞看向她,忙了整個晚上一肚子的烏煙瘴氣,在她不知所措的神情下,全部煙消雲散。
「以後不要跟我客氣。」他的口吻仍然像命令一般。
秦芹一直到很久之後才明白,那只是因為他覺得害羞使然。
「妳吃完早餐了嗎?」他問。
秦芹點頭,「吃了,你呢?」他好像忙了整晚,如果沒有吃早餐,身體怎麼撐得住?
「不用了,走吧!」朱劭亞隨手取餅管家遞來的外套就要往外走。
「嗄?」秦芹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朱劭亞難得沒有表現出不耐煩的模樣。他這個天之驕子從小到大都是別人配合他的步調,跟不上的,他理都不會理你,更別說會溫柔地等著別人跟上他的步調了。
「我們都要上班的,對吧?」朱劭亞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心情頗好地站在門口等著狀況外的小姐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