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遲春淚紅妝 第六章

接下來的日子里,梨兒的傷勢慢慢地復原了,但府里的氣氛卻愈見沉寂——因為梨兒的傷是痊愈了,但卻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她依舊有著燦爛的笑容,惟一的差別是,她不再走進書房、不再繞著少主打轉;她像失去翅膀的小鳥,誰都看得出她的不快樂,而且每個人都不自覺有種感覺——這只不快樂的小鳥似乎就要飛離他們而遠去。

齊懷石的怒氣已經達到了頂點,他站在石苑外卻舉步不前。他想也許到了該做個了斷的時候了……

就在此時,齊懷石在眾人的錯愕中,宣布了他與紫妤的婚期。

齊老夫人為了這件事,連續數日生著悶氣,對齊懷石不理不睬。

就因這一連串的事件,讓莊內上下籠罩在一片低迷的氣氛中……

是預料中的事,所以梨兒並不似齊老夫人般悶悶不樂,她只是因此而變得更加靜默寡言,不復往日的開朗與活潑。

她這樣的情況讓齊老夫人及容嬸等人瞧著心疼,卻束手無策。畢竟齊懷石決定的事情,任誰也無法改變……

最後,齊老夫人壓抑不了滿懷怒氣地召人喚來了齊懷石,打算興師問罪一番。

「你真打算在這個時候和阿紫成親?你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和紫妤的婚約早在數年前即已決定,女乃女乃該有心理準備才是。」一貫的冷淡。

「在這個時刻宣布婚期,甚至會卒到決定在近期完婚,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或者我該說——你到底在逃避什麼?」老夫人氣極道。

齊懷石不語。也許女乃女乃說對了,自從梨兒來到齊莊為莊里所帶來的變化,他發現已非他所能控制,他不該讓這種迷惘和失控的情況繼續,因此他作出了成親的打算。

「不說話,是因為不敢承認嗎?」老夫人激動怒道︰「你以為這只是一場游戲,所以現在你打算向我宣告你的勝利嗎?難道你就不能明了我的苦心嗎?如果你當真對梨兒沒有一絲的感情,女乃女乃無話可說,可是你明明——」

「婚期既已決定,多說無益。」他截斷女乃女乃的後語。

「你——你這孩子真令我失望啊!」老夫人知道多說無益,只能搖頭嘆息。

听聞喜訊前來的歐陽竹,也許是除了杜紫妤之外,惟一開心的人。

他興沖沖地登門賀喜,但在乍見書房內的齊懷石時,卻像被潑了冷水般,他的好心情消失無蹤。

這不是一個即將成親的人該有的神情,以阿石的性子,面無表情是合理的,但滿懷心事,甚至是愁緒,令與他相知甚深的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據說梨兒受傷頗重,他卻在這個時機宣布婚期……是有什麼用意嗎?

「要就進來,不想進來就快滾。」

「這麼大的火氣,不像你,更不像就要當新郎官的人。」歐陽竹微笑著踏入書房。

齊懷石不語,放下手中無意識把玩的水劍。

「有事嗎?」

真的不對勁,歐陽竹從沒看過這般的他,明顯的情緒低落,語氣有著淡淡的哀傷,太奇怪了……「發生什麼事了嗎?成親之事有變數嗎?」

「沒有變數。」仿佛突然回神般,齊懷石口氣顯得不耐煩。

「今天我是特地來恭喜你和紫妤的。」歐陽竹繼續問道︰「還有關于龍莊的事。我听說你不擇手段斷了龍莊所有的交易?這麼做齊莊的損失也不小,如此損人不利己的事,你何以如此?」

「我早該這麼做,新仇舊恨一並了結。」

「你從來不沖動,難道是因為梨兒受傷?」歐陽竹不無試探。

「這些年暗中調查的證據,已足夠判定龍莊罪狀。」太晚了,如果早一步解決,也許她就不會受重傷了……

「摧毀龍莊,你似乎沒有預期的喜悅。」

齊懷石再度握緊水劍,喃喃道︰「太晚了……」

歐陽竹不再追問,害怕自己一再逼問下會有反效果,齊懷石可能因此而發現他對梨兒超乎常理的關心……婚期已定,可不能再有風波,否則紫妤情何以堪?

思考多日,最後齊老夫人還是無法放棄,在幾經思索下,趁著齊懷石與紫妤成親前夕,決定命人喚來紫妤,準備和她長談一番。

有些事情擱在心里她老覺得不踏實,總覺得這兩個孩子是在拿自己的一生開玩笑。

「阿紫,你當真仔細考慮過成親之事?」老夫人暗自嘆了口氣。這孩子打小就和自己不投緣,有些話她甚至要在心里反復斟酌,才能對阿紫提及。

「和大哥成親是我打小的心願。」紫妤有些不自在。

紫妤在來的路上其實有些氣悶和不平。自從梨兒來到齊莊之後,她便覺有受冷落之感,她認為這全是女乃女乃的錯。

從小她便對女乃女乃有一種畏懼,這種感覺隨著年歲增長不曾稍減,也許是打從心里害怕女乃女乃會將沒血緣關系的她趕出齊莊,這樣的陰影一直存在內心里,也就自然而然地和女乃女乃保持著距離。

「我不服氣,為什麼女乃女乃這麼喜愛梨兒?甚至在我們成親前夕對我如此?」當她听見女乃女乃果然是為了梨兒而找她來的,不禁傷心道︰「梨兒沒有一樣比得上我,女乃女乃你太不公平了……」

「傻孩子,感情的事無關比較。老實說,你的條件樣樣都在梨兒之上,不管是容貌才藝都無懈可擊。」老夫人溫柔地輕撫她的臉頰︰「但是性情上,梨兒卻遠比你來得適合阿石啊。」

「我不能理解,既然我的容貌才藝全都無可挑剔,又怎可能輸在性情?我不懂,我比梨兒溫柔乖巧;我不懂……」

「我不是說過了嗎?這比較不得的,你和阿石青梅竹馬,卻從不曾用心了解阿石的性情,加之你本身的性子和阿石原就難以迸出火花啊。」

「大哥生性淡漠,我怎會不懂?我一直很小心不去惹惱大哥,凡事戰戰兢兢不惹麻煩,免得大哥心煩,我如此做錯了嗎?」

「阿紫,這是你自認為如此,但事實呢?你和阿石都是女乃女乃看著長大的,難道女乃女乃會不了解你和阿石嗎?其實你和阿石不適合啊……」

紫妤無法置信地搖頭。

「阿石確實是性情淡薄冷漠,但你知道嗎?那是因為他打小就是個非常聰穎的孩子,他比其他人都早看透人性罷了。十二歲遭逢失親之慟,經歷了人間最痛苦的死別,他了解了愈在乎的東西失去,痛苦程度便愈深,因此他懂得凡事淡然視之,以旁觀之姿處事,這是他保護自己的消極做法啊。」

紫妤靜默不語。打小長在優渥的環境,她很少去深思他人的想法和做法,她只是依著自己的喜惡行事,一直以來她認為大哥的冷漠似是天性使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今……女乃女乃這席話是她從不曾深思過的。

「但凡事洞悉透徹,人生便少了許多意外的驚喜和感動,當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估計中時,這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女乃女乃幾翻攪盡腦汁想改變阿石的性子,希望他可以過得更自在快樂些,但往往白費心機,直到阿石接掌了齊家所有產業,我更是徹底地放棄了。」老女乃女乃此時露出釋懷的笑容道︰「可是當我瞧見梨兒時,我又升起了一絲希望,梨兒天真爛漫、性情開朗,配阿石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紫妤不語。她漸漸有些明白了,就像她非常喜歡丫環小春的陪伴,因為她性子爽直又毫無心機且活潑。有小春陪在她身邊,她可以放松心情,明顯感染到小春的溫暖和快樂……

「阿紫,你靜下心想想,難道你沒發現在梨兒來到齊莊後,阿石的改變有多大嗎?」

「大哥變得易怒,但……」她無言。大哥自梨兒來到齊莊後的確改變了許多,大哥開始像常人般動怒,微笑的時候也多了些。

「我代你說吧,阿石開始像個人了是吧?他開始會發脾氣、會懂得開心。別怪女乃女乃有話直說,你當真看不出來阿石和梨兒是相愛的,一旦分開了,兩個人都會痛苦嗎?」

「這只是女乃女乃的猜測罷了,怎做得準?女乃女乃可知,若我得不到大哥,我也會很痛苦的?女乃女乃你不能這麼偏心,這樣對我是不公平的!」紫妤急道。她不管了,若想這麼多,她就永遠得不到大哥了。她惟一的心願,日夜盼望的就是與大哥婚配,怎能放棄?

「女乃女乃的確喜愛梨兒,但女乃女乃保證就事論事,誰也不會褊袒,你自個想清楚了,別把自己一生的幸福給葬送了。」眼見著紫妤執迷不悟的表情,老夫人了解了今天一席話全白費工夫了。唉,阿紫這孩子凡事只顧自個的性子,是不會體會他人的痛苦的。「罷了,女乃女乃話說明白了,只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你們兩人之間的婚約,別到最後令三個人都痛苦。」

「女乃女乃,你怎能這樣對我?為什麼你認定我們三個人都會痛苦?為什麼?女乃女乃,你不能因為喜愛梨兒就不顧我的幸福啊……」紫妤崩潰似的吼著。

老夫人的脾氣眼看也要爆發了,冷冷說道︰「女乃女乃打小疼你和阿石,從不曾有任何差別,你這番話真令我心寒,我累了,你走吧!」已經可以預見的痛苦,這孩子卻這般傻氣……

紫妤一踏出了竹苑,頓時紅了眼眶。她並不想惹惱女乃女乃的,可是她真的不服氣,女乃女乃仿佛在暗示自己和大哥的婚姻不會幸福,她好氣女乃女乃篤定的眼神和難以辯駁的謬論。女乃女乃可知道這些話對她而言有多殘忍?大哥是她打小期盼的夫君,是萬中選一的不凡男子,如今他們成親在即,她已然成為眾人欽羨的焦點,女乃女乃卻在此刻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來惹她心煩……

大哥怎會愛上千般不如她的梨兒?不可能的!如果大哥真喜歡梨兒,又怎會堅持和自己完婚呢?思及此,她仿佛說服了自己,反倒暗自深深埋怨起女乃女乃的偏心,對梨兒也平添幾許恨意。

時間過得很快,梨兒的身子已復原了大半,而齊懷石和杜紫妤成親的日期也近在眼前了。

梨兒一如往常坐在湖邊,靜伴她身旁的是齊懷石交還給她的水劍。

他叮嚀著,要她多多練習手臂使劍……

望著平靜的湖面,她輕撫著水劍。這一陣子她很認真練劍的結果,是印證了大夫的診斷,她的右臂雖無大礙,但卻再也無法行雲流水般使劍;一使劍,手臂便覺酸痛難耐。

懊是離開的時候了……師父們叮嚀過要她保護這個家,如今的她根本無能為力。

女乃女乃要她想辦法讓齊懷石愛上她,事實證明她辦不到……淚水緩緩滑過臉頰。

她只能放任自己痛快地哭泣……

最後她拭去淚水,毫不猶豫地將水劍擲入湖心。

看著它即將沒入湖心之際,她竟隨之躍入湖心——

她不舍啊!

就在她伸手即將觸模到水劍之時,一只臂膀橫過她的腰際硬是將她扯離,不論她如何掙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水劍最後的一絲光亮迅速沒入幽黯的湖底……

唉傷愈體力不支的她開始感到痛苦,湖水不斷灌入她的喉間,無法呼吸的痛苦令她開始劇烈地咳起來,她頓時失去了知覺。

「搞什麼鬼?傻丫頭你瘋了……」

齊懷石懷抱著已然昏迷的梨兒,想起乍見她躍入湖中的那一刻,心中極度的恐懼,他忍不住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不自主輕顫著。深刻的無力感讓他了解,自己沒法子承受失去梨兒,但他似乎覺醒得太晚了……

她因劇烈的咳嗽而驟醒,睜開眼兩人四目交接,卻是無語。

串串的淚水滑落她的臉龐……

望見她的淚水的剎那間,齊懷石想起她做的傻事,一股怒氣直沖心間——他伸手打了梨兒一記巴掌。

「你搞什麼鬼?你竟然想自盡!」他雖憤怒,更多的情緒卻是心痛。

她感到臉頰熱燙的痛楚,突然輕笑起來。

「你誤會了,我干嗎自盡呢?過些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怎麼會做這種觸霉頭的事……你誤會了……」梨兒輕輕掙月兌他的懷抱,露出笑容道︰「對了,我好像忘了恭喜你了!」

「不用勉強說些言不由衷的話。」齊懷石瞪視著她蒼白的臉怒道。

「沒有勉強,我是真心祝福你和紫妤……」

梨兒急得拉住他的手臂解釋,卻被齊懷石反手將她擁入懷中。兩人緊緊互擁……卻無言以對。像似突然清醒般,她猛地掙月兌他的懷抱,避如蛇蠍般不住地後退。不該……

他們不該這樣的……齊懷石見梨兒已踩入湖中,伸手想拉住她,誰知她卻愈加後退——

「別踫我!」梨兒吼道,眼淚不爭氣地直往下掉。不該……

乍听此話,他氣得想轉身離去,再也不管這折騰人的丫頭,可抬眼望見站在湖中全身濕透哭泣顫抖的人兒,卻怎麼也無法放心離去。

兩人竟就如此對視許久,仍是無言……

餅了許久,梨兒突然回過神,連忙拭去滿臉的淚痕急道︰「別誤會,我不過想玩水,卻不小心將水劍給掉進湖里了……」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只想拾回水劍罷了,怎會做蠢事?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也沒法子使劍了,留著水劍也沒用……」

齊懷石凝視著她的笑臉,心疼,卻不知如何表達。

「你就要和紫妤姑娘成親了,我怎會想破壞喜氣……恭喜你們了……」發現自己控制不住的哽咽,她只能急逃離現場。

梨兒轉身離去,留下他無語凝望著她的背影……

齊懷石和紫妤如期地成親了。

齊莊並無任何狀況發生,一如往常般平靜。

「怎麼?成親不過十余日,瞧你一副心緒不寧的模樣,女乃女乃真是心疼喔!」齊老夫人甫踏進石苑的書房中,瞧見沉思中的他,忍不住揶揄道。

「女乃女乃,你錯了,我心緒如常,何來不寧?只要女乃女乃別生事,便天下太平。」齊懷石冷笑應道。

「天下太平!你沒發覺這兒氣氛窒悶得令人喘不過氣來嗎?」

「女乃女乃機關算盡還是沒能改變我的決定,女乃女乃想必十分懊惱吧?」齊懷石露出笑容。

老夫人臉色乍變,愀然道︰「女乃女乃懊惱的並非你的固執,而是改變不了預料中的不幸啊。」

「女乃女乃言過其實了,何來不幸?太自以為是了。」

「一樁婚姻,三個人痛苦,難道不算不幸嗎?」齊老夫嘆氣道。

齊懷石不語,一來,是爭辯何益?二來,短時間要女乃女乃妥協是不可能的。一切已成定局,也沒什麼好說的,心里不過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罷了。

自他成親後便不曾見到梨兒,她幾乎是足不出竹苑,即使他至竹苑,也因她的刻意閃躲而見不著人。

但,見了面又如何?

「夫人,你會不會覺得自從少爺成親後,莊里好像平靜許多,其至是有些……」容嬸欲言又止,露出尷尬的笑容。

「無聊是吧?原來你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啊……真是太平靜了,沒有任何的驚喜和期待,這樣的日子真是很無聊啊。」老夫人失望地喝了口茶,又不禁嘆了口氣,連茶都顯得淡而無味。

「梨兒呢?」容嬸好奇地張望。

「我讓她幫我到孟家取些東西,免得在莊里悶壞了。」

「也好。自從受傷事件再加上少爺成親後,梨兒的模樣讓人瞧著心疼,真不知該怎麼才好?」容嬸和老夫人兩人相視嘆氣。

迅速奔回竹苑的梨兒,在到達竹苑後緩下腳步,緊繃的心情這也才放松下來。自齊懷石成親後,她便回到竹苑里,除非必要她不會踏出竹苑一步,她很滿意這樣的生活,不用去面對自己的不堪。

她曾提過要離開齊莊,卻被女乃女乃拒絕了,而事實上她也不舍得離開。

見不見面也不重要,只要知道他就在附近,也就夠了……

齊懷石並不常到竹苑,女乃女乃每天早上在大廳和他用膳、討論莊內及各地分號的狀況,這樣的情況下,兩人已有月余不曾見面。

梨兒很滿意這樣的局面,她不否認自己深受思念之苦,但見了面又如何?使君有婦啊……

梨兒迅速地走進竹苑。

見到梨兒回來,老夫人見她的神色慌張,不禁擔心道︰「你怎麼啦?又不趕時間,怎會急得這樣氣喘噓噓的?」

「沒事,只是想快些回來罷了。」不想見到他……不想再感到心痛。

「女乃女乃很擔心你的狀況呀。」老夫人將梨兒拉至身旁坐下,緊握她的手道︰「梨兒,你不快樂,你是否後悔沒答應阿石,讓他負責?」梨兒的憔悴明顯得令人心疼。

「不,我不後悔。」

「可是女乃女乃後悔啊,女乃女乃該逼你們成親的,不管用什麼方法,就算下迷藥也該硬將你們倆綁在一塊。」

「女乃女乃千萬別這麼做!」梨兒驚道。

「為什麼我不能這麼做?你們兩個各自不快樂地生活著,你教我于心何忍?」

梨兒低頭不語。經歷過這些風風雨雨,她早明白了,她再也回不去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的梨兒了……

「別騙女乃女乃了,你們三個人沒有一個是快樂的……你以為阿紫很幸福嗎?以阿紫的性子,如果得不到丈夫全然的疼惜和愛,她是不可能會快樂的;她是極端需要人呵護的人,初時她可能沉浸在終于得願的快樂中,但日子久了,她就會明白了。」

「如果我介入他們之間又如何?我們三個人一樣不快樂。如果我的幸福是建立在紫妤的妒恨和痛苦上,我也無法心安,對三個人來說都是折磨……況且他壓根不是發自內心想娶我,何必呢?」她苦笑,女乃女乃和自己不過都是一廂情願罷了。

老夫人嘆了口氣,悠悠道︰「可是女乃女乃真的很心疼你啊,瞧你變得這麼憔悴,整個人都瘦了,唉,都是女乃女乃不好……」

梨兒偎進老夫人懷中,她的苦澀是一輩子也淡不了了。

「女乃女乃……」

齊懷石在竹苑前躊躇不前,遠處傳來的笑語導引著他的步伐,理智卻催促著自己離去。

但,當他回過神時卻已站在竹苑的涼亭前,眼前所見是女乃女乃和容嬸快樂的笑容;而背對著自己的身影,他卻見不著她的臉龐,該是如同以往般燦爛充滿熱力的笑容吧!

「我的天老爺!梨丫頭!你想氣死我是吧?」容嬸拔尖地叉腰叫道。

「對不起嘛,我的手指總是不听使喚啊……容嬸,你就饒了我吧!」梨兒哭喪著臉,捂著耳朵求饒。

「天啊……梨兒,你真不是做女紅的料,睢瞧這歪七扭八的繡線和亂七八糟的線頭……」容嬸拿著帕子驚呼,一臉的不可置信。

「哈……」

「咱們快快將這帕子給毀尸滅跡吧!不然給外人瞧見傳了出去,咱們梨兒恐怕是嫁不出去嘍……」老夫人的揶揄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歡樂的氣氛在眾人瞧見不遠處的身影時凝結,容嬸和老夫人一陣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反應。

梨兒不明所以地轉身,臉上的笑容在望見來人的剎那隱沒——

「阿石,今兒個怎有空上竹苑來?」老夫人調侃著,心中卻不勝唏噓。

齊懷石不語,目光飄向低著頭的梨兒,莫名的怒氣揚起……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上竹苑來卻臭著張臉,到底是誰又惹著我們家齊大莊主了?」老夫人瞧瞧孫子又望望梨兒,只能不悅道︰「上這兒來干啥?事已至此,來這兒何用?」

他不想理會女乃女乃的諷言,細長的眼眸一徑直盯著梨兒。

這是自他成親後,頭一回見到梨兒。她的身子瘦削,素淨的臉龐不見往日的紅潤光彩,水靈的大眼襯著消瘦蒼白的臉蛋,不復往日的笑容……

「你的傷勢沒事吧?」他繃著臉面對她的蒼白和憔悴,情緒低落。

「哎呀!我早就沒事了,女乃女乃的話你別往心里去,我真的沒事了。」梨兒的臉蛋漾著淡淡的笑容,雙眼卻顯得無神空洞。

靶受到梨兒疏離的態度,他無話可說。

梨兒變了……她真的變了……她不再像往日般老愛在自己身旁打轉;見了面,更是客氣疏離得莫名其妙。

梨兒感受到他的注視,抬起眼卻望進他愈見陰郁的眼神中,一顆心不由得往下沉去。

「阿石,別發愣了!沒事你就走吧。」老夫人受不了這種氣氛,情緒不佳地下逐客令。

面對如此尷尬的處境,梨兒暗自下了個決心。她該要離開了,她該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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