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長城即塞外,沃野一城矗立在邊疆上;執長矛,握大刀,兵騎數隊守在關山下。
軍營中,除了御敵的工作外,就剩訓練而已,為的是養兵千日,用在一時。襄巧雨在到達軍營時,立即提出訓練軍隊的要點。
她主張軍隊若不實施訓練,即使百人亦無法抵御一敵,但若加以訓練,則一人便可抵百人。
因為有愛情的滋養特效配方,讓她的身體復元情形比預期的快,于是兩人在李郁軍隊到達後七天即跟上隊伍報到。
「參見都督,校尉花顏報到。」花顏用軍禮對李郁作揖。
「咦!不是說要十來天的休息嗎?怎麼只用了七天的時間就歸隊?」
「嗯!因為……巧雨復元的情形不錯,所以就提早上路。」花顏一時沒听出李郁的話中話。
「哦!是這樣啊!可大夫為何會說出比較長的時間呢!」
「也許大夫想讓她多休息,為了保險起見,才會說出比較長的時間吧!」花顏搔搔頭,想不出該怎麼說。
「大夫說出這麼長的時間是正確的,但他沒想到你會有特效藥。」
「呃……三姑丈為何說我有特效藥?我不懂什麼偏方呀!」
「有啊!最有效的偏方就是你滿腔的愛情!」李郁一副過來人的姿態說著。
「咦!我……」花顏一時呆住。
一旁的襄巧雨則窘得直想鑽到地洞里去。
「巧雨,就如之前三姑丈告訴過你的,我曾有過你父親的消息,據說當年有敕勒族的人混入軍營中,擄走了一些人,我在猜那些人是不是就是你的家人。」戲完鴛鴦,李郁馬上一本正經地談起要事。
「真的嗎?那我可以到敕勒的部落內去打探實情嗎?」一听到有家人的消息,襄巧雨立即雀躍起來。
「不妥,雖然你以男子裝扮處在軍營中,但只身前往畢竟危機重重,我們再想想有何好辦法。」李郁想打消她的念頭。
「三姑丈,如果是我陪巧雨……」
「那更不可行,別忘了,你現在是軍中的校尉,校尉有校尉該做的事,在軍紀下不得擅自行動,凡事要以團體為重。」李郁最擔心的也是這一點,所以才會故意借這時機點醒他。
「對不起,三姑丈,巧雨的任性讓大家擔心了。一切等三姑丈想到好辦法再說吧!」襄巧雨雖然急,但也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而有另一個盤算在她心中浮現……
***
一陣陣的白煙從襄巧雨呼氣的口中冒出。天氣真是冷得嚇人。
由于漠北冬天嚴寒,再加上新雪初降,讓周圍的氣溫更凍。身子骨單薄得可以的她四肢冰冷,寒氣從腳趾尖直上身軀,讓她不住打起哆嗦。
「巧雨,很冷吧?」從都督軍帳中返回自己帳下的花顏,一見到坐在炕邊研究兵法,同時渾身發抖的襄巧雨,立即過來幫她按摩手足。
「顏哥,你別這麼做吧!這于禮法不合的。」襄巧雨不願他一個堂堂校尉捧著女人的腳,有損他的威儀。
「為什麼?不喜歡我的關心嗎?」他依然做著想做的事。
「我當然很開心你這麼對我,但是,顛哥是校尉,怎麼能做這種事,我……舍不得呀!」紅紅的臉看不出是凍紅的還是羞紅的,但她知道自己的臉頰發燙。
抬頭怔怔地看著她,難言的情緒在他眼中漾開。
「顏哥!」被看得不自在的她,在他的面前無處閃躲。
「巧雨,」花顏猶豫著,到底該不該說出方才在都督營帳中與所有將領們商討的軍情。「保護自己心愛的人,是身為一名男子的責任與驕傲,那表示自己有能力,是個成熟的男子。」
「發生了什麼事?」看出他的遲疑,襄巧雨約莫猜到何事。「難道戰事即將開打了嗎?」
「呃……沒錯。」答出這簡短的一句,花顏立即將襄巧雨緊摟入懷,「明日就要出戰,可你讓我放心不下。」
「顏哥,男兒保衛自己的國家是無上的光榮,別掛心于我吧,我在軍營中不會有事的。」但她听得出強自堅定的口氣中微微顫著的抖音,是不舍吧!
他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看那被手絹包得仔細,可見他對里頭物件的寶貝程度。「這些東西是我的寶,也是注定要給你的。」
「這……」接過那包物品,她攤開來瞧,「是玉簪!還有……這是……」
「這是。小魚妹妹。當年為我包扎用的發帶,外頭包著的這條手絹也是她的。」他深情的盯著她看。
「都是我的東西?!」
她認得那玉簪,它是花顏從文科闈場出來時,帶自己上完香在街上買的,它的顏色依然美麗。可她不記得那兩件更重要的,而且原是屬于自己的東西。
「我希望自己能平安回來,每次戰事時都是,但又怕人生無常,畢竟刀槍無眼……」
「別說不吉利的話,我相信大家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也請給我一些信心,別讓我害怕。」撲進他厚實的胸膛中,她瑟縮地微顫著。那包重要物品緊緊靠在兩人胸前。
他忍下感傷的情緒,「三姑丈……呃,都督請你去一趟他的帳下,有軍情要討論。」略頓一下,「你是熟悉兵法的軍師吧!」
「嗯!」暫時拋開兒女私情。如果能用自己的專長助大家一臂之力,定能讓大家都平安歸來。
兩人聯袂往都督營帳行去。「都督,襄巧雨來了。」花顏掀起帳幕入內。
「巧雨,我想听听你對明日的作戰有何好方法當參考。」李郁內舉不避親直接問她。
「我建議利用士兵個別的優點,分別組合編個‘專家隊伍’︰報國隊、突擊隊、特攻隊、奇襲隊、射擊隊、遠射隊……」她一一解釋各隊的性質與特點,「然後搭配‘正攻’與‘奇計’的兩種攻法,當日暮要攻時,要以少擊多,若在黎明時要攻,則改以多擊少。只要運用得當,弱兵也能變神勇之軍。」接著她提出一些陣法上的運用,與用兵該小心的細節。
有人佩服的點頭稱是,有人則不屑的嗤鼻訕笑。
最後李郁與大家討論過後,采用了不少她的提議。
***
「上天保佑,讓所有的人都能平安返回!」在等待的時光中,襄巧雨心中焦慮不安,但總是不忘為眾人祈求安返。
「軍隊回營嘍!」遠方馬蹄的聲響陣陣,哨兵也拉開嗓門叫嚷著。
聞言,襄巧雨從與花顏同宿的帳幕里沖出來,想一探掛念的人。突然,她被人從背後抱起,雙腳騰空的感覺讓她有些心慌,但回首一看來人便開心地破顏而笑。
「我平安回來了,這次打了一場小小的勝仗。」花顏眉開眼笑,因為打了勝仗,因為安然歸返,因為懷中正抱著佳人。
被放下著地的襄巧雨只是使勁地抱著他的腰,讓臉埋在他懷中,嗅著只屬于他的獨特氣息,不說一句話。
明白她的心情,花顏也沉默,用同樣的心擁著她,讓她的發絲在自己的頸間飛舞。
***
帶著勝利的軍隊回到屯駐的軍營里,李郁馬上召來剛相會的花顏與襄巧雨兩人,無法給他們太多情話綿綿的時間,因為軍情緊要。
「這次雖然小贏柔然,敵軍死傷不少,但想必他們會再加派兵馬過來接應,未來數月,可能數年,都會是烽火連天的日子。」不愧是沙場老將,李郁早料到柔然的下一個動作。「這次多虧了襄巧雨的計策,才能順利取得優勢。」
「是呀!襄公子雖非軍人出身,但對兵法卻有獨到的見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吳將軍此言差矣!那雖然是好計,但如果沒有好的兵士與領兵的將帥出生入死,一切也只是紙上談兵,起不了任何作用。」說話者是自視甚高的柳翰將軍。
「沒錯!如果功勞全數記在這小子身上,那下次讓他帶兵實地去履踐他的用兵大計好了,看看是不是全靠他一個人的力量。」附議者是副將姜如狄。
「晚輩絕對沒有居功的想法,本來這些功勞就是實際上戰場的將領與士兵們所締造的,晚輩只不過是忝讀了少許兵書,運氣好蒙上,算不了什麼的。」襄巧雨嗅出火藥味,貶抑自己的道。反正自己也不想添上什麼冊勛功績。
「好了,大家都別在這里爭功諉過的,每一個人的功績都會如實記上,何必相互攻訐,壞了團結的氣氛。」李郁阻止了接下來他們將說的話。「我找大家來此是要商議軍情,如何找出破解敵軍下個行動的方法。如果要浪費口水的人,請離開此帳。」
于是一群還想再開口的人只得安靜地噤言,表面上恭敬地開口討論如何應敵的計策。
雖然眾人表面接受了李郁的勸阻,但仍是極不滿襄巧雨的受肯定,有一股反對她的勢力正抬頭,凝聚著反撲的力量,雖然這是自相殘殺,但他們可顧不了那麼多,誰讓她太有能力,蓋過他們這些老將的光芒。
***
如李郁所料,柔然軍在半個月後調來十五萬大軍集結于對峙點,兩軍免不了的再度遭遇。
此次戰役中,不顧原先研定的攻守計策,柳翰所領的一支軍隊獨立行動,讓原該有後援的花顏一支,因頓時失援受到重創,兩萬名兵士死了一大半,花顏本身也受了刀傷。
一面為花顏看護傷勢,襄巧雨靜靜地淌著淚,她心中清楚知道是自己的關系,才會連累他受傷。
「巧雨,這不關你的事,是柳將軍太過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公報私仇,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切都太明顯了呀!」原是不想表現出心傷的,但花顏的安慰反而激出她最深沉的悲意。
「過來!」躺在臥榻上的花顏,舉起左手作勢想牽她的手。「到我身邊來。」
原坐在桌旁為他縫補被劃了數刀的軍服的襄巧雨,听見他的話,放下手上的衣物與針線,來到床邊。
她甫一落座,即被花顏攬進了懷里。「世間事難免無法盡如人意,我們但求仰無愧天,俯無懺地,不要太在意別人的想法,何必老是拿別人的惡意中傷當磚頭來砸自己的腳呢?」
「我並不是在意別人對我的批評,而是這些行為已直接傷害到你,我……」她的肩微微顫動著。
「你擔心我的傷,我很高興,至少你不是無視于我,至少我在你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有了這些,那我挨了這三刀都是值得的。」
「說這什麼話,即使不為我,你也該為義父義母保重身體不是嗎?何況,我本來就會擔心你,只要一听到出征的戰鼓響起,我的心就無法安下,睡不著、吃不好,一直要到見著你平安回到軍營里,我才能安心。」
「如果不是為了社稷安危,我肯定不會讓你如此牽腸掛肚。」
「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我沒有怨言,不過一旦不幸你為國捐軀了,我也不會獨活于世上。」
「巧雨!」在這樣真情的告白下,他如何不心動難耐。攫住她的雙唇,他忘情地吸吮她特有的香甜,不讓她有一絲喘息的空檔。
無論是哪個男子,無論身份地位,或許總偏愛懷中佳人的嬌喘連連吧!花顏正是如此做著。
在帳內春情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當兒,柳翰因不甘被李郁責難,極想找個出氣筒泄恨,偏巧讓他達到了這個好機會。
「這是什麼聲音?怎麼回事?」听見花顏帳里傳出的特殊聲音,他猛然入帳想找碴,乍見相互擁抱深吻的兩人,他微愣後開始怒斥兩人的荒唐,「反了、反了!兩個大男人做著這見不得人的事。」
「柳將軍!」听見有人掀帳門入內的聲音,花顏迅速將襄巧雨藏至身後,「你怎麼擅自闖進別人的營帳?」
「你們兩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做出紊亂軍紀的丑事,看我不用軍法來治你們兩人,如何管理眾士兵。來人呀!」
「慢著!柳將軍,我們沒有做出什麼丑事,巧雨她……」
「顏哥,別說!」襄巧雨阻止花顏說出自己的身份,她寧願被罰也不能在未查出父親下落前泄露身世。「柳將軍,晚輩願意接受將軍的處罰,但此事與花校尉無關,事因我起,希望將軍分明事理。」
「好個帶種的小子,這個罪名我記上了,我會跟你算清楚,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才是。」柳翰心中好不得意,終于達到能扳倒襄巧雨的小辮子,而且也許能一並搶下李郁都督的位子,並將花顏所立的戰功全記在自己頭上,多棒的收獲。
望著柳翰離去猥瑣的背影,花顏好恨哪!堂堂一個校尉,卻連個愛人都不能好好保護,這個梁子是結定了。
「對不起!巧雨。」他用雙掌捧起她的粉頰,飽含歉意的眼眸望著她的美目。
「是我引起的事端,只希望別連累了三姑丈才好。」
兩人無言地相擁,在星空下,在淡愁里。
***
「報告柳將軍,都督傳回軍令,要花校尉領兵五千趕去支援包抄任務,並請襄公子決定這五千士兵該指派哪一隊。」傳令兵帶著李郁的口信快馬奔回營地,向柳翰報告。
「又是襄巧雨,又是花顏,難不成整個軍營中就只有這兩個嘴上無毛的毛頭小子嗎?」柳翰氣得拍桌怒問。
「將軍,先別動怒,不妨仔細想一下,這是趕走姓襄小子的好時機呀!」姜如狄立刻趨前獻計。
「哦——」他面露疑色,等姜如狄附耳嘀咕數言,他旋即換上喜色,「好、好,妙計呀!」
正當花顏被通知必須帶舊傷上戰場時,襄巧雨也依照李郁的要求,讓花顏帶了報國隊三千人和遠射隊兩千人趕往陣前。
在花顏放心不下卻又不得不帶兵離去後,襄巧雨便被柳翰架到他的營帳。
「襄巧雨,本將軍現在要來算七天前的帳,這是你自己答應的事,不能反悔的。」柳翰冷笑地說。
「晚輩知道,不知道將軍要如何責罰?」
「本將軍要你即刻離開軍隊,回家去。」
「不!晚輩有重要的事要辦,不能就此回去,請將軍換別的處罰方式。」
「不答應?不答應就給我大板重責,打到你同意為止。來人呀!傍我好好的打,用力的打。」
「將軍,晚輩……啊——」被衛兵強力按在地上的襄巧雨,對陸續落在自己身上的杖責板,只能忍著不鳴出哀求聲。
十板過後,柳翰暫時制止了士兵的動作,「怎麼樣,被打的滋味如何呢?」
咬緊牙關,襄巧雨搖了搖頭。
「再打!」看她如此頑強,柳翰氣得快抓狂。
再十二下後,襄巧雨發出微弱的聲音,「我答應將軍,但是我不回家,只離開軍營。」
「只要離開軍營就好,看看你,早些答應不是能免去皮肉痛嗎?多傻哪!」姜如秋訕笑著。
帶著滿身的傷,襄巧雨吃力地拖著步伐走出營帳,回眸一望,不禁落了淚,即使剛才被杖打時她也不曾掉淚,卻在被迫不能留下只字片語的情形下離去而哭泣。
「顏哥,我不能陪著你了,請好好保重!」
無奈的心,如何傳遞給出征的情郎?在夕陽下,孤單的身影被拉得好長、好長。
***
「巧雨!你太神了,我們又打贏了這一役。」回到營地,一躍下馬,花顏立即沖進自己的軍帳尋找愛人的身影。「巧雨!」
前前後後繞了一圈,不見美麗的人兒。出了帳,他跑到都督營去。「三姑丈,巧雨有來您這兒嗎?」
「沒有。怎麼了,她不在你的營帳里嗎?」見來找人的花顏搖頭,「也許她到什麼地方去,可能馬上就回來了。」看著心急的他,李郁會心的笑笑。
「可是,以往她一定要等到我回來才會出去的,我很擔心她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此時一位小衛兵畏畏縮縮地來到李郁面前,咚地跪地,「報告都督,小的……小的……」
「你是誰?有什麼事快說,怎麼吞吞吐吐的。」李郁覺得奇怪,這小兵應該是柳翰營中的,怎麼會跑到這來。
「小的請都督饒命,是柳將軍命令小的將襄公子重責二十二大板,然後將他逐出營地。」這名叫郝思的小兵說出白天發生的事。
「什麼!這個老糊涂。」
「巧雨!」花顏轉身就要奪門而出。
「慢著!顏兒,你知道巧雨往哪兒去嗎?你知道她走了多久嗎?冒冒失失地追,像只無頭蒼蠅,別說找不到,我想連巧雨也不贊同你這麼莽撞吧!」
停下來到帳門前的腳步,花顏垂頭,失志的悲嘆連連。
「先找柳將軍這老糊涂問清楚去。」李郁拍了拍他垂得不像話的肩,率先踏出帳門。
兩人來到柳翰的營帳處,「柳將軍,你將襄巧雨送到哪兒去了?又為什麼要責打她?」李郁開門見山地問。
「那得問問花校尉,看看他們兩人干了什麼下流勾當。」柳翰奸笑著。
「胡說!我們哪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是柳將軍自己誤會了!」
「誤會?我可沒老眼昏花哦!你別不承認那天跟那小兔崽子又摟又親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李郁看了花顏一眼,「顏兒,你為何沒有命人看好帳帷呢?居然讓別人給闖了進去,東窗事發後,又不肯把事情講清楚,看你做的好事。」他的語氣稀松平常。
柳翰吃驚的瞪大雙眼,張大的嘴巴差些沒月兌臼。「老天呀!我沒听錯吧,都督,你居然也同意他們干出這下流的勾當。」
「柳將軍,這你有所不知,花校尉就如當年的我,襄巧雨即如當年的若嬈。」
「這……此話怎講?」
「巧雨是我未過門的媳婦,我吻她哪里錯啦?」花顏氣得頂上冒煙。
「啊!」
「還有,她乃襄琮惟一的女兒,此番是為了查探襄琮的下落而來。」李郁托出事情內幕。
「什麼?她……她是襄琮的女兒!」柳翰無限的懊惱。「老天呀!我做了一件無法彌補的錯事!她是我救命恩人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