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殷若樓很少生病,殊不知很少不代表不會生病。一大早上起來他就覺得嗓子癢癢的,頭也暈暈的,連向來舒暢通氣的鼻子也不爭氣的流下兩行鼻涕。
「若樓,你生病了?」駱回風擔心的撫上他的額頭,「你的頭好燙。」
「可能受了風寒,吃幾帖藥就好了。」他吸吸鼻子,帶著鼻音道。
這幾天夜里駱回風不時的做惡夢,每次她驚醒,他就撐著眼皮撫慰她的不安,當他自己敵不過周公的召喚重新人夢時,她就扯被子,挖他起來接著聊,讓他黑眼圈越來越嚴重。
真是的,也不見她困,天天神清氣爽,他卻連病都染上了。
「那我們去看大夫。」
「不行,王員外的女兒說好今天來拿她訂作的羽扇,咱們不能失了信約。」
「那你告訴你的病,讓它等明天再來。」生病重要還是掙錢重要?
殷若樓笑著點點她因為擔心而噘著的紅唇,「我們師徒在山上時,生病都是自己去采草藥吃,這點小病自己就能搞定。待會兒我寫一個方子,妳去隔四條街的『仕人堂』拿藥好嗎?」
「你自己治得好?」她很懷疑。
殷若樓笑而不答,轉身拿了一張紙,寫了一些草藥名,然後得意洋洋的交給檀口微張的駱回風,「妳相公我還是有些本事的啊。」
臭屁本事!駱回風白了他一眼,硬把驚訝壓回去,免得他得意忘形,「是啊,你這麼高興,不咳嗽,也不發燒了是吧?」
「咳咳……」不提還好,一提他嗓子眼又癢了。
「你等著,我快去快回。」不敢再耽誤時間跟他閑扯,她心疼的捏起墨跡未干的藥方就跑。
揮舞著沒干的藥方跑了兩條街,她剛想停下來看墨跡是否干了?眼一花,一個黑衣女子擦身而過,撞了她的肩膀。
「什麼人哪?撞了人抱歉也不說。」她回頭望了一眼匆匆離去的女子,那神秘的氣息似乎還殘留在原地。
方才驚鴻一瞥中,駱回風看見一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那冷漠迷離的眼神像極了一個人--一個很熟悉的人,是誰呢?她邊定邊想,記憶里有一個人呼之欲出,就是看不清他的臉龐。
「啊!對不起。」心神恍惚的結果是她也撞到人了。
她一拾眼看向那個人,立即眼楮一亮,月兌口而出︰「對了,就是這張臉!」
這個男子也是蒼白的臉,冷漠的表情,和撞了她的女子如出一轍。
「回風,原來妳在這里。」他彷佛很激動的樣子,「殷若樓呢?」
「你認識我們?你是誰?」她應該認識他的,他跟殷若樓一樣,讓她沒來由的相信他,但是空空的記憶什麼都沒有。
他皺起了好看的眉,看怪物似的看著她,「我是拂塵,妳不記得了嗎?」他確定她是駱回風,可是她的表情好陌生。
「我受過重傷,失去記憶,以前的事我全忘了。」她大方的解釋,「我要去給相公抓藥,那個街上的扇子鋪就是我們的。」她指給他看,「你先去找相公吧,回頭要告訴我,我過去是什麼人喔!」殷若樓總是躲躲藏藏的不肯吐露全部事情。
「妳相公?扇子鋪?」
「你剛才不是說殷若樓,他就是我相公啊!」她芙瞇瞇的道︰「我們自己開的扇子鋪喔,他說自己是男子漢,要養家活口。」
拂塵盯著她燦爛的笑容好一會兒,又望了望前方的街道。「回風,妳現在幸福嗎?殷若樓對妳好嗎?」
她用力的點頭,「我很幸福啊,若樓對我很好,他很疼我呢!」
拂塵冷漠的眼楮里染上一些溫暖的顏色,「那我就放心了。回風,我有一些事情急著要辦,現在不能馬上回到妳身邊,如果妳有麻煩,或者妳記起來我是誰,妳可以到城西的『鑫源客棧』找我。」
「嗯,好。」雖然對他說的話有听沒有懂,她還是點了頭。
「那我走了。」拂塵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妳方才說『就是這張臉』是什麼意思?是不是看見跟我相似的人?」
「是啊,長得不像,可是感覺好像。」
「是一名女子?」他生怕失望,小心翼翼的問。
「是啊,你在找她啊?」駱回風向剛來的方向一指,「她往那里去了。」
「那我去了。」拂塵果然很焦急的樣子,足不點地的順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
「呵呵!」駱回風看了看藥方,經過這番談話,那墨跡早就干了,于是很放心的折起來,快步的向仕人堂走去。
回頭要跟相公說,她在失憶的情況下,還能遇到熟人呢,很了不起吧!
不料,她在短短的不到兩個時辰里,又遇到另外一個熟悉的人。
那個人開口就說道︰「駱回風,原來你們躲到這里來了。」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受過重傷,失去記憶了,所以……」她把對拂塵說過的話搬來照用。
「哎呀,我當然知道,妳知道妳害得我好苦啊……」那個人不等她說完就打斷她的話,然後一個人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著。
看樣子這一趟抓藥,沒有五六個時辰,她是回不去的……
「什麼?我娘子早就買完藥離開了?」殷若樓失聲問道,差點把仕人堂的鄭大夫像拎小雞一樣甩來甩去。
他等了四個時辰,遲遲不見那個拍胸脯說「快去快回」的駱回風的蹤影,直覺不對勁。他害怕她出了意外,匆匆關了鋪子親自出來找她。
包不幸的是,他在路上被到處尋找他的杜素素撞個正著,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他不是不願意讓師兄弟他們得知他尚在人間的消息,只是還沒有想好怎麼樣跟杜素素交代,沒做好準備讓大家接受他已經認定的娘子駱回風。
沒辦法,他急著找駱回風,只好帶著杜紊素一起找嘍。
「樓哥,你先把大夫放開,你嚇著人家了。」杜素素溫婉的對鄭大夫笑了笑。
「鄭大夫莫怪,你也知道我娘子重傷失憶,我實在擔心她出了什麼狀況?」這小城鎮上沒什麼事街坊鄰居不知道的,「她臨走時有沒有說去哪里?」
鄭大夫听他道歉,才白了白眼道︰「她說要買只雞給你補補身子,你去市集找找吧。」
就是買雞也用不著這麼久,但是這是唯一的希望,殷若樓道聲謝,就直奔市集而去。
內心的焦灼使他完全忽略身旁的杜素素,杜素素哀怨的望著他匆忙奔走的背影,慢慢的跟在後面。
殷若樓滿頭大汗的在市集上來來回回的跑了四趟,哪里有駱回風的身影?
他開始尋找她常去的地方,詢問她新交的那些「好朋友」。
「阿草,妳看見我家娘子了嗎?看見她的話麻煩叫她趕緊回家啊。」
「阿梨,妳看見我家娘子了嗎?麻煩妳看見她叫她快回家。」
「方大嬸,妳看見我家娘子了嗎……沒有嗎?」
杜素素停下腳步,臉上的表情由哀怨轉為怨毒,娘子?叫得好親熱啊!他的娘子本應該是她啊!
找了一圈,殷若樓確定駱回風走失了,她無親無戚,身上沒帶多少銀子,能去哪里呢?莫不是舊傷復發,昏倒在哪里了?還是被哪個地痞流氓騙了?
扁想著就冷汗涔涔,他開始在大街上亂轉,沒有目標的亂找起來,一條小胡同、一個小店鋪都不放過,提心吊膽的找人,自然沒有發現跟在後面的杜素素全然鐵青的臉色。
杜素素忍無可忍的攬住殷若樓的胳膊,「你這麼找也不是辦法,不如回家里等,也許她現在已經到家了呢。」
殷若樓的心很亂,但一時也沒有別的方法。「也是,那我們趕緊回去看看。」
他滿腦子全是駱回風,好後悔讓她一個人出來買藥,他應該跟她一起出來的,他明知道現在的她不比往日,根本沒有自保能力。
希望她平安無事,否則他……他的心空蕩蕩的,不敢想有什麼否則,他不能再忍受失去她的痛苦!
吧巴巴的坐在扇子鋪里等,他坐一邊,杜素素坐另一邊,默默的望著太陽西沉,直到余暉從敞開的大門射入,而那早該回家的人卻始終不見人影。
當天色越來越暗,絢爛的彩霞漸漸變成黑色夜幕時,殷若樓再也坐不住了。
「妳在這里等她,我出去再找找。」
「你對我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杜素素打破沉默,她實在受夠了。
正面對著門的殷若樓驀然挺直了背脊,壓抑的聲音讓杜素素如同掉進了冰窟。「我不想現在說這個。」
「那你打算何時說呢?若不是我找到你,你是不是打算躲我一輩子,什麼都不說?」她在他的背後握緊手,渾身顫抖。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師兄說你愛上她,我不相信,我要親自問你,你是不是真的對駱回風動了心?」答案她了然于胸,但她要听他親口說出來。
「素素……」
「若樓,我回來了!」這時,門口傳來駱回風興奮的叫喊聲,話音未落,她已經像只小兔子跑了進來。
殷若樓立即忘了先前想說的話,一把抓住笑容燦爛的駱回風,確定她平安無事之後,他累積了大半天的擔心焦灼全化為怒氣爆發出來。「這大半天的妳跑去哪里了?妳想讓我急死嗎?」
「嘻嘻,別生氣嘛,我遇到熟人了喔!你想不到吧?」
「誰?」殷若樓沒好氣,她的那些「熟人」他都問了一遍,她哪還有熟人?
「拂塵啊,你應該也認得吧?他在街上叫我的名字啊,所以我就跟他聊啊。」
「拂塵?妳見到拂塵了?」殷若樓真的激動起來了,他一直惦記著他的傷勢。「他還好嗎?為何沒跟著妳回來?」
「他說他有事情,以後會來找我們。」
「哦。」拂塵安然無恙他就放心了,不然駱回風哪天記起來,知道他弄丟了她的親信,會殺人也說不定。
「然後我還去買了母雞喔,你看你看,很肥對不對?我走了好多家,挑了很久呢!」她笑著舉起左手的草藥包,又獻寶似的把肥嘟嘟的大母雞舉到他眼前。「你現在還發不發燒啊?」
「真難為妳跟熟人聊了大半天還記得為夫我啊。」托她的福,他東奔西跑的只顧著為她擔心,出了一身汗,現在神清氣爽。咦,不對,他還沒教訓完,「妳記著啊,別誰叫妳的名字妳就傻呼呼的跟人家走知道嗎?」
他還記得她的仇家可不少。
「哦……」她應了一聲,忽然眼楮一亮。「病好了還是可以喝雞湯對不對?我們一起去做好不好?」
「回風……」被她打敗了,他的話她到底听進去沒有啊?
「樓哥,她……」
駱回風直到現在才發現原來鋪子里還有別人,好奇的打量那位年輕的姑娘,「妳也是我們的熟人嗎?妳叫什麼名字?」
「回風被我打傷後,雖然診治好了,可是她的腦廣受了撞擊,把以前的一切全都忘了。」殷若樓解釋。
「怪不得……」杜素素失神片刻,復雜的目光掩不住妒恨。
那可怕的眼神讓駱回風越笑越僵,步步後退,直到退進殷若樓的胸懷里。
「她是誰啊?」
「她是杜素素……」殷若樓直覺很難解釋清楚,尤其是駱回風忘記了過去,干脆轉移話題,「我還是覺得不太舒服,妳不是要做雞湯給我喝?」
「你還難受啊?」駱回風的注意力馬上回到他這邊,「你快去睡一會兒,我給你炖雞湯喝。」
「妳會嗎?」不是他看不起她,她何曾做過飯?都是他在做。
她被問倒了,很誠實的搖頭。
「我會,我來做吧。」杜素素插嘴道。
「來者是客,怎麼能讓妳動手?妳就坐著等吃吧。」殷若樓微笑著接過駱回風的母雞。「來,回風,我們一起做。」
「我不是……」她不是客人啊?她怎麼在最愛的樓哥面前變成客人了呢?
可是,沒有人听她說完,殷若樓已經拉著駱回風到里間去了,杜素素氣紅了眼楮。
若不是駱回風,樓哥一定不會這麼對她!都是駱回風的錯!
駱回風發現自從杜素素來了之後,她連跟殷若樓說話都很困難,更別提單獨在一起了。
每次她跟殷若樓說笑,杜素素總會搶過話來說;每次她習慣性的貼近殷若樓,她也會強行插在他們中間,努力爭取他的注意力,熱情得過分。
城里有客棧她不去,就喜歡跟他們擠在那店鋪後面的小小空間,殷若樓將床鋪讓給她們倆,搬來空貨架勉強隔出一條縫睡在里面,連翻身都做不到,讓駱回風看了很心疼。
早晨吃過早膳,一個不留神,駱回風又不見了蹤影。
「回風、回風!」這個女人又跑哪里去了?
站在門口一會兒,他按捺不住地問杜素素︰「妳可知道她去哪里了?」
杜素素崩潰的叫道︰「我實在受不了了,樓哥,你可還記得你愛的人是我?你以前對我說的山盟海誓都忘了嗎?」
殷若樓無奈的道︰「我沒忘,我曾經也認定妳是我的妻子。可是命運的安排讓我遇到回風,那個愛恨強烈的女子和妳全然不同,我先是被她迷惑,後來不由自主的受她吸引,在害怕背叛妳的掙扎中,還是控制不住的愛上她。我很挫敗,不想承認自己是一個見異思遷的男人,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正視杜素素不諒解的眼神,該說的還是要說,「當我知道妳跟三師弟曾經在一起時,我就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是愛情還是愛情掩蓋下的親情?為何我們會輕易的受到別人吸引?我們師兄妹都在山上長大,沒有太多接觸外人的機會。是不是因為這樣就誤會了?」
杜素素?然大叫著搗住耳朵,「我不要听,借口!都是借口!你是因為變心才這麼說的。我是因為你娶了別人,心里難受才去找三師兄,我知道他一直喜歡我,所以想從他那里得到安慰,好讓我忘了你。可是,我忘不了啊……你怎麼可以這說來抹煞我們的感情呢?」
「素素,也許我很自私,不過,我不願再掙扎了,心之所向,我之所向,萬事隨心也許對妳對我都好。若我告訴妳假話,那對妳才是真的不公平。」
他像以前那樣輕輕的撫模她的柔發,「不管如何,樓哥這輩子只認定駱回風一個人了,樓哥欠妳的只有下輩子還妳。可是我還是希望妳能夠幸福,三師弟很愛妳,其實妳也很喜歡他吧?從小到大,妳一有傷心事都是先找他,他其實在妳心目中的分量並不輕……」
「我不要听!怎說都是你有理!我……」
「若樓,我回來了!」駱回風蹦蹦跳跳的一頭闖了進來,全然沒有發現室內緊張的氣氛,舉著手里的油紙包。「黃家糕點鋪的黃姐姐又發明了新的糕點,你這幾天都睡不好,這是你老婆我買來慰問你的喔!」
「為什麼我每次跟樓哥說話都被妳打斷,我跟妳有仇嗎?為什麼妳硬要插入我們中間?為什麼?」杜素素語帶怨毒的斥罵她。
駱回風害怕的後退一步,臉色有些發白。「我不知道你們在談話,我不是有意的……妳要不要也吃糕點,很好吃的。」
「妳滾!我不要再看見妳!」杜素素打掉她好意遞過來的點心,在地上踩著。「樓哥是我的,永遠是我的,妳滾!」她忽然轉過身撲進殷若樓的懷里,佔有性的攬住他的腰。
「妳做什麼?」駱回風氣極的推開她,像只發狂的豹子,對著杜素素亂打。「我好心請妳吃東西,妳為什麼要踩碎它?那是專門給若樓準備的耶!若樓不是妳的,他是我相公!不準妳搶若樓,不準妳抱他,這是我的家,該滾的是妳!」
殷若樓從沒見過傷愈後的駱回風發那麼大的脾氣,一時被她鎮住了。
「素素……」殷若樓當然知道駱回風的粉拳不帶勁道,但是當他看見杜素素扶著貨架慢慢的滑到地上時,才想起杜素素的身子骨很差,恐怕受不住。
「妳怎麼樣?」他連忙橫抱起她,輕柔的把她放在床上。
「樓哥……素素覺得很難受,可能要發病了……」杜素素滿瞼的虛汗,不停的細碎的喘著氣。
「妳沒讓三師弟給妳治療嗎?」他為她把脈,感覺她的脈象亂得一塌胡涂。
「素素很早……就出來……找你了,沒有……沒有……」
「別說了,妳盤膝坐好,我馬上給妳治療。」
「若樓,她是壞女人,她想搶走你……」駱回風奸怕殷若樓被她搶走。
「別說了!」殷若樓現在著急的是杜素素的病情,即使心已不在她的身上,杜素素畢竟是他從小寵到大的女子,在某些意義上說,是他的責任。「妳去關上店門,我要專心給她運功治療。」
駱回風不動,「殷若樓,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要誰?」
「樓哥,我好難受,你不要離開我……」杜素素拉緊殷若樓的衣裳,淚流不止。
「素素,妳撐一下,馬上就好了。」著急之中,殷若樓連駱回風說了什麼都沒听進去。「妳還愣著干什麼?去關門!」
「好,我去關門。」駱回風慘澹的笑著,他竟然為了這個女人吼她。
她頭也不回的走開。
殷若樓扶直杜素素,雙手抵在她的背上,運起內功心法,將自身的內力源源不斷的輸進杜素素的體內。
一個時辰後,殷若樓疲憊的收回雙手,擦擦額上的汗。「好些了嗎,素素?」
「好多了。」杜素素轉過身,倒向殷若樓。「這樣看來,樓哥的心里還是有素素的,是不是?」
「素素,相信樓哥已經跟妳說得很清楚了,放開我好嗎?我不想讓回風誤會。」由方才的事情看來,駱回風的烈性並沒有隨著記憶而消失。
「對了,回風呢?」他下了床,感到有些頭暈,手軟腳軟,至少一個月內,他是一點武功都使不出來了。
走到了鋪子前半部,沒有看見駱回風的身影,門被關得好好的。
「你幫我治療前,駱回風問你到底選擇誰?」杜素素跟了出來,語氣淡漠得可怕。「你什麼都沒回答。」
她問過這句話嗎?殷若樓仔細回想,然後臉上變色。莫不是回風誤會了?
他打開大門,恰好看見斜對面的阿草正倚著門嗑瓜子,「阿草姑娘,妳看見回風了嗎?」
「她往東邊走,還帶著一個小包袱,我叫她她都沒听見,不知道在想什麼?」
殷若樓的心沉了下去,這個傻女人,真的一聲不響的走人!
杜素素跟了出來,「我們去追,也許還能追得上。」
她的變化為何這麼快?殷若樓無法理解面前這張熟悉的清秀面孔,一絲異樣的詭異感忽然向他襲來。
「快走吧,她不是你的娘子嗎?」杜素素率先向東走去。
「哦,好。」拜托阿草幫忙看店,殷若樓忙追了上去。
直到追出了東城門都沒看見駱回風的身影,殷若樓的心涼了半截,駱回風真的走了!
城外荒蕪偏僻,人煙也稀少,那個忘記了一切的女子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他想加快步伐,但是耗盡了內力讓他走得像老漢拉車,好不辛苦。
「看見她了。」杜素素忽然指著前方。
殷若樓瞇起眼楮,果然看見駱回風小小的背影在百米開外。
「回風--」他立即來了精神,拉開嗓門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叫。
一听見他的叫喊,駱回風只回頭望了下,撒腿就跑,壓根兒不想見他。
這時,杜素素突然挽住他的胳膊施展輕功,他也跟著騰空而起,內心的驚駭難以形容。為何杜素素的輕功這麼好?不對!杜素素何時會武功?
「素素?」
沒等他發問,杜素素已經帶著他擋住駱回風的去路。
「你還追來干什麼?」駱回風惱怒的跺腳,「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
「我何時說過不要妳?」殷若樓苦笑,上前去拉駱回風的手。「妳為何不問清楚再走呢?現在跟我回家好不好?」
「你真的要我跟你回去?」她懷疑的問,「那她呢?你不是很在乎她嗎?你搞清楚喔,我不跟別人分享你。」
「好,我答應妳,我整個人都是妳的,好嗎?別再跟我鬧脾氣了,回家再說好嗎?」他實話實說的再次苦笑,「我好累啊。」
「樓哥,你真的要她?」杜素素泫然欲泣。
「素素,對不起,我的心里只能容得下她,今生今世,就是她了。」
杜素素冷笑,那表情不再柔弱惹人憐,「殷若樓,我又給了你一次機會,是你自己沒有把握住。」
「素素?」他從剛才就覺得不對勁了。「妳的武功……」
「你躲了那麼久,若是等你給我治療,我早就死了。三師兄早就助我治好了病,同時也給我了一身的武功。」
「可是妳方才……」殷若樓突然醒悟,「妳是故意的?」
「我還是對你存著幻想,可是你讓我好失望。我突然明白了,只有殺了駱回風,你的眼中才能重新映上我的影子,可是我又沒有把握一定打得過你,你若是沒有武功,一切就好辦了。我們也不用自相殘殺失手傷了彼此,一舉兩得。」杜素素輕柔的笑,那眼神是嗜血的冷酷,傷心絕望讓她變得瘋狂。
殷若樓把駱回風藏在身後,「素素,妳的病好了,樓哥很替妳高興,可是用妳的武功來胡作非為未免辜負了神醫的初衷。」
「別提那個老頭子,我追了他一路,他躲躲藏藏的就是不肯告知你們的下落,連駱回風的病情也不肯說。」杜素素恨恨的道。
「素素,妳怎麼變成這樣?」殷若樓痛心的望著她。
「廢話少說!」杜素素狂笑,「你以為現在的你還能保護她嗎?」
她身形一轉,快如閃電,雙手用力在殷若樓肩膀上一格,轉眼回到原地時,駱回風已經在她手里。
「駱回風,妳想不到吧?妳以前想怎麼對我就怎麼對我,我像妳手上的一只螞蟻,現在情形倒過來了。妳失去記憶,沒了腦子,不會連武功也同時失去了吧?」
她最後一句話提醒了殷若樓,他沒見過傷愈的駱回風用過武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不過武功隨身,臨危時自然激發而出應該很有可能。
然而,看見駱回風一臉的茫然,他的心重新掉進了地獄。
「素素,是樓哥對不起妳,樓哥的命妳拿去就是,放了她好嗎?」
杜素素不停的搖頭,淚流滿面卻微笑著,「樓哥是我的,我怎麼舍得你死,只要樓哥以後還一樣愛我,素素會原諒你的。」
殷若樓心念一轉,把用來防身的匕首拿出來對準自己脖子上的大動脈,一臉決然。「妳放了回風,不然我跟她一起死,妳什麼都得不到。」
「你威脅我!」杜素素震驚莫名。
「對,我威脅妳。素素,若是妳還念在我是妳的師兄,妳就懸崖勒馬好嗎?」
「要我放了她是萬萬不能,我要讓你親眼看著她死,徹底對她死心。」
「那妳必須先看著我死。」殷若樓慨然一嘆,眼一閉,心一橫,手上施力,匕首鋒利的一面陷入了肌膚里。若是這樣還不能阻止素素,他只有拿命去拼了。
「夠了吧?」一個更冷的聲音自比人還高的草叢里響起,「該確定的已經確定了,妳再玩下去難道真想看他自殺?」
「拂塵?」杜素素被憑空出現的拂塵驚了一下,他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他在跟誰說話?
「放心,沒有人能傷害我的人。」被她挾持的駱回風霸道的宣告。
杜素素只一瞬間的失神,懷里的駱回風忽然如刺蝟般讓她全身一痛,她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著駱回風像泥鰍一般的從她的身邊逃開,回到同樣呆愣的殷若樓身邊,奪下那把匕首。
「不可能、不可能的!」杜素素不能接受的大叫,局勢轉變得太快了。
「妳--」殷若樓語不成句,呆呆的讓駱回風處理他脖子上劃出來的傷口。
「看來似乎沒有我幫忙的份。」拂塵雙手抱胸,冷眼旁觀。
「有,殺了杜素素!」駱回風的語氣十分冷酷。
殷若樓猛地睜大眼楮,這霸道的語氣、冷冷的表情、陰鷥的眼神……
他嘗試著發出聲音,聲音卻帶著期待的顫抖。「回風,妳恢復記憶了?」
「你很失望嗎?」駱回風的聲音冷冰冰的,不過手上處理傷口的速度卻沒有減慢,「你是笨蛋嗎?萬一真的傷了自己怎麼辦?你不要以為我是關心你,你打我一掌的仇我還沒跟你算!」
殷若樓沉默了,他擔心駱回風恢復記憶,不就是為了那一掌而不安嗎?
「要不妳也打我一掌?」
「你有毛病啊?」駱回風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把你打傷了誰為我做牛做馬?扇子鋪誰來經營?」說完自己都覺得自相矛盾,臉有些發紅。
他感動得笑了,她能夠不計前嫌真是太好了。「妳何時恢復記憶的?為何不告訴我?」
「那天上街給你抓藥,先遇上拂塵,後來又遇上被杜素素追得苦不堪言的千影老人,他幫我診斷時,發現我的記憶其實還在蠢蠢欲動,幾個月來也許心情放松的緣故,已經大大好轉,也不知道他用金針扎我哪里,我就好了。他幫我恢復記憶就是為了對付杜素素,毀了她的武功。因為他跟你師父是好友,幫杜素素治病的神功其實就是他提供的。他實在被追得沒有辦法,開始後悔了。他告訴我素素已經練成了神功,但是剛練成火候還淺,要對付她就趁現在,我隔天就去客棧找拂塵。」
「千影老人被素素追得到處跑?」
「他自己說了,他是醫術好,不是武功好,偏偏他也不知道我們住哪里,跟素素講又講不通,于是只有逃了。」
「妳既然什麼都記起來了,為何還裝成那個樣子?」
駱回風哼了一聲,扭頭不答。
還是拂塵替她解釋︰「她怕你田為愧疚才照顧她,怕你知道她記憶恢復後會離開她,在不確定你的心意之前,她怎麼敢露出馬腳?」
「拂塵,你真多話,交代你的車情做了嗎?」駱回風惱羞成怒的喊道,熱辣的浪潮一直席卷到耳根。
「那個……妳能不能放過素素?」殷若樓看見杜素素的臉淌下兩行清淚。
「她可曾願意放過我?若不是提早恢復記憶,早就死在她手里。」
「她是我的師妹,我當她是親妹妹一樣,妹妹犯了再大的錯,也沒有隔夜仇是不是?」
「妹妹?不是未來的媳婦嗎?」
「回風……」殷若樓無力的喚下她一聲,她非要挑現在算舊帳嗎?
「還等什麼?下手殺了她!」駱回風當作沒听見,冷冷的向拂塵下令。
拂塵輕微頷首,飛身向不能動彈的杜素素打去。
「不要啊!」殷若樓大急,欲飛身去救,可惜內力全失,跟廢人一般。
他快要急暈過去,但是拂塵掌勢未歇,下令的駱回風露出一個很詭異的笑容……
砰!
殷若樓忽然睜大眼楮,望見拂塵的一掌沉重的落在一個人的身軀上,可是那個人卻不是杜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