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就叫醉生夢死吧……
飯來張口、茶來伸手,冷不著、累不著也餓不著,樣樣不用親手做,還免費享用美酒佳肴,舒服得像做皇帝一般。師父恐怕作夢也想不到,她這徒兒竟過得比他還悠哉,她古樂兒是懶人有懶福,好運正當頭。
只除了……
「天哪,少夫人,你怎麼坐在窗戶上,萬一跌下去怎麼辦?求求你快下來吧,你要是有個萬一,奴婢可擔當不起。」巧兒膽戰心驚的看著古樂兒橫坐在窗台,右手搭在膝蓋上、左手拿著酒瓶,啜飲著瓶中的美酒。
雖然少夫人這個樣子真的很美——在那炫目陽光的襯托下,少夫人宛如誤落幾間的仙子,連她看了都忍不住心動;可萬一被少爺看到她這麼危險,她這辦事不力的丫頭可就糟了。
迸樂兒不耐地翻了翻白眼。
瞧!這就是了,這兒什麼都好,就這點讓她不如意。她不管做什麼都有人在耳邊嘮叨、綁手縛腳的,哪像過去在山上自由閑散。只不過坐在窗台上喝酒就這麼大驚小敝,那如果有天她在樹上喝,豈不是要鬧得驚天動地了?
唉!她該不會是誤上賊船了?
迸樂兒不想再听到巧兒的嘮叨聲,一閃身就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少夫人,不是奴婢說……」咦?好象有些不對勁,少夫人呢?
後知後覺的巧兒終于發現不一樣的地方,少夫人不見了!
「啊——」
一聲尖叫突然劃破長空,嚇醒了正在樹下睡懶覺的老黃狗,樹上棲息的鳥兒紛紛驚叫飛起,院內的一干奴僕同樣嚇得抖掉手中的工具。
「怎麼?發生什麼事了?」有好戲看的地方,石磊永遠跑第一。
「少夫人……」巧兒兩眼含懼、嘴角發顫,抖著手指著窗戶,結巴了半天就是說不完整。
「靜心居沒酒了?」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還有巧兒指著大開的窗戶,隨後趕來的凌雲霄輕聲道破。
「酒?」反應慢半拍的巧兒楞楞地望著自家主子,不懂他為什麼會這麼間。
少爺不是應該問少夫人在哪兒嗎?
「原來如此,少夫人真是有趣。」站在門外的何掌櫃听到凌雲霄的判斷,逕自撫著花白的胡子笑了起來。
其它人見狀也露出了會心的微笑,只有巧兒一個人疑惑地看著他們打啞謎。
幾天相處下來,大伙兒發現少夫人根本沒有半點架子,說好听點是平易近人,其實說得白一點就是懶啦,
而且少夫人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只要有酒她就精神百倍,什麼樣的要求都會答應,而且只要答應就一定會做到;但如果沒有她最喜愛的美酒,就算天皇老子在她眼前她也不搭理,一樣的睡到她高興為止。
所以要見少夫人或是求少夫人什麼事,只要抱上一壇美酒到靜心居,一定能心想事成。
若在靜心居找不到少夫人,這也簡單,只要上一趟酒窖,少夫人一定在那里。
離之前鬧出的失蹤記,這幾天少夫人同樣失蹤了好幾次,最後都是在酒窖找著的,所以只要少夫人不見了,準是去酒窖找酒喝了。
凌雲霄從來不曉得自個兒有朝一日要吃起醋來,在古樂兒心中,酒的魅力永遠比他大,他想要在她心中獨佔鰲頭恐怕是不可能,只有位居第二了。
想想他還真可憐,明明討厭酒佔去樂兒所有的注意力,卻還需用酒討好她。
唉!情路如此坎坷,壯士仍需努力。
一行人來到酒窖口,除了凌雲霄是為心上人而來,其它人都是來看好戲的,因為……
「你們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不用跟著我。」
「少爺,您可以清閑清閑,就不許我們納涼?事做多了,腦子可是會疼的。」石磊嘻皮笑臉的代眾人開口。
「院里多的是地方供你們納涼,為何偏要在這里?」哼!每次都是這個家伙在搗亂,總有一天他會把他發配邊疆,看他還怎麼作怪。
「嘿嘿,這里風水好呀,你們說是不是呢?」話雖是問向站在一旁的人,可想也知道沒人會回答,除非是大伙兒想上長白山設分號了。
連同左總管、楊晉德等人在內都只是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各自望向別處或是佯裝沒听見,就是沒人離開。
再裝啊!總有一天本少爺會把你們一起收拾掉。凌雲霄狠狠的瞪了眾人一眼,然後甩袖進入酒窖。
看到少爺進去,一群人急忙上前挨近酒窖,拉長了耳朵貼在牆上偷听。
好戲就要開鑼了,戲碼就是少爺大變性!
這是石磊無意間發現的小秘密,少爺只要進入酒窖,就會換了個人似的;但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自然是和眾人分享了,萬一有事大家也可以一起扛。
他們是沒看見少爺的神情,可是剛開始听到他的聲音真會讓人骨頭一酥,實在不敢置信那會是一向冷血無情的主子。
想想看,一個大男人裝可愛,還嬌滴滴的撒嬌求歡能看嗎?可是他們的少爺就是能將這點做得自然、不做作,還能順便勾引人心。
看來少爺為了讓少夫人愛上他,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接下來……自然是少爺的閨房秘事了,他們不便向外人道,可是事後少爺臉紅的模樣可是難得一見的奇觀,也莫怪乎大伙兒冒著會被少爺記恨的危險,也要八卦到底了。
「樂兒,你又喝醉了。」凌雲霄坐到古樂兒身邊,看著已然半空的酒壇,無奈地撫額輕嘆。
難道他永遠只能排在酒的後面?在樂兒心里,酒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事統統無所謂,而他也是她的無所謂之一。
每次一想到這里,他就難掩心痛。
如果情敵是個人,他會發揮優勢擊敗對方,可是他的情敵卻是無形的酒,教他永遠無法戰勝。
迸樂兒醉醺醺地搖著手指,眯起眼想看清來人。
喔……是他呀!那個唯一讓她高張的人。
老實說,這幾天她有在其它人身上作嘗試,最終發現能引起她的只有這個家伙;不知為何,只要看到他的臉,她就會想要壓倒他,對他肆意凌虐。
很變態的想法,可這是事實,她無法否認。
師父說酒會亂性,起初她以為是喝酒的原因,後來發現不喝酒,她照樣會對他生出同樣的想法,這也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曾替自個兒診脈,發現她身體健康、無病無痛;難不成是中蠱嗎?不像,就連中毒、中邪都不可能。師父說他在雪地里撿到她時,狼群都離她遠遠的,好象畏懼她身上包圍著一層光,師父說那是神光,可驅邪避凶。
可她到現在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個兒究竟有哪里不對勁,她生平頭一遭專心想一件事卻不得結果,真是白費心機;算了,既然想不破就別想,順其自然吧,反正她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想。
她在喝過凌雲霄從勞莊運來的酒時,便決定要留在這里了。勞莊的酒一點都不比師父釀的差,甚至還勝之有余,而且待在這里有永遠喝不完的酒,不用和師父搶酒喝,更不用特地下山打酒,只要當她的少夫人等人送來即可,多麼輕松愜意啊,
所以還真得感謝師父,不然她哪能喝到這麼多好酒。
嗝……喝得真飽,看來晚上不用吃飯了。
「樂兒,你不理我。」凌雲霄委屈地噘起嘴,他只有這樣裝可憐才能使被酒迷昏頭的古樂兒注意他。
「噢,你不就在這里嗎?」古樂兒陶醉的閉上眼,這酒應該是成年竹葉青,用只產于雪山的玉青竹釀制的,放了有好幾個年頭了。
要知這玉青竹可不好存活,能見到已是萬幸,更別說拿它來釀酒了。
她真是三生有幸,竟能喝到這等美酒,太幸運了。
凌雲霄皺起眉頭,樂兒不理他,那怎麼成?他不惜讓外頭的人看笑話,就是因為在這里才能隨心所欲和樂兒親近,為了完全擁有樂兒,他每天不辭辛苦趕來這里,說什麼也不能讓這幾壇酒壞了他唯一的樂趣。
他深呼吸一口氣,準備接下來要讓古樂兒眼里只有他。
「樂兒……我好痛哦。」凌雲霄嗲聲嗲氣的向古樂兒撒嬌。
經過幾天的觀察,他發現樂兒最怕他這樣,他自然要好好利用。
「怎麼了?」听到他這樣的語氣,古樂兒終于有些清醒過來,還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你看啦。」凌雲霄將有些瘀青的胳膊伸到她眼前,故意晃了晃。「你把人家的手臂咬瘀青了,吹吹。」嘟著一張嘴,凌雲霄柔弱的靠著古樂兒,再加上他唇紅齒白,一點也不輸女孩子家的清麗容顏,讓人不禁心生憐惜,想要好好呵護。
「呃,我看、我看。」古樂兒害怕他再這樣跟她說話,急忙捧起他的手臂細細端詳起來。
好白、好女敕,真想咬上一口……想做就做,她舉起凌雲霄的手臂,不由分說就舌忝了起來。
呵呵……上當了,樂兒終究逃不過他的手掌心,雖然有些卑鄙,但只要結果盡興,管那些道理做什麼。
「小雲,你好可愛。」古樂兒一路舌忝到他的臉頰,看著他俊美的面孔浮上嬌媚的笑,她忍不住心神蕩漾起來。
「真的?」凌雲霄的笑臉染上幾分無辜。
「怎麼了?」看他露出這種可憐的表情,讓古樂兒好生心疼。
「你都不理人家。」凌雲霄佯怒的轉身,委屈的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樂兒對別人的眼淚沒感覺,唯獨對他的眼淚特別介意,每每一見著就心疼得不得了,這是他這幾天下來的經驗總結。
「誰說的,我最喜歡小雲了。」叫他的名字太麻煩,小雲簡單又好記。
小狸、小熊、小黑、小白……她總是這麼叫山上的動物,不僅好記、好叫又省事。
「不許騙我喲。」听到她說喜歡他,凌雲霄看似嬌羞的轉身撲到她懷里,心里可是樂翻天。
「當然、當然。」小雲好象山上那只愛窩在她懷里的小狐狸喔。
就這樣抱著他,又開始蘇醒……
唉!屢試不爽,這家伙還真是她的克星。
「那我好看嗎?」凌雲霄睜圓了帶點水氣的雙眸瞅著她。
好可愛!看到他如小狽般惹人憐愛的黑瞳,古樂兒什麼理智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好看、好看,你真可愛。」她猛然撲到他身上,嘴里還嘟嚷著。
「哎呀,不要這樣啦,你好重哦。」凌雲霄欲拒還迎地反將身上的人兒一抱,緊緊摟住讓他心猿意馬的嬌軀。
呵呵!接下來就是他的幸福時刻羅……
「少爺……」楊晉德不敢相信的吐出兩個字,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如果那個人真是少爺,那太陽怎麼沒打西邊出來?
「不用懷疑,那就是少爺,咱們在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少爺。」石磊狠心的打破他最後一點希望。
不會吧!原來少爺這麼狡詐,他們都給少爺騙了,更慘的是竟被騙了十幾年,還看不清少爺的真面目。
「石護衛,你們這樣議論少爺,似乎……有欠妥當。」何掌櫃擦了擦冷汗。
少爺得不到少夫人的心已經夠郁卒了,再讓少爺看到他們老這樣打探他的閨房情趣,他們肯定會被剝掉一層皮。
「咦?那何掌櫃你為何還要留在這里呢?」
「呃……咳咳,呵呵呵……」何掌櫃除了傻笑,也只能傻笑了。
其它人見狀,也都不自在的跟著傻笑起來,一時之間,酒窖口盡是一群傻笑的老頭們,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遇上一群老瘋子咧。
一睜開眼便能看見心愛的人,這是凌雲霄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
他溫柔的看了懷中的人兒許久,直到下人來催,才依依不舍地在古樂兒額上印下一吻,為她蓋好被子,轉身離去。
在凌雲霄走出房門後,古樂兒睜開雙眸,靜靜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昨天又讓他得逞了,明知他在裝可愛,可自已就是無法置之不理。
她從未曉得自己還有憐憫心,明明清楚自個兒不該動心,可是一看到他露出如小狽般的眼神時,她就無法裝作看不見,結果只有讓他屢次計謀得逞。
她發覺自個兒最近嘆氣的次數增加了,而且也開始常思考他們之間的事,唉!做個俗世之人真的好累。
「少夫人,您醒了?」听到嘆息聲,巧兒直覺是少夫人醒了,正想服侍少夫人起床更衣,可走近一瞧,才發現少夫人根本沒醒。
她明明听到有聲音從幃帳中傳出來,難不成是她听錯了?
巧兒輕手輕腳地離開,留給幃帳中的人兒一簾好眠。
大廳里一片肅穆,誰也不願先開口說話。
凌雲霄冷冷地掃視一周,不管誰一遇上他的目光,不是急忙移開左顧右盼,就是低頭數地上有多少只螞蟻。
哼,原來他們還知道羞恥。
昨天他抱著樂兒從酒窖出來,就見一群人躲的躲、閃的閃,閃不及的就抬頭數天上的星星。
天曉得當時到底有沒有星星,特別是那時天未黑,卻見一群人一個個裝模作樣的,一看就知道是作賊心虛。
最可恨的是,石磊那個哪兒有熱鬧往哪兒湊的家伙,還敢亮著一口白牙,曖昧地直沖著他笑,氣得他真想在那張臉上揍一拳,看他還笑不笑得出來。
後來還是他紅著臉抱著樂兒,一路狂奔回靜心居,直到入夜之後,臉上的熱潮都還沒退去。
石磊在一旁無聊地翻白眼,大伙兒不會要一直這樣耗下去吧?看來還是由他這個護衛來打破僵局,他可不想再被少爺的目光殺下去。
「嗯……左總管,你不是有事要和少爺商量嗎?干嘛傻坐著。」瞧他石磊多夠義氣,怕他老人家不好跟少爺開口,專門給他找一個台階下。
「我……」被點名的左總管苦著一張臉,這教他怎麼說嘛?瞎子都看得出少爺心中所屬,他這樣子不是老虎嘴上拔牙——找死嗎?為什麼這種苦差事要由他這個老人家來做?
石磊真是好樣的,竟敢陷害起老子來,這個仇有機會他一定要報回來。
「什麼事?」凌雲霄轉頭看向左總管。
「是……少爺您的婚事。」左總管顫著聲道。只不過此婚事非少爺所期望的那樁啊,不知少爺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爹已經準備好了?」凌雲霄冷漠的表情登時轉為歡喜。
「少爺,您何時動身?」左總管刻意回避他的問話。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看少爺興奮得都忘了老爺的一貫作風,他豈會讓少爺順利過關?
一想到這兒,他就為少爺難過。怎麼會有這麼一個愛捉弄兒子的爹,偏偏他只是個總管,沒有置喙的余地。
「當然是越快越好。石磊你準備一下,我們即刻動身。」凌雲霄不等其它人有所反應,飛快起身朝靜心居奔去,準備向古樂兒報告這個好消息。
「左總管,你為什麼不跟少爺說出真相呢?」何掌櫃疑惑地問道。
「不說才好,這樣大伙兒才有好戲可看。」一旁的石磊開心地說著。
「你這小子哪天惹怒了少爺,當心有苦頭好吃。」少爺身邊有這個好細,也難怪老爺對少爺的行蹤了若指掌。
「不要說得這麼可怕嘛,我可是在為老爺辦事耶。」石磊一想到少爺的饃樣全被他看見了,真想快些回去跟老爺炫耀呢。
呵呵……
整個晌午,就見靜心居上下亂成一團、喧鬧不已。
少爺和少夫人回歸雲莊的路程最快也要六天,可大伙兒忙了半天,真正要打包帶走的還是只有酒。
要是這段期間沒有酒,還不知這一路上少夫人會不會和少爺鬧別扭。
所以為了少爺的幸福著想,說什麼也要在車上裝滿一整個月的酒,讓少夫人喝個酩酊大醉,少爺他們才能順利的回到莊里。
此時靜心居門口擠滿了前來送行的人,好些下人干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大哭起來。「少夫人,您一定要記得我們,有空就回來看看,小的永遠會記得少夫人的。」
眾人的不舍與慰留,讓凌雲霄的心溢滿驕傲。
沒想到他的樂兒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征服了所有人的心,見她被大伙兒如此愛戴擁護,凌雲霄不僅感到自豪,而且還更愛她幾分。
「放心吧,我一定會回來的。」古樂兒笑容可掬的揮揮手,要不是听說歸雲莊有更好的酒,她才不會離開這里呢。
「起程——」再待下去,只怕會演出十八相送的場面,楊晉德連忙命隊伍出發。
「少夫人、少爺,保重啊!」
大伙兒拼命向馬車揮手,直到看不見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終于走了……左總管等人總算松了一口氣。
「老左,我們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不如去喝一杯,如河?」看古樂兒嗜酒如命的樣子,不禁也勾起了何掌櫃的酒蟲。
左總管看了他一眼,不禁笑出聲來。「也好,畢竟這樁姻緣也算是你促成的,該好好犒賞、犒賞你才是。」
「對呀,平常總是在忙公事,好久沒有一起聚聚了。」其它管事也隨聲附和。
「那就走吧。」說罷,一群老人揚長而去,大笑聲不絕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