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田可兒失蹤的那天起,風雷山莊上上下下就亂成了一鍋粥。
先是第一天,他們的那位當家主子在書房里摔了一天的茶碗;接著第二天,就開始對那些被派出去尋找田可兒的人大發雷霆;然後第三天,狄驚雷就突然也跟著一起消失不見了。
區海蓉在狄驚雷消失後躲在房里哭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也蒙著面紗跟狄火歡道別,打道回府了。
只有那位不知趣的常客--冷斷雲,仍然厚著臉皮待在山莊里。
待在山莊也就罷了,偏偏他還要做出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去四處招惹惶恐不得終日的下人們。
「小環子,垂著頭干什麼?來,給你冷爺泡壺好茶來。這風雷山莊的主子不懂得禮數,你可不能不懂,以後你跳槽跳到別人家里去,這可是件很重要的本領。」
小環子沒好氣地看著那個神氣活現坐在大廳主位的家伙,心里一個勁地祈求主子快點回來,收拾收拾這個不懂禮數的惡客。
正在小環子委屈地替冷斷雲做這做那的時候,風雷山莊的唯二主子狄火歡走了進來。
「你怎麼還沒定?」狄火歡插著腰板著臉說。
「我走不走關妳什麼事?」冷斷雲姿態優美地暍了一口茶。「好茶,真是好茶!」
狄火歡一把搶過茶碗,扣在幾上。
「我是這里的主人,我當然有權利趕你走!我命令你,馬上離開我們風雷山莊,我們這里不歡迎你!」狄火歡氣勢洶洶地說。
她實在有太多的氣想發出來,可兒姊姊,她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她還等著她當她的大嫂呢!
「妳說這話好象妳是莊主似的,奇了,風雷山莊什麼時候易主了?難不成……妳大哥已經被妳謀害了?怪不得這兩天都沒看到他的影子。」
狄火歡氣得牙癢癢的。「你胡說,我大哥是有事出門了,所以現在這里我當家!」
「哦?妳當家?這我可不同意。」冷斷雲搖了搖頭。
「這里是風雷山莊,憑什麼要你同意?」
「不錯,這里的確是風雷山莊,可是妳別忘了,妳可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做不了風雷山莊的主,做妳的主總還是可以的。」冷斷雲很高興地看到狄火歡一臉氣呼呼的樣子。
「呸--不要臉!誰是你未過門的妻子?那門婚事,我不承認!」
「哦,那就是我搞錯!我還當我真有那麼倒霉呢,要去娶妳這種女人,幸好妳告訴我這只是一場噩夢。」冷斷雲嘲笑道。
「我……我……哼!」狄火歡沒能如願以償地氣走那個吃閑飯的人,反倒把自己氣得轉身就走。
「真是有趣極了!」冷斷雲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氣呼呼的身影,自言自語地說道。
「閣主!」
狄火歡前腳剛走,冷貴後腳就進了大廳。
「什麼事?」
「剛剛接到飛鴿傳書……」
冷斷雲立刻走到冷貴面前,一把搶過他手上的字條快速地讀了起來。
「有意思,原來她的背景還這麼特別,真是天助我也!」
看完之後,冷斷雲臉上漸漸露出了促狹的笑容。
「呃,閣主,還有一條是家里傳來的消息,說是老爺和老夫人剛從老夫人娘家返回,想給閣主一個意外驚喜,所以……老爺到家後命令下人把大廳的門打了開來,然後、然後他就一腳邁了進去……」
冷斷雲的臉刷一下子白了起來。「混蛋,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天哪,他的老爹啊!那可是他為那個死小子挖的陷阱呢,他怎麼可以搶先去試用!
「閣主,小人、小人剛剛是想先說這個的,但是……」
「別說了,趕緊收拾東西回家!」
一會兒工夫,幾匹快馬便駛出了風雷山莊。
似乎久違的平靜終于又回來了。
田大富和田可兒帶著慶伯在一個僻靜的小山村住了下來。
所幸田大富逃出來的時候手上還帶了一點點銀兩,于是他們在小山村里買了一問小小的破舊的房屋,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能夠和大伯、慶伯生活在一起,而且大伯也不用再做壞事,田可兒覺得很高興,因為這是她一直盼望的生活;但在高興之余,她也常常會非常難過。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想必跟區姑娘快要成親了吧!」田可兒坐在屋檐下難受地想著心事。
「可兒小姐,妳在這里做什麼?」
慶伯看見那個坐在那里長吁短嘆了一個中午的小人兒,終于忍不住上前詢問。
「呃,沒什麼,我只是、只是坐在這里曬曬太陽。」
「是嗎?」
慶伯一臉地不相信,田可兒可是他看著長大的,她以為撒點小謊就可以騙過他這個老人家嗎?
「呃,慶伯,我想問你一件事。」田可兒像是想起了什麼。
「什麼事?」
「就是、就是……慶伯,你听說過『飛雲風雷』吧,那、那你知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田可兒支支吾吾地開了口。
慶伯像是明白了什麼。「那要看對誰了,如果對好人而言,他們就是好人;如果對壞人而言呢,他們就是壞人。」
嗄?這是什麼意思?她迷糊地看著慶伯。
「意思就是如果妳是好人,妳就不用怕他們;如果妳是壞人,那麼就要『避之再避』了,因為據說他們都是懲惡揚善的名門正派。」
田可兒張大了嘴,原來、原來是這麼回事,他、他不是什麼惡勢力!
她心里立刻涌出一股喜悅之情,這麼說他是個好人了,她先前對他的種種猜疑都是多余的了。
可是,慢著!他是個好人,可她不是什麼好人啊!而且現下她還是個逃犯,她跟他還是不是一路人。田可兒萬分難受地想道。
「可兒小姐,妳打听這個干什麼?」
「我只是隨便問問。呃……我去洗衣服好了,衣服都兩天沒洗了。」
田可兒一個人呆呆地在河邊「看著」衣服,其實她根本沒有一點洗衣服的心情。
她長了這麼大,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快樂過。
以前她也跟大伯生過氣,跟大師姊生過氣,可是從來都是一會兒就過去了,這麼多年,她一直都是快快樂樂地生活著。
可是現在她覺得她可能永遠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快樂了,因為那個闖進了她生活又離開了的人,已經將她的快樂帶定了。
他很快就會忘了我的!田可兒難過地想道,渾然不覺手里抓住的衣服正悄悄溜了出去,順著河水漂下去。
「啊!」遲鈍的她終于醒悟過來,她尖叫一聲,扔開手里的洗衣槌,跟著跑了下去。
衣服在一塊石頭前面停了下來,她趕緊伸手撈了起來。
當她轉身欲往回走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卻出現在她面前。
「好久不見,小師妹一向可好?師父他老人家也很好吧?想必這隱居的生活一定非常愜意!」柳彩衣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田可兒見到柳彩衣,立刻涌出無數憤怒。「妳還好意思說,要不是妳報信抓我大伯,我大伯他又怎麼會落到這一地步。」
「奇怪,小師妹,這可不像妳喔!平時妳不總是義憤填膺地指責師父的所作所為?我這回只不過是被妳的正義所感動,做了一件揚善除惡的事情而已,照理說,妳應該支持我才對。」柳彩衣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
田可兒愣了。「可是、可是我大伯畢竟養了妳這麼多年,他疼妳憐妳,把妳當親生女兒一樣照顧,妳、妳怎麼能做這種事情?」
柳彩衣臉一沉。「沒錯,他是養了我,可是我也替他賺了不少錢,他的確很疼我,可是他卻給了我一個罪惡的人生。現在我寧願他沒有收養我,或者,我從小就被他賣到一個清白的人家去!」
柳彩衣越說越大聲,說到最後,干脆吼了起來,像是要宣泄什麼。
田可兒不知所措地看著柳彩衣,她為什麼要這麼大聲地講話,還這凶狠地看著她?
柳彩衣結束了怒吼,緊接著一把匕首挨近了田可兒的脖子。
「少說廢話,趕快帶我去見妳大伯。」
「妳、妳要干什麼?」田可兒嚇得尖叫起來。
「不干什麼,我要把你們交給官府,要你們受到應有的懲罰。」或許只有這樣,她才能贏得那顆無情的心吧。
「我求妳放過我大伯吧,妳要什麼我們都會給妳的!」田可兒開始哀求柳彩衣。
「我要什麼你們都會給?哼,你們給得起嗎?」
「給得起,給得起!我們有錢,給妳錢。不信妳看這個,這個很值錢,我,我把它們都給妳。」
田可兒急急地把手腕上的鐲子亮給柳彩衣看。
樹林里一雙陰郁的眼楮一直盯著眼前的這一幕,當看到田可兒欲將那對鐲子送人時,那雙陰郁的眼楮開始冒出火來。
懊死的小女人!竟敢在隨隨便便幾句威脅之下,就把他送的鐲子給人,她真是不想活了。
狄驚雷再看到那把一直擱在她的脖子上的匕首開始一點點用力,心忍不住也跟著揪了起來。
「這的確很值錢,要在以前,我可能會非常喜歡,可是現在,它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只想把你們全部送上西天!」柳彩衣咬牙切齒地說。
田可兒驚恐地望著柳彩衣。「妳為什麼這麼恨我們?非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柳彩衣瘋狂地笑起來。「妳總算問了一個聰明的問題,那麼現在讓我來告訴妳這是為什麼吧!
「小師妹,想必妳一定還沒嘗過男人的滋味吧!真是可惜,妳這麼漂亮可愛,如果不死的話,一定會有男人喜歡妳的。」柳彩衣溫柔地說道。
田可兒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紅,柳彩衣卻像沒注意到似的,仍在一旁自顧自地說下去。
「不過如果當妳喜歡上一個男人時,一定要記得千萬不要讓他知道妳是一個拐子,是一個壞人,這樣他才會真正喜歡妳。小師妹,做我們這一行的,一生都在行騙,所以連愛也要靠騙,小師妹,妳說我說得對不對?」
「大師姊,妳、妳怎麼了?」田可兒害怕地看著柳彩衣,她的樣子好瘋狂,像是受了什麼打擊。
「那個男人他對我說,『我怎麼會喜歡妳這種人,我不過是在利用妳抓到田大富而已!」哈,他說他在利用我,他說他做捕快的天生就是要來抓拐子的,怎麼可能去喜歡上一個拐子?他說他不喜歡我!炳,他說他不喜歡我!」
柳彩衣開始格格笑了起來,讓田可兒越來越覺得恐怖。
「他要利用我,我就心甘情願地讓他利用;他不是要抓你們嗎?我只要殺了你們,他就會感激我、喜歡我,對,一定是這樣,只有這樣,他才會喜歡我。」柳彩衣喃喃地對著天空說。
「大師姊,妳瘋了……」田可兒被柳彩衣嚇得忍不住哭了起來。
「別哭,我這就送妳上西天!一點都不會痛。」
柳彩衣拿著匕首的手開始朝田可兒的脖子劃了下去。
田可兒嚇得閉上眼楮--
預期的疼痛與死亡卻沒有出現,反而听到「匡當」一聲,匕首掉落在石頭上,緊接著一聲慘叫過後,她就被一雙大手緊緊摟在懷里。
「是你?」
田可兒睜開眼楮,又驚又喜地看著那個令她日思夜想的人。
沒錯,的確是那個令她想念的溫暖懷抱、令她著迷的俊臉,只是……那上面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那張臉整個鐵青著,眼楮也冷冷地看著她,一副生氣的模樣。
田可兒絞著雙手,咬著下唇,不安地看著那副生氣的面孔。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他怎麼知道她在這兒?
他那麼辛苦地找她,而她卻躲在這里受苦受累,還差點連性命都不保;要不是他最後醒悟過來,沖到飛雲閣把那個罪魁禍首揪了出來,並讓冷伯父冷伯母把那個臭小子狠狠責罰了一頓,這才知道了一切。
狄驚雷想到如果他再晚來一步,田可兒很有可能就性命不保了,頓時覺得又怒又怕,他一把將她按在大腿上,對著她的重重打了下去。
「啊--你為什麼要打我!」田可兒開始哇哇大哭。
「我還要問妳呢!說,為什麼要不辭而別?」
「嗚嗚∼∼人家、人家是不想妨礙你和區姑娘。」他怎麼可以把她打得這痛!
狄驚雷面無表情地看著淚眼汪汪的田可兒,心里涌出陣陣不舍。
「這跟區姑娘有什麼關系?」很好,他的小女人居然懂得為他吃醋,這感覺倒挺不錯的。
「嗚嗚∼∼人家不想看到你娶區姑娘嘛!」田可兒又羞又氣,不由得大聲地吼了出來。
狄驚雷臉上的寒霜化開了,淡淡的笑容露了出來。他再也忍不住地伸出手來摟緊小小的身軀,接著開始狠狠親吻那張讓他思念欲狂的紅唇。
「不會娶她,我只娶妳一個……」他在她耳旁吐出醉人的話語。
「我不能,不能嫁給你!」
意亂情迷過後,田可兒像是想起了什麼,掙扎著大叫。
狄驚雷挑著眉看著她,眼里又開始冒火。「怎麼?妳收了我的聘禮,現在想不認賬了?」
「我、我收了你的聘禮?」田可兒被這指控弄得傻眼了。
「這可是風雷山莊莊主夫人的聘禮,我記得妳當時可是很高興地收了下來。」
他抬起她的手腕,指著那對漢血玉手鐲說。很好,他的小女人總算听了他一回話,把這對鐲子一刻也不停地戴在手上。
田可兒「啊」了一聲,一種幸福的感覺悄悄從心底升起,難道他真的一直都在喜歡她,早就想娶她了?
「可是、可是我現在是一個逃犯,還有、還有我都沒告訴你,我大伯不是什麼好人,我們全家都是騙人的拐子,哇……」
田可兒大哭起來,她真的好想嫁給他,可是他會嫌棄她的,一定會的!
「乖,別哭,再哭下去會變成丑八怪的,我可不想娶個丑八怪回家。」
奧?田可兒從溫柔的撫模中清醒過來。為什麼他听了她的話都不嫌棄她,還、還說要娶她?
「別擔心了,妳的事有人已經替妳擺平了,妳不是什麼逃犯了還有,妳大伯他們只要不再做惡,也不會有人跟他過不去。」
要不是看在姓冷的替他做了這些事,那天他肯定會打得那個臭小子半身不遂。
「啊?真的嗎?」田可兒張大了嘴巴,像是在作夢一樣地看著狄驚雷。
狄驚雷不高興看著田可兒,她那是什麼表情,難道他像是說謊的人嗎?
「以後不準再離開我了,要是再隨隨便便離開,看我不打斷妳的腿!」
霸道地環住佳人的腰,再霸道地宣布。
田可兒吐吐舌頭,他還是這麼惡霸,一點兒也不知道憐香惜玉,不過她好象很喜歡他這麼霸道地不準她離開。
「咦,大師姊?你把我大師姊怎麼了?」田可兒突然注意到昏倒在一旁的柳彩衣。
「沒什麼,只是讓她吃點苦頭而已。」躺半年就會好的,誰叫她要用那雙手去殺他的小女人。
「大師姊她不會死吧?」田可兒擔心地問。
「妳還為她擔心,她剛才那樣對妳!」
「可是她也是情非得已啊,而且、而且我大伯的確做了壞事。」
「好了、好了,不談她了,我們趕緊走吧。」
「去哪里?」
「找妳大伯要他把妳嫁給我!」
誰說失去的快樂不能找回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