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怨自艾本來就不符合她唐珂兒的性格。
既然作了決定,她就不得不為他們的幸福多加考量。
她不要讓過去的傷痛影響他們的未來,如果不開誠布公,這將會是他們戀情一輩子的陰影,而她並不願意看見這樣的結果。
只是,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安力亞不向她坦白呢?
是因為拉不下臉,還是因為對她余恨未消呢?
不管如何,她一定都得想辦法,讓這一切合理又完美的落幕。
只是,該怎麼做呢?她還在思考。
「妳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怎麼出來了半天,只見妳一個人恍神,卻什麼都不肯說?」喬祈的蓮花指優雅的捧起咖啡杯,他大編劇可是忙得很,要不是看在交情一場,他才沒這美國時間陪她發愣。
「唉……」瞥了他一眼,她忍不住用一聲長嘆來作為發語詞,「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說。」
剪不斷,理還亂,真不知該由何處開口?
「關于妳那個東東?」喬祈眉一挑,笑看人生,望一眼就知道。
包何況那天對風哥的逼供他也有份,不僅吃了不少帥哥女敕豆腐,對現下的情況他也跟著略知了一二。
「要不然還有誰能讓我這般哀聲嘆氣?」
既然對象是他,那還有什麼好煩,不是真相大白了嗎?
「煩什麼?舊情人身兼現任情人,不僅可懷舊,更充滿新意,妳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
除非是哀嘆性生活太過美滿,瞧珂兒眼下一圈黑暈,想也知道一定是晚上功課做太多操勞的結果,真是羨煞他這個「小泵獨處」的人哪!
「我能滿足什麼?」她嗤了聲,瞧他一臉婬樣,就知道他一定又想到歪路上去,「他一直遲遲不肯承認他的身分,我根本不知這該怎麼辦,又能夠滿足什麼?」她幽幽的嘆了口氣,恁的哀怨。
「為什麼不肯承認?」
他還是不懂,不是都真相大白,風哥也千真萬確的保證了安總裁五年不變的心意?
「如果我知道,用得著煩惱嗎?」她早開心的迎接幸福去了。
「那怎麼辦?」笨喬祈肩一聳,終于知道今天的重點議題。
「所以我才找你出來想辦法,看能不能想出個萬全的計策,讓安力亞有台階可下。」
從他那高傲的樓閣上漫步而下,進而釋懷這五年的一切,然後一起迎向幸福。
這願望會不會太難實現了一些?
唐珂兒無奈的攪動著咖啡杯中的女乃精和糖,想來想去就是覺得頭疼。
「哪有什麼萬全計策?妳當初無情的拋棄人家,如果是我,我也不想理妳。他現在肯不計前嫌的接受妳,妳就該偷笑了,別奢想太多強人所難的願望,當心最後兩頭皆空。」
不僅找不回「馬力亞」,說不定最後連「安力亞」都不要她了。
「會強人所難嗎?」她只是想找回當初的幸福,「如果他決定帶著安力亞的面具,不肯對我坦白,那就表示他不是真的愛我,他心底還是怨著五年前的決絕,怨著我當初的無情和狠心。」
如果懷著這樣的心情,這段感情會有未來嗎?所以她寧願說服自己,安力亞只是需要一個適合的時機來開誠布公。
就算事實真的不是如此,她仍堅持傻傻的相信自己,甚至……會想辦法讓事實變成如此。
「怎麼可能不怨?妳當初走得灑月兌,妳怎麼能知道被拋棄的痛苦和心酸?」喬祈撇撇嘴,這小妮子未免太不懂男人心。
「我又何嘗願意如此?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走。」
如果不是高利貸已經逼上她家,她也想和他這麼平平順順的過一生。
如果不是不想拖累他,她又怎麼會連夜帶著包袱逃向異國,只為了讓自己的心能少疼一些,淚能少流一點。
眼眶有些濕潤潤的,唐珂兒用手臂抹去臉上多余的水珠。當初心口的那抹不舍和空虛,即使現在想起了,仍會讓她心頭微微泛起疼痛和苦澀。
得做些什麼來彌補才行。
既然上天注定讓他們再度相遇,她為了五年前的傷害做些彌補,又有什麼不對?
「那現在妳想怎麼做,找風哥來串供,逼得安總裁不得不承認?」喬祈嘆了氣,雖不贊成這種做法,卻也舍不得看見這樣煩惱的唐珂兒。
「不是逼他,只是讓一切合理化,加速他的報復計畫,讓一切有預謀的發生,在預期中結束。」
他要報復,她就讓他報復。
他要她傷心難過,她就傷心難過給他看。
只要安力亞願意拋卻過往包袱,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我們又不是上帝,哪能神通廣大到這個地步?」喬祈搖頭,覺得唐珂兒太過天真。
「你不是老說,編劇就是上帝,左右了戲中人的一生。」所以她才會找這金牌編劇來幫忙。
「這不一樣哪!妳都說了是戲中人,只有在戲劇里,編劇才有權主宰他所創造出的人物,在現實里是不可行的。」
如果可以,他早就先神筆一揮,讓風哥爬上他的床了。
「有什麼關系?反正人生如戲。」大同小異啦!「只要計畫安排得當,一切都是可能發生的……」
小魔女的唇邊透出抹微笑,奸奸的,像是要實行什麼詭計一般,她拉著喬祈縮在角落,開始研討起她的曠世大計。
啊!忘了另一個關鍵人物。
在小魔女一聲令下,喬祈趕緊掏出手機,召喚不小心得罪奸人只好為奴為婢的可憐柳如風。
手機接通後,喬祈匆匆的解說了來龍去脈,已經可以預期柳如風會發出怒吼,畢竟柳如風最討厭惹麻煩了,而唐珂兒是麻煩中的麻煩。
只是,喬祈沒想到世事難預料,柳如風竟也有轉性的一天。
「好,我會配合的。」
深怕自己錯听,喬祈還「啊」了好幾聲,確定自己沒有接收錯頻道。
不料柳如風竟還語氣平和的重復了一次又一次,而且還附贈另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只要有辦法解決這對曠男怨女,我什麼都會配合。」他聲音听起來有些咬牙切齒。
「為什麼?」喬祈忍不住問了。
「因為──」話筒另一端深吸了口氣,似乎在隱忍著即將爆發的不耐和火氣,「我現在正在病房中,被迫討論和你們一樣的議題。」
「怎麼了嗎?是誰打電話來,讓你氣成這德行?」
難得看見柳大帥哥氣得吹胡子瞪眼楮,安力亞絲毫不覺自己是罪魁禍首,仍靠在病床上一副悠哉游哉模樣。
是你!是你讓我氣成這樣,對了,還得再加上你那口子。
柳如風的眼底傳達出怨念。
但他還是將怨言吞回肚子里,眼楮不願瞥向罪魁禍首,因為這會讓他想揍人,上輩子真不曉得欠了他們什麼,這輩子要這般被糟蹋?
明明公司忙得一團糟,老板還受傷住院。
不是因公受傷,而是因為太蠢去幫人家擋拳頭而受傷。
不過算了,反正痛的又不是他,大不了就是工作加重些,而且就算多做也無妨,因為這事關自己的年終和分紅,橫豎有做就有賺。
但是……如果身在繁忙公事之中,還得分神來听老板廢話他的無聊情史,幫他想辦法正名,只因為他找不到台階可下,那就會讓柳如風忍不住有一肚子火了。
而且,重點在于,不是在繁忙公事之余,而是在他忙得焦頭爛額的上班時間里,一通電話急急召喚他來,還以為是大老板一時又發生了什麼意外,他匆忙的開車飆來,怎知一開門就看見他老大一副好整以暇的喝茶看報,身邊還有美女護士作陪,生活愜意。
他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我該怎麼辦?我要怎樣才能讓小珂知道,我就是馬力亞?」
瞧,這就是死人安力亞現在又重復的一句,他听到耳朵快出油的一句。
「寫信告訴她。」柳如風沒好氣的哼了聲,被煩得很不爽,什麼朋友都不用說了,他只想直接給一拳,賞他個痛快。
「寫信?」他一愣,剛剛那通電話一定惹得好友很不悅,害得他可憐病人成了炮灰,被轟得一頭霧水。
「沒錯,寫信告訴她,打電話告訴她,寫e-mail也成,要不然就當面直接明白的讓她知道,其實安力亞就是馬力亞。方法有幾千萬個,只要你肯開口,她就一定會知道。」
他歇了口氣,要不是魔女威脅在先,他真想直接告知好友真相,省得現在兩頭煩,每個人都來找他麻煩。
「就是因為開不了口,所以才覺得心煩。」安力亞嘆了口氣,他說的他全知道,但當初是自己刻意隱瞞身分在先,現在他又如何開得了口?「更何況,當初也是你建議我隱瞞身分去報復她……」
「喂喂!等等,什麼叫我建議你隱瞞身分?別亂說話,這一切可不關我的事。」
他最多只是愛看熱鬧,多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而已,其他什麼報復之類雲雲,可不干他柳如風的事情。
「不管如何,重點是我現在不知道該如何收尾,我不想報復小珂,就如同你說的,我根本報復不了,尤其是知道了她當初的苦衷,我除了心疼,什麼怨也沒了。」安力亞說得痴情,一副現代好好痴心男人樣。
「真的那麼偉大?被拋棄了五年,這中間的愛恨情仇竟能這麼簡單就消弭于無形?」柳如風才不相信。
也許安力亞會因為一時心軟而遺忘,畢竟人都是健忘的,但他更相信,如果愛恨情仇真能歸結得如此簡單,那社會上哪來這麼多復雜的情殺案件?
他堅信人性本惡。
「如果你哪天也懂得愛人,就會知道這世界上沒什麼是不可能的。」也許有怨,也許有恨,但一切只要牽扯上心中最深的情愛,怨恨也變得渺小。
「最好能像你說得那般美好。」柳如風哼了聲,打從心底不相信會有這種理想境界。
如果真那麼美好,那這兩個人為什麼不干脆抱頭痛哭,順便互相坦承一切就好,還要用盡心機,甚至需要欺騙才能維持完美的假象呢?
嗤!一切全是神話,和喬祈寫的那些東西一樣。
「總而言之,我需要你的幫忙,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完美解決?」沒多余心思理會老友語氣里對愛情的不屑,有些事情要親身體會過才知道,他會期待那一天的來臨,屬于好友的那一天。
「完美?你想要多完美?」
只要安力亞說得出來,他直接去找唐珂兒串供就行,一切既簡單又明了。
「該怎麼做才能把傷害降到最低?該怎麼安排,才能讓小珂明了我的身分和苦衷?」
這幾天小珂都會來醫院照顧他,好幾次他都想直接說明一切,但話每每滾到喉間就遇到阻礙,他沒辦法對著她無知的笑顏,坦承自己從一開始的惡意欺瞞,甚至是報復。
「你身上有沒有明顯的胎記?」柳如風突然從天外飛來一筆,笑得一臉曖昧。
既然唐珂兒和安力亞都要他幫忙,那當然有義務滿足他看戲的興致。
「胎記?」安力亞愣了下,不懂柳如風怎麼突然這麼問。
「是呀!胎記。」柳如風點點頭,「如果你身上有什麼唐珂兒知道的明顯胎記,那你就干脆找個機會在她面前露出胎記,這樣不就解決了?」
很俗的戲碼,而且容易演變成床戲,柳如風私人喜愛且收藏的劇本一。
「怎麼解決?就算有胎記,小珂也不會知道,我們當年的交往是很純潔的。」安力亞當然知道他污穢的腦袋在想些什麼,但是很可惜,並不適用。
「那要不然,你故意留本日記在床邊,上頭記滿了所有該寫的重點,讓她自己看,不僅可以用最迅速的時間消化現實,也能讓她確切的感受到你受過的傷害。而且你還要抓準時機介入,露出一副既驚訝又不堪的表情,讓唐珂兒心懷愧疚,最後兩人相擁而泣作結。」
這出就復雜了些,難度為中,但相信效果應該不錯。
「問題是,我從來沒寫過日記,去哪找一本記錄五年心情的日記?」
「那再不然,我幫你找個臨時女演員,身分設定為你這五年的固定伴,且對你有強烈的愛意與企圖心,知道你這五年的一切,因為知道了唐珂兒的出現,所以特地來找她談判。你只需要扮演內心戲的部分,甚至安排讓女演員甩個兩巴掌,增加點戲劇的沖擊和真實性。」
這部分就比較麻煩了,不僅得安排女配角,還得征求另一個女主角的同意。不過他個人還滿喜歡這個計畫,畢竟能看見被甩巴掌的畫面,辛苦點他也甘願。
「甩巴掌?誰被甩?」還沒辦法接收清楚柳如風所說的一切,安力亞只掌握到關鍵字。
「隨便,最好一人各甩一巴掌,這樣才公平些。」誰教他們兩個都要來煩他,這就是拜托他的代價。
「不可能,小珂的性子太烈,如果用這麼激烈的計策,我怕她會承受不了。」
如果就此心甘情願的把他送給伴小姐,那事情不就更麻煩了?
「那干脆請伯母出來,讓她解釋姓氏更改的由來,或者安排她們兩人不小心巧遇,這樣應該會簡單一些。」
「我媽媽不會答應,愛子心切,她不會輕易原諒一個傷害我這麼深的女人。」這計策直接跳過,根本不需要考慮。
「那要不然你直接向唐珂兒開口,當作不小心說溜嘴,一副無法挽回的模樣。」
「如果我開得了口,現在還需要听你這些莫名其妙的計謀嗎?」安力亞睨了他一眼,任誰都听得出這家伙根本是存心看戲。
柳如風無所謂的笑了笑,沒有否認,「那麼,只剩最後一個辦法了,我們故意找機會談論這一切,然後讓唐珂兒不小心听見,接著她會憤怒的闖進我們的談話之中,你試著和她解釋,然後我默默退場,最後又以相擁而泣作結。」
多無趣的計畫,根本和現實一模一樣,要不是喬祈剛剛在電話中提及惡魔珂想實行這計畫,他根本就不想采用。
「這計畫,還不錯,至少自然些。」
沒想到安力亞竟然贊同了?
他好想回答自然個屁!但為了及早解決麻煩,他只好忍忍忍。
他翻翻眼,確定這兩個沒有戲劇細胞的男女,果然應該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
早點解決麻煩,早點讓他月兌離這一切吧!
柳如風開始和安力亞討論起細節,他還是堅持得加入些他之前提及的橋段,譬如,日記、胎記和巴掌之類的。
「這樣真的可行嗎?」末了,安力亞還是忍不住這麼問。
「放心,一定可以的。」柳如風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
安力亞听了是放心了些,但是,真的……可以嗎?
真的──可以用欺騙,去掩蓋之前的另一個欺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