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琤昏迷清醒的消息果然引來一大票看她的同僚,好死不死的,這些人竟然是在鄒母去買飯盒時涌來,整個病房內,除了她之外,就是那些陌生人。
幾名男人將小小的病房擠得水泄不通,文晴安幾曾被這種粗壯的大漢圍繞,嚇得她臉色蒼白,唇瓣輕顫。若非幾名壯漢中還有一位女性,文晴安真怕自己會昏厥過去。
「鄒琤,你怎麼這麼不禁撞,才撞到一面鏡子就暈了好幾天?」一名大漢邊咧嘴取笑她,邊用力拍她的肩,將她拍得倒向右邊。
「就是說嘛,我們還以為你是個男人,你就來這招,裝林黛玉啊?」又一只大手大力拍她的肩,又拍得她倒向左邊。
兩只大掌毫不留情的拍上她的肩頭,痛得她只能苦笑。
林黛玉是誰?她不認識啊!文晴安心中焦急,一雙眼不住的看向門邊,期盼鄒母趕緊出現解圍。
「奇怪喔!鄒琤竟然沒有回嘴耶,她的腦子該不會真撞得阿達了吧?」另一名大漢察覺她過分安靜,忍不住叫道。
「我……」文晴安尚來不及解釋,就被一道嬌斥聲打斷。
「喂!你們夠了沒?小琤才剛醒,傷還沒完全恢復,你們想和她抬杠,就等她康復再來,少吵人了。」嬌小的美人瞪著那一堆男人斥道。
美人一出聲,其他男人立即道歉。「是,組長,我們錯了。」
組長?文晴安怔楞的看著眼前身形嬌小,美麗像朵清蓮的美人,竟然是這群大漢的頭頭?
「妳……抱歉,妳是?」文晴安給她一個怯怯的微笑,輕輕地問。
瞬間,原本吵鬧的病房頓時安靜下來。
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瞪著她,像看著怪物。
文晴安知道她一開口的結果就如同現在這般,但鄒母不在,她不得不親自應付。
她再度露出靦腆的笑容。「對不起,我不記得你們了。」
眾人聞言倒抽口氣,異口同聲的大叫︰「什麼?你喪失記憶了?」
文晴安點點頭,輕聲道︰「他們是這麼說。」
「不會吧!才撞一下頭,你就喪失記憶?以前你被車撞、被子彈打中,還不是隔天就生龍活虎?怎麼會這樣!」幾個大漢哇哇亂叫,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文晴安雖然听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他們口中的鄒琤是個相當「強」的女人。
「你……真的不記得我們?一個人都不記得?」美人皺緊眉,拉著她的手問。
她低下頭看著美人握著她的手,不怎麼習慣他人的踫觸,卻沒有抽回手,只是輕輕地搖頭。
「醫生有說什麼時候會好嗎?」
文晴安再度搖頭。想要記憶恢復,除非她和鄒琤的靈魂交換。
「唉!唉!大隊長沒來,他一定會傷心死了。」一名大漢哀聲嘆氣的說,惹來美人的一記白眼。
「你少胡言亂語!」
大漢被其他同伴捶了一拳,隨即噤聲。
「請問你……是誰?」文晴安禮貌地詢問。
「我叫艾薇,是你警校的學姊。」美人眼神專注的看著她,簡單的自我介紹。
「哦……妳好。」文晴安不安的朝她頷首。
所有人都因為她溫柔拘謹的態度而看傻了眼。
「小夏,你覺不覺得鄒琤不像撞到頭,反倒像燮了個人?」有人低聲說。
「也許喪失記憶,也會改變個性吧?」小夏沒有把握的說。
「嘖!你沒听過狗改不了吃屎嗎?個性能變才怪!」
「喂,你的用詞文雅點可以嗎?」
「嫌我不文雅?那你說什麼叫文雅?」
「至少你得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或是豹改不了身上的斑點……」
「我去你的!一樣是動物,有文雅到哪里去?」首先說話的人不服。
「差多了,至少我沒有像你一樣滿嘴屎和屁!」
雙方就為了一句話吵了起來。
鄒母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大漢像兩頭斗牛似地瞪著彼此。
「咦?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鄒母迅速看向床上蒼白著臉、手足無措的文晴安,連忙擠上前。
「鄒媽,你好。」艾薇朝鄒母問好。
「好好,艾薇,你們……剛到?」
「來一會兒了,我們都知道了。」艾薇輕瞥床上人兒一眼,輕輕一嘆。
鄒母心兒一跳,猶疑的看著他們,「你們知道什麼了?」
「娘……他們知道我喪失記憶了。」文晴安一見鄒母出現,一顆高懸的心這才落了地,望著她,細聲提示。
鄒母一听,松了口氣,隨即笑道︰「原來是這事,你們不要擔心,小琤不會有事的。」
「醫生有說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嗎?」
「這……醫生只說腦部構造很精細,很復雜,所以不確定。」鄒母搖頭道。
不確定鄒琤何時會痊愈,鄒母好似一點也不緊張?艾薇狐疑的看著鄒母。
「鄒媽,你不擔心嗎?如果小琤一直無法恢復記憶……」
「擔心有什麼用?而且醫生也說,說不定她睡一覺起來又會想起來,所以我們決定順其自然,不想逼她,也不想給她壓力。」
「鄒媽,我認識一個很有名的腦科神經大夫,我請他幫小琤檢查看看……」
鄒母聞言連忙搖手。「不用、不用,不麻煩了。」
「不會麻煩,我現在就打電話跟他約時間。」說著,艾薇拿出行動電話,就要到走廊打電話。
「請等一下。」文晴安看鄒母不知如何反應,連忙開口,「我沒事,大夫說我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復,真的不需要再看其他的大夫。是嗎?娘。」
艾薇蹙眉看向「鄒琤」,只覺她這個學妹的用詞變得好怪。
「是、是,就是這樣,艾薇,鄒媽感謝你的好意,不過,這毛病看再多的醫生也沒有用,所以為了讓小琤能充分休息,我正打算幫她請假。」
「這是應該的,鄒媽放心,請假的事我會幫她辦的。」既然鄒媽和鄒琤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將自己的好意強加在他人身上。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們大家來看小琤,來來,鄒媽請你們大家去吃飯。」鄒母不由分說的拉著艾薇,又將眾人趕出病房,臨去前,還朝文晴安眨眨眼。
文晴安唇角微揚,相當喜愛鄒母開朗可愛的個性。
在眾人離去後,病房重新得到寧靜,她習慣性的又轉頭看向窗外的那一片藍天。
未來,她也能藉由這具健康的身軀,看看外面的天地?
十七年來沉重的心,因這微小的想望而飛揚,臉上不自覺地掛著淺淺的笑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忽略了門上的輕敲,更未注意到來人開啟門扉,站在門邊,將她深思輕笑的模樣看入眼中。
直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將她拉回現實,她下意識的往門的方向望去,怔愕的看見範昊正專注的盯著自己。
那眼光不是愛慕,而是一種打量、游移不定的眼神。
可他的目光偏就是讓文晴安不安,心跳加速,甚至怯懦。
「你……你是範……範……」她想說他的名字,但在那眼神下,不自覺地臉紅結舌,叫不出他的名字。
「範昊。」範昊簡單的說,順手將門一合,大步走向她。
隨著他的靠近,文晴安的心跳加劇,有點想不顧大家閨秀的禮儀,跳床逃走。
「你……現在家母不在,孤男寡女……」尾音在他輕挑單眉下消失,她慌亂的看著他,莫名的緊張。
範昊凝視著她,直看得她局促不安,低垂螓首,雙手絞扭。
一股怪異的情緒隨著她的羞赧,由他的心底升起,他撇唇道︰「現在不時興孤男寡女這種事了,你若想在這里生活,有些想法就要丟掉。」
文晴安倏地抬頭,瞠目瞪著他,顫著聲音強笑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範昊嘴角揚成一道淺淡的弧度。「如果我說雙龍白玉鏡,你就該明白吧?」
「我……我知道我撞壞你的銅鏡,我很抱歉……」她雙手交握,驚慌的說。
「我來不是要你道歉或賠償,只是你來了,我不能置身事外。」他淡淡的打斷她的話。盯著她好半晌,又輕輕地說︰「或者……該叫你文晴安,你才會明白?」
文晴安驚恐的摀著唇,只覺得呼吸幾乎要停了,人也險些昏厥過去。
「你……你……你……」她緊張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才有勇氣說下去。「我不明白你的話。」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文晴安心里亂成一團,直覺否認。
範昊不以為意的挑眉微笑,對她的否認,似乎早了然于胸。
「雙龍堡、謝允珩、文府?」
一連幾個名詞,嚇得文晴安臉色發白。「你……」
「想問我怎麼知道嗎?」
文晴安咬緊唇,沒有回答,但一雙大眼盛滿不安與惶然。
「我擁有雙龍白玉鏡,自然知道它的特異功能。」他淡笑,自若地在一張椅子落坐。
文晴安蠕動唇瓣,好半晌才顫聲道︰「什麼特異功能,範……範……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範昊望著她臉色蒼白如紙,卻還是執意不肯承認的模樣,輕輕笑了起來。
「你倒不像我想象的那麼文弱。」
「你又不真的認識我,怎麼會知道我的個性文不文弱。」她咬著唇,強自鎮定的抬頭看他。只是一接觸到他墨黑幽深的眼眸,臉上忽地又飛上一抹紅霞。
「是,我是不認識你,文晴安。」
「我……我不是……」
範昊的眸光瞬間轉沉,打斷她的否認,「傳說宋朝時期,雙龍堡得到一面可保命延壽的銅鏡,少主謝允珩將之送給體弱多病的未婚妻文晴安,而後,文晴安雖身體漸佳,唯性情大變……」
文晴安身子一震,慌亂的道︰「我說過我不是文晴安,我是鄒琤。」
範昊突然起身,嚇了她一跳,看著他步步逼近,心跳幾乎跳出喉嚨。
「你要做什麼?不要靠近我……」
「如果你不是文晴安,那麼自然能用國際禮儀打招呼了。」他彎,慢慢貼近她,逼得文晴安不斷往後退,直抵到床頭為止。
「什……什麼國際禮儀……」被一個男人如此親近,文晴安簡直要暈了,漲紅著臉小心的問。
「親吻……」
「啊!」文晴安掩耳大叫︰「不要說了!」
「只要你承認自己是文晴安,我就不再說了。」望著她又羞又怒的神態,範昊有種逗弄她的快感。
文晴安瞪著相距不到五指距離的英俊面容,生來就被灌輸的禮教壓迫著她,只能悻悻然的點頭。
「點頭表示你是文晴安?」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低垂著眼問︰「只靠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言,你怎麼能斷言現在的我是文晴安?」
說什麼她也不相信他的話,不論多具幻想力的人,都不可能僅憑含糊不清的傳說,推論出這駭人听聞的靈魂交換之事。
「我當然有其他的消息來源,只是現在還不是公布的時候。」範昊雙目精炯的望著她,不打算將事情說得太明白。當他退開身子,察覺她暗暗松了口氣時,不由得好笑。
其實他今日來,並沒打算將事情揭穿,可是在看見她微笑冥想的側面時,心忽地一緊,然後就這樣將事情說破了。
「那……你拆穿我的偽裝,到底有什麼用意?」文晴安仰起下顎,間接承認她的身分,但更加猜疑他的用心。
用意?他只是順從命運來見她,甚至連以後該怎麼走都尚未決定呢!而且在挑明她的身分後,他又覺得後悔,自己怎能在不確定心意時就將她的身分說開呢?
他的心思百轉千回,嘲諷自己的不夠果斷、不夠勇敢,只能矛盾、猶豫再三。
「你為什麼不說話?」文晴安因為他瞬也不瞬的注視再度緋紅臉,小聲的問。
淡淡的紅霞飛上她清秀的臉龐,剎那間,那紅霞像道火焰燒向他,將他的心莫名燒熱起來。
慌亂的感覺讓他喉嚨倏然一緊,他強壓下忽起的紛亂情緒,撇唇轉換話題。「你什麼時候能出院?」
文晴安茫然的看著他,接著才意會他的意思,隨即露出雀躍的表情。
「再一、兩天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等你離開,我帶你出去看看,認識這個世……」
文晴安紅著臉打斷他的話。「你我並不相熟,一同出游不合宜。」
「熟悉與否取決于相處時間的長久,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熟悉了。」話一出口,他也有些呆楞,他完全不解自己為何會邀她出游,但話既已出口,他也不願再去深思其中的含意,只是順勢而為,當作下決定,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穩。
「我……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文晴安垂下眼睫,心跳有些紊亂。
男人說這種話是否代表著某種含意?可是,他知道她的身世,又怎麼會對她有任何的企圖?
還是,她誤會他的用心?是否現在的男人總是不經意地對女人說出這種話?
「呼!好不容易才送走小琤的同事……啊!範……範先生,你什麼時候來的?」邊進病房邊說話的鄒母,才一抬頭就看見範昊,嚇得差一點倒彈出病房。
「鄒太太,不好意思,沒有先通知就來。」範昊良有禮的忽視鄒母夸張的動作,只是微笑地點頭問好。
「沒……沒關系,你來看小琤,我們當然歡迎,只是擔心會耽誤你的工作。」鄒母冷靜下來,立即咧嘴笑道。
「你放心,一點時間不會影響我的工作。」為了文晴安的出現,他已經將工作交給最得力的左右手處理,一點都不會有問題。
「是嗎?」本來還想客套一番,將範昊請離開,但他這麼一說,反倒讓鄒母不知該如何應付。
「鄒太太,我希望能在鄒小姐身體痊愈時,略盡地主之誼,帶她看看這里的環境,不知你意下如何?」
鄒母一楞,嘴角微抽的笑道︰「範先生,小女只是喪失記憶,並不是什麼都不識,不敢麻煩你大駕……」
「文姑娘目前就像是新生兒,自然需要有人帶她認識現在的生活。」範昊目光炯然的看著鄒母,嘴畔是淡淡的笑意。
「小琤一個大人,哪像新生……」啊!文?鄒母說到一半才發現他剛才不是說鄒小姐,而是……文姑娘?
她連忙轉頭看向文晴安,只見文晴安無奈的朝她搖頭。
「範先生,你是不是說錯了?我們姓鄒啊。」鄒母硬是不松口,打哈哈地笑道。
「鄒琤自然姓鄒,只不過現下在眼前的不是鄒琤,而是他人。」範昊打開天窗說亮話。
鄒母听得眼楮陡睜,臉上神情怪異。
「他……他在說什麼?」鄒母僵硬的轉頭看著文晴安,不怎麼相信自己的听力。
眼前的男人,好像說了什麼讓她心驚膽跳的話。
文晴安咬咬唇,好一會兒才道︰「他知道我的事,也知道我的真實姓名與身分。」
鄒母猛地轉頭瞪著範昊,叫道︰「怎麼可能?!你怎麼會知道?」
範昊神色不變,泰然自若的說︰「我知道雙龍白玉鏡的由來,也听說過它的傳說,在古書上有記載靈魂交換的事……」
「真的有這種傳說?」鄒母仍是懷疑的看著他。
「當然。」
「如果真有記載,那你知道我女兒能不能回來?」鄒母著急的問。
文晴安同樣心急如焚地望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範昊瞥看她急切的神色,不覺有些慍怒,冷淡陰郁地說︰「有記載,卻沒有明述,更未將結果寫出來。」
若是他知道事情的結果,也許就不會這麼掙扎了。
愛上一個過去的人,雖是不可思議的事,卻還能忍受,反而是愛上了後,卻又不得不分離,那才是教人摧折心肺的折磨。他的矛盾、猶豫,有一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麼,我的女兒……也不知是生是死,更不知能否回來了。」
範昊點頭,那本雙龍堡堡主留下的手札,不知為何只寫了文晴安與鄒琤靈魂交換之事,對于他所娶之女,究竟是文晴安,還是鄒琤,卻是刻意地隱瞞,不曾詳述。
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情況下,他也只能等待結果揭曉的那一刻,只是不論是何種結局,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文晴安听了沒有驚慌哭泣,只是呆怔地望著前方。
慌亂、害怕、無依無偎的茫然感,早在她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就體會過了,現在再大的打擊都嚇不倒她了。
因為身體病弱,教她在忍受病痛折磨時,意志力反而比一般人堅強,而今,她又有鄒家一家人的幫助,即使面對這個捉模不定的神秘男人,她心里也有種感覺,他不會傷害她。
「晴安?」鄒母為女兒生死未解而心痛,卻也對這個柔弱的女孩不忍。
「伯母,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文晴安露出溫和的淺笑,安慰鄒母。
「你放心,伯母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和小琤兩個人靈魂交換,讓你回到家人身邊。」鄒母握緊她的手,心疼的看著蒼白卻又故作堅強的女孩。
文晴安眸中浮起淡淡的憂傷,唇畔的強笑淡了。「伯母,謝謝你,只希望我的父母也能這樣對你的女兒。」
「小琤很強悍的,她不管到哪里都不會有問題,這一點我這個做母親的能夠保證。」目前能讓鄒母安心的,也只有鄒琤的不服輸與堅強的個性。
範昊專注的凝視著文晴安,將她臉上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心中莫名地泛起不舍,為她的輕愁,也為她的年輕。
一個「十七歲」的靈魂,孤單的飄蕩在陌生的世界,該是寂寞而恐懼的。
不自覺地,範昊墨黑冷淡的眸色溫柔了,凌亂的心情倏地清明,所有的矛盾與遲疑全化為煙雲,消失無蹤。
這一刻,他決定以兄長的心態保護這個稚弱的年輕靈魂,將她送回屬于她的時代,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永無交集。
他會證明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他與她也可以是親情、友情,無關愛情……
☆☆☆
文晴安不習慣的看著緊貼著雙腿的牛仔褲,完全、毫無隱藏地將修長的雙腿線條顯露出來。
「這……會不會太暴露了?」她小聲的問鄒母。
鄒母由她的頭看到腳,全都包得緊緊的,哪里會暴露?
「這腿……太明顯了。」文晴安看鄒母不解的目光,解釋道。
鄒母盯著她的長腿笑道︰「怎麼會呢!你放心,我們這里的女人都習慣穿這樣,你忘了,醫院的護士也都露腿的嗎?有些女人甚至裙子穿得短短的,直接把兩條腿露出來呢!」
文晴安一听,這才想起醫院里的「護士」幾乎都露出半截腿。初見時,她幾乎要為她們羞紅臉,但後來才發現在這個時代,露腿、露胳膊是習以為常的事,只是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總不習慣這種暴露的行徑。
「你如果真不習慣,等會兒我們去買長裙,讓你把腿都包起來。」鄒母眼楮發亮的看著文晴安,正好趁鄒琤不在時,讓她好好打扮女兒。
「這……不好麻煩伯母,我只要不出門就行了。」
「不行,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也該出門看看,這個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喔,等會兒你伯父辦好出院手續回來,我們就到百貨公司去逛逛,幫你買幾件新衣裳。」鄒母一想到可以和女兒去逛街,她就覺得滿足。
此時,鄒父走進病房道︰「手續辦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鄒母提起行李袋,挽著文晴安的手就往外走。「老頭,等會兒載我們到前頭的百貨公司。」
鄒父望向妻子,不明白地問︰「晴安才剛出院,你要帶她去那里干嘛?」
「幫她買些衣服啊!你看看,小琤的衣服除了長褲還是長褲,晴安可不習慣這種衣服,我就是要幫她買幾件長裙,那才是女孩子嘛。」鄒母邊說邊走出病房,病房外的一切都令文晴安瞠目結舌。
扁亮鑒人的地板,穿著各式怪異服裝的男女來往穿梭,更教她驚駭的是在她眼前自動開合的小箱子。
苞著鄒父和鄒母踏進那個小箱子,倏地箱子一震動,她嚇得更靠近鄒母,臉色發白的瞪著那扇緊閉的門。
須臾,門重新開啟,她幾乎是踉蹌的奔出小箱子。而眼前開闊的大廳,滿是往來的人潮,還有一股已經聞習慣的藥味。
「你們等一下,我去開車……」鄒父的話尚未說完,一道高大的身影隨即映入文晴安的眼簾。
她的心跳毫無預警地猛烈跳動起來。
鄒父、鄒母也在同時看到範昊。兩老相視一眼,對範昊經常出現,總有著不安。
「範先生,沒想到會在這里再看到你。」鄒父笑著朝範昊打招呼。
「今天是文小姐出院的日子?」範昊雙眸自然瞥向低垂著頭,站在鄒母身後的文晴安。
修長的身軀,卻有著不自然的舉止。
鄒父早經由妻子口中得知範昊是個知曉內情之人,遂不再隱瞞。「是啊,我正準備帶她回去。」
「鄒先生,我想請文小姐出去談談……」
談談?他們還能談什麼呢?文晴安微微一震,抬起頭看他。
每次一見他,她就會有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感覺,不想和他獨處,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範先生,我想有話在這里談就好,不需要出去吧?」鄒母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若有所思的眼光特別怪異。
「鄒太太,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對她不利,而且我願意幫她尋求高人異士,送她回去。」範昊的話動搖了三人的堅持。
鄒父打量著範昊。堅定的下顎表示這個男人從不退卻,並且有著絕對的意志力、耐力達成他想達到的目標;平靜、深邃的眼神雖然深不可測,但其中不見狡猾、不懷好意的目光,挺直的鼻、冷靜含笑的唇。
以他多年累積的經驗來看,範昊或許不是好與之輩,但肯定絕非壞人。
「要不要和你出去,由晴安自己決定。」他笑著將決定權交給當事人。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主角,文晴安不覺泛紅臉,明知不該與幾乎算是陌生的男子出門,但她卻有種,想要和他多接近一些,更好奇他有什麼事要和自己說。
她輕輕地點頭,出乎兩老的意外,範昊則是神色自若的笑著。
「既然晴安答應了,就麻煩你送她回來,這里寫著我們家的住址。」鄒父將早先為文晴安準備,預防她走失的卡片交給範昊。
範昊平靜地點頭道︰「你們放心,我會將她平安送回家的。」
他朝文晴安比了個手勢,文晴安看了鄒父和鄒母一眼後,深吸口氣,邁出步子走向他。
看著他們走在人群間,卻依然顯目的氣質與身高,鄒父和鄒母不由得看傻了,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鄒母才蹙眉看向丈夫。
「老頭,你怎麼能把人交給他呢?」他這麼輕易的就把文晴安交給才見過幾面的範昊,著實嚇到她。
「你不覺得她會和咱們女兒交換是為了某件事,或者說是為某個人而來的嗎?」鄒父拍拍她的肩,微微一笑。
「某人?」鄒母聞言皺了皺眉,腦中閃過剛才兩人並肩的畫面,才恍然低叫︰「你是指……她是為了範先生來的?」
「不無可能。」
「怎麼可能?!她的身體是小琤,是咱們女兒耶!」鄒母緊張的叫道。
「但範昊會來,是為了晴安,而不是小琤,無論身體原先是誰的,現在卻是晴安的。」鄒父眼神黯然的苦笑。
「我們可以阻止,而不是推波助瀾。」
「命運要他們見面,我們阻止得了嗎?再說,小琤會和晴安靈魂交換,有沒有可能她的命運是在那遙遠的地方,而非這個時空呢?」鄒父輕嘆口氣,這些事他早想過了。
因此他才沒有阻止文晴安與範昊接近。
鄒父的一番話,堵住了鄒母的抗議。
會是這樣嗎?她的小琤,命運真的不在這里嗎?
☆☆☆
放眼望去,一個個長方形的盒子整齊的排在一起,當她看見一個長形盒子自眼前呼嘯而過時,驚得幾乎合不攏嘴。
沒有馬匹的拉曳,那盒子就跑得這麼快?是耍戲法嗎?
範昊看著她驚詫的表情,嘴角輕勾。「你看到的叫車子,不需要動物拉就可以移動。」
為她解惑後,他輕推著她的背,將她帶到自己停車的地方。
文晴安看著眼前形狀更加奇特的「車子」,仍是有些疑慮,不知該怎麼坐進這個盒子中。
「上車吧!有許多事會讓你更驚奇。」範昊打開車門,微笑。
文晴安知道自己的樣子很蠢,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知道不用蠟燭、油燈就可以將黑夜照得如白晝的燈光時,著實呆了許久。而且不用汲水,只要輕按一個按鈕就能有源源不絕的水流出,如廁時不再忍受惡臭,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充塞著她所有的知覺。
她小心翼翼地坐進車內,柔軟的皮椅較之她以前的床還要舒服,讓她不由得放松身體,嘆了口氣。「你們的生活比起我們要舒服、方便太多了。」
毋需多看,只要幾項,她自然就能比較出來。
「享受便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他坐進駕駛座,淡淡的說。
文晴安轉頭看著他的側顏,忍不住問︰「你想和我談什麼?」
「不用急,我等一下會讓你知道。」他邊說邊俯向她。
文晴安嚇得睜大眼,身子緊繃的往後貼靠在椅背上,臉頰習慣性地泛紅。
「你……要做什麼?」她輕嚷。
範昊勾唇微笑,伸手拉起車窗邊的安全帶,為她扣上。「我只是要幫你系安全帶,沒有企圖輕薄你。」
安全帶?望著橫過自己身上的帶子,她尷尬的漲紅臉,低下頭不敢看他。
範昊低聲笑了笑,才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當車子匯入川流的車潮中,她的注意力又被引開了。宛如小孩子般,睜著好奇的雙眼,不停地看著車外的景象。
即便個性柔順、溫馴,但當她看到穿著袒胸露臂的女人和男人勾肩搭臂談笑,仍是瞪大眼,羞赧的低叫︰「她……她穿那樣子,不會太暴露嗎?而且還和男子在光天化日下親熱……」
範昊瞥了眼她所說太暴露的女人,不過是件無袖背心,搭上一條牛仔短裙,和一個男人手牽手笑著說話。
「這是很正常的景象,現在不論男女,在衣著上都很自由。而且不只牽手,有時你會看到更讓你臉紅的事。」他忍不住笑道。
「啊!還有更讓人臉紅的事?」文晴安的眼楮不由自主瞄向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多得是男女在一起的畫面。一想到這里,她又偷瞥範昊。
自己和一個才見過幾面的男人同在密閉的空間,也算是大膽吧!想想,她和自己父母為她挑的未婚夫見面時,還是隔著床帷,蒙蒙緲緲的,根本不知他長得是圓是扁,只知他有一副溫柔和煦的帶笑嗓音。
不像範昊的身影容貌,清清楚楚的印入她的心湖……
印入心湖?這幾個字讓文晴安心跳又開始不規律了,好似以往即將發病時的征狀,只是心髒雖然怦跳得又急又猛,卻沒有任何抽痛難耐的感覺,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的安靜引起範昊的注意,趁著等紅燈,他偏首望著低垂著頭的文晴安,好似為著某事困擾、不解。
「怎麼了?在想什麼?」她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令他自然地開口詢問。
文晴安回過神,抬頭猛然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時,腦子似被雷轟,突然間明白自己難以理解的心情是為何。
那種見著他會心跳加速、會不安慌亂、會在第一眼就將他的容貌深記心湖,全都是因為她……喜歡上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