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最後一個星期五,東京的冬天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晴天。幾縷陽光從厚厚的雲層的縫隙中投射下來,暖暖的讓人有初春的錯覺。
但是北條裊歌身邊方圓一米內卻籠罩著寒冷的低氣壓。
西音公立中學高二年級的走廊上,雙極會第一兵隊的隊長大人帶著殺氣一路飆過。所有人都自動讓道,以防被她的殺氣掃到而成為無辜的犧牲品。
當然,沒有任何人會指望以快、狠、準出名的雙極會武斗派的大姐會有什麼優雅的舉動。但在校內這麼怒氣沖沖還是很難得看到的。
北條裊歌走到走廊盡頭高二(一)班的教室門口,大力地踢開了門,「八木夏子,你給我出來!」
被叫到名字的是一位清秀可人的少女,通稱做夏子的雙極會的「負」。
夏子沒有被她的怒氣嚇到,只是有氣無力地靠在門邊,問道︰「出什麼事了?」
事情的起因是十分鐘前裊歌收到被戲稱做「萬能秘書」的「正」的通知,要她明天陪同會長出席在東區舉行的集會。
這次集會是針對前兩個月把整個東京二十三區搗得天翻地覆的名為都內中學生聯盟的幫派。集會的地方是雙極會的夙敵東中的血十字兵團的勢力範圍,所以要給不諳武藝的會長大人配一個保鏢。
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身為「負」的夏子的工作。她這個雙極會的第一兵隊長可沒有淪落到要去做保鏢的地步。
「你以為我不想去嗎?」向來活潑好動的夏子露出少有的虛弱,「明天的集會可是集中了各大幫派的精華啊!」夏子蒼白的臉上在這一刻出現了光彩,「志方職中的藤田、南嶺中學的水戶、五中的高尾、許久沒有露面的北中的武神……」她一口氣點出十多個男生的名字,「這些都是帥哥中的帥哥、美男中的美男啊。」以收集天下美男為己任的夏子哀怨道,「難得有一個機會把這麼多的美少年集中到一起,你以為我不想去嗎?」她把手搭在裊歌肩上,因為情緒激動,手指的關節都發白了。
如果說夏子有哪一點讓裊歌受不了的話,那麼絕對就是她這異于常人的愛好。所以裊歌仍是板著一張臉,等著听下文。唔,今天夏子的臉色確實不好,但最近沒有听說「負」受什麼重傷啊。
「你要知道我是帶著多麼沉痛的心情才把這個機會讓給你的!」夏子繼續她的發言,「實在是我的身體不允許啊。」她抹了一把傷心淚。
「你到底怎麼了?」即使心中百般看不慣這喜好男色的家伙,裊歌還是對同僚的表示出關切之情。
「嗚嗚……」假哭了兩聲,夏子又嘆了口氣,「人家生理痛嘛!」
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教室和走廊五米內的人听見。
「你到底有沒有羞恥心啊!」兵隊長大人的怒氣已經變成怨氣了。她不該來找這個白痴理論的。跟她站在一起都嫌丟臉呢。真是弄不懂像「正」那麼睿智冷靜的人怎麼會和夏子成為朋友。
帶著認命的心情,裊歌垂頭喪氣地向自己的教室走去,身後還傳來夏子的呼喚︰「用相機幫我照幾張帥哥的照片回來好嗎?」
我什麼都沒听到!我也不認識這個的女人!裊歌滿心的無力感。
之所以說身為「負」的夏子是雙極會的最強者,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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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集會並沒有正式的名稱,它只是針對聯盟這個突發情況而臨時召開的大會。
一個月前,簡稱聯盟的都內中學生聯盟的上層因為私運槍支而被某個黑道集團殲滅了,剩下的分布到各個中學的下層組織在失去指揮的情況下興風作浪,已經流失的槍支也造成了很大的騷亂。
于是很難得地,東京二十三區的大小學生幫派被迫聯合起來,對抗聯盟「統一」的野心。
「簡直像過家家酒一樣嘛。」雙極會的會長大人如此評價,但也還是乖乖地參加耍?暇骨夠魘錄?釹染頭か?諼饕簟?
集會那天仍然是好天氣,前一夜的西北風吹散了聚集已久的雲層,顯現出蔚藍的天空來。清晨的陽光柔和而清澄,呈現出一種透明的光澤,一點也感覺不出冬日的寒冷。
但是裊歌卻沒有欣賞好天氣的心情。
雙極會和血十字兵團的梁子是在十多年前就結下的,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說得清楚。而前年雙極會前任的「正」為了追求血十字的總長,轉學去東中的事件更讓兩個幫派水火不容。
之所以由血十字提供集會的場所是因為東中是惟一沒有被聯盟侵入的學校。號稱「公讀校分校區」的東中的銅牆鐵壁可不是那麼容易攻破的。站在中立的立場,血十字的現任總長非常慷慨地借出自己的地方給其他幫派開會。
苞打著呵欠抱怨「為什麼要約在早上」的會長的粗神經不同,一進東中的校門,裊歌就感覺到被窺視。
雖然沒有穿校服,但會長的臉無疑是雙極會的最佳招牌。在諸星接任財經組組長以後,雙極會已經由市內美女最多的幫派升級為市內最富有的幫派之一,但是純女性的幫派還是引人側目。
而現任會長蘇我寧寧是和美麗、妖艷、可愛等美好名詞完全無緣的人,以致于進校門後听到最多的竊竊私語就是「看,那個丑女就是雙極會的會長」。
「喂,既然是竊竊私語的話就不該讓我听到啊!」會長大人終于還是生氣了,不服氣地看了在她身後的兵隊長一眼。嗯,確實是美女呢,也不怪人家說她長得丑,但是……
「裊歌,陪我說說話嘛。」蘇我寧寧擺出小女生的嬌態。
「說什麼?」在裊歌心中,會長和夏子在本質上是一樣的,所以無論如何都無法擺出和顏悅色的表情,尤其是現在還在被迫「加班」。
「沒、沒什麼。」蘇我寧寧被她冷冷的眼神掃到,只好把到嘴邊的廢話吞了回去。歹命哦,她是會長啊,沒理由會被手下給鎮住啊。但是說到會里如雲的美女群,如果千鶴和諸星是以氣質見長的話,那麼裊歌無疑是以氣勢取勝。
對,就是氣勢。
每時每刻都散發出殺氣的美女。
在東中的學生活動室坐下,裊歌並不知道那些若有若無的試探的目光是在覬覦她的美貌,一一瞪了回去。
還有兩三個幫派的人沒到,會長和身邊志方職中傲龍會的老大藤田談得正歡,她沒有會長那麼強的親和力,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
夏子只說對了一半,到會的、長相英俊的男生確實不少,但也有很多長得如怪獸一般可怕,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姍姍來遲的是北中的代表,赤屠的老大松井征一郎和有武神之稱的緒方真澄。
「喂,北武神哦。」蘇我寧寧轉過頭,以手肘向裊歌示意。以鬼魅般的身手和絕世的美貌著稱的北武神向來是神秘人物,很少在這種公開的集會場所露面。
雖然不像夏子那麼狂熱,但裊歌對于美少年也還是存有好奇心的。在那個長得像頭熊的松井的旁邊,是一個身材矮小的少年,如果只看側面的話,確實是妖魅無比的美少年呢,但前提是得忽略他從左側臉頰持續到下巴的那片淤青。
如白瓷般的面頰上的淤青顯得異常的醒目,破壞了武神妖魅冷冽的氣質。如果真要下個評語的話,就像是有了瑕疵的人偶女圭女圭一樣啊。北條裊歌在心里得出這樣的結論,然後興趣缺缺地收回了視線。即使長相再好,對于身高剛過一米六的男生她都敬謝不敏。
東中借出的活動室是在剛修好的新樓,開會的地方在第一層樓最里面的會議室里,裝飾得非常正式,甚至有巨型的水晶吊燈之類的東西。
能把學校的這種地方借出來,血十字在東中的勢力不容小覷呢。
桌子是正規的會議用的橢圓形長木桌,東區、南區在左,西區、北區在右,首座空著,即使是東道主——血十字的總長也沒有資格坐上去。
接下來就是各位老大的會議時間了,她這個保鏢只要在旁邊守著就好。裊歌閑閑地打了個呵欠。真是無聊呢,是否要聯合打擊聯盟或者是干脆和聯盟結盟這樣的話題皆不在她關心的範圍之內。
同她一樣一言不發地坐著的還有北中的武神。之所以被稱做武神是因為他打架的功力和狠勁兒都無人能及,是北中武斗派的第一人。這些傳聞她以前就听過,但是兩個學校一南一北,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北武神踫面。
但是……他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看呢?如果是驚艷于她美艷絕倫的外貌就算了,但卻又不完全是這麼回事。少年看著她的眼神里有試探、驚訝,還有少許哀怨。
她沒有看錯吧?怎麼會是哀怨呢?夠詭異的。嘴角突然就揚起了一抹惡作劇的笑容,如薔薇般的笑顏在少年面前綻放,然後北條裊歌以口形無聲地說出兩個字——
「矮子!」
少年馬上臉色大變,已經有青有白的俊臉上因情緒激動而染上了紅色。是的,如同雙極會的會長忌諱人家提她的名字,北中武神的禁忌就是身高。
身高一米六二,如果是女孩子的話還可以說剛剛好,站在男生的立場就太遜了。
裊歌當然是知道這個禁忌才故意那麼說的。看到可愛的小動物就想要去欺負一下的惡劣性格表露無遺。
這個女人!真澄幾乎氣到內傷了,當眾他不好發作。當然,更重要的是上周被打斷的門牙還沒有補好,只要一開口,北武神的威名就掃地了。他本來也不想帶著傷出來丟人現眼的,如果不是想要找她而苦于沒有門路的話……
現在見到他想了一星期的人,遠比那天夜里如女羅剎的凶狠模樣美麗,他一邊在想自己的眼光確實不錯,另一邊又發現這女生的性格和外貌絕對不成正比。
唔……她說他是她的人呢。少年耳根的紅暈因為思緒翻騰而久久不褪。當然,絕對沒有人會想到一向冷著一張臉的武神會在這麼嚴肅的場合想那些有色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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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午十點拖到快中午一點,會議才結束,而且是以不歡而散的結局告終。主戰派和主和派僵持不下,討論到激烈的地方幾乎要大打出手。但在座的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為避免大會演變為大械斗,最終還是沒有人起來鬧事。
雙極會是主和的,按蘇我寧寧的說法,她已經掌握了聯盟附中分部主事者的把柄,可以智取就不用武力了。在北條裊歌看來,自家老大只是嫌平日生活太單調無聊,要找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來娛樂一下。
「今天真的是辛苦啊。」唇槍舌戰了一上午,蘇我寧寧的瞌睡全醒了,帶著臉色陰沉的屬下四處閑逛,「裊歌,你家就住東區,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沒有?」
即使有也沒有必要選在東中附近用餐吧!弄不好會被偷襲也不一定。不用思考,北條裊歌就作出了決定,要帶毫無危機意識的會長去一個最遠的餐館。但不管怎樣,也要先離開了東中再說。
蘇我寧寧卻一直在校園里磨蹭,說什麼這也許是今生惟一一次參觀東中校園的機會,不多看兩眼實在是太可惜了。
真是不明白會長大人大腦的構造啊。被拖著又亂逛了半個小時,已經餓得奄奄一息的裊歌終于有機會覓食了。
「啊,運氣真好,又遇到武神了。」遠遠地就看到北中的武神站在校門口,似乎在等人的樣子。
「先滿足物質需要再來享受精神食糧好不好?」裊歌已經餓到即使光源氏再世站在她面前也不會多看一眼的地步了。
「他在對著我們笑呢。」相對于裊歌的有氣無力,蘇我寧寧卻是神采奕奕。
是嗎?傳言中冷酷無比的武神也會笑嗎?裊歌抬起頭。
呃……她想她終于知道北武神不常笑的原因了。
本來淤青的臉已經很破壞形象了,再加上……唉,再俊美無雙的人缺了兩顆門牙,笑起來都不好看呀。
完全沒有意識到讓武神破相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裊歌只是暗想著幸好夏子沒來,不然蠢蠢少女的幻想就要破滅了。
「跟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啊。」蘇我寧寧和裊歌小聲地交換著意見,努力憋著笑從少年身邊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沒有看到身後少年氣得發綠的臉。
「真澄,你確定是她?」躲在一邊的北中赤屠的幫主松井走了出來,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
之前真澄主動要求參加這次集會已經讓他很詫異了,想不到無情無欲的武神居然有了心儀的人,更想不到這人竟是雙極會的午夜修羅北條裊歌。如果對方對武神有意思他也認了,但從剛才的情形看來,人家根本就不認識他。
「是啊,很漂亮對不對?」雖然有被漠視的不甘,真澄還是很興奮地向好友炫耀。
「這個……是很漂亮沒錯。」但是,松井一想起前兩天真澄眉飛色舞地向他描述自己被一個女人打倒的經過,就覺得很郁悶。北中的超級偶像,他捧在手心的寶貝呢,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一個凶女人奪走了。早知道真澄說的「要我的話就打倒我吧」不是開玩笑,他……唉,他確實不是真澄的對手,所以也沒有辦法和立場去阻止他的瘋狂舉動。
「但她居然不理我!」真澄只得意了兩秒,馬上又轉為沮喪,「我這麼俊秀的人,還專門為她露出笑容,她居然不理我!」一向被人捧在雲端的武神大人還是第一次嘗到被冷落的滋味呢。
「真澄啊。」松井咳嗽了一聲。
「什麼?」
「先去把牙補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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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是怎麼產生的呢?
是如冬風一般從北向南掃過吧。
「北中的武神被雙極會第一兵隊長征服了」這樣的流言傳到西音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了。
不說北武神的威名,光是自家美艷又氣勢驚人的兵隊長征服了男人這樣的話題已夠雙極會的成員興奮了,更何況是征服了北武神。
隨著諸星大力發展「經濟」,長相平凡的蘇我寧寧繼任為會長,昔日美女眾多的武斗派幫會的影子只有在第一兵隊長北條裊歌的身上還看得到。
美麗,又心狠手辣啊!
所以當北條裊歌的名字和武神連在一起後,即使是好奇心再旺盛的會員也不敢直接去找她求證,以防說錯了什麼而被體罰。
但是,也有不畏懼午夜修羅名號的膽大者——那就是永遠把男色放在第一位的夏子同學。
在把整個教學樓翻天覆地地找過一遍之後,才發現美艷凶狠的武斗派大姐大正窩在辦公室里默寫古文。
「真是夠丟臉哦,堂堂雙極會的兵隊長居然會在放學後因為這種事而留下來。」這麼說的時候,夏子已經忘記了自己也是全靠某人的幫助才在默寫的時候順利過關的。但那個某人已經扔下她和男朋友回家了,所以她的功勞被夏子自動忽略。
「算了吧,上次月考我的古文明明比你多一分。」裊歌也不示弱,再怎麼說她也該比夏子滿腦子里只有有色思想的女聰明才對。雖然55和54都是不及格的分數。
夏子哼了兩聲,這種丟臉的話題還是算了得好,「對了,我是有事要問你。」她終于想起自己是有「正事」的,「裊歌啊,在這一點上我不得不對你甘拜下風,你是什麼時候把北武神搞上手的啊?」
從讓人頭昏腦漲的古文中切換思路,再反應了五秒,北條裊歌還是沒有理解夏子話里的意思,「你說的是地球的語言嗎?或者你根本就跟我不是一個星球的生物?」
「你裝傻啊!」夏子一拍桌子,反正現在辦公室沒老師,讓她拍幾下也無所謂,「北中的武神啊,你什麼時候把那樣的絕色美少年弄上手的?」
「不要用‘弄上手’這種邪惡的詞好不好?」北中的武神……裊歌想了一下,腦中自動浮現的是缺了兩顆門牙的少年的邪惡笑臉。
絕色美少年?大家的眼楮都有問題嗎?
「只見過一面而已。」裊歌回答。
「啊!只見過一面就被你弄上手了?裊歌啊,我不崇拜你都不行了。」夏子的思路永遠都異于常人,氣得裊歌想一頭撞死在辦公桌上——不,撞死自己之前先要掐死眼前這個胡言亂語的女人。
「停止!」兵隊長大人終于忍無可忍地爆發了,「別以為我像你一樣沒節操啊!只要有長得可以的男人就會粘上去,我沒你那麼花痴!我跟那個白痴只在集會那天見過一面而已,你不要再胡攪蠻纏了。」
「啊!」夏子又一聲驚嘆,不可置信地指著她,「你……你居然說北武神是白痴?」
是啊,和你一般的白痴呢。不理會面前的瘋女人,北條裊歌從書包里掏出古文書,決定以最直接的方法完成她的「默寫」。改天她一定要去查一下,這麼無聊的謠言究竟是誰傳出來的。
「裊歌……」無視于她鐵青臉色的夏子還想繼續。
「你自己出去還是被我扔出去?」她撂下威脅。
「呵呵,我自己出去好了。」夏子難得乖乖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流言演變為「北中的武神只見了一面就被雙極會第一兵隊長征服了」。
反正是流言嘛,真實性並不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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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裊歌並不是一個容易受外界因素影響的人,所以那些曖昧不明的流言傳了幾天,在當事人毫無反應的情況下也就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她也沒有重罰最先傳出謠言的那一群女生,因為她們也是從其他學校听來的。但是,不理會謠言是一回事,遇到謠言的男主角又是另一回事了。
星期五晚上從學校出來,她照例打算乘地鐵回家,剛走到車站就被人攔了下來。
似乎是不認識的人呢。借著燈光打量了一下,終于在分辨出對方穿的是北中的制服以後,認出了面前的少年是什麼人。
「北武神?」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求證的語氣加上隱藏的怒氣。
露出一個「你終于記得我了」的微笑,真澄大力地點點頭。
「有事?」裊歌也不好貿然發脾氣,也許對方也跟她一樣,是為流言困擾才特地來澄清的也說不定。
「是這個樣子的,」少年展現出自認為是清純無邪的笑容,但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妖魅的味道,看得裊歌一陣惡寒,「我本來是想立即就約你出來的,但是沒想到你是住校生。不過沒關系,還可以一起過周末。只是可惜了我準備的玫瑰呢,這麼大一束全部都凋謝了。但我下次會換新的……」
「停!」她打斷他的話。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講什麼,「你到底在講什麼東西?」
「約會啊。」真澄很無辜地回答。他已經安排好周末約會的行程了,這次她一定會滿意的。
「誰跟誰?」忍耐啊忍耐,這里可是公共場合。
「我跟你啊。」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和、你、約、會、的?」裊歌一字一頓地問。她總算知道那些奇怪的流言是怎麼來的了,源頭就是眼前這個有妄想癥的家伙。
「啊?難道你要欺騙我的感情?」真澄一驚,馬上換上委屈的表情。
「我什麼時候答應過?」只不過是你自己一個月前傻瓜似的對我笑笑就變成我欺騙你的感情,哪里有這麼無稽的事!
「那一天啊,」真澄的話里帶著控訴的哭音,「那一天晚上,你明明說我是你的人了啊!」
……
裊歌仿佛被雷殛一樣僵直在那里,還沒有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哪天夜里?」過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一次問得小心翼翼多了。
「你不記得了嗎?」真澄被打擊得倒退了一步,但隨即又上前一步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如果不是光線太暗的話,應該可以發現有兩顆門牙特別的白,「這是你留給我的愛的痕跡哦。」說完他指了指剛剛補好的牙齒。
倒!她莫不是遇上什麼變態了?
等等,夜里……斷牙……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印象,對了!
「排骨飯!」終于搞清楚這個烏龍從哪里來的了。
「嗯。」雖然對她只記住食物而忘了自己感到不快,但真澄還是笑著點頭。他今天笑得比平日一年份的還多,笑久了好累哦。
但顯然裊歌記得的東西不止是食物,還有自己小小的清白。
「小!你還敢來找我!」一記爆栗打破了武神大人的美夢。少年反射性地向後跳了一步。「你自己說我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不負責任啊。」他一邊逃竄一邊咕噥。
「你還說。」繼續打。
「嗚,人家說的是事實嘛。」但是迫于某人的婬威,真澄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
鮑共汽車來的時候真澄也跟著擠了上去,「我送你回家。」他又露出笑臉。
「我只有一個疑問。」確定自己甩不開這個麻煩後,裊歌也只能隨他了,最多下車後找個僻靜的地方把他「解決」掉,「你臉受傷了嗎?為什麼每次你笑的時候肌肉都像在抽筋一樣地抖?」
「呃……」自以為燦爛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死征一郎,告訴他什麼要討女孩子歡心就要多對她笑,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嘛。
這麼抱怨著的人完全沒有反省這是因為自己笑的方式有問題的關系。
看著少年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變成了屬于北武神正常的樣子,裊歌才感受到夏子說的絕色美少年是什麼意思。即使什麼表情都沒有,少年的面孔仍流露出一種渾然天成的妖冶的氣息,僅僅在一旁看著也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
只是……他確實很矮呢。
交談的時候,身高170厘米的自己在他面前必須用俯視的姿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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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審美觀正常的人,多少都會對美麗的事物有一些憐惜之心吧。當然也有某些變態有摧殘美麗事物的惡劣愛好——但,那絕對不會是她。
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忍受那個有著魅惑人心的美貌的少年來攪亂她的生活。
雖然她也是遇到俊男美女會多看兩眼的正常人,但自己完全與夏子那種對美少年的執念無緣,在她的字典里絕對沒有「憐香惜玉」四個字。
那為什麼遲遲沒有對少年出手呢?
第一個周末他送她下車就閃人了,她可以借口是他逃得快;第二個周末他聰明地沒有帶玫瑰而帶著一盒排骨飯來補償她。吃人口軟,她總不能吃了人家的排骨飯再把人家痛打一頓吧。
當然,她也可以把飯盒扔到地上踩爛,再狠狠地扁他一頓。但是……他買的排骨飯好香好香哦。
她真的只是為了那盒排骨飯哦,才不是因為那小子長得漂亮不忍心下手呢。
「慢慢吃哦。」真澄遞給她一杯女乃茶,又掏出手絹在一旁候著。
裊歌很沒形象地打了個嗝,飲了一口女乃茶,又繼續啃她的排骨。
今天是期末前的最後一個周末,她有家不回,居然和一個變態少年蹲在路邊吃便當。莫非白痴和變態也是會傳染的?
把飯盒吃到見底,少年很自覺地送上手絹——嗯,是絲質的高級貨呢,用來擦嘴未免有點可惜。
猶豫了一下,裊歌還是從制服的口袋里模出了自己的紙巾。
「你究竟想怎麼樣呢?」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剩下的就是把送飯的人打發走的問題了。
「我們明天去約會好了。」真澄把手絹疊好收了回去,也陪她一起蹲在路邊。
「這個玩笑不好。」裊歌打量了一下他的側臉,「你也長得人模人樣的,應該有很多人追你才對吧,為什麼要死咬著我不放呢?」既然已經吃了人家的東西,還是好好地跟他說清楚好了。
「那些人都很弱啊。」少年臉上出現不屑的表情。那些覬覦他美貌的人,有男有女,但往往挨了他一拳就倒下了,惟一能把他踢倒的,就是眼前的少女了。他喜歡強者,因為從小到大,他都是被照顧的那個,如果和比他弱的人交往的話,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做。
「我想起來了,你是說過不和比你弱的人交往之類的話。那麼,你這個樣子,呃……纏著我,就只是因為我比你強?」果然是人不可貌相,這樣一個美少年居然是個被虐狂呢。喜歡她,不是因為她的美麗,而是因為她打倒了她——她到底該覺得自尊心受到傷害呢,還是該覺得自傲?
「是啊,就在那個晚上你凌空一踢的時候,我就……決定了。」真澄的臉紅了一下,可惜現在是晚上,裊歌什麼都沒有看到。
決定?他一個人就決定了什麼啊?
不用問都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側頭思考了兩秒,她難得地使用了她荒廢已久的大腦,「你說你喜歡我是因為我比你強,那如果有比我更厲害的人呢?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介紹給你哦。」對,就該這麼干,把這個麻煩推給別人就好了。
「你就這麼想把我推給別人嗎?」真澄美目一黯,眼看就要掉下眼淚來。
他怎麼知道她的心思呢?「是你自己定的標準啊!」她已經有哄小孩子的錯覺了。話說回來,從他的身高來看,他怎麼都該比她小才對。
「但我又沒跟他們交過手。」
「我幫你引見就好了嘛。」唉,越說越像拉皮條的了。
見真澄沒有馬上反駁,裊歌在心中叫了一聲好。看樣子,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這樣好了,我的提議你回去考慮一下。你也知道現在快期末考試了,你考慮好了,等考完了再告訴我好不好?」她自認為生平從來沒有對人如此和顏悅色地說過話,如果他再敢拒絕的話,哼哼,她也做好了用暴力威脅他的準備了。
「那明天的約會……」真澄不死心。
「我明天開始就要閉關學習了,沒空。」想來應該哀怨的是她才對,堂堂雙極會第一兵隊長,美艷又厲害的午夜修羅,居然會為了小小的期末考而傷腦筋。
「那……」
「沒什麼這呀那的了,考完了再說。」兵隊長的氣勢拿出來,即使是北武神也會被威懾住呢。
「哦。」總覺得自己有被欺騙的嫌疑,但眼下的情況除了答應似乎沒有別的辦法了。這麼容易就把他說服了,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啊,果然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