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威叔走了進來——威叔已經被調到董事長室。「總經理。」
抬頭,「威叔,怎麼會過來?」站起身,來到沙發邊,示意威叔坐著,然後親手為威叔倒了一杯茶,兩人對坐。
威叔關注的看著她。
「干嘛這樣看著我?」
「最近你很累啊!每天都要應付這些人。」剛才他才看到,一個被彥剛撤換的主管從敏秋的辦公室走出來,看來又是來訴苦的。
「還好,反正再怎麼說都是那些話,叫他們不要想太多,繼續努力工作,公司不會虧待他們的。」
威叔笑了笑,心里確有更多的隱憂,但他不敢跟面前的紀敏秋說——這教他怎麼說?
說彥剛在幾天前即讓征詢他願不願意出任總經理的職務嗎?不!他說不出口,尤其是在敏秋面前。
彥剛問他時,他還嚇了一大跳,當然拒絕,說自己已是五十多歲,年級大了,該由年輕人出頭。
他的心里則是不敢相信彥剛真的打算要動敏秋!心里頓時一陣急,卻又找不到人商量。
只好來找敏秋,可是要開口,卻又說不出來……「敏秋,你最近還好嗎?」
看了他一眼,「還好啊!怎麼這樣問?我應該不好嗎?」
「不是,我只是想……」想了半天,還是找不到最合適的話語,最後,他只好這樣說︰「敏秋,最近你也看到了,彥剛換掉了很多部門的經理……」
「我知道。」一頓,「下一個就換我了。」
威叔震驚,不敢相信,敏秋難道已經感覺到了嗎?
看穿他的表情,自然也猜透他心里的打算,知道威叔是要來示警的。紀敏秋處之泰然,「威叔,這些年來,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件事,就是要完成叔叔的托付,幫助彥剛站到他現在的位置,我要彥剛以打敗我為目標,現在他就快要做到了,我應該要感到欣慰。」
嘆息,「你……你也不需要這樣,從一開始我就跟你說過,別跟彥剛鬧得太僵,這樣子你要怎麼在創聖待下去?」
她苦笑,該怎麼告訴威叔,她跟彥剛之間並不是因為工作上的問題而鬧翻,而是因為……
他們都逾越了界限——的界限,而她更是早就穿越了感情的界限!
「你在創聖已經九年了,你的貢獻所有人都知道,彥剛不應該這樣做……敏秋,你听威叔說,去跟彥剛談一談,彥剛最清楚這些年你的功勞,威叔相信,彥剛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人。」
她該怎麼說?
彥剛認定了她會拿那一夜的事來威脅他,既然如此,她更應該離開,保留她僅存的一點骨氣,更重要的是……
如果她的離開,可以確保彥剛跟小恩的幸福,那就讓她走吧!一切就應該結束在此,她再留下,只是讓故事繼續無法收拾的發展下去而已。「威叔,不要替我擔心了。」
「我怎麼能不擔心!敏秋,你忘了嗎?老爺的遺囑說,如果你最後不留在褚家,那你會什麼都沒有,一毛錢都拿不到,除非你留在褚家,你才能擁有全部,如果你真的離開,將來該怎麼辦?」
「真到了那一天再說吧!」
其實哪有什麼怎麼辦?人生的路這麼寬,難道她紀敏秋非得走這一條路?她累了,真的好累,如果可以,就到這里吧!
停止她的折磨,也了卻她的傷心,讓她離開是最大的恩賜。
丙然,褚彥剛行動了!
董事長秘書處打好了一紙人事派令,送到褚彥剛的辦公桌上,由他親自用印,然後發布。
他撤換掉紀敏秋!
任職派令張貼在公司的公告欄上,上頭「總經理紀敏秋即日起解職」一句話最驚人——
不是調職,而是解職!
他選定的新總經理是個不錯的人選,在創聖已經有十年經驗。人事派令在幾天前簽署,對外發布就正式生效。
這天晚上八點,褚彥剛待在辦公室里,站在窗邊,看著窗外。
今晚就是他跟小恩的訂婚酒會,在公司的一樓大廳舉辦,借此機會,也跟公司所以員工一起同樂,同時也有商界的人士一同參與。
應該是人生的喜事,但是他現在卻笑不出來——他應該要開心點,跟小恩相逢,他想了好多年,現在終于成真了,可是他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愈是獨處,他愈是裝不出開心。
人事派令在幾天前就送出去了,他的信念似乎早該篤定,別在多想,可是依然感到好亂。
他應該要下定決心,為了不讓將來的事情變得更復雜,他要讓敏秋離開,她必須離開……
這時,威叔打開了大門,走了進來,「董事長。」
褚彥剛回過神,整理著自己的西裝。小恩待在會議室里,那里暫時改成她的休息室,等一下他才會去找她。
威叔問著,「董事長,真的要這樣做嗎?真的要把敏秋解職嗎?」
方才威叔才與敏秋道別,送走了敏秋——這一夜,敏秋一定很心疼,在創聖待了九年,卻是落得這樣的下場!
褚彥剛回避他的眼神,「我是董事長,我做的人事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們照做就是了。」
「可是把敏秋解職,一點機會都不留給她嗎?」不是調職,而是解職!
「她當過總經理,調到什麼部門都不對,不如讓她離開吧!」到外面,去追尋屬于她的天空。
威叔好著急,還想勸,明明已經塵埃落定了,他還想再努力一下,「彥剛,這幾年敏秋好辛苦,她是很努力才撐過來的。」
褚彥剛抿緊唇,不說話。
「她為了創聖放棄了學業,二十歲就進公司,在這里待了九年,她為了公司做了好多事,」敏秋不肯來求彥剛,那就讓他來。
「……」
威叔邊說,不禁老淚縱橫,為了那個傻女孩而心痛,「她每天都以公司為家,就連假日都待在這里,創聖幾乎就是她的全部……」
「我知道……」褚彥剛痛苦的喘息,那種愧疚感幾乎就要壓垮他——他難以承受,卻無法躲避,原來他也是個狠心的混賬。
「敏秋甚至曾經因為工作忙碌而胃出血,還曾經昏倒過……她真的很幸苦……」
「不要再說了。」
威叔懇求著,「彥剛,能不能在給敏秋一次機會,不要……」
「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他低吼著,聲音里淨是痛苦。
「彥剛……」
褚彥剛坐靠在椅子上,抱著頭——威叔以為他不痛苦嗎?錯!他痛苦的快要瘋了,他正在承受那失控的一夜苦果。
威叔好失望,眼前這個孩子是他從小看到大,沒想到他真會這樣恩將仇報,完全無視于敏秋這些年來的功勞。「彥剛,你真的這麼恨敏秋嗎?」
看著他,眼眶里也有著淚水,「你們說是就是吧!」事實上,他多希望自己是因為恨她,所以才要她離開。
「那不然為什麼一定要敏秋走?」
「因為……我要結婚了。」
「你要結婚,跟敏秋有什麼關系?」
「我……」褚彥啞口無言,完全不知該從何說起。
他怎麼說出口,說他怕留下敏秋,他會守不住自己的心,他會背叛小恩,會毀了自己的婚姻。
轉移注意力,收拾桌上的文件,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威叔看著,覺得失望透頂,無法勸彥剛改變心意,敏秋的離開已成定局。
威叔擦掉眼淚,準備離開。突然,褚彥叫住了他,他還高興了一下,以為褚彥改變了心意。
「威叔。」
「怎麼了?」
可是他說的話,再度讓人心死!
「麻煩你……從褚家拿出五千萬給敏秋,這筆錢應該可以讓她上過不錯的日子。」
「五千萬?」語氣不是訝異,而是覺得好笑——敏秋這些年來為公司帶來的利益,不知道是五千萬的幾倍?
況且敏秋今晚就離開了,現在他才有所表示,這算什麼?他威叔為敏秋感到不值得。
「敏秋的能力出眾,離開創聖後,一定可以找到賞識她的人,我相信,她會有自己的一片天空。」
威叔靜靜的沒有說話,只是點個頭,離開了辦公室。他心想,敏秋不可能去別的公司的,她這十年來,一顆心都放在創聖上,她是不可能去效勞于別人,不可能做出會傷害創聖的事情。
敏秋剛才已經正式離開了公司,但那五千萬,他還是會去辦的——雖然已故的董事長留下遺囑,只要敏秋離開褚家,就什麼都得不到,但是敏秋應該得到這筆錢,這是她應得的,原諒他無法忠誠執行遺囑,因為他是真的替敏秋感到心疼與不值。
董事長辦公室內回復寧靜,褚彥剛走回到窗邊,看向窗外的城市名夜景,腦海里一片混亂。
左手無名指上已經套著戒指,很緊,緊到他覺的有點痛,他想拔,卻不敢拔,只能忍耐著痛楚。
小恩就要與他定下婚約,今晚正式成為他的未婚妻了,小恩很美,很溫柔婉約,更是他想了好多年的人,他們之間那段在年少時被迫中斷的感情一直讓他心中滿是感傷,想到就眷戀不已。
可是現在他的心動搖著,莫名的他會記起敏秋的唇,記得她的溫暖,記起那狂亂的一夜,然後再一次的痛斥著自己。
褚彥剛,忘記這一切,你就要成為小恩的丈夫了!你已經對不起敏秋了,不能再對不起小恩,現在的他,只能選擇狠心對待一個人!
秘書進來通報,「董事長,是不是該下去了?」
他點點頭,打好了領結,準備離開,但就在此時,外頭突然打雷,下起了雨,他看向窗外,竟然看出了神。
秋夜的雨彌漫著一種離別的迷離氣味,雷聲轟隆打著,引起他心中的疼痛與之共鳴。
她真的離開了……
這些年啊!他恨著她、氣著她、討厭著她,卻又追著她、仰望著她、學習著她,拿她當模範、拿她當目標,這樣的日子,結束了!
其實他一點都不恨她,反而感謝她——直到最後,她選著就這樣離開,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那一夜的事。
或者說,他其實根本不怕別人知道那一晚的瘋狂,他只怕自己終究得承認,自己的一顆心再也受不住了!
他終究得承認,他從沒想過會為了她,卻真的是因為她!
他突然感覺到她好像都在犧牲,許許多多的犧牲構成她這就年來的生活,她到底是怎麼撐過來的?
她難道都不痛嗎?
這里面想來,他才是讓她最痛的啊——
褚彥剛站在窗前,眼眶濕透,握緊拳頭,此後真的就再也不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