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約羅裙 第五章

幸福,一種踏實的幸福,樹陰下的程繡兒嘴角有一絲隱不去的輕笑,說出了秘密,原來會是這樣的輕松,她在貪心啊,從前吃不飽時想著吃飽,被爹打罵時想著多做些事討了爹歡心的笑,夜里娘腿疼的時候想著快些完成繡坊里的東西給娘買藥,後來做了鳳喬便想要承儒眼中溫柔的目光,現在呢?她已經戀上了他溫暖的懷抱和他輕柔的吻,天,她在想什麼?

成親已數月,說出了秘密的她現在是程繡兒了,用著鳳喬身體的程繡兒,她喜歡自己的名字被他喚出,給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歡愉,只是她也並非沒有心事的。雖然秘密已經揭開了,她的一顆心也全交給了徐承儒,但是,她卻依然不能將身體交給他,他說知道她受過那樣的傷痛不會強迫她,她只是點頭,卻不能做聲,不是因為那傷痛,而是心中總有不安,這身體畢竟是鳳喬的,現在的她到底在哪?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已經回了地府入了輪回?

不知爹娘又怎麼樣了?可還在為了生計發愁麼?爹可為了她的離去而內疚麼?娘可還在傷心麼?他們的身體還好麼?她想回去看看,看看她那受苦的爹娘,看看她那住了十七年的房子,看看院子里的雞,看看地里的莊稼,她想家!還有穆老爺和夫人,她要怎麼交待呢?不告訴他們麼?可她到底不是鳳喬,不保哪天就給識破了,可是告訴他們麼?叫他們怎麼接受?情何以堪?

看著絹布上的交首鴛鴦,她繡進了濃濃的柔情,濃濃的蜜意,或者生活都是這樣的吧,她過得好了,才會想這些從不曾進入她頭腦的事。她不要想這樣多,從前她只是一個不見世面的、這為著溫飽而發愁的鄉下姑娘,現在,她有了疼愛自己的丈夫,有了屬于自己的家,生活雖不很富裕卻安穩,她應該滿足了啊!

「承儒你回家麼?我們同行吧。」

正在收拾書墨的徐承儒抬頭看到蘇東籬走進來,這蘇東籬也是學堂里的先生,學問很好但同他一樣並不想考取寶名,所以私下里倆人很是談得來。

「嗯,你等等我,馬上就收拾好了。」

「放在那里吧,一會兒小秋子會來的,你都收拾好了,要他做什麼?你總不是想讓魯老夫子把小秋子攆回家吧?」

「東籬,小聲些,不怕給魯先生听到了麼?」

這蘇東籬什麼都好就是個性太過活潑,若不是他的學問好,徐承儒懷疑魯先生會不會用他。

「不怕,老夫子已經走啦!」

徐承儒搖搖頭,「東籬,你知道翼軫麼?」

「翼軫?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你不是不信……」

「我只是隨便問問的,那天我和內子去潤澤軒無意中听老板說過,今日想起了便問一問,你不知就算了。」

蘇東籬怪叫一聲︰「我不知?我不知?喂,你這是侮辱我,你知不知道!哼,你說我不知四書五經倒還好些!我不知!」

看著蘇東籬氣憤到有些變形的表情,徐承儒笑了笑,「東籬,你今年也二十一了吧,怎麼……」

「徐夫子,就不要教我了吧,我啊抵死也做不來你的夫子模樣。你不是問翼軫麼?傳說中的一種上古神獸,生有三足身後長翅膀,它的面目很猙獰,不過倒是一個揚善抑惡的神,只是它的生性有些殘暴。」

「揚善抑惡卻生性殘暴?」

「是的,傳說它會撕爛並吃掉作惡的一方,天庭容不得它的做法,沒有封它為神,所以它算不得在天道中,但它嫌惡如仇,雖然做法有些邪惡殘暴可也不是魔道,所以,它的身份也很特殊,幾乎沒有什麼廟宇中供奉它的。」

「哦,我還听說它會守得住人的靈魂是麼?」

蘇東籬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也很多啦,但是有這樣的說法。傳說人間不供奉它,天庭不容它,魔道它又不入,所以它是存在在一個它自己做下的結界里,幾乎沒有什麼可以到達那里,不過機緣巧合之下一些得道的修行者是可以與它通靈的,但是倒沒有听說過真有這樣的人。」

「若是有這樣的人呢?若是這樣的人做了翼軫的符又做了法呢?」

「若是有這樣的符的話,那麼它就會護住一些人的靈魂,地府的鬼差是不敢也沒有那種能力接走被它守護的靈魂的。可,說真的我倒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人死了就應該從以前的是與非中月兌離出去回地府進輪回,再開始新的一段人生,在人世間游蕩有什麼好呢?」

徐承儒停下腳步,側過頭,想了一會繼續問︰「東籬,借尸還魂的……鬼最後會怎麼樣?」

蘇東籬也停下來,有些驚愕地看著他,「承儒,你今天怎麼會問這些?你不是還勸我多看些正經的書麼?」

徐承儒不自然地笑笑,他不知如何說,難道說自己的妻子便是借尸還魂的麼?

「我還道你不知這些事呢!倒是有借尸還魂的說法,只是誰也沒見到過,我也都是從書上看到的。說世間有一些鬼魂四處游蕩,若是遇到了剛死的還沒冷的尸首,便是可以借尸還魂,不過到底不是自己的身體,多半會有諸多的不適應,所以,最後還是從尸首里月兌了出去,但也有成功的。」

繡兒變成鳳喬已經五個月了,是不是能算為成功了呢?

「承儒?承儒!你今天怎麼了?怎麼問這些奇怪的問題?」

徐承儒對蘇東籬的叫聲置若罔聞,只是徑直地向前走著。

蘇東籬一下抓住了他,「承儒,再走就過了你的家門了,你今天怎麼了?難道……難道你遇到了什麼麼?」

徐承儒趕緊搖頭,「沒有,我也只是想起來就這樣一問了。」

蘇東籬不放心地看了看他,卻也沒發現什麼不對,「那我先走了,你若是有什麼事就告訴我,我雖是不懂得什麼法術,但到底是看過這樣的書的,主意還是可以出的。」

「好。」

推開院門就看見程繡兒,她坐在樹下繡著什麼,看看這個他住了幾年的院子,他從沒有這樣強烈地認為這里就是他的家,也沒有這樣眷戀過這里,這些都是因為這個女子,是這個女子使這里成了他的家,是這個女子留住了他的目光和他的愛戀。應該就是東籬說的那樣吧,繡兒已經成功了,是的,一定是的,她是一個好姑娘,受過了那樣的苦上天應該給她這樣的奇遇了吧?

程繡兒听到門響,抬起頭正迎上他的目光,臉一紅,放下花撐走了上去,「今日回來得早些,你先歇下吧,我這就去把飯菜端上來。」

徐承儒一把拉住她,將她納入自己的懷中,「繡兒,繡兒,你……」

要怎麼說?怎麼問?問她進了鳳喬的身體可有感覺到什麼不對麼?問她是不是就真的可以一輩子用著鳳喬的身體了?

靶覺到他的猶豫,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但她還是感覺到了。這便是愛上了一個人,是麼?可以感覺到他的思緒,感覺到他的快樂,他的不安。

程繡兒不問,只是安靜地伏在他的胸前,她願意一輩子靠在他的胸前,一輩子啊,不是十年八年,而是一輩子,可她和他有一輩子麼?

鎊自想著心思,卻同樣不能說,同樣借由對方尋求安心。

拉開她讓自己可以看得到她,徐承儒想起了自己心中的一個決定。

「繡兒,再過三天學堂里要放假了,你想去哪里走走看看麼?」

去哪里?回家,回周村行麼?她想看看她的爹娘。

「先回岳父母那里吧。」

雖然她不是鳳喬,但他卻依然把穆老爺和夫人當作自己的岳父母

程繡兒輕輕地點點頭,是啊,有一段時間沒有去穆府了,想來穆老爺和夫人也想她,不,是想鳳喬了吧?

「繡兒,我們去周村看看,你不是想你的爹娘了麼?你去取些銀兩,給二位老人,雖然不能告訴他們真相,但是孝心是要盡的。」

程繡兒說不清心里是什麼樣的感覺,只知道兩行淚沿著面頰流了下來,她擁住徐承儒的身體,不知要說什麼才好。她死去之後,在離開爹娘五個月後,終于可以回去了麼?

「承儒……」程繡兒欲言又止,當問還是不當問?她實在不願打破這種寧靜,這種她盼望已久的有人疼愛的生活,只是,她怎麼能只想到自己?

「嗯?」用手撫著她的一頭秀發,徐承儒有些不明就里,「繡兒,你有事?」

「承儒……要告訴穆老爺和夫人我同鳳喬的事麼?我怕,早晚是要給他們知道的。」

早晚?是啊,繡兒與鳳喬的種種不同總是會給人發現的,一個受了驚嚇忘記了的借口不會長長久久地用來遮掩的。這事也在他的心中盤亙,只是他也不能給自己一個決定。「再等等吧。」

等什麼?等到何時?這樣拖下去是好辦法麼?徐承儒不敢問自己這麼多的問題,這世間本不沒有十全十美之事,是他強求完美了吧。

挑開車簾,是自己熟悉的風景,她便從這一路走來的,那時心里全是迷惘,只是選了一個方向走下去,沒有目的,也沒有理由,總是要做些什麼,雖然她是一個鬼。這時的心情卻全不一樣了,仿佛新嫁娘回門,不,就是新嫁娘回門啊,或者比那也還要復雜?有些盼望,有些怕。

看著她變幻的面容,他並不言語但他能體會,因為她已經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麼?他知道她的興奮,她的緊張,她的臉上放出一種他見過的光芒。

其實他的心思又何嘗不復雜?她見到父母會怎樣?控制得自己的情緒麼?往日的傷痛還會涌出麼?她可舍得下父母同他走麼?且,她輕輕地帶過自己的身世和經歷,個中的原由都是他猜來的,不久他便會知道全部了,那會是怎樣的一種沖擊呢?

「繡兒,記得我說給你的事麼?」

她調回自己的目光,微笑地看著他,「記得的,到時我少說話就好了,我只想看看他們過得怎麼樣,我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從前的繡兒了,不會讓爹娘知道了,那樣怕是會嚇壞了他們的。」

程繡兒伸手握住他的手,現在的她已經不再似從前那樣,她在學著表達自己。「謝謝你,謝謝你。我……承儒,你不知道我……我從不敢想有一天我可以再回來,作為一個人回來……」

她也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改變爹娘的生活,這些銀子若是緊著些用,可以用上個七八年,還有這些藥,娘被病痛折磨了一輩子,終于可以用上些好藥了。

遠遠地看到炊煙,程繡兒握著徐承儒的手緊了起來,她已經看得到周村了。

餅了一會,馬車停了下來,車夫挑開門簾,「老爺夫人,到了。

是這里,什麼都沒變,村頭張家的院牆上還插著過年時的招財旗。是這里了,爹娘這時可在家里麼?她的手心中竟有些汗意,徐承儒同車夫交待著什麼她都沒有听清楚,眼楮看向家的方向,卻不敢向前邁上一步。

「繡兒,你等一下,我去問問。」

「我知道路……」

「做做樣子也是要的。」

徐承儒說了這句話便向村頭走去,只留下她一個人坐在馬車里。是啊,樣子是要做的,總不能直直地奔向家里。

餅了這樣久他怎麼還沒有回來?程繡兒有些坐不住了,家就在前面啊!由窗子看出去,卻見到了車夫的一袋煙都沒有抽完,原來還不到一袋煙的功夫麼?又過了一會兒,她看見車夫再裝上了一袋煙,該回來了吧?看向村里,卻不見那熟悉的身影,側側身耐下性子,看著煙袋中冒出的煙隨風在空中幻化成許多的圖案,腦中卻全是爹娘的樣子。

遠遠地看到徐承儒走了回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人,是小柱子,雖然過了快半年了,可是卻不見他長高啊。然後她才看到徐承儒的臉色很陰沉,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小柱子隨著他上了車來坐在車夫的身邊,給車夫指點著方向。

坐在他的身邊,程繡兒感到了他的憤怒,他為什麼而憤怒?

「徐老爺到了,我先進屋去看看有人在沒,自從繡兒姐姐死了,程大娘就總是往山上繡兒姐的墳上跑,天黑了才能回來呢!」

程繡兒听了這話,忍不住哭了起來,徐承儒把她摟在懷里,低聲地說︰「繡兒,你現在是鳳喬。」

她點點頭,她知道,只是忍不住啊。

听著小柱子跳下了車,不一會兒又听到他跑了回來,「徐老爺下車吧,今個兒程大娘在家呢!」

擦干了淚走下車來,她幾乎有些站立不住,還是她離開時的樣子,什麼都沒有變。靠著他的身體由他挽著走向里面,還沒到門口,就見著了爹和娘,變了,爹娘都變了,爹的背駝了,娘的頭發白了,可都是為了她麼?一聲爹娘就在嘴邊卻不能喚出。

小柱子跑上來大聲喊︰「徐老爺,這就是程老爹和程大娘。」

徐承儒接口說道︰「您是程老爹麼?那,這位便是程大娘了?在下是平郡縣百草堂的徐承儒,今日特攜內子來周家村,看望程老爹和程大娘。」

幾句話說得老人手足無措,是啊,他們一輩子也不曾有人對他們說過這樣的話的,這在徐承儒不過是平常的言語,在他們卻顯得那樣的文縐縐。

程老爹看著眼前的人,小柱子說的徐老爺身材修長,雖說不上俊美,但一看就知道是有學問的人。

平郡縣里來的?來看他們?他們並不認識平郡縣里的人啊,莫說是認識了,平郡縣去也未曾去過的。

「老爹,還不請客人進屋里去麼?」

小柱子的一句話驚醒了程老爹,他把人讓到了屋里,程繡兒的眼楮痴痴地看著自己的娘,卻不敢言語,只怕一開口就流下淚來。娘的精神很不好了,只是跟在爹的後面。

坐下來,徐承儒向二位老人解釋道︰「老爹,其實這事說來也蹊蹺,前些日子內子總是夢到一個年輕的女子,開始倒也沒在意,後來久了才覺著不對,這幾日內子又夢到了那女子,內子問她是誰,她說叫程繡兒。」

話音剛落,就見一直不言語的程大娘走上前,雙手伸向徐承儒顫聲說︰「繡兒?繡兒?我的繡兒?她在哪?她在哪?」

程老爹一把拉住她,程繡兒以為爹要打娘,剛要站起來護住娘,卻听到爹對娘說︰「別說了,別問了,咱們的繡兒已經死了!」

這……是她的爹麼?爹在叫她的時候也會用這樣的口氣麼?有些慈愛,有些悔意的口氣麼?

「死了?死了?」程大娘喃喃著走回到炕邊坐下來,低聲地喃著什麼。

程繡兒閉上眼楮,娘啊,我就在你眼前啊!

「內子問她怎麼會到自己的夢里,她說這是有緣,原來內子的新嫁衣便是這位繡兒姑娘繡的。內子問她為什麼哭,她說她雖然死了,可是不放心家中的父母,忍不住便哭了。這位繡兒姑娘求內子看在為內子繡嫁衣的緣分上,請內子代她向父母傳幾句話,她說她就要投胎轉世了,這次會投到一個富足的人家,請爹娘不要再為她傷心。」

程繡兒感到他握著自己的手緊緊了力道,他在問自己要不要說些什麼。要說麼?說什麼呢?這幾天一直在想著爹娘,卻沒想到他們的變化這樣的大,爹和以前不同了,不再那樣的暴躁,可是娘卻變得有些瘋癲了。

「程……」要她喚自己的爹娘做程老爹、程大娘,她是怎麼也叫不出口啊!

「繡兒……姑娘說,她不怨也不恨,那些都是她命里的劫數,爹娘也都不要再傷心難過了。繡兒說,她對不住爹娘,不能孝敬爹娘。繡兒……」

「繡兒,繡兒,你回來啦?」程大娘突然沖上前來,一把抓住了程繡兒的手,痴痴地看著她。

「繡兒,你回來啦?娘可想你,你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怎麼也不回來看看娘?」

老人顫抖著伸出手撫模上她的臉龐。

「娘……」

一聲娘叫出口,程繡兒忍著許久的淚這一刻終于流下,娘啊,娘,你認得我麼?

「繡兒,繡兒,我苦命的孩子啊!」程大娘突然哭了起來,自程繡兒死了後,程大娘的精神就不好了,她把山上的墳當成了女兒,每天什麼也不做只坐在墳前和女兒講話。

「娘啊,你的腿還疼麼?我帶了些藥來……我。」止住話的程繡兒想起她已經死啦,不能再這樣地說,會嚇到爹娘的,如今人她見著了,她就滿足了啊。

被徐承儒拉住的程老爹站在一旁嗚嗚地哭起來。

徐承儒看著屋里哭作一團的人,心中不是滋味,剛剛在小柱子家知道了繡兒的遭遇,他的心中滿是恨,恨程老爹竟讓女兒受了那樣的苦,恨那幾個男人竟忍心糟踏了一個如花年紀的姑娘,恨自己不能為繡兒報仇。

突然,程大娘推開了程繡兒,悲聲說︰「不,你不是我的繡兒,我的繡兒已經死啦!我……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程繡兒剛要上前,徐承儒拉住她搖了搖頭,她頹然地坐下。

程大娘伏在炕上放聲大哭,「我的繡兒,可憐的繡兒已經死了,她不要娘了,她走了……」

程大娘漸漸止住哭聲,抬頭看向程繡兒,「夫人……夫人見著我苦命了繡兒了?」

程繡兒看著娘的眼楮變得澄清,她知道娘的瘋病好了,只是,這一聲夫人叫得她心痛,她是繡兒啊!

「是,見著了,繡兒……繡兒姑娘很好,就要投胎了,因為心里惦記著你們所以托我來看看,她要我傳個話,讓你們放心,不要再掛念她了。」

程大娘自言自語般喃喃著︰「要投到富貴的人家了?可是好人家麼?我的繡兒沒享過福,只吃著苦……」

這天夜里徐承儒住在了程繡兒從前的房間里,黑暗中,听她講自小而大的許多事,有開心的,有傷心的,他的心里勾繪出一個程繡兒的樣子,平凡而普通的一個姑娘。

「繡兒,我說給你一件事,你應我不能哭……那三個人都有了報應,一個吃了官司秋後問斬了,一個染了髒病快不行了,還有一個花敗了家,中風癱在床上動也動不得了。繡兒,天給了他們報應了。」

「承儒,我已經不再想那時的事了,有時想起也不會如從前一樣的痛了,我只想爹娘過得好些,只想……只想與你……」

他接下來說︰「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會麼?能麼?她不知道,她只求見得到他,听得到他,陪在他身邊,在她是程繡兒也是穆鳳喬的時候,只是這個身份她擔得不安,穆鳳喬的身體她用得不安。

第二天清晨,程繡兒一早醒來,看著這熟悉的屋子,看著身邊熟醒的人,她感到幸福而滿足。昨天娘的瘋病好了,爹說是听了她帶來的繡兒的話,看著爹娘里外忙碌的身影,她是那樣地感激承儒。

側過頭仔細听听,她感到很奇怪,往日這時候娘該起了,怎麼沒听到聲音?

程繡兒輕輕地穿好衣服來到外間,看到爹娘還沒有起身,走到老人的身邊,看著他們帶著微笑卻有些灰白的臉龐,一種不祥之感升起,推推娘不見有什麼反應,推推爹也不見爹應她,伸手探爹的鼻息,她驚呆了,不,不,昨天爹娘還好好的。

「爹──娘──!」

她撲到老人的身上悲聲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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