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心疼姊姊 第一章

有趣

你的笑容,

是我唯一的執著;

你的眼淚,

是我唯一的弱點;

你的真心,

是我唯一的寄托。

二十五歲的石嘉郁抱著一大迭期中考考卷和原文書匆匆跑出辦公室,顧不得大學講師的形象和的窄裙,邁開大步就往前沖。一向講究時效性的她最痛恨遲到這種事了,不論有什麼理由都一樣,像和副教授聊天聊到延誤了時間這種原因更不可原諒。

不過,這真的不能怪她,那個熱心過度的經濟系副教授一听她說對學校附近的環境還不太熟悉,居然當場就拿出紙筆開始擔任起紙上導游來了,順便第N次說要「請」她吃飯、喝咖啡,而且是各付各的,真是太把握經濟的原則了。

雖然她很想叫他閉嘴,但畢竟人家是地頭蛇,而她只不過是小小的過江龍,當然不好太過得罪人家,所以,她只能滿頭大汗地拚命看手表,暗示對方光陰似箭,千萬別把美好的時光浪費在無聊的口舌之欲上。

可是沒想到,對方彷佛沉醉在自己的催眠曲中,根本就沒注意到她焦慮的心情,依舊自顧自地在那里演單人劇。

真悲哀啊!好不容易熬過三年助教生涯,拿到了博士學位,以為從此以後就可以順利的踏上康莊大道,卻沒想到學校簡簡單單的一句「沒空缺」,就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里了。

什麼沒空缺?明明就是讓給有背景、有後台的人了嘛!

好吧!理想誠可貴,肚子更重要,還有助學貸款不能不還,家里也等著她送錢回去,為了免于流落街頭的厄運,她只好揮揮淚眼,轉到這所三流大學里來擔任講師。

其實,這所大學的環境相當不錯,講師的鐘點費更是教人滿意到合不攏嘴,只不過學生太混了點,恐怕要發揮她所有的智能和體力,才能應付得了那些立志玩四年、混四年的小表們。

氨教授講他的,她想她的,好不容易長舌男終于滿足了發表欲,這才勉強放她一馬;她立刻十萬火急地沖出辦公室,當她拐了一下腳,闖進教室里時,恰好上課鈴響。

她松口氣把懷里的東西一古腦兒地丟在講桌上,觀著講台下吃吃偷笑的學生們,偷偷地拉好窄裙。

「班代,請把考卷發下去。」她很威嚴地說道,心里卻暗暗發誓再也不穿這見鬼的窄裙了!「你們這回考試的成績很不理想喔!如果期末考不加點油的話,別怪我死當你們喔!」

「老師,別這樣啦!」學生們立刻叫嚷起來,不過,這都在她意料之中。「讓我們多交兩份報告好不好?」

她也才剛月兌離學生身分沒有多久,當然能「體諒」做學生的「困難」,相對的,她也很明白學生的詭計。

「可以啊!就兩份報告,一個星期後先交一份,如果寫得不錯的話,就可以代替你們期中考的成績;期末考時再交一份給我做期末考的成績,OK?」她笑咪咪地設下陷阱。

「不過我先說好喔!報告我可是會一份一份仔細的看,要是隨便寫寫來應付我,或者你抄我、我抄你的話,就再也沒得商量了,更別想寒假時來找我說情,我會直接當死你們的!」

當然,學生們又在鬼叫了,這是他們的權利,特別是面對那種很好說話的教授、講師時,他們更不會放棄為學分而戰斗的立場。

在他們眼里,石嘉郁就是那種值得戰斗一下的菜鳥講師。

這是她擔任講師的第一年,雖然只是中等之姿,不高不矮,也沒有特別曼妙突出的身材,要是化妝打扮一下也許還有點看頭,若是不打扮的話,不過就是平平庸庸的小女人一個,根本沒有人會多看她一眼——她自己是這麼認為啦!

然而,天性開朗不做作的她,其實從助教時代就一直很受學生歡迎,無論男生或女生都很樂于和她親近,是屬于那種不管是上課或下課都有很多學生圍繞在她身邊的講師。

這種講師超好說話的,又不點名,隨便混一混就過去了!

學生們都這麼認為,卻不知石嘉郁偷笑在心底。他們以為她過去三年助教是當假的嗎?嘿嘿嘿!踫到她這種「面善心惡」的講師,拿他們作殺雞儆猴的第一號犧牲品,算他們活該倒霉……不,應該說是很榮幸才對!

呵呵呵!盡避小看我吧!到時候被死當就別哭死喔!

「啊!老師,你的大腿後面的絲襪破了一個大洞喔!」

耶?真的?

當她傻傻地扭頭往後瞧,同時听到一大堆人的竊笑聲時,才想到她穿的是長到膝蓋的窄裙,別說大腿了,就算她沒穿內褲也不會有人知道。

玩我?

好,決定了,這學期統統給你們當到爽,一個也逃不掉!

下午第二堂下課,一天的戰斗總算暫時告一個段落,她拎著小包包,背著大包包,趁那個長舌的副教授還沒有回辦公室時,趕緊溜之大吉,準備回公寓去儲備精力好應付明天的開戰。

就在大學側門前的公寓里,學校幫她找了一間兩房一廳的小鮑寓,雖老舊,但很干淨舒適的小鮑寓,而且附家具,最重要的是很便宜,這對要養活自己,又要還助學貸款,還要送錢回家的她來講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其實,以媽媽、大哥、大嫂都在上班工作的情況而言,家里並不需要她送錢回家,但這只是表面上的假象,事實是,家里常常缺錢,而這種辛苦的環境都是那個不事生產,成天只會喝酒賭博的爸爸造成的。

在她的印象里,爸爸只有在回家拿錢,或喝醉酒被送回去的時候,才會出現在家人面前,為了應付他無盡的需索,大哥和兩位姊姊都在初中畢業後就出外工作了。更教人痛恨的是,他不但只會回家要錢,醉酒打老婆、孩子更是家常便飯,如果不是哥哥姊姊和媽媽的疼愛庇護,恐怕她也逃不過相同的命運。

如今,兩位姊姊都嫁人了,哥哥也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媽媽的頭發更花白了,但爸爸卻一成不變的愛喝酒、愛賭博,大概到他進棺材為止,他都不會有所改變了吧?

雖然以前要不到錢就揍人的爸爸現在不敢再隨便動手動腳了,因為大哥的個頭比他還高大,但他卻在喝酒、賭博之外,又學會了另一項高超手藝——偷!

就算偷不到,也可以到處向親友借,反正只要債主上門來,媽媽總會乖乖的把債還清。還好那些基本債主都懂得不能借他太多,家里才沒有面臨需要落跑躲債的困境。

有這種父親,痛恨都來不及,更別說是敬愛了。

記得大哥還曾經說過,如果他死了,絕對不要把他葬在父親旁邊,可想而知他對父親有多痛恨了。事實上,如果不是看在媽媽的面子上,幾個兄弟姊妹早就一起動手把父親捆起來扔給垃圾車了!但是,為了含辛茹苦獨立撫養他們長大的母親,他們也只好繼續忍耐下去了。

丟下塞滿書本的大包包,再將自己扔到破舊的沙發上,她開始絞盡腦汁思考下一回該用什麼借口推拒長舌副教授的邀約呢?

真是傷腦筋,每次都是這樣,她不喜歡的人就拚命追她;而她喜歡的人,不是對她沒意思,就是也被她的好友看上眼,還要她看在朋友的份上幫個忙,到現在她已經不曉得做了多少次這種滑稽紅娘了。

只因為她的原則是絕不采取主動,所以,好幾次眼睜睜的看著應該是雙方都有意的男孩子被好友追去,因為這樣的經驗太多了,反而讓她更謹慎的固守既有的原則。

無法堅持自己心意的人根本就不可靠!

當然,這種原則看在別人眼里,也許是有點可笑而不必要,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她不想為了別人的想法而改變自己,這也是她的原則之一。

總而言之,當她為了生活忙得暈頭轉向之際,實在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一個她不喜歡的長舌男身上,所以……

唔……干脆直接跟他挑明了說她不喜歡他如何?

炳!般不好長舌男就變成白眼男了!

×××

當班代把第一份報告送來給石嘉郁時,石嘉郁正在看成績手冊,她心不在焉地叫住正要離開的班代。

「啊!請等等,那個……」她指著手冊上的某個名字。「這家伙是我們系上的吧?怎麼……我好象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班代只瞄了那麼一眼就笑了。「啊!他呀!他只上有點名的課,石老師沒有點名,他就沒來上課,所以,老師不是對他沒印象,而是根本沒見過他,呃……不對,他期中考有來,但是那天是助教監考,所以老師也沒見到他。」

對喔!那天她爸爸打電話到學校來說服她去相親,羅哩羅唆的不肯掛電話,她只好請助教代為監考。

「唔……」石嘉郁盯著那家伙的名字沉吟著。「那這回他有交報告嗎?」

「沒有。」

「沒有?」石嘉郁不敢相信地瞪住那個血紅的數車——36。「他真的那麼想被當嗎?這是必修科目耶!」

班代聳聳肩。「他曾經夸下海口,只要是女教授或女講師的課,他就絕對不會被當。」

石嘉郁懷疑地瞥過眼去。「真的假的?」

班代頷首。「真的,到現在為止,他真的從來沒有被當過,連補考也沒有,無論他有沒有來上課或考試成績多爛都一樣。每次成績有問題時,他只要去找那位任課教授或講師……呃!聊一聊就Pass了。」

「這ど詭異?」石嘉郁听了不由得大皺其眉。「他到底是用什麼賤招,那麼厲害?」

班代失笑。「老師要是見過他就明白了,學校里有好多女孩子都很迷他呢!」

石嘉郁不以為然地哼了哼。「怎麼,他英俊到不行了嗎?」

班代搖頭。「那倒也不是,比他好看的人也不是沒有,但他就是比那些俊男更吸引女孩子,應該說是他的氣質夠壞吧!」

石嘉郁一臉的困惑。

班代又笑了。「這麼說好了,他長得很好看,但並不是最好看的;他也很高,大概有一八幾吧!但是,比他高的人也多得是;然而,他所擁有的獨特氣質卻是獨一無二的。」

她想了想又說︰「第一眼見到他,你會覺得他很酷,跟他說過話之後,你又會覺得他似乎是個滿散漫的人,總是漫不經心地不在意任何事;再跟他接觸久一點的話,你才會發現他不在意任何人或任何事到幾近無情的地步。這就是他最迷人的地方,也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因為他不在乎任何事,所以,沒有任何人或事綁得住他,偏偏女孩子都特別喜歡這種調調的男人,總認為自己說不定就是那個能綁住他的唯一,于是,就像飛蛾撲火一樣自投羅網,即使受傷了也無法怨他。」

「一旦踫上這種人,其實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一開始就離他遠遠的,免得受到他的蠱惑,可惜沒有多少人能及早發覺這一點。」

OK!OK!羅哩叭唆這麼多,原來那家伙的成績都是蠱惑來的啊!那其它真正下苦心去用功的人不都變成白痴了嗎?

越想越不服氣,「好,那麻煩你轉告他一下,」石嘉郁冷冷地說︰「如果他在學期結束前不交來兩份完整的報告,他就等著被當吧!」

班代笑著點點頭,看她那模樣,好象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還有,順便告訴他,本人已經見過太多男人,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憑他一個胎毛未月兌的小表就想來蠱惑我?下輩子吧!言而總之,他不想交報告也行,只要有被當的心理準備就可以了。」

×××

鈴∼∼啪!

按在鬧鐘上的手考慮了三秒後,又縮回裹成一團的被窩里去,而且把自己包得更緊了。

反正今天沒有點名的課,就再蹺一天吧!

于是,鬧鐘上的分針又悠哉悠哉地繞了好幾圈,直到時針指著12又過一點時,被窩里的人——司承傲,才突然坐起來。

「肚子餓了,該起來羅!」呢喃著伸了個大懶腰,可是才伸一半就打了個寒顫。「老天,好冷!」他搓著手臂下床來到衣櫥前拿衣服,嘴里說冷,動作卻還是慢吞吞的。

雖然是半工半讀一切靠自己,但他的物質生活倒是十分富裕,住的是高級裝潢,設備齊全的大套房,上班時穿的西裝和皮鞋配件也都是名牌貨,不過,這都是為了賺錢養自己不得不準備的行頭。

他平常時候穿的便服則是哪邊便宜哪邊撿,怎麼邋遢怎麼無所謂;吃的更是隨便,常常都是泡面一碗就解決一餐了。

穿好便服,他又遲疑了一下,還是順手拿了幾本書扔進背包里,決定下午的課還是去露一下臉,免得大家以為他葛屁了。

即使他根本就不想念這撈什子的大學,可是為了跟那個老是罵他是無情的廢物,最後還干脆把他掃地出門的老爸賭一口氣,他硬是拚死拚活地擠進了大學之門,打算給他混過四年,到時候看老爸怎麼昏倒!

事實上,他對和老爸賭氣這件事也感到很無趣,但如果他不找點事來做做,就真的只能成天發呆過日子了。

不過,雖然只是混個文憑而已,大二上學期過了一半還多,他卻沒上過幾堂課,每次都是挑會點名的課去上,其餘的都是跟系上的女同學借筆記來影印應付考試。反正他只是混文憑而已,又不打算真去學什麼了不起的東西。

真正的學問是從生活中得到的,在學校里學到的只不過是一些死東西,不會活用的話,學了也是白學。

然而,這已經是他這輩子最認真的一次了,至少他已經很執著在「混到文憑」這件事上頭,但是……唉!還真是有夠浪費金錢、虛度青春哪!

開著自己買的中古車,司承傲先去填飽了肚子,才慢慢晃到學校去。

「哎呀!司承傲,今天的課又不點名,你怎麼跑來了?」

「啊!司承傲,前兩天的筆記我都幫你影印好了,哪!傍你。」

「正好,司承傲,我有KTV的招待券,晚上一起去吧!」

「司承傲……」

筆記謝啦!其它的就不必了。

所以,他才不喜歡到學校來,他穿得還不夠隨便嗎?連頭發都只是隨便用手爬一下而已,他自己都覺得有夠邋遢的了,為什麼那些女孩子每次一看見他就貼過來呢?

懶得理她們,他轉個身想當作沒看到,沒想到卻恰好正面對上班代,後者也猛向他招手,看那模樣似乎不曉得在幸災樂禍什麼。

「來、來、來,司承傲,有重要的事轉告你,否則你的管理經濟學就當定了!」

當定了?!這個就不能不理會了,他可不想重修。

不過,他的動作還是慢吞吞的,「干嘛?」他迎向前問道。

班代把他拉到一旁去。「石老師要我轉告你,如果學期結束前不交給她兩份完整的報告的話,你就等著被當吧!還有……」她突然笑了。「她說,她男人看多了,麻煩你這種胎毛未月兌的小表不要去浪費她的時間,尤其是別想用你那種賤招去蠱惑她,她不會上當的!」

賤招?!

司承傲的神情習慣性地冷漠了下來。「三、四十歲的老處女嗎?」

「不,她才二十五歲而已,未婚,」班代自動提供資料。「不過,她老是把自己打扮得很保守,大概是刻意想替自己裝扮點講師的形象吧!可是除了上課之外,她的言行卻又相當年輕活潑,感覺上好象有點不搭嘎。」

「二十五歲?還很年輕嘛!」司承傲咕噥著。「丑八怪嗎?」

「不是,不過也不是美女。」

司承傲沉吟片刻。

「好吧,那我今天……呃!今天有她的課嗎?」

「有,不過不是我們的課,今天她在經濟系上課,我們後天才有她的課。」

「經濟系嗎?好,我就先去經濟系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美女也罷、丑女也罷、熟人也罷、陌生人也罷,司承傲自認見了都不會驚奇到哪里去,可這一回他估計錯了。在經濟系教室外窺見那個正在專心上課的女講師後,他先是微微一愣,繼而鎖眉仔細打量片刻,最後愕然地張嘴。

咦?是她?!真不可思議,他居然會在這兒見到她!

記得兩個月前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看起來成熟大方、嫵媚可人,高挽的雲鬢、貼身的禮服,典雅的淡妝,噙著一抹若隱若現的自嘲笑容,在寒風中淡淡地敘述著她的無奈,堅強中流露出無可遮掩的柔弱,令人怦然心動。

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他腦海里總是盤旋著她的倩影,驅之不去。

而這會兒,她卻是一副標準上班族的打扮,保守的套裝,柔亮的長發規規矩矩地在腦後用一支琥珀色的大發夾挽成一個簡單大方的發髻,未施脂粉,看起來實在很「老師」的樣子,不要說心動了,簡直就讓人想大笑三聲。

所以,起初他只是覺得她很眼熟而已,沒想到細看之下,竟然是那個斷然聲明他們絕對不會再見面的女人!

難怪她不願意讓同事們知道那件事,那些講師、教授們會怎麼想是另一回事,要是一個不小心讓學生們知道的話,好幾百張嘴一起渲染起來,事實軌道肯定會偏離到冥王星去嚎啕大哭了;接下來,學校方面為了避免她「教壞學生」,八成會請她回家吃自己。

原來就是這個女人要死當他嗎?

嗯哼!三角關系的確是不太好听,但大學講師居然牽拖上男公關,這種事好象更不道德吧?看情況,大概不用他使出「賤招」,他就可以安全Pass了,不過……

他聳聳肩,而後轉個身瀟灑地躍過欄桿跳到草地上,再退後兩步靠在鳳凰木的樹干上,雙手抱胸等著看那個講師在瞧見他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然後再決定要用哪一招「賤招」來搞定她。

對!他不打算拿那件事來威脅她,也許是因為這個女人是頭一個讓他有過心動感覺的女人吧!

下課鐘響了,不一會兒,石嘉郁就抱著一本書走出教室,身邊還跟著好幾個學生,有男的也有女的,他們靠在欄桿邊談論說笑,直到上課鐘響,下一位教授出現為止。

當她和那位教授打了個招呼,正想離去時,也許是司承傲的凝視太過專注,她下意識地轉過頭來看了一下,三秒後,她的臉就開始綠了。

他發誓這輩子從沒見過如此精采豐富的表情,從一開始的疑惑困擾,到瞬間後的驚愕、不敢置信,接著又迅速轉換成不知所措的神情,那張臉又紅又黑又白的,實在是教人拍案叫絕。

半晌後,在他的揶揄眼光的注視下,她終于逐漸鎮定下來了。

可司承效卻又差點失笑,看她挺直了背脊,一副「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的決然意志,倒不如說她是已有「大禍臨頭,視死如歸」的壯烈決心,說老實話,那模樣看起來還真有點可憐呢!

同時,另一邊的石嘉郁在抱定必死的決心後,便毅然沖過去把司承傲抓到某間空教室里,還緊張兮兮地左右探頭看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之後,才把門用力的關起來,而後背靠著門,好象是特意守著出口不讓司承傲跑掉似的。

「你……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今天肯定不是她的幸運日!

司承傲默不作聲,兀自莫測高深地注視著她,同時扔下背包,再懶洋洋地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下,雙腿盡情伸展,兩手抱在腦後,一副「我吃定你了!」的篤定神態。

看樣子,也不用問他想做什麼了,電視劇看太多,這種狀況一看就知道這家伙是特地來問她「要付錢堵住他的嘴,還是打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堂堂一個大學講師竟然跑去泡男公關」,而她也沒什麼選擇,除了乖乖付錢之外,她還能怎麼樣呢?

石嘉郁咽了口唾沫。「好吧!那……你要多少?呃……我先警告你喔!我可是窮得很,拿不出多少錢來給你,而且,頂多也只能給一次而已喔!」

司承傲仍然沒有什麼特別明顯的表情,但他的眼楮好象在笑。

石嘉郁不覺狐疑地開始仔細打量他,希望能看出他到底打的是哪一國的主意,可看呀看的,她卻越來越迷惑了。

「你到底幾歲啊?」她終于忍不住月兌口問了出來。

初次見他,他西裝筆挺、風度翩翩,仔細梳理過的流行發式和耀眼的五官教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純男性的氣質又酷、又迷人,一舉手、一投足俱是如此的沉著穩重,毫無疑問是個已經成熟到發爛的男人。

可如今再次見到他,他卻是一身簡單的襯衫毛衣、牛仔褲,腳下還拖著一雙髒兮兮的球鞋,微卷的黑發更是凌亂地散了一頭,自然年輕的氣息彌漫全身,除了同樣醒目的五官外,看起來根本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但是,他那種酷酷的,又有點散漫的魅力卻是不變的吸引人。

司承傲還是惦惦的不出聲,僅是抽出右手來比了兩根,然後又放回腦後去了。

石嘉郁愣了愣,隨即驚叫,「騙人,你才二十歲?」

司承傲聳聳肩。

石嘉郁呆了片刻,又吞了口口水,「好嘛!二十歲就二十歲,那……」她吶吶地道︰「你到底要多少?」希望他不是窮瘋了,妄想來個獅子大開口。

她滿心緊張地等待他的回答,希望他趕快說出一個令雙方都滿意的價格來,然後盡快把這件事解決了,免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晚上睡不著覺。

可是,這邊的司承傲似乎一點都體會不到她不安的心情,兀自深深的凝視著她,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又像是故意延長她焦慮的時間。良久後,他終于開口了。

「我什麼都不要。」只想再玩玩她。

依舊是那成熟感性的嗓音,不過二十來歲,就有這種听起來令人頭皮發麻的低沉嗓音,實在是得天獨厚得教人嫉妒,要是去當歌星,他肯定會一炮而紅!不像她不吼大聲點,人家就听不到她說話,可一尖叫起來,又像是殺雞一樣。

「我只是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以後我們會常常見面的。」也就是說,當初她那一句「以後不會再見」已經過期無效啦!

罷听完第一句,石嘉郁立刻松了一大口氣,可是再接著听下去,她不覺喘了一口氣,心里更緊張了。

「為什麼?」她忍不住尖叫。

什麼都不要,只想給她來個精神折磨嗎?那她還寧願給他一筆錢麻煩他快快滾蛋,再加一點讓他以後不準再出現在她面前也可以,如果能讓他從這個地球上消失更好!

司承傲微微一笑。「嗯!後天你就知道了。」

「後天?為什麼是後天?」難道他是要先給她一點小小的警告什麼的,然後再來個獅子大開口?

司承傲的眼神充滿興味,他幾乎可以看得見她心里在做什麼樣最糟糕的臆測,或者在做什麼樣最壞的打算。他竊笑著拎起背包起身,然後來到她面前,俯眼細細端詳她,覺得她那疑慮不安的神情居然相當可愛迷人。

「別緊張、別緊張,我保證不會把那件事說出去的,OK?」

那是最好,不過……「你發誓?」

司承傲先慢吞吞地把背包背上肩,再慢吞吞地舉起右手。

「OK!我發誓,這樣可以了吧?」

石嘉郁卻還是半信半疑。「真的?」

司承傲輕嘆。「這樣你也不信,那我就沒轍了!」

「那……」石嘉郁懷疑地斜睨著他,「以後我不會再看見你了吧?」她滿懷希冀地問。

司承傲笑了,「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他低低的說,一邊悄悄探手將石嘉郁發髻上的大發夾拿掉,瞬間,烏溜溜的長發仿佛瀑布般流泄而下,披散在她的雙肩上,就好象電視里的廣告一樣那麼飄逸自然。

石嘉郁卻因為太擔心了而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

「說什麼?」

嗯!丙然是這樣比較適合她,司承傲暗忖。

「我剛剛說過,以後我們會常常見到面的。」至少要到他玩膩了吧!

不會吧?難不成他是想先好好的整整她,之後再來個獅子大開口?

「為什麼?」她忍不住又尖叫了。

司承傲撩起一絡發絲輕聞。「嗯!好香……啊!後天你就知道了。」

石嘉郁還是沒注意到他不良的舉動。「為什麼要後天才能知道?」她大聲質問。

司承傲放下發絲,再替她攏了攏濃密的長發,然後輕輕推開她,「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跟著打開門,「敬請期待下次見面的時機來臨。」語畢,他就側身出去了。

下次見面?

詛咒他一出去就被腳踏車撞死!

「啊!對了,」司承傲忽地又回過頭來。「我會交報告的。」說完,這一回他就真的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奧?報告?

滿腔的憤怒頓時又化為愕然不解,石嘉郁愣愣地望著那副頎長的背影。

什麼……什麼報告啊?

×××

其實,大部分的同學都知道石嘉郁的兼差是男公關,不過,在這所三流大學里,什麼樣的人沒有,男公關也不只他一個,另外還有兼職皮條客、伴游女郎、電話女郎、賭博郎中,甚至拍的小演員呢!

不同的是他是大牌男公關,不但鐘點費比別人高出許多,而且,有權利選擇客人,也有權利拒絕客人,也就是說,他不和不喜歡的客人交易,也不和客人上床,要是不巧踫上他心情不爽的時候,就算是總統夫人來了他也不甩。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有多麼守身如玉,事實上,他在高一時就不是處男了,他只是很單純的不想和客人上床而已。無論他陪過多少客人,至少上床的女人必須是他自己中意,他自己選擇的對象才行,這一點他可是很堅持的。

另一方面,雖然他不太喜歡和同學做無謂的交際,一般時候都表現得非常冷淡,但是,他為人卻很慷慨,或者該說是他不太計較金錢,除非他沒錢,否則,只要有正當的理由,再多的數目他也會隨手借出去,而且很少去向人家要回來。

正因為這樣,所以在同學間他是極受歡迎的。需要人幫他代點名時,一聲吆喝,立刻就有好幾個人舉手;要是有人在他背後說壞話,自告奮勇替他維護名譽的人更是不虞匱乏。

即使是女同學,也不會因為他的兼差身分而瞧不起他,甚至還有人因為愛慕他,干脆去買他的鐘點來作一場約會的美夢。不過,同校同學的生意,同一個人他都只接一次就不再接第二次了。

「司承傲,下星期我要開生日派對,你來參加好不好?不用送禮物,只要人來就好了。」

「不好。」司承傲懶懶地拒絕。

「那……我付你鐘點費,你來當我的舞伴好不好?」

司承傲淡淡地地瞄著說話的女孩,他知道這個女孩很喜歡他,所以更不想跟她扯上任何關系。

「我已經接過你一次case了。」

女孩可憐兮兮地瞅著他。「你就不能看在是我的生日的份上破例一次嗎?」

司承傲連回話都得回了,逕自看看手表,便拎起背包走人。

「喂、喂!還有課耶!司承傲,你要上哪兒去啊?」班代立刻吼了過來。

「不上了!」司承傲頭也不回地叫回去。

「不上了?要點名的耶!」

「找個人幫我代點,我晚上還有約呢!」

當晚六點多,司承傲陪同張若捷出現在一場社交宴會上。

張若建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強人,只要有類似的宴會,她一定會找司承傲作陪,宴會結束後再到俱樂部去喝酒聊天。她也很喜歡司承傲,但她的喜歡是理智型的,所以,司承效並不排斥接她的case。

「老實告訴我,司,你是因為我比你大十多歲才拒絕我嗎?」

「年齡對我來說並不重要,」司承傲慢條斯理地掏出香煙,「重要的是感覺。」他先幫張若捷點上煙,自己再另外點了一根。「事實上,我最討厭那種年輕貌美,卻幼稚無知的女孩子。」

「那是為什麼?」

張若捷抽煙的姿勢很優雅,司承傲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可是不過欣賞了幾秒後,他又沒興趣了,而且立刻表現在臉上。

「沒感覺。」他很簡潔地回答。

張若捷凝視著他冷淡到幾近于冷酷的側面半晌。

「沒關系,我多的是耐心,我會慢慢等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只有像我這麼成熟的女人才適合你。」

「或許吧……」他吸了一口煙。「不過,就算是這世界上真的只有你最適合我,如果我仍然對你沒感覺的話,我還是不會要你的!」

多麼坦白又冷酷的話。

「告訴我,你小時候到底有多辛苦?或者受過多痛苦的折磨?究竟是什麼樣的環境,把你造就成這麼年輕就如此早熟無情的個性?」

司承效突然笑了,嘲諷地笑了。「你以為我小時候家境很窮困,或者被父母虐待,所以才會變得如此無情嗎?告訴你,你錯了,我天生就是這樣,別說是你,連我爸媽都很受不了,沒事老抱怨說白養了我這個冷酷無情的兒子。」

「而且,我家也不窮,事實上,我家富有得很,如果我說出我家公司的名字,肯定你不會說你沒听過。所以,別以為你可以用你的愛心、耐心什麼的來拯救我,我不需要拯救,也不需要感化,因為我原本就是這樣,沒有人能改變我,就算我爸媽也不能!」

張若捷聞言,既驚訝又困惑。「那……那你為什麼來做這行?」

司承傲聳聳肩。「我做了一件讓我老爸很不爽的事,老爸就大吼著說他不想再看見我這麼無情無義的兒子,然後就把我趕出來了,那我只好自立更生羅!」

「你做了什麼事?」

司承傲冷冷地瞥她一眼,再吸了一大口煙。「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女朋友嗎?少自我陶醉了!」

張若捷窒了窒。「我……只是隨便問問。」

司承傲哼了哼不再說話,兀自抽煙、喝酒。

張若捷暗嘆,就是這樣,如果和他保持平淡之交,他也會回你一份淡淡的交情,但若企圖接近他的話,他的態度就會開始改變,越想接近他,他的反應就越冷酷。可悲的是,他越是這樣,女人就越迷戀他。

她是個精明能干的女人,無論面對何種強硬的男人,她都有信心能保持一份平等的心態。可就是對他,一個小她十多歲的大男孩,她總是無法自主地居于劣勢,自己想想都覺得很可笑。

「嘿!快十二點了喔!」司承傲望著吧台後的咕咕鐘提醒她。

「啊,我加夜鐘,你再多陪我一下。」

「不要,我明天早上有課。」

「咦?可是……我記得你星期三是下午的課才要點名的吧?」

司承傲突然漾出一抹愉快的笑容。「明天早上的課再不去上的話就死當了,這位新講師滿嚴的,還要交報告呢!」不曉得為什麼,一想到石嘉郁發現自己出現在她課堂上時的表情,他就忍俊不禁。

張若建驚訝地望住他,心中不覺悄悄地滲出一絲酸意。「新講師?是年輕的女講師嗎?你喜歡她嗎?」認識他一年多了,她何曾見過他如此愉快真實的笑容?更何況,他不是很討厭上課、做報告這種事嗎?

司承傲的笑容消失了,張若捷立刻省悟到自己說錯話了,正想補救,卻已來不及。

「你最好暫時不要來找我,我不會接你的case的。」司承傲冷冷的說完後,就逕自起身離去了。

張若捷沒有阻止他,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慢吞吞地捻熄了香煙,再喝干剩餘的酒。

或許她是有些太過沉迷,以至于失控了,應該趁這個機會好好冷靜一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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