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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長鈺不是壞人,也沒有很自私,他只是用一顆真心,誠摯地愛上了表妹,所以,縱使表妹一嫁再嫁,他都沒辦法放棄,然而,一旦表妹得到了屬于她的幸福,又愛上了她的夫婿,他還能如何?
也只能死心了!
可是,要放下這份持續了二十年的感情又談何容易,痛苦不知如何排解,只好藉酒消愁,再借著醉意把郁悶的心情發泄到他從不曾愛過的妻子身上,因此,就算他對琴思淚死心了,蘇月貞反而更加憎恨琴思淚。
嫁都嫁了,干嘛還搬回來,害她日子更不好過,雖然韓長鈺不至于打罵她,但天天被丈夫用鄙夷的口氣貶損、嫌棄,誰會受得了!
好,既然那女人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那女人太好過的!
所以,就算韓長鈺明言已放棄娶表妹為妾的心意,蘇月貞反倒更變本加厲的到處去跟人家訴苦,惡意的抹黑琴思淚,把琴思淚說得像是除了到處勾引男人之外,就沒其他本事的女人。
丈夫貶損她,她就貶損那個女人!
于是,從三年前開始的流言,就這樣延續了下來,經過三年的摻料加味,蒸煮炒炸燜炖之後,劇情也更為緊湊精采了。
原來琴家小姐之所以會被何家休離,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只不能下蛋的母雞,也因為她是個性好勾三搭四,更偏愛有婦之夫的蕩婦,這種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女人,誰敢留在家里敗壞門風?
沒有。
所以,她被何家休離了。
而這回,她的小丈夫之所以會帶她搬到揚州來住,也是因為杭家的長輩命令兒子休離她,可是一個「年幼無知,天真善良」的小丈夫又怎敵得過妖媚婬佚的狐狸精,打從他們成親的第一天開始,她就吃定他了。
結果,小丈夫硬是舍不下她,只好帶她離開北方的老家搬到南方來。
接下來,就該輪到揚州的女人接受考驗了,倘若她們不能顧好自己的丈夫,揚州城的男人們就要淪入琴家大小姐的魔掌中啦!
「過分!太過分了!」
琴伯淵憤慨地低吼,怒氣沖沖地走過來走過去,理智就快被怒火燒光了,反觀琴老先生,卻仍是一派平靜,無動于衷地啜飲參茶——人參還是不太適宜干啃。
「鎮定,淵兒,鎮定!」
「叫我怎麼鎮定?瞧瞧外頭是怎麼說妹妹的,他們簡直是……簡直是……」琴伯淵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我不懂,真的不懂,之前表弟妹胡亂造謠中傷妹妹,那我能理解,而且流言也不出建陽左近,也不算太過分,可是現在……」
他狂亂地揮舞著兩手。「表弟妹就真的太過火了,表弟都已經死心了,她為何還要亂出誑語污蔑妹妹?而且還把謠言傳出建陽,傳到了咱們揚州這兒來了,她是故意的嗎?她……她……」
「我想……」琴老先生若有所思地沉吟。「這就是長鈺之所以會厭惡他的妻子的緣故吧!」
「還有那些人也是,」琴伯淵愈說愈是忿忿難平。「隨便什麼流言都信!」
「那也怪不得他們,」琴老先生似乎頗能諒解。「出嫁前,思兒大門不出,二門下邁;嫁到何家八年,何家也不允許她出門半步;至于女婿呢,思兒告訴我,女婿總心疼她不曾出過門,在北方時就不時帶她到各處去玩兒,甚至還跑到西域去了呢!只是……」
他無奈地嘆氣。「思兒此際身懷有孕,委實不宜出門,而女婿雖然經常外出,卻都是往蘇杭兩地跑,如此一來,不曾見過他們夫妻倆的外人,自然只能听信流言了!」
換句話說,看不見,只好人家說的照單全收啦!
「可是……」那也不能隨便什麼都信吧?
「不過……」兩道灰眉微微攢了起來,看來琴老先生也是有在煩心的,只是他煩的事和兒子不同。「為父擔心的倒不是你妹妹,而是……」
「不擔心妹妹要擔心誰?」
「你表弟妹。」
「咦?她?」這就奇怪了,不擔心被污蔑傷害的女兒,反倒為出言污蔑的人擔心,爹爹是不是氣過頭,腦袋胡涂了?「為何?」
「為父一得知外頭的流言,立刻前去找思兒,唯恐流言也傳到她那里去了,盡避她生性淡然,但那流言委實太惡毒,怕也是會傷了她的心的,故而為父想去安慰安慰她……」琴老先生稍稍一頓。「一見到她,為父就想說去得果然沒錯……」
因為……
愁眉深鎖,眼兒憂慮,琴思淚看上去就是一整個煩惱得不得了,就連碧香和添福都被傳染了,一個攢眉苦臉,一個哀聲嘆氣。
煩煩煩,好煩啊!
「思兒,妳……」琴老先生小心翼翼地問。「听到外頭的流言了?」
「是,爹。」琴思淚嘆氣。
丙然。
「呃,我說思兒,妳也不要太在意,」從來沒安慰過人,尤其是女人,老先生顯得相當笨拙,「妳表嫂她也不是有心的,只是……」不過,就算他聰明絕頂,舌粲蓮花,說到舌頭都長繭了,不但開蓮花,連菊花都開出來了,琴思淚也听不進半個字。
因為,他根本就搞錯方向了。
「我怎能不在意!」琴思淚喃喃道。「這件事要是讓夫君知道了,怕是連我都按捺不下他的怒氣了!」
「絕對按捺不下!」碧香給予肯定的「支持」。
「少爺一定會殺了那個女人的!」添福更是百分之百的「擁護」。
殺人?
琴思淚頓時駭出滿頭冷汗,憂心忖仲。「那……那……真的瞞不了夫君嗎?」
「除非姑爺是聾子!」听不見就不知道啦!
「或者是死人!」不但听不見,也看不著。
「別胡扯!」琴思淚擰眉低斥。「夫君健健康康的,一點問題也沒有好嗎?」
「所以啦……」碧香兩手一攤。「瞞不了姑爺呀!」
琴思淚窒了一下,嘆息。「這就麻煩了,瞞不了夫君,又按捺不下他的怒氣,到時候可怎麼辦才好呢?」
你一言、我一句,听得琴老先生直發怔。
「請……請等一下,思兒,妳……」他吶吶問。「妳都不難過嗎?為父承認,那些流言連為父都感到十分惡毒,可是……」
「女兒在意的不是那個。」琴思淚漫不經心地道,還在煩惱該如何瞞過杭傲。
「真的不難過?」這樣都不難過?
琴老先生不由得開始懷疑——非常強烈的懷疑,他的女兒根本不是淡泊,而是生性遲鈍!
被人家說得這麼惡劣,起碼要傷心一下下嘛!
「真的啦,真的啦,小姐說啦……」碧香不耐煩地替主子回答。「濁者自濁,清者自清,既然不是事實,她干嘛要在意?」
真的不在意?
那他還來安慰什麼!
「所以,思兒妳只是擔心被女婿得知這些流言?」琴老先生啼笑皆非地道。
「這話才說對了,說是怕我們少爺知道啊!」添福嘟嚷。
「就是咩!」碧香點頭。「姑爺寶貝小姐寶貝得要命,要是得知有人惡意中傷小姐,看著好了,天地非被姑爺一整個翻轉過來不可!」
琴老先生皺眉。「女婿會那麼生氣?」
「生氣?」碧香喃喃道,前一刻還在點頭,現在又猛搖起頭來了。「不不不,姑爺不會生氣,姑爺是會……」原想說震怒,驀而頓住,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猛抽一口悚然的寒氣,「天哪,姑爺最好不要……不要……」驚嚇得說不出口了。
添福也想到了,膽戰心驚的咽了口唾沫。「發……發火?」
一听到那兩個字,琴思淚也嚇出了一臉不知所措的惶恐。「發火?!」她幾乎是在尖叫了。
生氣?
發火?
琴老先生又听得霧沙沙的了,「兩者有何不同嗎?」他納悶地問。
「廢話,當然不同!」碧香氣急敗壞地團團轉,「生氣就是生氣,吼兩聲罵罵人,發頓脾氣也就算了,可姑爺要真發起火來……」與添福相覷一眼,又開始卯起來吞口水。「他會放火的!」
發火?
放火?
兩者音是很相近,然後呢?
「呃?」琴老先生還是听不太懂。
真笨!
碧香用一種「你老太爺讀了幾十年書,怎地還比不上我這個大字不識半個的小丫頭」的眼色橫琴老先生一眼。
「就是說,姑爺肯定會先去殺了表少女乃女乃——因為造謠的是她,再放火,請注意,不是發火,是放火,姑爺會放火焚燒整個揚州城——因為整個揚州城老百姓都信了那種惡毒的流言,到時候要是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姑爺,揚州城只好重建啦!」
殺人?
放火燒城?
「什麼?」琴老先生終于搞懂了,臉色立刻刷一下變成欣欣向榮的綠色。「殺人是犯法的,他就不怕王法嗎?」
「少爺會武功,是個江湖人,江湖人眼里從來沒有王法的!」
換句話說,杭傲想殺人就殺人,管你王不王法,他就是王法!
「這這這……這怎麼得了,怎麼得了啊!」
「所以,我們不都在煩惱、在想辦法呀!」碧香沒好氣地咕噥。
「真阻止不了他嗎?」
「姑爺一根手指頭伸出來就能讓人嗚呼哀哉了,誰阻止得了?」
「可……可是,如果想不出辦法來呢?」琴老先生提心吊膽地問。
「真想不出辦法喔?」碧香聳聳肩。「那就只好請表少女乃女乃趕緊逃命去,還有全揚州城的老百姓快快搬家!」
「……」
琴伯淵听得目瞪口呆。
「妹夫……會武功?」
「對,他學過武。」
「很……厲害?」
「不清楚,但添福說江湖上的人對他是談虎色變,避之唯恐不及!」
琴伯淵背脊一陣泛涼。
「那那那……想到辦法沒有?」
「沒有。」
「沒有?」琴伯淵驚叫。
「所以我才擔心你表弟妹呀!」琴老先生模著下巴認真考慮。「是不是要叫她趕快逃命呢?」
「……要!」
可是蘇月貞自認沒錯,不屑夾著尾巴逃跑。
「他才不敢殺我呢,就不怕王法制裁嗎?」王法,這就是她的仗恃。「他只要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就去告他,請縣太爺做主,讓他坐一輩子牢!」
「……」
最好是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