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假如我給你我的心 第四章

回到家後,已經是晚上的時間了。

商婷疲憊的看見老古永遠板著一絲不苟的臉孔筆直的站在客廳。

「如果我猜得沒錯,老古,你在等門。」

老古始終是一號表情。「婷小姐,晚歸應該先知會我們一聲。」

商婷滿臉愧色。「對不起,老古。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表哥呢?他該不會也跟你一樣擔心的等著我吧?」

老古皺起眉頭。「不是擔心。我只是盡職。」他糾正她。

她咧嘴微笑。「老古,我以為你是天底下少見的誠實人呢!」

「我是。」他驕傲的回答。

商婷偏著頭,走到他面前,一臉俏皮樣。「你敢說你不是擔心我?」

「我是盡職。」他再度強調,兩朵微不可見的紅暈飛上他蒼老多皺的臉上。

商婷不理他的強詞奪理,蜻蜓點水般輕吻一下他的臉頰。

老古輕咳數聲,試圖重振他的威嚴。

「表哥呢?」商婷倒一點也不在意。

「公司還有事情處理。」老古簡潔的說道。「婷小姐晚餐吃了沒?」

「沒。我吃不下。」商婷坦白道,眉間多了抹淡淡的憂愁。「今天陪以萌找馮邦,找得又累又餓,但看見以萌那副著急樣,我一點也吃不下。」她完全沒有大小姐的架子,只一逕的把老古當好朋友似的傾訴。

老古努力保持他的形象,但嘴邊一抹微笑正泛開來。

他對商婷的好印象正與日俱增。

「三餐定時是非常重要的,多少吃一點……」老古突然發現自己在哄她,連忙改了語氣,那跟他的形象完全不符合。「如果少爺知道婷小姐不吃晚餐,他會擔心得連公事都無心處理。」

「老古,你說話的口吻好像是我父母似的。」商婷柔聲說道。

老古無言以對,只是楞楞的瞪著她,似乎這句話對他相當的侮辱。

「雖然我對父母的印象不深,但我相信如果我父母在世,一定會跟你一樣擔心我的。」商婷眨眨眼,笑了。「我想吃面。」

老古清清喉嚨。「我馬上回來。」他筆直的轉彎,想進廚房。

「等等!老古,前幾天我在溫室踫到的巨人……叫亞柏吧!他也在這里嗎?」

「亞柏?」老古眼里有一絲驚訝。「婷小姐問起他……」

「只是好奇。他也住在這里嗎?」

老古遲疑的點頭。「亞柏的房子整修,暫時住在這里。」

她皺起眉。「我來這里幾個禮拜,只見過他一面。他討厭我嗎?」

「不……他怕嚇著婷小姐。」老古小心翼翼的吐實。

「嚇著我?」商婷想起他可怕的外貌,不避違的承認:「他的長相的確令人畏懼,不過我不以為我會被他嚇住。我商婷不是那麼軟弱的女孩。」

老古不以為然的揚起眉。「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上回婷小姐只見了亞柏一面,尖叫的聲音傳遍邵家。」

「我以為他是小偷。」商婷為自己辯白。看見老古不相信的臉孔,「你不信我?」

老古再度清清喉嚨。「不是不信,只是過度驚訝。」他算是含蓄的說著。

商婷翻翻白眼。「算了!他現在在這里嗎?」

老古點點頭。

「好極了!你去把他請來。」

老古睜大眼。「婷小姐的意思是……」

「光我一個人吃面多無聊。不如我們邊吃邊玩。」商婷跟老古談過話後,恢復好心情。

「玩?」老古猜不出她的想法。

商婷興致盎然的點頭。「我們來玩撲克或者投骰子也行,人愈多愈好玩。」

「我們這里不賭博。」老古對於她的提議感到相當震驚。

「只是小玩,又不是大賭。」她干脆推著他出門。「我以前常玩的。老古,我限你五分鐘之內把亞柏找來,今晚我們玩個通宵。」

老古仍震驚莫名,只能任著她推出去。

他沒想到外表可人的商婷竟然會賭博,這似乎讓他有些不能接受。

他以為的好女孩竟然會賭博!

他想不到閱人無數的自己也會有失算的一天。

邵慕堯回到家中,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

他以為在深夜十一點鐘,商婷應該早上床。但他完全沒想到他會看到這樣令人吃驚的情況。

客廳的長形桌子早就被移到角落。擺在客廳中內的是亞柏房里的矮桌,商婷坐在地上,一臉喜色的看著手里的一副牌。而老古、亞柏也同樣圍在桌子四周,所不同的是,向來極具自制力的老古苦著一張臉丟掉手里的牌,亞柏則一副無聊的樣子,但他眼里所散發的緊張卻是無庸置疑的。

終於,商婷興奮的把牌擲到桌上,雙手合十的朝他們拜了拜。

「承讓,承讓。」她開心地接收亞柏和老古的借據。

邵慕堯好奇的走過來,注意到老古的狼狽和懊惱的亞柏。

「你們在玩什麼游戲?」他的眼光停在喜孜孜的商婷身上。

商婷眼一亮,抱著滿堆的借據站起來。「慕堯表哥,你公事處理完了?」

「顯然是。」他回到主題,看見老古悄悄的和亞柏把矮桌搬離客廳。「你為自己找了新娛樂?」

商婷露齒而笑。「表哥,你該不會也像老古他們一樣不贊成小賭一番吧?」

他挑起眉。「小賭?」他看見她手里的借據,好奇的拿起一張來看。「到飯廳和商婷、邵慕堯吃晚飯一個月,亞柏。」他照念著。

「這是亞柏輸給我的借據。」商婷得意道:「老古說,亞柏天生害羞,所以我用這條件做賭注。」

「而他輸了,是不是?」邵慕堯輕聲說道,沒想到商婷如此善解人意。「如果你輸了呢?你拿什麼做賭注?」

「我不可能會輸的!以前我幾乎以此為生,如果沒有一點技巧,哪能混飯吃?」商婷繼續說道:「表哥,你想不想試試?」

邵慕堯不置可否的拿起另一張借據。「不必等門,老古。」他又瞄到商婷手上的一張。「面帶微笑,老古。」他帶笑的念著。

商婷為他解說:「這全是老古不服輸硬簽下的借據。」她皺皺鼻。「我不希望他每天站在門口等著我們回來,雖然他身體硬朗,但他畢竟是個老人了……」

「你希望他常掛微笑?」他替她補充。

商婷點點頭。「你不介意吧?老古說,這已經是習慣了,但老古已經七十歲了……」

「我完全贊成你的意見。」他柔聲說道:「婷婷,你是個好女孩。」

「表哥,你也是個好男人呀!」她顯然因為他話而感到羞赧。邵慕堯一笑置之。「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我的真面目。」他突然憂郁起來。「你看到的只是假象……」他喃喃道。

「我相信表哥是個好男人。」商婷堅持道:「光從你對待我的態度來說,你是個相當體貼、溫柔的男人,我不相信這只是假象,我也不相信你是故意裝出來的。」

他只是笑笑。「婷婷,我很開心你如此信任我。」

「我當然信任你,誰叫你是我表哥!」她甜甜一笑,突然想起以萌的話,注意到充滿書卷氣息的邵慕堯是如此的俊美,修長的睫毛為了傾听她的話而如此的靠她……

驀地,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她臉紅起來。

「婷婷?」邵慕堯不解的看著她。

她輕咳一聲,暗罵以萌。如果不是以萌說的話,她才不會產生如此怪異的心境,她甚至注意到邵慕堯墨黑的眸子里有一抹湛藍……

她驚奇的睜大眼。「慕堯表哥,你是混血兒?」她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邵慕堯一楞,然後輕輕地笑了。「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

難怪他看起來始終帶有一股貴族般的氣勢,深輪廓的俊臉有些外國味道……

他打斷她的思緒,回答她:「這是隔代遺傳。我祖父跟我一樣擁有同樣顏色的眸子,這得追溯到邵家某一位祖先娶了荷蘭女子。」

商婷眨眨眼,情難自禁的羨慕起來。

邵慕堯見了她的表情,輕拉起她的手。「小傻瓜,將來你也會遇見同樣對你傾心的男人。」

「明天?後天?還是一年、二年?」商婷對於邵慕堯向來坦白。也許十年後,我都還踫不上一個好男人,但目前有慕堯表哥在,我就心滿意足了。」她的笑容向來可愛。

邵慕堯無緣由的感到心喜。

但他只是拍拍她的手。該休息了。明天早上還有課吧?」

商婷點點頭,想起明天還必須安撫以萌。

她道了聲晚安,就上樓睡覺了。

留下邵慕堯凝視窗外夜景,還有復雜的心思。

韋詠妮打開門,看到余以森站在外頭。

她的唇邊綻出一個冷笑。

這是她早預料到的結果。

「余先生興致好,來附近走走嗎?」

「你明白我來的目的。」他沒有低頭的跡象,也沒討好的心情。

畢竟韋詠妮已經提不起他的興趣。

她雙手環臂,倨傲的望著他。「余以森也有來找我的一天?」她艷紅的唇嘲弄的勾起。「如果可能,我還真想讓記者看看你求人的樣子。」

余以森的表情保持一片空白。「我不是來求你,我只是來告訴你一項事實。」

她聳聳肩,走回客廳。「進來說吧!」

余以森緩緩走進來。「你到底想要什麼代價?」他開門見山的問道。

韋詠妮只是一逕的冷笑,她轉過身看他。「你想喝些什麼?」

他眯眼。「直接說出你的代價,只要不離譜,我都可以接受。」

「余家少女乃女乃。」

「作夢。」

韋詠妮的臉扭曲,但又瞬間,她又恢復自制力。「你不考慮?」

「無須考慮。分手的那天,我就說得很清楚。余家少女乃女乃,你不配!」

「即使我有你的孩子?他是你們余家的骨肉!」她在余以森面前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恨他的無情,更恨自己愛他的心不變。

他面不改色。「這孩子不見得是我的。我余以森沒必要戴綠帽子。」

韋詠妮終於忍不住嘗他一巴掌。「我說過,自從跟了你之後,我沒有其他男人。但你呢!你照樣拜倒在其他女人的腳下,不忠的是你,不是我!」

余以森開始不耐煩起來。「我並沒有阻止你和其他男人交往。我今天之所以來見你,純粹是希望你拿掉孩子。代價在合理限度內,我可以容忍。」

「如果我不拿呢?」韋詠妮存心在老虎面前拔毛。「你打算怎樣?跟我同歸於盡?」

「你不值得!」余以森無比嘲諷。「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不拿掉孩子,我會讓你知道你付出的代價有多重。」

「你以為天底下就只有你余以森會報復?」

他的眼光冷硬下來。「你想嘗嘗身敗名裂的下場?」

「這正是我要說的。」「韋詠妮抱定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心理。余以森的表情絲毫未變。」這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你會後悔你今天所說的話。」他投給她最後一眼,就毫不眷戀的離開了。

韋詠妮喃喃詛咒著。

她發誓她會毀了余以森。

隨後當門鈴響起時,她怨毒的心情突然大好,余以森畢竟對她還有情意。

她故意慢條斯理整理衣服,才去開門。

她的內心充滿得意。

白曼玲剛從英國回來。經過一天的找尋,終於找到了地址上的公寓。

她正打算走上前按鈴,看見一個高大的男人帶著微不可見的憤怒走出來。

出於直覺,她避開他,直到他開車離去,她才上前按鈴。

「余以森,你總算回頭求我了……」開門的是一個世故、嬌艷的美麗女子,她眼里的得意在見到白曼玲的瞬間消失無蹤。

「你是誰?」韋詠妮氣咻咻地問道。

白曼玲打量她全身上下。

「小表!我在跟你說話,你听見了沒?」她不屑的眼神停留在眼前年輕、稚氣的女孩身上。

「我二十一歲,不是小表。」白曼玲帶著濃厚的英國腔。「我叫白曼玲。」

「白曼玲?我不認識。」韋詠妮正在氣頭上,想關上門。

她立刻上前阻止韋詠妮,她的力道大得出奇。

韋詠妮有些緊張。「你到底是誰?」

「我說過,我叫白曼玲,老實說,這個中文名字我已經很久沒用了,連我自己听了都有點生疏。」她譏誚的看著韋詠妮臉上顯而易見的驚慌。

「你到底想做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你不走,我就叫警察。」

「親姊妹也叫警察?」白曼玲看起來吊兒當的表情讓韋詠呢看了就生厭。

「親姊妹?」韋詠妮仿佛听到笑話般失笑。「想騙錢也該去騙三歲小孩。我韋詠妮是什麼人,你也敢來誆我?」她想關上門,卻再度受到白曼玲的阻止。

「你不信?你可以打電話問媽咪,我們是同母異父的事實改不了。」她用力推開門,給她一個號碼。

「你––」韋詠妮氣得七竅生煙。

「打呀!」白曼玲厭煩的表情令韋詠妮想狠狠的打她一巴掌,但接下來的一句話奇跡似的改變了她的怒氣。

「我的母親姓黃,叫曼妮。二十二年前跟個英國華僑離開台灣,到英國創業……」她滿意的看見韋詠妮臉上吃驚的表情。

「你真是我妹妹……」

韋詠妮遲疑的走向電話。

以萌沒想到馮邦會在畢業前親自來找她。

她喜悅的表情一覽無遺,先前的擔心、懷疑全被她拋諸腦後。

但她沒想到馮邦是專程來要求分手的,這個消息對她而言,仿佛楮天霹靂。

「為什麼……」她虛弱的問道,眼楮已經通紅起來。

馮邦只是聳聳肩。「我們都還年輕……」

「這就是你的理由?」以萌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你不是還向我求過婚嗎?我不相信你當初說的全是謊言!」平日害羞的她竟毫無顧忌的喊了起來。

馮邦著急的四望,擔心有人听見。「小萌,你不必這麼大聲。分手在年輕男女間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可以再去找其他適合你的男孩。」

以萌恍若未聞,淚水遍布她的臉頰,她只是一直搖著頭,不肯接受這項事實。

「小萌,我真的不適合你……如果不是你緊迫著我室友給你消息,我不會來找你。我們之間也不會弄到這個地步。」

以萌淚眼目蒙目龍的望著他。「為什麼……你怕我爸不答應我們來往嗎?我會說服爸的,你不必擔心……」

「小萌,你不要明事理,好不好?」馮邦第一次對她流露出不耐煩。「我們之間根本已經不可能了,何必苦苦哀求呢?再說,憑你一個千金小姐,要愛哪一個男人還有得不到的嗎?」

「我不愛其他男人,我只愛你一個呀!」她哭得連眼都腫了。「馮邦,我有什麼讓你不滿意的地方,你直說,我可以為你而改,我們之間……不必鬧到分手這種地步……」

「你很好!是我不夠格配你,行不行?拜托你別這樣,讓人看見了多沒面子。」

「馮邦……」

「小萌,我們都是知識分子,既然我發現我不再愛你,我就必須坦承,對彼此有個交代,你不能再死纏著我不放了。」

「可是……我愛你……」她抽噎著。

「如果愛這麼容易說出口,就不是愛了。」馮邦板起一張臉。「我出面說明,最主要還是告訴你,以後不必再找我了。就算找到我,我還是不會愛你。」

「馮邦……」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言盡於此。你就當沒我這個人的存在,以後見面也不用向我打招呼,省得彼此尷尬。」馮邦說完,就瀟灑的走了。

以萌呆呆楞楞的站在那里,淚流不止。

她愛馮邦甚過她的生命,她無法理解他不再愛她的原因。

她閉上眼,腦里只清楚的停留一個意識––既然馮邦不再愛她,她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她沖出校門,沖向車陣。

雷士霆嚇出了一身冷汗。

尖銳的煞車聲及時響起,對他而言不是噪音,而是悅耳的天籟。

他閉上眼,企圖平復仿佛跑了百米的心跳聲,再張開時,他的眼里只有滿滿的怒氣。

雷氏家族的特征似乎無時無刻不跟在他身邊,隨時等著爆發。

他怒氣騰騰地跨出車門,準備發泄他先前受的過度緊張、刺激,卻看見一個像游魂似的女孩,眼神空洞的站在離他車前一寸的地方。

他的憤怒凌駕理智。

他走上前,打算罵個痛快。「小姐!你知不知道這里不是人行道?想闖馬路也得擦亮你的眼楮!你想死,我還不想陪你死;如果你想找死,請找別人陪葬。老天!我的車是新買的,還沒跑上一回,就觸霉頭,要是真撞上了,我不是賠本了……」他一股腦兒的發泄出來,看見女孩繼續走向馬路中內,他急忙抱住她,閃過迎面而來的車輛。

「喂!」雷士霆心驚不已。「你真想死呀?」

女孩的眼楮流下淚。「我要死……我要死……」她不住的低喃著,想掙扎出他的懷抱,走向馬路。

雷士霆懷疑自己遇上了瘋子。

「喂!你還好吧?有什麼事想不開?何必尋死呢!」今年八成流年不利,踫上這種事。

而他只不過想開新車出來兜兜風罷了。

他耙耙頭發。「小姐,我送你回家,好不好?」他自認倒倒楣,既不忍心留她一個人在馬路上「閑逛」,也無法對自己良知負責。

「我想死………」她只是重復呢喃著,對於雷士霆的問話完全听而不聞。

雷士霆嘆息,注意到她身上背著小皮包。他想了想,干脆把子孩摟到懷里,只手打開小皮包,翻察里頭的小東西。

他打開放在里頭的皮夾,看見一張字條塞在里頭。

他震驚莫名,因為他看見邵慕堯的地址,還有一個陌生女孩的名字寫在上頭。

難道是邵慕堯惹的禍?

雷士霆馬上搖頭否決。邵慕堯決不是這種男人,這其中必定有原因。

情勢迫他好人做到底。

他只有長嘆口氣。「好吧!我不管你听不听得見,我把你送到邵家,至於以後會發生什麼事,可就不關我的事了。你別又尋死尋活的連累我。」他一把抱起她,放進車里。

除了自嘆倒楣外,他還能如何呢?

他倒想看看平日不苟言笑的邵慕堯做何解釋?

雷士霆送她到邵家時,邵慕堯正待在書房里,听見一聲尖叫後,他忍不住長嘆一聲,放下公事,走出書房。

他以為商婷已經習慣這里,而他不認為還有什麼事能嚇住她。

他走出去的時候,看見老古、亞柏同時抵達客廳。

「然後他的目光移到雷士霆,還有他懷里抱著的女孩。商婷正震驚而難過的看著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以萌,你怎麼了?」商婷看了以萌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落淚。

邵幕堯快步走過來。「怎麼了?」他皺起眉頭。

老古搖搖頭,指向雷士霆。

雷士霆急忙為自己劃清界線:「我完全跟她沒關系。我也不知道她是誰,純粹是見義勇為。」

商婷根本沒心听他解釋,她只擔心的看著以萌茫然,紅腫的眼楮。「以萌,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她忍不住鼻酸,一股徘徨的感覺爬上她的心頭。

以萌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卻不知從何幫起。

「我要死……」以萌始終呢喃著這句話。

「以萌!」

雷士霆聳聳肩。「她從頭到尾只說這三個字,我還是翻她皮夾,才知道她跟你們有關系。」

邵慕堯當機立斷。「老古,打電話請溫醫師過來。亞柏,把她抱上去。」

亞柏立刻從雷士霆懷里輕松地抱起以萌。

商婷急忙為亞柏引路。「來我房里。」她的眼里只有以萌。

等到客廳里只剩下邵慕堯與雷士霆兩人時,他們彼此對看。

雷士霆終於打破沉默。「顯然剛才那位慌張的繞著我走來走去的女孩就是你的‘小表妹’?」

「可以這麼說。」

雷士霆試圖回想她的模樣,但很快的,他就放棄了。

那時候,他的注意力全在懷里嚷著要自殺的女孩,哪有餘力注意其他人?

「這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踫上婷婷的朋友?」

一談及這個,雷士霆的不滿全冒了出來。

「我只不過開新車兜風,哪知道突然跑出她來。如果不是我緊急煞車,不但我的車成了殺人機器,連我也成了殺人凶手。」他愈說愈氣。「要不是我眼明手快,她不但自殺成功,連我將受連累。她怎麼不上吊、服安眠藥?甚至切月復自殺都行!吧嘛還得拖一個當墊背的?」他簡直火冒三丈,眼看就要上去跟她理論。

邵慕堯不得不阻止他。

「士霆,她神智不清,你跟她理論也是白費唇舌。」

「起碼可以消我氣。」雷士霆不情願的瞪著二樓的房門。「我真不知道當時我怎麼會好心的把她送來。我應該讓她被每一輛經過的車子輾過,讓她看看自殺好不好玩!」

「士霆,你太激動了。」

邵慕堯心平氣和的語氣引起他的注意。雷士霆有些吃驚的望著他。「你是邵慕堯?」

「假如包換。」

「我懷疑。以前我所認識的邵慕堯似乎不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個比冰石還要冷的男人。我真沒看錯?還是你騙我?」

邵慕堯不予置評。「你的幽默一年比一年差。」

「夾雜著真話的幽默感本來就不討人喜歡。」雷士霆擔心的望向二樓。「她會沒事吧?」

「老古去請邵家的家庭醫生了。」邵慕堯保留道。

「她一心尋死,一定是踫上了什麼傷心事。」雷士霆推測。

「無論如何,只有等她清醒過來就真相大白了。」邵慕堯眉一揚。「很難得見到你對一個女孩如此關心。」他意有所指。

雷士霆只有一個答復:「我差點成了殺人凶手,我當然必須知道造成這種結局的原因是什麼!」

邵慕堯對他的答案倒沒多大興趣。「如果你想在這里等出個結果來,或許我們可以在書房等。」

雷士霆的眼光從二樓房門移到他臉上。

「何樂而不為呢?反正我也想知道你小表妹的近況。」他突然輕松一笑。「我很慶幸對手不是你,否則我真不知道是否有勝算的機會。」

邵慕堯沒答話。

商婷一直待在以萌身邊照顧她。

她認為以萌會到這種地步,多多少少她也該負些責任。

她應該多注意以萌、多為朋友盡心,而不是在以萌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自顧自的享受身為邵家小姐的殊榮。

所以當她看見以萌首次醒來,以清醒的眼光看著她時,她終於松口氣,放下心中大石。

「圓圓?」以萌困惑的看著她,再看看陌生的臥室。

商婷吸吸鼻子,又哭又笑。「以萌,我不準你以後再這樣嚇我!你知不知道,你嚇這麼一次,差點沒嚇走我半條命。」

「我嚇你?」以萌仍然很虛弱,她企圖搜尋記憶;然後赤果果的傷痛呈現在她眼里。

她的淚水迅速彌漫眼里。「我寧願自己昏昏沉沉,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記得。」

「以萌!」

「我說的是實話。我昏昏沉沉的時候,不會想起馮邦給我的打擊,但現在呢?清醒了,留下的只有滿滿傷心的回憶。」以萌閉上眼,她的眼角流出淚來。

「以萌,我不準你說這種話!」商婷大聲的否決她的想法。「世界是現實的,天底下不是只有馮邦一個男孩。」

「但我只愛他一個人。」以萌悲傷的回答。「即使他對我殘忍的提出分手的要求,我還是愛他。」

商婷不敢相信。「他真的提出了?也許是以訛傳訛,算不得數的。」

「他親自對我說,還會有假嗎?」

「我找他理論!他竟敢拋棄你!」商婷為好友感到不值。「如果不成,我找亞柏、老古,甚至慕堯表哥去威脅他。」

「我不要!」以萌紅著眼。「我已經拉下自尊求過他一次了,我不希望讓你們跟我一樣,把自尊白白送到他腳底下去,任他踐踏。」

「以萌!」商婷感到氣憤。「馮邦有眼無珠,他配不上你!」

以萌把眼光幽幽的移到她身上。「圓圓,我是不是很差勁?連個心愛的男孩都留不住,我是不是一個毫無魅力的女孩?」

「不!你當然不是。」商婷立刻反駁她的想法。「你善良、溫柔,就連我也比不上你。是馮邦瞎了眼楮,看不見你的好處。這種男孩不值得愛,也不配得到愛。以萌,為這種男孩自殺不值得。」

以萌哭了,已經紅腫的眼楮掉下更多淚水。

商婷慌張起來,想安慰她。「以萌,為馮邦這種人哭是浪費眼淚……」

「不!我不是為他哭。早在我想自殺前,我的淚水就已經為他哭盡。」以萌感激的看著商婷。「我是為你的話而哭,圓圓,我好高興這輩子能交到像你這樣的朋友。」

商婷咬著唇,強顏歡笑。「既然如此,你以後就不準有自殺這念頭,否則我跟你絕交。」她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我不會想自殺了。人死的念頭只有一次就夠了。」以萌仿佛把一切看淡了似的。」圓圓,這幾天我住在這里,方便嗎?」

「你愛住多久都可以。」商婷的腦海里迅速形成一個計劃,她繼續說道:「反正我在邵家也滿無聊,有你陪著我住,我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不方便呢?」

「邵慕堯會答應嗎?」

「慕堯表哥會答應的。」商婷緊握住以萌伸出來的手,望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頰,商婷不禁鼻酸了。「以萌,需要我通知余伯父嗎?」

「不!以萌費力但堅決的否決。」我不要讓爸他們知道這件事。圓圓,你千萬別告訴他們,我不想讓他們為我出氣。」

商婷皺起眉。「你還關心馮邦?」

「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而已。」以萌直視著她。「我差點沒跪下來求他,我已經夠丟臉了,我不要爸他們跟著我丟臉。反正他們不常回家,他們不會知道的,圓圓,答應我!」

商婷持懷疑態度。「好吧!你不說,我就不說。」她注意到以萌的倦意,擠出笑來。「你該休息了。好好的睡一覺,醒了就什麼事都沒了。」她站起來。

「真的什麼事都沒了?」以萌喃喃自語,眼神有些茫然。

「余以萌!」商婷表面裝出生氣的模樣,實則心疼不已。

以萌勉強笑了笑。「我不會胡思亂想的,等我醒了,你會來看我吧?」她不想孤獨一人,那會讓她想起馮邦,想起她的哀求、馮邦的無動於衷。

她寧願死了算了,也不願再想起那些事。

「我會的。」她為以萌蓋好棉被。「你一張開眼楮,我就會陪在你身邊,直到你終於發現我是個多嘴婆為止。」

以萌安心的閉上眼。

就在商婷輕悄悄準備離開房間時,以萌突然開口:「圓圓,放棄你的想法。」

商婷吃驚的回過頭。

「我不許你找馮邦理論。」以萌仍然閉著眼。

「你……怎麼知道?」她斯斯艾艾的問道,臉上有股被抓到的狼狽。

「如果你不了解你,我還算是你朋友嗎?我雖然沒國色天香的美貌,但我不笨。我知道你腦子里在想些什麼,別找馮邦理論,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他平靜的說道。

商婷滿臉不平。「我不是要找他理論,我是想狠狠的打他幾巴掌,讓他知道既然你這麼愛他,他何忍拒絕你!」她把先前隱藏的憤憤不平一股腦兒的渲瀉出來。

「我們之間沒緣分。圓圓,我不想再听到有關他的事了。你不會去找他?」

商婷過了半晌,才不情願的回答:「不會。」

「謝謝你。」以萌不再說話。

商婷在門邊盯了好一會,才打開門。她看見邵慕堯安靜的站在門外。

她輕輕地關上房門,投入邵慕堯張開的懷抱里。

然後她終於將所有為以萌感到心疼、委屈、不平的淚水全發泄而出。

韋詠妮發現她的客戶減少了。

連續一個月以來,服飾店的顧客一日比一日少,就連老主顧也不見蹤跡。聰明的她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立刻找來雷士霆。

她不相信她會斗不了余以森。

她冰冷的美麗眸子充滿恨意。「我要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征信社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雷士霆冷靜的望著她。「韋小姐,雷氏征信社在台灣是信譽最好的一家,如果我不滿意,你盡可以找別家。」如果不是礙著余以森的請求,他老早就不想為她做事了。

他活了三十幾年才發現女人充滿復仇的欲念是多麼的可怕!他同情余以森,但更同情韋詠妮。因為他知道光憑一個韋詠妮是斗不過余以森的。

韋詠妮的臉色稍稍緩和下來,她知道雷士霆說的是實話。

「好吧!最近你們征信社查到什麼消息?」她改個方式,口氣也沒先前憤怒。

「余以森在這幾個禮拜仍然約不同的女人出去。除此之外,他在進行一項報復行動。」雷士霆將余以森告訴他的話轉述。

「報復行動?」韋詠妮的心涼了半截。「他真不顧我們之間的情意?」她喃喃道。

「韋小姐,余以森這個人不好惹,你……何不就此罷手?」

「不!」韋詠妮一听見他的話,立刻翻臉。「除非他肯回心轉意,否則要我罷手是不可能的。」她斬釘截鐵的拒絕。

「即使到頭來身敗名裂、傾家蕩產?」

「就算同歸於盡,我也甘心。只要毀了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她沒注意到雷士霆一抹擔憂的神色。「雷先生,你能查得到他的報復行動嗎?我願意出高價,只要你能辦得到。」

雷士霆一揚眉。「事實上,這並不簡單,但雷氏征信社提供最完美的消息。余以森想要讓你在台灣待不下去。他目前第一項步驟就是打垮‘詠妮’服飾店,如果你想收手,還來得及。」

韋詠妮專注於余以森的計劃。「他想切斷我的經濟來源?」她冷笑。「他以為這樣就會讓我放棄,離開台灣?他完全錯了。」

「錯了?」雷士霆為余以森探听消息,即使這違反了他的本性與征信社的宗旨,他也只有認了。

「在台灣並不是有錢就能操作一切。」韋詠妮自顧自的拋下這句話後,就住口不言。她轉向雷士霆說道:「雷先生,我希望你們能盡一切力量查出他所有的行蹤,還有他所有約過的女人,尤其是他對我所有不利的計劃,價錢方面我不會虧待你們,只要你查出我所想要的消息!」

雷士霆表情一片空白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他了解余以森與她分手的原因。他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接受復仇如此強烈的女人。

他很慶幸他未曾踫上過像韋詠妮這樣的女人。

他真的很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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