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台中——
世上就是有這種母親和女兒的組合。
溫柔賢淑的母親急著為小泵獨處的女兒尋覓婚事,而老大不小的女兒則一副事不關己、急死太監的意興闌珊樣。
「依依啊,媽媽前幾天幫你介紹的陳氏企業公子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要回絕人家的邀約?害得今天陳媽媽從美國打電話來,要我問問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莫母直闖女兒閨房,顧不得寶貝女兒正在補眠,一把掀起她身上的暖被。
「媽,拜托,我很累,你不要一早就跑來煩我。」莫依依搶回被子,連眼也懶得睜。
「都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你好意思說這種話。」莫母不悅地在床沿坐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是我平常的睡覺時間,我畫稿畫到今天早上六點才上床,你饒了我好不好?」身為漫畫家的莫依依,語中夾著相當程度的倦意。
「不行,你得先把話說清楚,不然,你別想好好睡。」莫母重新掀起她覆在臉上的棉被。
「好啦好啦,就讓你慢慢問……」她勉強睜開惺忪的眼,心不甘情不願投降。
「給我坐起來,你這種懶散樣子,別說是已經相十次親了,就算是再好的男人也會被你嚇跑。」莫母對她的馬虎態度感到無奈。
「反正我不急著結婚,有沒有男人無所謂。」莫依依顯然不苟同母親的看法。
「就是你這種無所謂態度,男方才會認為我們莫家沒有誠意。」莫母沒好氣地責備。「人家陳公子對你可是很欣賞,他說現在這種社會像你這麼單純又有思想的女孩子已經很少見了,所以他真誠地想先和你做個朋友,看看合不合適再說。人家是哪里不如你意,你昨天干麼在電話上回絕人家?」
「昨天那家伙有打電話給我嗎?」她抱著枕頭回想了下。好象是有那麼一回事,當時她正忙著畫草稿,邊講電話邊畫。
「依依,你連陳公子有沒有打電話都會忘記?你……」莫母氣得結舌。
「媽,陳建國那家伙是個很無趣的人耶,名字俗氣也就罷了,談話內容更是毫無情趣可言,才第一次見面,他就一直談著他的理想抱負、公司的經營方針和理念,最糟的是他講了半天,我還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做哪一行的。與其跟這種人交往約會浪費時間,我還不如抱著史奴比睡覺。」她重新躺下去。
不行了,她困得撐不下去。
「陳公子可是難得的青年才俊、企業菁英,陳伯伯名下的所有企業,將來都是交棒給他,你要是嫁過去,就是現成的少女乃女乃,一輩子不愁吃穿。」
「媽,我們家的財力也不輸陳氏啊,我待在這個家一樣不愁吃不愁穿,就算不是別人家的少女乃女乃,至少也是個莫家千金,何必去沾惹那一身不必要的魚腥味?」她已懶得再跟母親爭辯。
相同的話題和爭論重演過太多次,她的婚姻大事一直是她和母親問的導火線。
「你把結婚當作上菜市場買魚?依依,是不是我和你爸爸讓你的生活過得太舒適,造成你過度依賴家里?你要知道,爸媽可是沒辦法照顧你一輩子的。」莫母很疼這唯一的寶貝女兒,就因為太寵愛了,才養成她太過依賴父母的習慣。
「就是因為知道沒辦法和爸媽永遠在一起,所以才希望能夠晚一點嫁出去嘛。」她拉著母親的手撒嬌。
「你啊,如果能夠靠自己找到男朋友是再好也不過了,只可惜你的工作環境太封閉,才會讓爸媽這樣為你著急,不然你到爸爸公司去當個文書什麼的,至少也可以多認識一些異性朋友啊!」被她一撒嬌,莫母就沒轍。
「媽,我才二十六歲,終身大事還可以拖個兩、三年,你不要再哩叭唆了。」她微皺柳眉,整個人縮窩在溫暖被中。
「依依,媽媽真的覺得那個陳建國不錯,我已經邀他今天晚上到家里吃便飯,你得把晚餐時間挪出來喔。」莫母先斬後奏,依不得她。
「媽……拜托,人家正在趕稿耶。我哪有美國時間陪那個大少爺吃晚飯?不要啦……」她低聲哀嚎,無力地癱在床上。
又來了,要是母親每個星期都玩同樣的把戲,這個家她快待不下去了。
「我管你,反正你今晚一定得下樓來吃飯,要不然我會要你爸爸不準你再走漫畫家這行業。」她掀開棉被,板著臉鄭重地對莫依依威脅道。
「好啦,隨便你了。」莫依依揮揮手,雙手一掀,重重將被子蒙上,決計不再理會母親的嘮叨。她暗下決定,等畫完這回連載,她一定要出走,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住上一年半載。
近半年來,被母親半強迫的相了十次親,對象都是和父親一樣的商界人士後代。那種一成不變的職業領域和成長模式,老實說,真令人感到厭惡。
經過多年努力,在台灣這種不健全不成熟的漫畫環境中,她好不容易成為所謂的漫畫家,獲得眾多讀者和出版商的認同。她可不希望嫁為人婦後,得被迫放棄這項興趣兼工作,成為母親口中的豪門少女乃女乃。
十場相親飯局下來,她和那些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第二、三代見了面,也吃了飯,更談了不少話。
結局是令人泄氣的。
那些企業大少們把她用心經營的漫畫家職業認為是玩票也就算了,最糟的是,他們一致希望自己未來的妻子能夠專心顧家、養兒育女,對內做個全職的家庭主婦、對外則是帶得上台面、光鮮亮麗的企業少女乃女乃。
問題就在這兒,要她過著那種被男方家族牽著鼻子走、毫無自我空間的婚姻生活,不如要她死了算了。與其讓她的靈魂被活生生軟禁,她寧可如現在這般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雖然父母的美滿婚姻生活,曾經讓她一度向往過所謂的婚姻及愛情。
但……現實是殘酷的,在經歷過學生時代一次刻骨銘心的不成熟初戀之後,她對夢幻似的童話愛情完全改觀,也明白愛情的真正面目並不是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當她明白幸福快樂的背後,必須由不安、猜疑、痛苦、淚水……等等的心碎過程構築而成,對于所謂的愛情,她便開始敬而遠之。更何況,不是每個戀情都能夠有個美好結局,付出這些必需代價後,許多戀情依舊不得完滿。
年少輕狂時的山盟海誓、愛恨情仇,讓她從此不再輕易交付出真心。這不是自私,只是她保護自己的本能反應罷了。
已記不得多久沒有談過感情了。現在,愛情對她來說,是民生必需品外的奢侈品,可有可無。要了,只怕無法真心以待,這對對方並不公平;不要,卻又得忍受父母的嘮叨和周遭親友的關愛眼光。在兩難中,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四個年頭。
一晃眼,她竟也二十六歲了。
輾轉反側的疲倦中,伴著她無法入眠的,竟是那段已經模糊不堪的初戀回憶。
東京•田園調布區——
「太好了,果然和之前所想象的一樣,有個有錢人的好朋友真不賴。」將車錢付給出租車司機後,莫依依提著行李,抬頭望向眼前那一棟又一棟的高級洋房。
不愧是全日本房價最貴的高級住宅,充滿日本精致及歐美豪華的氣派風格。能夠住在這一區的日本有錢人,若不是政商界的頂尖人物,也必定是熱門搶手的影歌星人物。
雖然莫家在台灣也小有財富,但要生性節儉、白手起家的爸爸買一棟這種豪宅,恐怕也得等到下輩子,真不知住在這兒的人都長得什麼樣子?莫依依一臉好奇地打量周遭的陌生環境。
罷剛從機場一路搭出租車過來,也沒見到幾個路人走在街上,大家都是一輛又一輛的雙B及保時捷呼嘯而過。看來,這里的住戶有錢到人手一車,難怪當她告訴出租車司機要到田園布調區時,司機先生回以一個相當詫異的神情。
「來這里真是來對了,不但可以擺月兌媽媽的唆,還可以順便讓陳建國那不要臉的家伙死心,一舉數得!」她舉臂歡呼,拉著一大箱的行李,緩步走到一家洋房前。
田園調布區的房價雖是日本之冠,然而並非每一間豪宅佔地都相當廣闊,有的房大地大,花園、泳池、網球場一應俱全,有的則是精巧雅致,除小花園外,泳池、球場皆無,住戶們只能到健身房去過過癮。
莫依依站在青銅雕花門欄前,後悔剛剛開心得太早,跟朋友借來的這間「豪宅」,顯然屬于後者,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型的小豪宅。而且該死的是,或許已有一段時間沒有人住了,從外觀看去,這屋子竟有種陰森恐怖的荒廢之感。屋外雜草叢生不說,就連小花園的老樹上,竟還有烏鴉棲息。而那些可怕的烏鴉,還以一種相當邪惡的視線往下俯看,彷佛在譏笑她。
不會吧……莫依依大感不妙。這種高級住宅區,怎麼會有像鬼屋般的「豪宅」,一滴冷汗自她額上滑下,雙手掌心瞬間涼了大半。
「你找人嗎?那房子的主人已搬到台灣,短時間內是不會回來了。」一個春風般的聲音活生生將她自震驚中拉回現實。
視線自荒廢的屋子一拉,重新落在聲音來源處。
一個長發及肩的男人,手中拿著水管,身上穿著水藍色工作服,站在距離不遠的隔壁花園里。
「豪華鬼屋」隔壁的這棟洋房同樣屬于小巧精致型,兩家之間的距離不很遠,最窄處僅以彼此的花園相間隔。
「空……邦……哇……」對方流利的日文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流冷汗傻笑兼賣弄爛日文。
听到她生澀的日語,再笨的人也不會重復第二次日文。
任無情打量她一會兒,改以流利的英語。「你是台灣人?」他的神情是溫和平靜的。
她點頭,還好她的英語沒有還給英文老師。
听他一口標準的牛津英語,她這才開始正眼注意起他。
這個男人八成是隔壁的工人吧,一身簡單的白衣藍褲。長得挺高的,臉蛋也不賴,待人更是和氣,真可惜了他藍領階級身分。不愧是高級住宅區的特殊風格,就連整理花園的工人也一口流利英文。
「這幢房子已經空了很久,你該不會是要住進來吧?」他見她腳邊的那一大箱行李,隨口問起。
這次是相當標準的中國話。
「原來你會說國語,早說嘛!」她大大松了一口氣。
「離家出走」的她是不可能立刻回台灣的,如果這間破爛豪宅真的不適合人住,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還好隔壁鄰居的工人會說國語,聊勝于無。
「你需要幫忙嗎?」他望了望手表,心里掛念著剛剛烤好的番瓜派。
「其實也沒有啦,只是很開心在這里見到會說同樣語言的人罷了。」見到這男人後,她立刻取消打退堂鼓的念頭。
事到如今,也無路可退,截稿日迫在眉睫,她也沒有時間可以反悔了。
一星期後,她得交出二十四頁的黑白稿和一張封面彩稿。一想到非人的工作量,她咬緊牙根掏出鑰匙。想想,從小到大,她還不曾一個人獨處過,在父母親用心呵護下,她從未一個人在外頭留宿過,即便畢業旅行,也都是跟朋友們住在─起。
打開門口的小小矮欄後,她重新拖起大行李箱,往小花園的碎石道走去。
「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從廚房窗口喊一聲就行了。」他細心交代完,隨即放下手中的透明水管,並將之卷好,之後快步的走進屋內。
「人還不錯嘛,不知道這家的屋主長得什麼樣子?說不定是哪個日本工商大老。」她的想象在任無情進屋後戛然而止。
將視線重新定在往後她得暫棲的地方,挫敗感油然而生。
「至少每個星期請別人來打掃整理一次嘛。」她望著荒廢的花園,不禁抱怨起來。
草坪和花園看得出來有人整理過,可能是社區委員會為了維持一定的社區水準,不允許這種地方有雜草亂生的髒樣。但和隔壁花團錦簇的美麗景致比較起來,這里的花園景觀真是荒涼得可憐。
「唉,真是交友不慎,虧她還好意思跟我收一個月五萬塊台幣的房租。」她低嘆一聲,大有誤上賊船之感。
這屋子是她跟住在台灣的日本好友朵拉租來的,幾天前知道朵拉家在日本有棟房子空著,她二話不說立刻跟對方租下,沒想到這屋子的狀況跟她所期待的有著嚴重落差。
打開門鎖,將行李箱拖進玄關之後,她總算松了一囗氣。房內的擺設沒有想象中的糟,大致都還維持一個家的樣子。只是年久失修,除了灰塵、蜘蛛網滿布外,地板還有些地方充滿水漬。
尋著水跡走去,一路來到廚房,這才發現漏水的罪魁禍首是廚房的水龍頭。
也不知是誰把水栓堵上的,一滴又一滴的漏水流滿水槽後,便外溢到廚房地板,之後流到客廳,濕了所有原木地板不說,就連平鋪在地的高級地毯也一並遭殃。
「回去後,我一定要找她算帳。」她望著一團糟的廚房,氣得直發抖。這種地方根本沒法子住人,等她把這棟破豪宅整頓完畢,她的交稿日也差不多到期了。
她捏著鼻子,一步步地走到水槽旁,準備把橡膠水栓拉起。誰知,手才一探入長滿青苔的水槽中,尖叫聲隨之而起︰
「救……救……命啊!」尖叫過後,緊接著是發不出聲的顫抖。一個不小心,沒注意到滑腳的濕地板,整個人隨之滑倒……
「怎麼回事?」待任無情聞聲來到廚房,她整個人已滑倒在地,濕了一身。
「有……老鼠和死蟑螂……」她指著水槽,長滿青苔的水面上果然飄著幾只四腳朝天的黑棕色蟑螂。至于老鼠,他倒是沒瞧見半只。
「要不要緊?」抽回視線,他彎來,扶起一身狼狽的她。
「沒有比現在更糟了。」她哭喪著臉,渾身濕答答的。
「這個屋子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糟糕。」任無情環顧四周,打量起這間以前經常拜訪的鄰宅。
「完了,這樣子我要怎麼住下去……」好不容易被他攙扶起來,一想到茫然的未來,腳一軟,又不由自主地蹲坐下去。
「小姐,或許臥房沒有你想象中的糟。我剛剛進來時,發覺大廳的狀況尚可,只要打掃一下就可以了。」他很好心地安慰道。
「不了,我不想再受刺激了。」她揮揮手,沒有勇氣去承受第二次刺激。
「事情沒有你想象中的糟啊。」他溫和地鼓勵著。
見她可憐兮兮地坐在地板上,宛如一個大孩子般任性率真,不由得心生憐惜。
「我很差勁對不對,禁不起一點點挫折。」她哭喪著臉,只差沒掉下眼淚。
「任何女孩子遇到你這種狀況,都會有這種反應的。來,我陪你到二樓去看看。」他拉起她,替她擰去長裙上的水滴。
「我不該來的……」有他的鼓勵,她總算肯面對現實。于是在他的帶領下,兩人走上樓階。
「你好象對這屋子很熟,以前你來過?」跟著他的腳步,她的衣服一路滴水滴到二樓。
「我們家和這屋子的主人是三十年的老鄰居了,以前常來他家作客。」任無情簡單地回答。
「原來如此。」她點點頭,望著他高挑的健碩背影,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
這個男人和她之前所認識的其它男人完全不同,沒有虛假的笑容,也沒有造作的言談。
從剛剛踫見他開始,他的語氣和表情總是不冷不熱,沒有耀眼的笑容,也沒有多出的熱情,總是剛剛好的,讓人感受到他平靜溫和的氣息。
這麼多年來,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好奇,這種類型的男人是她從未接觸過的,和那些大企業的小開迥然不同,或許她可以把他的外貌和個性A來當下部漫畫的男主角。
「我說吧,這臥房沒有你想象中的糟糕。」
他領著她來到二樓主臥室,一開門,映入眼簾的是藍白色系的大套房,有大大的雙人床、大大的梳妝台,一體成型的桃木衣櫃以及一套相當豪華的衛浴設備。
「這房間還保存得相當好,除了有些討厭的灰塵外。」她相當驚喜地走進房內,藍白色系的地中海裝潢是她最喜愛的色調和風格,身在其中,整個人好似度假般悠閑和輕松。
「花個半天的時間就可以把這整間屋子整理得很干淨。」他隨手打開緊閉的陽台落地窗戶,讓新鮮空氣流進。
從這間主臥房望出去,正好和任家的主臥房相對。當初雙方長輩在設計房屋藍圖時,用的即是同一款造型,除了左右相反外,兩棟房子大體來說是同一個樣的,就像雙並別墅般。
「沒關系,反正只要有一間房間讓我窩著就行了,我不打算動用客廳和廚房。」她跟著來到露天陽台,同他站在身旁。
來到他身邊,她才發現他真的好高,至少多出她二十公分。
「不用廚房,你怎麼解決三餐?」他低頭問。
「可以叫外送啊,要不然到超巿買些現成便當也行。」她聳聳肩,一副有何不可的俏樣。
反正她又不會煮飯作菜,要廚房有屁用?再說也沒有客人會來拜訪,客廳無用武之地,也省去打掃整理了。
「那些東西根本不是人吃的。」他沒有表情,只是淡淡地帶過。
「是比不上家里的廚子煮的,不過至少能填飽肚子,不會餓死人。」吃的方面她有心理準備,反正這屋子的狀況讓她不打算久留此地,餓一下肚子就當作免費減肥算了。
「這里的電話早已經斷線,如果你沒有行動電話,可能不方便叫外送喔。」對她天真的想法,他沒有多加批評。
眼前這小女人顯然沒吃過什麼苦,單純的想法、天真的任性、善良的信賴以及名貴的衣飾,這些特質加起來,已具備一個千金小姐的基本雛型。
「沒電話沒關系,我有行動電話,而且還有國際漫游。」她開心地拿出背包中的大哥大,得意地秀給他看。
這一點她早想到了,她才沒那麼粗心大意昵,沒有電話,她根本活不下去。
「台灣的電信系統和日本的規格完全不一樣,你那支電話沒有經過換機手續,根本無用。」
這番話,深深打擊了她的信心。
「可是……」她不相信,隨便撥了幾個號碼,話機果然完全收不到信號。
討厭!她泄氣極了。
「要是沒電話,就連叫出租車也沒辦法,在這里沒車代步的話,樣樣不方便。為了避免餓死起見,你還是早一點回台灣去吧!」他冷淡的善意在莫依依耳中听來,卻是無比刺耳。
「我……才不回台灣昵,打死我都不回去。」她被他一激,垂頭喪氣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強的倔強和勇氣。
「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住下來吧!」他不多話,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我剛剛在廚房尖叫跌倒,你怎麼那麼快就趕過來了?」她若不問心底不快。
「我剛剛好烤了一塊番瓜派,心想你剛遷入,于是順便帶了塊過來當作禮物,才走到門口,就听到你的尖叫聲了。」他答道。
「那麼那塊番瓜派呢?」她吞了吞口水。從下飛機後,她就沒吃半口食物,肚子正餓得發昏呢!
「我隨手不知擱在哪里了,可能是客廳茶幾上吧…」他剛剛忙著沖進廚房,一下子記不得了。
「我去看看!」她的腳步比他還快,一下子便來到一樓大廳。
映入眼底的,是她最不願見到的景象。
五、六只又黑又肥的老鼠,正肆無忌憚的圍在盤子上剿食。她的番瓜派……
莫依依咬著唇,恨死了這些畜生。
「看來你的晚餐沒有著落了。」他取笑似地通過客廳,緩步走至玄關口。
「等等,這些老鼠怎麼辦?」她僵著身子站在原地,根本不敢通過客廳。
「等吃完番瓜派,它們自然會一哄而散。」
「不要啦,我的行李箱還在玄關,這樣子我沒辦法通過客廳。」見他就要離開,她竟有些心慌。
「我叫你乖乖回家,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回過頭,僅淡淡地掃她一眼。
「喂,喂,不要走啦,至少幫我把行李搬過來好不好?」她壓低姿態,以懇求的語氣哀道。
「沒有本事,就不要隨便離家出走。」他沒有拒絕她的請求,一手提起重重的行李。
嘖嘖!沒想到他人高高瘦瘦的,力氣倒是不小。不像那些成天坐辦公室的天之驕子,一個比一個虛弱,像重病的白斬雞似的。
「謝謝你喔,還不曉得你叫什麼名字呢?」他還算挺好心的,直接幫她把行李箱抬上二樓。
「任無情。」他沒有回頭,冷冷的聲音自他嘴角迸出。
「任無情?你的名字好特別。日本名字也有任這個姓氏嗎?」她跟著他上樓。不但人特別,就連名字也相當特殊。
「我不是日本人,我在台灣出生。」放好行李後,他沒有多留一刻的意願。
「這麼說,我們是同鄉耶。你一個人在異鄉做苦工,一定很辛苦吧!」她刻意拉近和他的距離,這男人性情雖不冷漠,但他的表情卻溫中帶冷,屬偏冷個性的男人。
「我可不把日本當作異鄉,也不明白你所謂的做苦工。」他轉身就走。
晚餐還沒弄好,該是回去準備的時候了。再拖下去,無仇和無恨就會肚子餓得哇哇叫。
「隈!喂!」見他無情地下樓離去,她喚也喚不回,不禁深感挫敗。
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對她如此冷淡,那個男人明明給人一種開朗感覺,不該是這種冷淡性格的,為什麼他對她卻是這種態度?難不成是因為彼此還很陌生,他的態度才既冷淡又拘謹?還是她的直覺錯誤……
饑餓的狀態弄昏她的思考能力。
算了,不管如何,她還是先解決掉她的畫稿再說。
一想到還有正經事等著她辦,她立刻打開行李箱取出吃飯的家伙。至于今天的晚餐,就拿早上吃一半的杏仁女乃酥餅干充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