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傷痕有輕、有重,
但痛楚沒有絲毫差別,
因為一樣深鐫在心版上,
只是,
表現出來的受傷程度,
可以被隱藏!
「我愛你。」女孩含羞帶怯的吐露這句三字真言,她柔情款款地對相擁在床的男友訴衷情。
青春就是美,戀愛更是浪漫的情懷,對她來說,這段戀情永遠都不會忘懷。
「我也愛你。」潘桂君俊秀的臉龐顯得斯文且柔和,他凝視著他的小女朋友片刻,並緩緩的將唇貼到她的櫻桃小口上,極其熱情又溫柔地品嘗著。
「是啊!想必丁家夫婦也一定很以他們為榮吧!」
「謝謝、謝謝。」丁紅潭漾著甜甜的笑容,耐心的回應各種客套的應對,完美地扮演女主人的形象。
她今天感到滿意極了,這一切都符合她的夢想,在她大學一畢業,便和潘桂君舉行訂婚儀式,從此將他名正言順的留在自己身邊,再也不用害怕任何事了。
自丁家舉家遷來台灣後,便一直在政壇上拓展勢力,以聯姻的方式擴張政治圈子,風評一向不惡。就以今晚和丁紅潭訂婚的潘桂君為例,他是國內某大財閥的兒子,兩家政商關系各有所長,因此,雙方長輩簡直是在兩人都還未出生前,就為他倆指月復為婚了。
「這還用說,丁家的二千金、三千金,可都是高尚甜美的小姐呢!」賀客贊道。
其實,參加的賓客們各個心想,就算她們不是,丁家仍是一個很好的聯親對象,因為無論算盤怎麼打,與丁家聯姻的人都不會吃虧的。
一名和丁家不甚熟悉的人好奇的問道︰「我還以為丁家只有兩位千金呢!請問那位大千金在哪兒呢?」
沒想到他的話還沒問完,現場的氣氛就突然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人人噤若寒蟬,他彷佛是一腳踩到了地雷,大家都默然地暗自祈禱爆炸別發生。
這位賓客馬上了解禍從口出的意思,但是,他到底是哪里錯了呢?
***
丁宅目前是一片歌舞升平的熱鬧景象,所有的人都在享受美酒佳肴,卻有一個少女守在花園里,耐心地在等著人。
丁宅的花園一向被人照顧得很好,四季開著不同的花草百卉,香氣四溢,像現在這個夏季悶濕的夜晚,園內彌漫的便是玫瑰的香味。
丁橙音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眸,骨碌碌地靈活轉動著,她穿著一身亮橘色的小禮服,在黑夜中像是一個發光體般,散發出熠熠亮光,卷卷短短的秀發下有著一張紅撲撲的隻果臉,可愛得令人想咬一口。
「奇怪了,怎麼還沒有來呢?」丁橙音百般無聊地蹲坐在花園的側門前,手中無意識的拔著小草把玩,「害人家等那麼久。」
「轟轟轟」一陣機車引擎的呼嘯聲在這條窄長的後巷中突然響起,丁橙音立刻跳了起來,發出一聲歡呼,並急忙沖過去開門。
「青姊。」那輛機車才剛停穩,丁橙音已經迫不及待的撲上去摟抱住那名機車騎士。
「嘿!」丁樂青擠眉弄眼,狀似痛苦的調侃,「重啊!重啊」
「討厭!」丁橙音原本萬分的感動,倏地在一瞬間變成帶有暴力色彩的「撒嬌」。「人家才四十二公斤耶!是標準身材喔!」
「真的嗎?」丁樂青故意不信任似的反問,含笑掐掐她的臉頰。「嘖!好肥的臉。」她可是一點兒也不在意小妹的抗議呢!
「哪!這些照片給你。」丁橙音亮出一直藏在背後的牛皮紙袋。「這張是上個月家里的合照,上面有爸爸、媽媽、大哥、大姊,加上我,還有還有,這些都是我的沙龍照喔!」丁橙音興匆匆地一一說明著。
「這麼多?」丁樂青一張張地閱覽,最後,她拿起一張全家福相片塞進她的皮包里。
「對呀!本來還有大哥、大嫂和小紫紫的照片,可惜還沒有洗出來。」丁橙音一臉惋惜的說。
丁樂青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慶幸,大哥丁藍首的這樁婚姻雖然是政治聯煙,可是,他們夫妻兩人卻也算是情投意合,婚後兩人幸福美滿,最近還生了一個小女兒。
「哇!這輛機車好酷喔!」丁橙音好奇的對丁樂青那輛黑得發亮的機車車身東模西模的,言語中含有無限欽羨,「好炫喔!多少錢買的?」
「不錯吧?這是我跟緋曲借的。」丁樂青一點也不掩飾機車不是自己的尷尬,誠實的告訴她。
「秋姊姊的?」丁橙音的眼楮眨呀眨的,「我也好久沒看見她了耶!下次我還要去「空白」玩好不好?」她滿懷期待的問。
「再說吧!」丁樂青的視線突然在看到一張雙人照時,整個人僵住了!
那張雙人照上有一男一女,兩人均是今晚的主角潘桂君及丁紅潭。他們兩人穿著華麗純白的西裝與新娘婚紗,是一張很美的婚紗照。
「青姊」丁橙音也瞧見了,急著想馬上將那張相片搶過來,因為,她一點也不願意讓丁樂青觸景情傷啊!畢竟潘大哥和青姊兩人曾有過一段情……
「很漂亮。」丁樂青在平撫心情後,若無其事的把照片還給丁橙音。
「青姊,你……沒事吧?」丁橙音小心地打量她,深怕她會情緒失控。
「沒事!」丁樂青瞅著小妹懊惱的小臉,不禁釋然的笑了出來,並巧妙的轉移話題。
「好了!今天不是紅潭的訂婚喜宴嗎?你這個小女主人偷溜出來,混得夠久了吧?不趕快進去招待客人,淨在這里THREETHREEEIGHTEIGHT的!」她以搞笑的言語掩飾自己受傷的心。
「你才FOURFOURNINENINE呢!」丁橙音的臉頰忍不住蹦了起來。
姊妹倆又笑鬧了一陣子。
丁樂青不禁暗付,當年她和丁家斷絕關系時,唯一令她不忍割舍的,便是這個小妹及一向寵她的大哥了。
「你真的要走了?」丁橙音依依不舍的看著丁樂青重新發動機車引擎,小腦袋兒馬上不依地往丁樂青的身上蹭去。「大哥好懊惱這回不
能一塊兒出來和你見面,他說改天要去找你聊天,我也要去喔!」
「乖!你還沒有滿十八歲,不能去「空白」,等你再大些吧!」丁樂青寵溺的揉亂她的頭發。「替我跟大哥說聲再見,謝謝你的照片,拜拜。」話落,她便騎著車揚長而去。
「拜拜。」丁橙音依依不舍的對著遠揚而去的機車揮手,直到看不見為止。
***
「空白」PUB.
這間PUB果真名副其實,內部的牆壁及天花板上,除了照明設備外,空無一物。桌椅、板凳全是黑色系的鐵制品,吧台是用黑色的檀木組成,櫥櫃上擺著各式調酒的玻璃杯,另一邊則放置著各種酒類及飲料。
它的空間使用也很特別,桌倚散落在空曠的空間里︰由於一組組桌椅均相距一段距離,相對地也提供了相當的隱私,頗適合情侶們談情說愛。
室內灰蒙蒙的色調加上昏暗的燈光,令人一踏入「空白」,便陷入一種無重力的空虛感,似乎連腳步都輕飄飄起來。
樓中樓的設計使PUB的天花板看起來很高,彷佛即使在這里徹夜狂歡,那種喧囂的噪音也鬧不到天上!
按理說,一般的PUB不是設計得熱鬧華麗,就是故作烏漆抹黑的神秘氣氛,但偏偏「空白」就愛與眾不同,它說黑不夠黑、說白也不夠白,石灰砂色調的地板上,在一進門口處就噴上「我思,故我在」五個斗大且歪斜的黑色字體,活像一只扭曲的黑毛毛蟲,在地上匍匐蠕動似的。
那麼,這家「空白」的生意是否也名副其實的呈現一片「空白」呢?Oh,NO!非也非也,這家位在僻靜暗巷中的PUB,不但生意興隆,人氣鼎沸,即使到了深更夜半,它的門口仍是車水馬龍,彷佛一座不夜城。
「檸檬雞尾酒、阿爾及利亞葡萄酒、綠鑽佳人、粉紅調情啊!秋姊,你來啦?」穿著黑白色系服裝的小弟,邊忙著點數要端給客人的飲料,邊又分神地對剛進來的老板大聲打招呼。
「酷龍二人組」的歌曲聲嘶力竭的充斥在整間PUB,這種屬於末世紀的重金屬音樂,「磅、磅、磅、磅」的敲打著,制造出狂野的火焰音符。
「緋曲。」一名長發女子突然招手,要她過去幫忙。
秋緋曲應了一聲,隨手月兌下外套披掛到一旁的椅背上,然後敏捷地走向吧台。她有一頭俏麗的黑色短發,微褐、健康膚色,一雙清澈的大眼,寬厚適中的唇,以及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好多來「空白」的女孩都將俊俏的她誤認為男兒,對她痴迷不已,即使她們事後知道秋緋曲其實是個女兒身,仍不改初衷。
事實上,「空白」的一半客源,可說是沖著秋緋曲而來的呢!
那另一半的客源呢?當然就是長發的丁樂青的顧客群羅!
「七號三杯檸檬酒,四號桌一杯瓦起士、一杯藍色月光。」
「先生,謝謝您,總共是一千三百七十元,收您兩千,找您六百三十。」
「小張,別窩在那里打瞌睡。」
「蓉兒,麻煩你把洗衣店送洗回來的手巾拿來。」
「嗨!伙伴,歡迎光臨。」
如果說秋緋曲是一只沉默的烏鴉,那麼,丁樂青就是一只聒噪的麻雀了,有時,秋緋曲甚至懷疑她何必花錢在店里裝置音響,有丁樂青在就夠了呀!
相對於秋緋曲的沉默穩重,丁樂青的嬌小甜美及一身的雪白肌膚,與她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們兩人,一個喜歡快樂的大笑,另一個頂多只是在嘴角勾出一道淺而上揚的弧度︰一個走路喜歡蹦蹦跳跳,另一個則作息如貓,端莊嫻淑︰丁樂青的活力就像一把燃燒的火焰,而秋緋曲則是一泓冷冷的清泉。
沒錯,丁樂青正是這家「空白」生意興隆的另一個主要因素,她總是穿著一身如森林般綠色系的連身洋裝,衣袂飄揚,翩然地穿梭在「空白」的每張桌子間。
她能記住每位常客的姓名,讓再次上門的客人有受寵若驚的感覺;她直爽的言詞、行為,則迷惑了許多年輕客人的心,有不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秋緋曲代表了「空白」迷蒙暗淡、發人省思的一面︰而丁樂青則代表了「空白」活潑愉快的一面,讓「空白」充滿無限生機。
她們是那麼的截然不同,卻又在對比中完美協調的搭配在一起。
***
「可惡」在一幢幢廉價的房舍間,一條羊腸小徑的巷口處,有一個人影正慢慢地從地上跪坐起來,他的頭發蓬亂,一邊的肩膀上淨是令人怵目驚心的血跡,傷口皮開肉綻,煞是嚇人。
他不停地深呼吸著,試圖認穩體內奔放狂亂的氣流。哼!他的敵人下毒手時,沒有一絲心軟,手段又凶又狠,不過,他也砍了他一記,這樣可算是扯平了吧!
噢……好痛……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氣力正一點一滴的流失,那讓他的精神為之狂亂,原本瑩白的眼白部分也開始充斥著血絲,在暈黃的路燈照射下,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極了一頭噬血的野獸。
突然,有幾個人的說話聲從不遠處傳來。
「干!快一點啦!」是一個少年的聲音。
「不要……跑這麼快嘛!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另一個聲音听起來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而且,似乎還有點害怕的嘟囔道:「我……我們還是把錢還給人家比較好……」
「都到這種地步了,你還在說什麼瘋話?」原先的少年聲音倏地拔高,「你看看,快一萬元耶!只要我們小心一點,就不會被抓了,你還傻傻的想自投羅網,蠢豬!」
「可是……可是……」
「你怎麼那麼煩啊?早知道我就不找你一起行動了,你以為我們這樣做會遭到什麼報應不成?呸!如果真有報應的話,就都沖著我來好了。」
他「了」字才剛說完,突然便從暗處伸出一只手,猛地一把扣住少年細長的脖子,讓他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
少年的同伴只看到一對可怕的眼楮,那對眼眸中散發出一種森冷到令人直起雞皮疙瘩的駭人光芒,少年的同伴想大叫,可是,極度的恐懼卻讓他只能癱在那里,動彈不得!
那只手又長又利,他的指甲深陷入少年的喉嚨,使力的緊掐著,沒多久,一絲鮮紅色的液體滲出,接著,那只手以不可思議的巨大力道,將少年整個人拎到半空中,然後拖入路燈照射不到的黑暗中。
整個過程連一分鐘都不到。
「啊……」少年的同伴怔忡的看著他們消失,許久後,才終於找回失去的嗓音,「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他拔腿就想逃。
但倏地,藍光又一閃,少年的同伴也立刻被剛剛那只魔手抓住,他……也遭受到同樣的命運!
***
「嗚戛將、嗚戛將、嗚戛嗚戛將將!」一手擦腰,一手往上半彎,丁樂青努力的做出小丸子的招牌動作,那副賣力表演的模樣令人不禁莞爾。
「各……位鄉親父老、伯伯叔叔、嬸嬸阿姨、哥哥姊姊、弟弟妹妹,大家注意!」
丁樂青抓起麥克風,聲音異常宏亮。
「小妹阿青在此提醒大家,還有五分鐘!再過五分鐘,咱們就要休息啦!請各位趕快來排隊結帳,準備回家睡大頭覺,作作好夢吧!晚安、晚安、晚安啦!」
便播一結束,丁樂青就一把抓起一旁的杯子,一口喝盡杯里的酒。
「呼!好渴、好渴,欸!再給我一杯。」抹掉唇邊殘留的酒漬,她眨了眨那雙明燦大眼上的長睫毛。
「喝水。」秋紼曲瞠大眼,似在警告丁樂青,並主動給她不含酒精的飲料。
「不要、不要!」丁樂青微噘著小嘴,開始向秋徘曲撒嬌,「給我喝嘛!人家最近才搬新家,整天忙里忙外的,壓力好大呢!」她索性嗲聲嗲氣的說著,企圖達到目的。
但秋緋曲絲毫不為所動。
「你欺負我!」丁樂青不開心的抗議,「你自己沒有酒量就罷了,但也不要妨礙我啊!」她用手指猛敲吧台的邊緣,制造抗議時的背景音效。
「我就欺負你一個。」秋緋曲對她皺眉頭,「你還真敢用「搬家」這種爛藉口啊!你家不是早在半年前就搬好了嗎?」
「哼!」丁樂青十分有骨氣,怒氣沖沖的將頭一撇,假裝沒听到。
可惜的是,她那憤怒的神情一點威嚇人的力量都沒有,因為,她那張天生的隻果臉蛋及雪膚紅頰,總是輕易的就把她佯裝出來的架式先削弱三分。
「怎麼?」秋緋曲手中忙著擦拭高腳玻璃杯,而一雙凌厲的瞳眸卻始終注意著丁樂青臉上的表情變化,「和鄰居處得不好嗎?」
她記得丁樂青曾經告訴她,這回搬到離「空白」不遠的地方,交通不是很方便嗎?她又在氣啥?
「那倒不會啦!」丁樂青的烏眸浮餅一絲淡淡的陰影,但只是迅速的一閃而逝,馬上又恢復撒嬌的模樣。「只不過我的壓力好大喔!我的左鄰是個外文系的教授夫婦,右舍的小姐好像是念什麼美國大學的,旁邊還有一個退休的小學老師……我覺得自己跟他們好像都沒什麼話好說耶!」
「你想太多了。」秋緋曲簡單的下了結論。
「或許吧!」丁樂青難得一見的悒郁立即一掃而空。「所以,再給我一杯忘情水,我所有的壓力就會全部煙消雲散了。拜托!再一杯就好了。」她雙掌合十,擺出一副乖寶寶的可憐樣,期望能詭計得逞。
「只喝三杯就醉的人,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所以,她才會送給丁樂青一個「三杯兔」的綽號。
「不要啦!」丁樂青還在嘗試撒嬌這一招。
秋緋曲則是用深思的眼光望著她,突然關心的問道︰「你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心情這麼不好?」通常她心情不好,也不過喝個兩杯就會適可而止,今天居然心情惡劣到想暍醉?
「哪有?是你想太多了,我還要喝啦!」丁樂青依舊嘻皮笑臉的顧左右而言他。
「不行!」秋緋曲用她那雙電光眼試圖偵測她。
沒有人知道向來開朗且隨時笑口常開的丁樂青,其實內心里卻常是一片孤寂啊!
「哼!不跟你玩了,小氣鬼,喝涼水,喝了涼水變魔鬼!」討厭,人家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秋緋曲跟她來這一招,每次只要一踫到這種狀況,她就只能趕緊腳底抹油,溜了!
丁樂青朝秋緋曲扮了一個大大的鬼臉,乘機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