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相送罷,
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綠,
王孫歸不歸?——
送別王維
真的很奇怪耶!都傍晚時分了,雪流蘇卻只能盯著桌上豐盛的飯菜,直到一盤盤菜都變涼了,"怎麼還不回來啊!人家肚子都快餓死了。"
她這個小的怎麼那麼可憐啊!沒事還得等到主子回來伺候他用膳,自己卻不能先用餐飯,討厭!她都快餓扁了啦!
最近真的有點奇怪,主子命令她只能乖乖的待在房內,不準出門亂亂跑,也不準她再做那些屬于"小的"的工作,甚至連讓他快樂的事都不準她試……
他怎麼可以這樣?雪流蘇說不出自己心中那股悵然若失的感受到底是什麼,可她就是在意得要命!
"不管不管,今兒個我非問個明白不可。"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憋得受不了。對!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她決定了啦!
"明白什麼?"薩辛瑞前腳剛踏進門,就听到她嘴里碎碎念著,還擺出一副很郁卒的模樣。
"啊——你終于回來了!"雪流蘇一見到歸來的主子,高興地飛奔過去,主動對薩辛瑞投懷送抱。
"快點吃飯啦!人家的肚子都快餓扁了。"
她喜孜孜地端碗舉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突然,她不經意的抬起頭,才發現薩辛瑞只是怔怔的盯著她瞧。
"你怎麼不吃呢?"邊說邊夾起一筷肉片送到他的嘴邊。"不然,我喂你吃好了。"
可他卻深深的凝望著她,目光深奧難懂。
雪流蘇被看得很不自在,只能假裝咳了一聲,以掩飾她心底的羞赧感覺。"還不趕快吃?我的手都舉酸了。"
他這才張口將肉片吞下肚。
"快吃快吃!"為了避免尷尬,她又忙著夾起紅燒黃魚、清炒白菜、酒蒸醉雞……不知不覺的,桌上的菜已經吃完,可她怎麼覺得主子還是在看著她?
好像、好像……剛才那些食物一點兒也喂不飽他似的,可他們明明吃了一桌的菜啊!
"主子,你還沒吃飽嗎?那我去請小二哥再送菜上來。
"不必了。"薩辛瑞一把摟住她。
"啊!你做什麼?"她只來得及眨了一下眼。
"啊?"主子又要她對他做出讓他快樂的事嗎?
有了這層領悟,她不好意思的停止抗拒,因為,她也好想……任憑他對她施展歡愉的狂風暴雨……
"一輩子都不能離開我,雪兒……"
"什、什麼……"她完全不能思考。
"說!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他衷心期盼能得到她。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啊!獲得她承諾的焦躁感,讓她不得不正視他。
她怔怔的盯著他汗濕的俊顏,突然體會到他剛才的喃語不僅僅是命令,更是出自肺腑的真心話。
"不離開……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她做出承諾。
在激烈的交歡中,她不斷的發出申吟,伸出顫巍的小手想輕撫他的臉,卻意外地觸到一抹濕意。
"主——"是汗嗎?怎麼……她不禁美眸圓瞠,努力想瞧清楚自他眼眶中流出來的是什麼。
不會是淚吧?不可能是淚啊?主子沒事為何流淚?今晚主子真的很奇怪,他到底怎麼了?
但突然,一股猛烈的快感陡然從她的腳趾席卷到頭頂,雪流蘇頓時陷入一股白熱化的歡愉快感中,久久不能思考……
相較于筋疲力竭的雪流蘇,薩辛瑞那雙閃著陰郁眸光的怒目,卻似乎在心中做出某種決定,為了她,他不惜犧牲一切!
☆☆☆
一旬很快便過去了。
時辰一到,雪流蘇便如同上回一樣,無預警的感到頭重腳輕,人也莫名的嘔出大量的鮮血,並陷入昏迷。
盡避明知沒用,薩辛瑞依然找來老御醫。
"醫好她!"這十天里,他心底堆積的挫敗、恐懼,全在瞬間發作,薩辛瑞一拳重擊桌面,上好的木質厚桌"喀嚓"一聲應聲而裂,嚇破了老御醫的膽子。
"敢問薩王爺,先前究竟是誰以何等藥材延續這位姑娘的性命,甚至還減輕了她的毒性?"
才剛替她把脈,老御醫便難以置信的瞪著眼前昏迷的女孩,這不是很簡單的事嗎?繼續要求那人以現有的藥材醫治她,她便有救啦!
薩辛瑞卻不說一句話,只是以冷峻的眼神死盯著老御醫,讓他不由得寒毛倒豎。
"我說錯了什麼嗎?"救人喔!老御醫雙眼朝站在一旁的薩多爾使眼色,老淚縱橫的希望他能替自己美言兩句。
"你什麼都沒說錯。"但就是因為他沒說錯才糟糕啊!"沒事了,我送你回去吧!"反正他也無法醫治。
老御醫聞言,當下便如驚弓之鳥般連滾帶爬的奪門而出。
薩辛瑞心底有無限的怨懟,仿如憤恨般,他一拳接一拳的猛擊桌面,直到整張桌子碎裂,偌大的聲響似乎微微驚醒床上昏迷的人兒。
輕輕的,她緊閉的眼皮顫了一下。
"三哥,你受傷了!"才送走御醫,薩多爾轉身就目睹到這般令人怵目驚心的一幕,趕忙制止他的行動。
"受傷?"他用力揮手甩開薩多爾,激動地大吼道︰"這點小傷算什麼?能跟她所受的罪相比嗎?有什麼痛苦會比讓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她無端毒發、昏迷、嘔血,卻又束手無策、無能為力的痛苦來得深呢?
"她中毒……又不是你的錯!"受不了三哥這種有事一肩扛的內疚態度,薩多爾也發火了。"毒又不是你下的!"
毒?!什麼毒?他們在說蝦米碗糕?
听到這麼敏感的字眼,雪流蘇突然有了三分的清醒,但她的雙眼仍然睜不開。
"當然是我害的!就是因為我的緣故,雪兒才會受到'曇花一現'的毒害……"薩辛瑞以沾染鮮血的手輕撫著佳人蒼白的粉頰。"你疼嗎……你痛嗎?雪兒……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啊?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她怎麼似懂非懂、似醒非醒?但她的心為什麼在听到他悲涼的語氣後會疼得受不了?
她好想哭喔!因為,主子語氣里悲傷的程度讓她承受不住。別哭了,主子,我是來讓你快樂的,你不要哭啊!
小嘴微啟,她好想趕快勸主子別再傷心,卻沒想到才張開口,一股腥甜的感覺便倏地自她的喉嚨涌出,瞬間狂噴到床邊的人身上!
"不!"天底下還有什麼比這更折磨人的懲罰呵?他從來都不要她受苦啊!
"你忍著點呵!我馬上回來。"薩辛瑞欲奪門而出。
"不可以!"薩多爾卻像是早有防備般橫身一擋。"三哥,你不能去。"
"讓開!"他左閃右閃,卻怎麼也閃不過薩多爾這道屏障,在怒急攻心之下,薩辛瑞開始出招了。
"不能讓!"薩多爾見招拆招,一步步化解三哥凌厲的攻勢,還趁隙對他做心戰喊話。
"讓開!"狗被逼急了也是會跳牆的,薩辛瑞的力道不自覺的加重了。
"不能讓!"薩多爾吼得更大聲了。"我絕不會讓你去找那個王八蛋王爺,白白上門讓他利用你……不值得呀!三哥。"
"那又如何?"薩辛端應道︰"只有他有'曇花一現'的解藥可以救治雪兒,沖著這一點,我甘願對他低頭。
"你……"薩多爾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末了硬是橫了心。"為了我樓蘭子民著想,就算要將三哥打傷或拿鎖鎖住你,我都得辦到!"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萬一三哥受那預謀反叛的璋王爺拖累而叛國失敗的話,一定會被緝拿下獄,甚至賠上整個樓蘭……
那麼成功的話呢?難保璋王爺不會在事後來個借刀殺人或乘機滅口,以杜絕後患,屆時,還是會賠上整個樓蘭!
反正他橫算豎算、上算下算,怎麼都不劃算!
原本暫止的攻勢又漸漸緊張起來。"三哥,你……放棄吧!真的。"不要逼他對他下手。
他口中的放棄,指的便是雪流蘇。
薩多爾其實也不忍心看著雪流蘇毒發身亡,但換個方向想,璋王爺就是掌握住三哥的這項弱點,以雪流蘇來要脅,倘若薩辛瑞自動放棄她,不就沒事了?
一個女人的命與整個樓蘭子民的命,究竟該舍誰取誰?
而相同的思緒也在薩辛瑞的腦海中翻轉不已。
他不是不曾用心思考過,但卻怎麼也無法做出放棄她的決定。
"不成!這樣是不成的……"僅是想通了什麼似的,薩多爾吶吶低語,突然,他一個箭步避開薩辛瑞的攻勢,朝床邊沖過去。
他想做什麼?
只怔愕了一秒,薩辛瑞便頓悟的吶喊出聲,"不!你不能那樣做∼∼"他驚恐地沖了過去。
☆☆☆
薩多爾的手中多了一把利刃,白色的光芒閃爍著,他一刀便朝床上的人兒襲去!
嘶!利刃劃破了布料,滲出了鮮血——
但受傷的人卻是薩辛瑞,他及時趕到,並以手臂護衛在床前,為她抵擋住致命的一擊。
"你讓開!"薩多爾決裂的嘶喊道︰"她死,你的困擾便可以解決。"
沒錯,在他的心中認定,無法解開雪流蘇身上的"曇花一現"是一種的困擾,但若換另一個方向想,只要將這困擾一勞永逸的解決掉,不就天下太平了?
"天下美人何其多,不缺她一個。"薩多爾並非心狠手辣,而是以旁觀者清的立場,采取他認為對三哥最好的解決方案。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不曾愛過的人,不會了解他此刻刻骨銘心之痛。
兄弟兩人沉默著,倏地,兩道身影又拔空糾纏在空中。
掌風呼呼,拳影疊疊。
"唔!"眼前被晃過一記虛招,薩多爾眼一花,頸後穴道就被點住了,只能癱下軀體。
薩辛瑞本想就這樣離去,可想想不對,又先行抱起雪流蘇。
要走,他必須帶著她一起走!
因為,他不再信任薩多爾那種自認為為他好的心意,他知道,現在若不帶雪流蘇走,很可能自己回來時,看見的會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
"啊!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璋王爺依舊懶散地側臥在錦榻上,綠芙、紅蓉隨侍在側。
盡避拳頭已經緊握,但薩辛瑞硬是維持一派的溫文平靜,"是我來遲了,還請王爺恕罪。"
"好說,"璋王爺仿如看戲般的支著頭看他。"這回你打算如何向我求得解藥?"
"還請王爺指點。"薩辛瑞早已將自尊拋在地上任人踐踏了。
"我要你的忠誠。"璋王爺開出這回的條件。
"我該如何表示?"憑璋王爺這種居心叛亂的人,他竟然說得出口要求他的忠誠?憑他也配!
"簡單至極。"璋王爺朝紅蓉打了個手勢。
紅蓉離去復返,並帶了一名面罩紗巾的紫衣女子。
璋王爺將紫衣女子往身邊一帶,再將她轉向面對薩辛瑞。"這是我最疼寵的一朵花,我打算將她贈予你。"但口氣中淨是不容拒絕的霸氣。
薩辛瑞錯愕的看向紫衣女子,她像是也大吃一驚般,身子微顫。
"下一旬,你若同她成親,我就信了你的忠誠。"一邊放話,一邊取出一只小瓷瓶。"不然,這將會是我給你的最後一份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