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青泉梧桐 第八章

變量

六曲闌干偎碧樹

楊柳風輕

展盡黃金縷

誰把鈿箏移玉柱

穿簾海燕雙飛去

──《蝶戀花》晏殊

「姑爺,口館的小平子一個不注意,打翻一鍋菜湯啦!」

「什麼?有沒有人被燙傷?」聞言,穆瑛三步並作一步的趕過去處理。

「姑爺,住宿在東廂房的朱公子和陳大少在吵嘴啊!」

穆瑛再度前去調解紛爭。

「姑爺,後頭廚房……」

「姑爺,吳記商行的老板來客棧拜訪……」

事情接踵而來,穆瑛從早忙到晚,鎮日忙個不停。

「吁……」好不容易偷個空閑,他才坐了下來,轉轉脖子、放松肩膀,喝杯熱茶,好好歇息一下。

老天!每天都這麼忙,以往宛兒是怎麼應付過來的啊?

近日若不是宛兒因懷有身孕而身子略感不適、容易疲倦,他也不會替她扛下這麼重的擔子。唉!原來以前她的肩上竟要擔下如此的重責大任。

她一個人要肩負起客棧的生意,更要負責所有伙計家庭的生計。

可是,她卻表現得比男人更為出色,教他想不佩服都很難。

一直到現在,他才終于理解並且體諒她為什麼總是擺出一張冷冰冰的面孔。

因為,倘若沒有裝出冷冰冰的面孔,她便無法故作堅強,更是無法獨自撐過這些年頭啊!

才坐下來,吳非京便湊了過來,一臉笑咪咪的,恭恭敬敬地捧上茶水。

「請慢用。」

穆瑛調侃地挑挑眉︰「敢問這位兄台為何如此殷勤啊?」

「講這麼難听做什麼?」顯然也打算稍事休息一下,吳非京拉了張圓板凳坐了過來,一副「我們都是一家人」的神情。

「這樣講很難听嗎?」

「老兄,現在我們可是一家人了,我對你好一點也是應該的呀!」吳非京奉承地說著。

「真的只是這樣嗎?」穆瑛笑著問道。

或許,同樣是輔佐泉宛妍的關系,穆瑛與吳非京很快便能看出對方的優缺點。吳非京擅于交際,做人處事八面玲瓏。穆瑛的個性相當沉穩,有十足的親和力,足以安定人心。兩人都是她的得力助手。

「來,我敬你。」以茶代酒,穆瑛感慨萬分地舉起杯子,「小弟在此先謝謝你,在宛兒身旁幫了她這麼多年……」

兩個大男人正聊得盡興時,一抹倩影正站在門外听著他們的談話內容。

「失陪一下!」見著門外的人兒,吳非京從椅子上彈跳了起來,三步並作一步的沖了過去︰「小、小……媚!」他一本正經地打著招呼,「好久不……不見,近、近……近來……可、可……可好?」

「謝謝吳大哥的關心。」泉明媚並未跨入門檻,站在門邊露出一截秋香綠的裙擺,她已沒有了先前大哭大喊的激昂情緒,反而沉默多了。

「不、不……不客氣。」

穆瑛霍然領悟了。難不成非京對小媚有意思嗎?

「姑爺,您也看出來啦!」一名正巧回來拿東西的店小二忍不住插嘴。姑爺不會到現在才瞧出來總掌櫃對二小姐暗生情愫吧,「總掌櫃對二小姐情有獨鐘,他已經喜歡二小姐好幾年了。這客棧里里外外,只要有長眼楮的都看得出來。」

穆瑛淡淡地自嘲著,只有他一個人現在才看出端倪,唉!他實在太不關心周遭的人事物了。

不過,這也難怪,他的眼底只看得到宛兒,從一開始就是如此,除了宛兒,其他的紅粉佳麗都入不了他的眼。

這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很有趣是不是?」店小二刻意壓低嗓門,對穆瑛說著,「總掌櫃那張嘴可以把死的說成活的,伶牙俐齒、舌粲蓮花的,獨獨一遇上二小姐,便結巴得像是被人剪掉舌頭,一句招呼語都要講上一刻鐘喔!。」

「是很有趣。」穆瑛眼神燦亮無比地道。原來非京還有這等不為人知的糗事呀!

吳非京和泉明媚交談了一會兒,才又回來幫忙張羅客棧內的瑣事,直到事情告一段落,才坐回穆瑛的面前。

「怎麼?」穆瑛調侃地挑高眉峰,「和小媚妹子說完話啦?」

「你!」吳非京的臉色突地爆紅了。

「哈……」忍不住笑出聲,店小二趕緊用手捂著嘴。

吳非京老羞成怒地大聲喊道︰「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再笑!」他們竟然敢如此調侃、嘲笑他,真是太過份了!

不再揶揄他,穆瑛輕輕地問道︰「小媚找你談些什麼?」

「小媚說昨天晚上二娘感染了風寒,今天早上一起來便咳個不停,她拜托我請大夫過來診治一下。」

「原來如此。」穆瑛明白地道。

吳非京與穆瑛不約而同地各自拿起一杯茶,一仰而盡,才又重新注入茶水。

杯內有著琥珀色的茶液,香氣好聞、口感甘甜,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淡淡的茶香中,兩個男人開始交談著。

「你喜歡小媚多久了?」穆瑛開口問著。

「多久我也記不得了。當我驚覺到小媚不再是個小女孩兒,當她的雙眸開始有著少女羞澀的豐采……然後,我就知道自己深陷情愛的泥淖了。」說話的同時,吳非京的神情是既痛苦又甜蜜的,「可是,這些年來我卻遲遲不敢開口,因為我發現小媚似乎對我無意,二娘又勢利得很,所以,我……我沒有勝算啊!」

穆瑛沒有吭聲,只是聆听著他悵然的話語。

或許,宛兒對二娘種種過分行徑的忍讓,也是顧慮到非京對小媚的一片痴心。

宛兒如此有心,教他不得不對她更加佩服了。

他由衷的希望非京能早日抱得美人歸,與小媚共結連理。

***

近來泉二娘覺得自己的健康狀況真是糟糕透頂。

原本她只是感染了小小的風寒,也請來大夫診治,把把脈象、喝喝湯藥,可病情卻未見好轉,反而愈來愈嚴重,讓她鎮日不是渾身發冷,便是渾身發熱。

沉沉睡去時倒不覺得太難受,但是清醒時她又會因身子不適而大發脾氣,怨嘆命運的不公平。

在床邊服侍湯藥的人便成了她的出氣筒。

「娘,我喂您喝雞湯。」泉明媚小心地捧著湯碗,舀起滋養的補品。

「滾開!我不想吃東西!」一點兒都不領情,泉二娘惡狠狠地揮開手。

「娘,多少吃一些吧!這湯我熬炖了個把時辰……」

「呸!」泉二娘振奮起一絲氣力,吐了口口水在雞湯里。

見狀,泉明媚愣在當場。

「死丫頭,你以為這樣做便能彌補過錯,我就不氣你了嗎?」

泉明媚仍然呆愣地看著雞湯。

「娘……」她囁嚅地喊著。娘已經夠氣憤、夠難受的了,她就忍耐一點,不要和娘計較了。雖然在心中不斷的告誡著自己,然而她的小手卻在發抖,唇邊還掛著一抹詭異的笑意。

「這個……娘,我、我給您換一盅雞湯過來。」

「不必!」泉二娘瞪視著女兒,「滾!我見你這種小媳婦樣兒就討厭。縮頭縮腦的,連搶個男人都不會,笨死了!明的不成,你是不會來暗的嗎?虧我給你生了張好相貌,竟然不懂得善加利用。生你是做什麼的?白白浪費了我十八年的光陰,這麼沒用,還不干脆去死算啦!」

「娘,我……」

「我什麼我?滾出去!出去!」

默默地放下湯碗,泉明媚內心壓抑的情緒瀕臨崩潰。

狼狽地走出房外,明亮的天色卻更加令她感到窒息。

為什麼她總是不討人喜歡呢?

穆大哥也因為她跛了一條腿,而嫌棄她、不喜歡她。

她美麗娉婷的身影佇立在開滿淡粉小花的花叢前,眼楮愣愣地瞧著嬌艷的花朵,悒郁卻是一古腦兒襲上心頭。

手兒猛地伸向前去,她狠狠地絞紐著一把花朵。

「呵……」破碎的花瓣從松開的掌心中落下,一股強烈的快意襲上她的心頭,「哈哈哈……」銀鈴似的笑聲從她的嫣唇逸出。

發泄的感覺,讓她的心頭舒服許多。

驀地,她再伸手抓過一大把花朵。

***

「我不是不曾想過做主將小媚許給非京。」長長地嘆息後,泉宛妍說道,「只是,郎有情,妹卻無意。以前我是想讓他們順其自然、自由發展,倘若非京能打動小媚的心,我絕對馬上為小媚準備好嫁妝,釋出盈門客棧一半的主事權,風風光光地將小媚嫁出去,但是非京一直無法打動小媚的心,尤其在你出現之後,小媚整個人為你神魂顛倒……」這就是讓她感到相當無力的原因了。

聞言,穆瑛模模鼻子。

吧笑個兩聲,他親昵地抱著愛妻。

「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因為我只愛你一個人呀!」穆瑛懇摯地道。他的心已許了宛兒一個人,是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了。

「真的是這樣嗎?少貧嘴了!」表面上故作不在意,然而泉宛妍的芳心卻早已遺落在他的身上了。

嗯,瑛的情話總是這麼自自然然,一點也不矯情造作,他說話的口吻簡直和梧桐一模一樣……

天啊!她又在胡思亂想了。

不能再想了,也不該再將他們拿來做比較了。

已經告誡過自己無數次了,不是嗎?

甩甩小腦袋,她輕抿著紅唇。

穆瑛不知道她的想法,見到她輕撥著漂亮的黑發,出潔晰的頸項時,情不自禁地俯身下去,舌忝吮著她泛著光澤的細膩肌膚。

「呵呵……好癢……啊……瑛……你別……」也許是因為懷有身孕的關系,嬌軀難耐撩撥,教紀宛妍狂燃,有如野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蚌把時辰過去,男人的粗嗄低吼與女子的婉轉鶯啼也暫時止歇。

穆瑛讓泉宛妍枕在他的一只手臂上,另一只手則覆在她隆起的月復部。

不經意的,他突然感覺到她的月復部傳來一記輕踢。

「這小子!」穆瑛的笑容充滿著初為人父的驕傲,「踢得這麼用力……對了,你不要緊吧?」他急急地觀察著妻子的神色。

「還好,我已經習慣了。」泉宛妍倒不像他這麼緊張,「將來他一定是個頑皮的小男孩兒。」

「我倒希望是個女兒。」穆瑛說出自己的期望,口吻中透露出渴切,「一個可愛的小女兒,就像你一樣。」

「我並不可愛的。」泉宛妍不習慣這種贊美,小臉緩緩地透出些許酡紅。

「怎麼會?」穆瑛故作調侃地道︰「你的柳眉細長,濃得可愛;你的星眸細狹,小得可愛;你的鼻子小巧,平塌得可愛;你的嫣唇大,闊得可愛;你的身材……」

「夠了!」泉宛妍大發嬌嗔,「你好討厭喔!只會欺負人家。」

「呵呵!」穆瑛順勢輕吻上她紅通通的粉頰,「我只欺負你一個人而已喔!」

「你……我不理你了!」被他深情又調情的小動作攪得心兒狂跳,她大發嬌嗔地道。「哼!」耍性子的將臉背對著他,小手緊捉著錦褥,只露出一頭長發及光果的背部。

「你不想理我了嗎?」穆瑛意有所指地說著。

泉宛妍還來不及細想,就感覺到他正伸出大掌輕柔的撫過她的身子,修長的指尖滑過她的肌膚。

「嗯……啊……」忽快忽慢、忽輕忽重的逗弄,教她按捺不住的逸出銷魂蝕骨的破碎申吟。「你喜歡嗎?」穆瑛以手半撐起身軀,微眯細眸凝視著妻子,眼神流轉出得意與神氣。

「嗯……噢……」

「我就再讓你更喜歡一點吧!」話語方落,他手下的攻勢便馬上展開了。

「嗯……討厭……你只會欺負……欺負我……嗯……啊……」

「我說了,我只欺負你啊!」

***

陽光灑落在長廊上,枕在躺椅上的泉宛妍愜意地享受著暖意,舒服得杏眸微眯、渾身放松。她幽幽地想著,她的人生總是忙忙碌碌的,想享受片刻閑暇都是件奢侈的事,長年埋首在盈門客棧的生意上,像個陀螺轉個不停,一晃眼,好幾年過去了,向來只覺得時間不敷使用,從未發現日子其實也是可以過得這般悠閑。

「香兒,你瞧,這棵樹開花了呢!」眼神著迷的,泉宛妍仰視著一棵高大的樹木。

樹上的花朵美麗的綻放著,襯托著蔚藍的天色,煞是好看。

欣賞著美麗的景致,她深深地感動了。

「大小姐,這棵樹上的花年年都有開啊!」放下手中擺放著點心的托盤,香兒不解地問道,「您沒有注意過嗎?」

「沒有啊!」泉宛妍自嘲地笑笑,看到香兒端來一大盤點心,眉峰緊緊地蹙起,「香兒,你怎麼準備這麼多點心啊……」

「不多、不多,這一點兒也不多。」早料到主子會這麼說,香兒趕緊截斷她的話,「這是給未來的小少爺或小小姐吃的,每一天、每一頓都要吃最好的,一定要好好補一補,更何況大小姐你這身子還這麼瘦,得再吃胖一點呀!」

聞言,泉宛妍噗哧一笑,笑容淡淡柔柔的,她輕聲地道︰「香兒,你是存心要把我喂成大母豬嗎?」

先是對她的笑容微微一愣,香兒才嘟著嘴,不依地抗議︰「大小姐,你好討厭喔!這又不是香兒的錯,這些補品、點心都是姑爺交代範大娘炖煮的耶!」

「是嗎?」想到穆瑛的貼心吩咐,泉宛妍的笑容漾得更深。

瑛對她關懷備至、溫柔呵護的舉止,不僅溫暖了她的心,更是傳遍了長安城內的大街小巷。「可是,香兒,我真的吃不下這麼多東西。」想了想,她突然靈機一動,「不如,你將點心分一半,給二娘、小媚她們送過去吧!對了,近來二娘感染了風寒,之前有請大夫過來診治,不知道大夫怎麼說。」

香兒突然說不出話來了,她愣愣地看著泉宛妍,看了好久,才期期艾艾地開口說道,「大小姐,您變了耶!」

「我變了?」泉宛妍喃喃地道。她問的問題很奇怪嗎?否則為何香兒會一臉詫異的模樣呢?「嗯,以前大小姐都好嚴肅的,講起話來都是冰冰冷冷的,現在都不會了,現在大小姐講起話來都溫溫柔柔地呢!」

「真的有這麼大的差別嗎?」這下子換泉宛妍愣住了。「香兒,你的意思是,以前我待人都不好嗎?」

「不不不,怎麼會呢?大小姐很照顧大家,也很照顧香兒啊!待香兒好,待客棧里的小二哥們都很好,大小姐待人怎麼會不好呢?」香兒趕緊解釋著,「我是說,以前大小姐好像都不需要別人來關心,也不喜歡別人來關心,只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所以,大家才不敢來打擾大小姐……呃,香兒不太會說話的,如果有說錯話的地方,大小姐不會怪罪香兒吧?」

「不會啊!」泉宛妍溫柔的響應道。

香兒的話听起來相當實在又中肯,可以讓她好好地深思反省一番。

而說話冰冰冷冷的,不需要別人來關心,也不喜歡別人來關心,這真的是以往她給外人的印象嗎?

唉!要成為一個家族、一大間客棧的主事者,她不得不板出一副威嚴冷肅的臉孔,也才會讓人有這樣冰冷的印象。

「大小姐,香兒這就把點心送到二夫人的院落去。」捧起擺放著點心的托盤,香兒像想起什麼的回過頭來,「對了,听說二夫人的病情康復不少,就連壞脾氣也改了不少。听小芳說,二夫人現在不會亂發脾氣摑她們巴掌,也不會亂摔東西,更沒有再罵過二小姐了呢!」

「是嗎?」沉思地擺擺手,泉宛妍示意香兒退下去。她需要一個人靜下來好好地思考一下。她從來不認為二娘的脾性會有所改變,沒想到一場大病竟會教二娘的個性有了這麼大的轉變。

是誰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呢?

***

「香兒,謝謝你送來的點心,順便幫我向大姐轉達謝意,謝謝你了。」打開房門,泉明媚笑意盈盈地走了出來。

她的長發有些凌亂,或許是因為守在床榻旁,不知不覺打了個盹的關系。

香兒心疼地想著,二小姐的精神憔悴了這麼多,還得照顧二夫人這種母老虎娘親,真是可憐啊!

「二小姐,香兒先告退了。」欠身行禮後,香兒才轉身離去。

掩上房門,泉明媚端著點心走到床邊。

「娘,」低喚一聲,泉明媚溫柔如水的說著,「大姐真好,送來這些可口的點心,您要不要嘗一個?」

「唔……」靜靜地躺臥在床上,泉二娘整個人有氣無力的,只有眼珠不斷地轉動著,神情倉皇不已。

「娘,您怎麼不說話呢?」迷茫與困惑布滿著泉明媚的嬌顏,想了好一會兒,她才恍然大悟地道︰「我懂了!娘是要小媚親自服侍您進食,對吧?」

她使勁地攙扶起泉二娘,讓泉二娘背靠著牆面,半坐在床上,她拿起一塊燒賣湊到泉二娘的唇邊。

「唔……」

「娘,吃吧!」

「唔……」

「娘,您不吃嗎?是東西不合您的胃口嗎?」

「唔……」

「我要您吃啊!」泉明媚原本嬌女敕柔軟的聲音陡然拔尖,銳利得有如刀刃,情緒突然失控。她用力一塞,使勁的將燒賣塞入泉二娘的嘴中。

她用力得一雙秋水明眸都布滿了血絲。

燒賣從泉二娘的嘴角掉了出來,碎碎糊糊地弄髒了泉二娘的臉、身上的衣物,以及她坐臥的床褥錦被。

「唔……」兩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是悔是恨、是醒是悟,她已經分不清楚了。

如今,她的頭腦清醒異常,身子卻動彈不得,過往的事物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她的夫婿因為元配身體孱弱,而娶她進門為妾,卻始終不重視她,那時她便在心里暗自立誓,要好好利用自己的親骨肉來奪權、掌權,直到小媚受了傷、瘸了一條腿,直到宛兒漸長並接管了泉家的產業,她的恨氣無處宣泄,便將所有的恨意和氣惱一古腦兒的出在小媚的身上……

她冷汗涔涔、淚水汪汪,覺悟自己現在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全是上蒼給她的報應。

「娘……我好喜歡現在的娘喔!」泉明媚低語著,不顧母親被燒賣弄得粘答答的身子和臉龐,主動緊貼著母親,「好好喔!這樣的娘,不會氣我、惱我,更不會罵我、打我……真的好好喔!」

五天前,病情稍見好轉的泉二娘又開始無緣無故地打罵起泉明媚,情緒激動不已,全身血液加速流動,直往腦門沖,後腦勺像是挨了記悶棍,還來不及喊出聲音,便軟軟地昏了過去。

醒來之後,她立即驚悚地發覺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她渾身動彈不得,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她成了一個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動的廢人了。

泉明媚也發現母親的異狀了,她非但沒有倉皇地哭泣,或是叫下人過來幫忙,反而在一臉呆愣之後,突兀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仰起頭,她笑得燦爛又美麗。

鱉異的,她一點兒都不難過,更不曾感覺到害怕。

現在娘再也不會打她、罵她了,哈哈哈……

和女兒的情緒恰恰相反,泉二娘感到好害怕、好難過。

她為自己過去對待女兒的苛刻歹毒感到懊喪不已。

小媚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骨肉嗎?為什麼以往她會對小媚百般挑剔、罵到體無完膚呢?她對小媚刻薄的態度,一定對小媚產生深遠的影響吧?不然,小媚對她這種動彈不得的模樣,怎麼會是這種異常的反應呢?

「對不起啊!娘,剛才小媚有失禮節了。」不知道在想什麼,泉明媚突兀地離開泉二娘的身邊,開始著手收拾床鋪,並攙扶著泉二娘躺臥回床鋪,「娘既然不想吃東西,就趕緊休息吧!」

不不不!小媚,娘還不想休息,娘想和你說說話!

飽受嚴重中風之苦,泉二娘在心中大聲疾呼著,希望泉明媚能听見她的懺悔。

「我想,這盤點心是不合娘的胃口的,我拿去喂狗吧!」輕巧地端起托盤,泉明媚笑得好不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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