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誠王爺時,端意寧就不曾跟勤王爺有任何往來,雖然他和父皇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可是人看起來陰陽怪氣,總是教她不自在,因此她不知不覺就跟他保持距離,兩人幾乎沒有往來。
不曾往來的人突然被請至府上,而且還派幾名精悍粗壯的護衛護送,這一看就知道大有文章,要緊的是,今兒個受邀的是德和公主,而非誠王爺,這不是更說明此事詭異嗎?
德和公主對任何人都沒有利害關系,何必搞得神經兮兮?她就當自個兒真的是來勤王府做客,順道陪勤王爺下棋,只是她自小棋藝不精,這是皇家的人都知道的事,四叔為何邀她當棋友?
說真格的,她對下棋一點興致都沒有,四叔又遲遲不表明邀她來這的目的,她的心思和目光不自覺的飄來飄去,然後就看見書案右方牆上的畫像,那畫像應該是……
「你從小就討厭下棋,因此棋藝不精。」動王爺突然出聲道。
收回視線,她努力將心思投注在對面的人身上。「原來四叔知道德和棋藝不藝,這真是令人難為情。」
「你棋藝不精,誠王爺卻是棋藝精湛。」
怔了一下,她不自在的一笑。「德和從來沒跟三哥下棋,不知他棋藝如何。」
「你們兩個的相貌極其相似,可是個性、嗜好、興趣卻相差甚遠,真是不可思議。」勤王爺對她揚起一笑。
「這倒不稀奇,無論外貌多麼相似,相異的兩人當然不可能變成一個人。」她的心跳因為緊張越來越快。
「是啊,可是四叔十四年來竟未察覺誠王爺其實是德和公主。」
「德和不明白四叔的意思。」
「誠王爺和左相大人鬧出斷袖之情,皇上卻將德和公主許配給左相大人,這只說明一件事——誠王爺就是德和公主,四叔幾乎忘了誠王爺和德和公主是雙生子,六歲那一年,誠王爺差點中毒身亡,死里逃生之後,變了一個人,而德和公主因為染上怪病,從此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偶爾出來見人,也總是蒙著面紗,這些安排顯然是為了方便你們互換身份。」
「四叔為何說皇上將我許配給左相大人?」皇上可還沒答應成全他們。
「宮里沒有秘密,況且這麼大的事,私下的議論早就傳開來了。」
「四叔想太多了。」
「先皇為了保住當今皇上,逼你成為誠王爺,難道你一點怨恨都沒有嗎?」勤王爺的口氣突然變得很嚴厲。
微怔,她略一思忖的反問︰「四叔默默守著凌貴妃,心里是否有怨?」
勤王爺聞言傻住了。
她起身離開臥榻,來到那幅畫像前面。「她是凌貴妃吧。」
半晌,勤王爺起身來到她身後。「你怎麼還記得凌貴妃?」
「我當然記得,父皇在世時,常常在我面前夸獎她,教我將來一定要像凌貴妃一樣溫柔賢淑。」父皇不希望她像母妃,總說母妃太短命了,每當父皇耳提面命時,她總覺得好笑,因為她連何時可以換回自個兒的身份都不知道,談「溫柔賢淑」不是很滑稽嗎?可是說真格的,除了母妃,凌貴妃堪稱是父皇後宮最受稱贊的嬪妃,難怪父皇很喜歡她。
「是啊,她是這世上最溫柔賢淑的女子。」
「我一點也不想像凌貴妃,父皇龍馭賓天之後,她竟然跟著殉葬,實在太傻了!」
「她是被逼殉葬!」勤王爺激動的大吼,嚇得她連忙往旁邊一跳。
「四叔弄錯了,凌貴妃是自願的。」
「我沒有弄錯,若非當今的太後嫉妒她受到先皇寵愛,以教王爺的生死逼她殉葬,如今她還好端端的活在世上!」勤王爺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孔,看起來怪嚇人,可是她不敢退縮,因為真相絕不容扭曲。
「我親耳听見凌貴妃說要殉葬。」
「若不是當今太後逼迫她,她應該更想守在兒子身邊。」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這是凌貴妃最後留下來的兩句話,殉葬真的是她自願的,並非太後逼迫。」
勤王爺雙手握拳,好像恨不得扭斷她的脖子。「你說謊!」
「如今死無對證,四叔指控我說謊,我沒法子反駁,可是就算四叔所言屬實,這也是凌貴妃保護七弟的方式,她的選擇,四叔憑什麼生那麼大的氣?」
瞬間,勤王爺整個人消沉的垂下雙肩。
「凌貴妃殉葬,七弟比四叔還痛,可是七弟從來沒有埋怨,無論真相為何,只能說這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四叔難道不明白嗎?」
勤王爺轉眼間老了好幾歲,退回臥榻坐下,過了一會,他回憶的緩緩道來。
「凌貴妃是凌大將軍的孫女,我在凌大將軍的壽宴上認識她,當時她還只是十歲的小泵娘,可是我已經確定她是我一生所愛,我們私訂終身,我也準備在她十六歲那年請父皇下旨賜婚,可是偏偏此時父皇龍馭賓天,先皇繼位。」
她听到這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先皇繼位後,為了掌握軍權,將凌大將軍的孫女納入後宮,從此注定我一生只能默默凝視心愛的女人。」
「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只能說命運捉弄人。」
「我恨,但更多的是無奈,看到先皇待她好,尤其莊貴妃仙逝後,更是專寵她,見她笑逐顏開,幸福得讓後宮所有的嬪妃嫉妒,我釋懷了,可是上蒼偏愛捉弄人,先皇竟然如此短命,她更是被逼著殉葬。」
雖然父皇是個多情之人,可是真正擺在心上的女人只有兩個,先是母妃,後是凌貴妃。
「若是凌貴妃地下有知,得知四叔還如此惦記她,她一定很感動。」
「你都沒有埋怨嗎?」
「人非聖賢,有誰可以毫無怨言?只是怨言多了,心就會沉甸甸的沒有歡喜,我比較喜歡謝天謝地謝每一個人,好讓自個兒心情舒暢。」想想,曾經教她咬牙切齒的人只有祈儒風,可是如今教她心頭甜蜜的人也是他。
這時,勤王府的總管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王爺……左相大人……」
「本王不是說過今兒個不見任何人嗎?」勤王爺沒好氣的一瞪。
「可是……左相大人……左相大人帶來了皇上的口諭。」總管上氣不接下氣的把話說出口。
「左相大人帶來皇上的口諭?」
「是,原本小的奉命將左相大人擋在王府外面,可是後來誠王府的人快馬送來口信,左相大人表明皇上有口諭給王爺,小的不得不放左相大人進來。」
此時,祈儒風優雅從容的走進來。「皇上口諭,勤王爺即刻進宮面聖。」
「祈儒風!」端意寧毫不在意旁人眼光的直接撲進心愛男人懷里。
「公主真會教人擔心,難道公主忘了自個兒不可以受到丁點風寒嗎?」
「四叔沒有讓我受到丁點風寒。」她回頭對勤王爺一笑,雖然她不清楚皇上突然召見四叔的原因何在,可是她知道四叔不是罪大惡極之人,只不過是一個用情很深的男人。
深深看了她一眼,勤王爺終于明白「誠王爺」為何教所有大臣搖頭嘆氣,卻又無法討厭了,「左相大人可知皇上命我進宮為了什麼事?」
垂首看了懷中的人兒一眼,見她也仰著臉殷殷期待他透露一點消息,他只好道︰「卑職不知道皇上命王爺進宮為了何事,不過卑職有幾句話可以送給王爺——皇上雖是九五至尊,卻也有著平凡人的喜怒哀樂,皇上有問,王爺憑著真心而答,大事也能化成小事。」
「本王明白了,本王即刻進宮面聖。」
半個時辰後,他們目送勤王爺坐上馬車進宮,他們也坐上祈府的馬車離開。
兩個人終于能獨處,端意寧更是肆無忌憚的在他懷里鑽來鑽去,同時好奇的問︰「皇上為何召見四叔?」
祈儒風從今兒個一早顧尹兒被擄之事開始源源本本道來。
「這麼說,皇上是要向四叔問罪嗎?」
「皇上先派人過來傳口諭,若勤王爺不從,就會教誠王爺帶一隊皇城禁軍過來押人,勤王爺沒有抗旨,皇上就不會太過嚴苛,勤王爺對皇上畢竟不具威脅。」他對她挑了挑眉。「你在擔心勤王爺嗎?」
「他是為了殉葬的凌貴妃……」她道出勤王爺和凌貴妃曾經有過的一段情。
「若是勤王爺坦然一切都是為了已故的凌貴妃,皇上不會太為難他。」
「那就好,這麼說來,以後誠王爺就不必擔心受到生命威脅了?」
這位公主看起來會不會太興奮了?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趕緊板起面孔嚴厲的警告。「公主最好別打什麼餿主意,我不準,誠王爺也不準。」
「以後有左相大人看著我,我哪有可能亂來?」她根本不怕他,撒嬌的在他唇上吻了又吻,他轉眼間就意亂情迷,危機意識也隨之蕩然無存。
她很開心的接著又道︰「我听說皇上答應我們成親了。」
「皇上還沒答應,可是過幾天皇上心情好了,就會答應了。」如今他已經找出禮王爺背後的高人,皇上應該會松口成全他們。
「皇上真小氣,干啥不爽快的答應呢?」
還不是因為嫉妒,皇上見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實在不甘心。皇上雖是九五至尊,卻無法擁有自個兒最想要的女人,若沒有想個法子刁難他們,難解心頭的郁悶,這些話他終究擺在月復中,只道出他對她的綿綿情意。「無論皇上何時下聖旨成全我們,早在梅樹林,你就是我的新娘子。」
她嬌羞的偎進他懷里,是啊,早在梅樹林的初相遇,上蒼就在他們之間系上一條看不見的紅線,她已注定成為他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