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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不同床 第1章(1)

她知道自己是一個容易令人感到好奇的女人,是啊,獨來獨往的女人總是擁有一股神秘的吸引力,挑動人窺探的,期待挖掘她隱藏在背後的八卦秘辛,她是黑道大哥的女人?她正被某個企業家包養?她是個未滿十八歲就偷偷生子的未婚媽媽?她在夜店跳鋼管舞?她在酒家賺取皮肉錢?

人的想象力無遠弗屆,好奇心可以扭曲人性,揣測可以變成有幾分真實性的傳聞,所以平凡的小女子也能瞬間成了女間諜型的謎樣人物,她這個當事者听了只覺得自己真是神氣,她何德何能?

若非「不可告人」,她很樂意為大家解答,她不是偶像劇里面楚楚可憐的女主角,也沒有坎坷的命運,當然就不值得大家浪費太多的腦細胞。

可是傳聞越多,越增添她的魅力,清秀佳人變成了禍水紅顏,她是不是應該為此暗自竊喜?別說是系上的系花,就是學校的校花,都沒有她炙手可熱。

不過,她笑不出來,禍水紅顏往往擺月兌不了招蜜蜂招蒼蠅的命運,從大一到大四,情書接到手軟、告白听到麻木、示愛看到眼花,總之,最低調的人變成了頭上有聚光燈的熱門人物,全校大概少有人未曾听過她這號人物。

但無論是蜜蜂還是蒼蠅,不是學長,至少是同屆的,從來不會有小她三屆的學弟跑來湊熱鬧,這一刻,真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學弟,我大你三歲。」喬之容不管何時都會面帶淡然恬靜的笑容,因為不冷不熱是婉拒人家厚愛的最佳態度,不傷人,也不給對方機會。

「現代人流行姊弟戀。」學弟一雙眼楮熱情如火,十萬伏特的電力吱吱作響,滿載信心要達成不可能的任務。

「我從來不追求流行,學弟還是另外找個志同道合的對象。」她很八股,總是無法理解現代人為何對流行瘋狂崇拜,況且她體力不佳,沒辦法每天追著流行跑。

「雖然實際年齡比學姊小三歲,可是我的心智比學姊大上好幾歲。」

遠遠的在後面又吼又叫更追到校門口攔截她,這會是心智成熟之人的舉動?她看他稚氣未月兌,心智恐怕還未成年,如果是找保母,他們還有機會合作。「我可以介紹幾個學妹讓學弟認識。」

「我喜歡的是學姊這種成熟型的美女。」

她可以理解,柔克剛,幼稚和成熟正好互補,可惜她距離熟女太遙遠了。「謝謝學弟厚愛,如果學弟願意開拓視野,校園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女孩子比我更符合學弟的標準。」

「學姊先收下我的情書,看過之後,就知道我們之間沒有年齡的問題。」學弟干脆將情書塞到她手上,不管時代如何變遷,文情並茂的情書總是可以打動女人芳心,而他的文筆更是從小經由補習班教出來,所寫的作品都是上上之選。

「看過情書,也不會因此縮短我們之間存在于現實的距離。」她收到的情書全部放在更衣間的置物盒里面,一封也沒有拆閱,不是留著作紀念,純粹是不習慣撕毀人家的東西。

「學姊好歹看一眼,我的真心誠意全部寫在上面。」

真心誠意不是嘴巴上說的、不是信上寫的,而是表現在行動中。這些話還是免了,多說,只會沒完沒了,而且畢業生在校園留下學生生涯最後的足跡後紛紛準備離開學校,校門口開始涌現人潮,她可不想變成動物園里面的猴子,供人欣賞。「我沒有懷疑學弟的真心誠意,只是單純就現實陳述道理。」

「為什麼學姊不願意給我機會?」

因為她沒有資格給任何人機會。這種話她當然不方便說出口,否則,這四年來的低調豈不是白忙一場?不過,偏偏有人不想教她稱心如意,光一個稱謂就可以像一場狂風暴雨瞬間摧毀原來的世界。

「嫂子!」

兩眼驚愕的瞪圓,喬之容不敢置信的看著朝她飛奔而來的嚴楓。

約莫一分鐘那麼久,那位驚嚇過度的學弟終于找到聲音。「學姊結婚了?」

嚴楓斜睨了他一眼,稚氣的臉龐一看就知道是個沒有投票權的小伙子。「這位弟弟,難道你以為我隨便叫人家嫂子嗎?」

這位弟弟……當事者的臉嚴重扭曲,不相信自己看起來那麼孩子氣,可是這會兒不是學泰山搥胸大叫的時候,先弄清楚真相比較重要。「這是騙人的吧!」

「這位弟弟,難道你以為我是在夢中參加哥哥和嫂子的婚禮嗎?」

皮球一旦泄了氣就再也逞不了威風,可憐的學弟看起來搖搖欲墜,實在無法接受事實,學姊看起來如此清純,根本不像是結了婚的女人。「學姊真的結婚了?」

喬之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很沮喪的瞄左瞄右,校門口開始出現熟悉的面孔,看來關于她的傳聞要改版了。

「這位弟弟,又不是婆婆媽媽,不要這麼羅唆,結婚了就結婚了,還有真的假的嗎?」嚴楓最不能忍受這種男孩子,以後嫁給他的女人一定很慘。

「我是在問學姊。」臉色慘綠的學弟恨恨的咬牙道,這個女人是鸚鵡嗎?干麼一直重復「這位弟弟」?

「我們是一家人,她的答案和我的答案有什麼分別?」嚴楓不客氣的用手上放畢業證書的圓筒敲了敲他的手臂,左右瞄了一眼,好心的提醒他。「以後若還想在這個學校混下去,你就別再長舌了。」

四周的人越來越多,慘敗的「這位弟弟」只好模模鼻子快步走人。

喬之容將好友拉到角落,壓低嗓門。「你是專門跑來這里找我麻煩嗎?」

「我又沒有說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哥的情況,隱瞞了四年,好不容易撐到最後一天,你這一鬧,明天說不定傳得全校都知道了。」

「這有什麼關系,你都畢業了,就算消息傳遍整個校園,也傳不進你的耳朵里。」

傳進她的耳朵無所謂,可是傳進嚴朔的耳朵就不好了,嚴朔說不定以為她故意拿著是他老婆的名義四處招搖。

「你不用擔心,我相信絕大部分的人听到這件事一定會以為這是惡作劇,況且不這麼說,那位弟弟會認命的離開嗎?」現代人總是自我感覺良好,不殘酷一點,一刀正中紅心,說不定會以為人家在玩欲擒故縱的游戲。

「他總會死心走人。」想起那位學弟听到「這位弟弟」的表情,喬之容不冷不熱的笑容松動了。嚴楓就是有辦法逼得人家很想當殺人凶手,不過,人家還來不及踫到她漂亮的脖子,她就會先下手為強將對方過肩摔。

「萬一他不走人,死纏著你不放呢?還記得吧,有一次也遇過類似的情況,對方長得高頭大馬,看起來像是混黑社會的人,當時你連動也不敢動一下,若非我及時出面解圍,你恐怕要在校門口站上好幾個小時。」

「無所謂,天黑了自然會回家。」

「你是無所謂,可是他繼續糾纏不休,某個人會抓狂。」嚴楓側過身子,望向斜後方,喬之容不解的順著她的視線而去,目光正好對上坐在車子里面的嚴朔,不由得一驚。「我一刀逼退那位弟弟,總比他出面好吧。」

「……他怎麼會在這里?」她不自覺的眨了眨眼,當然,他還是不動如山的坐在原處,可他銳利的眼眸似乎看穿她此刻的心思,對她挑起眉,示意他並不是一幅想象出來的圖畫,而是真實的存在。

「我們還是先上車再說,那個大忙人恐怕等得不耐煩了。」嚴楓隨即拉起失神的她,快步走向車子。

十八歲那一年,她——喬之容嫁給了他——嚴朔,四年來,他們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既然是有名無實,可想而知,他們的婚姻不是因為轟轟烈烈的愛情,也不是因為先上車有了身孕,不得不趕緊補票。

他們的婚姻是一個錯誤,一場烏龍。但怎麼會是錯誤、怎麼會是烏龍?那就必須回到四年前——

為了慶祝、迎接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她和青梅竹馬的好姊妹嚴楓決定開一場兩人派對。派對的地點必須符合安全又方便吵鬧的地方,而遠在國外的嚴朔在市區購置的公寓最適合了,于是嚴楓從管家那里偷了公寓的鑰匙,帶著她潛入公寓。

這種宵小的行為實在不符合她的作風,可是再也找不到比這里更適合她們狂歡作樂的地方,既然主人不在,那就僅只一次,下不為例。

沒錯,僅只一次,下不為例,不會有人發現,沒關系的,可是打死她也想不到,一覺醒來,那個應該在國外的嚴朔竟然出現了,而且就躺在她身邊……不對,正確來說,是她躺在他身邊,因為那是他家,他的房間。

這是唱哪一出戲?昨夜她明明跟好友睡在客房,半夜醒來上廁所,還不小心從好友的身上滾下床,好友咒罵了幾聲,她搖頭晃腦的頻頻說對不起,接下來……她的記憶模糊,唯一的印象是她費了一番工夫才找到房間爬上床,是啊,只是那時左右分不清楚,她爬上的是他的床。

驚嚇過後,兩人的衣服完好如初,道個歉就應該沒事了,可是他們還來不及說句話,更可怕的事發生了——嚴家的佣人來公寓打掃,正好將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的畫面看個正著,接著當然是一狀告到嚴家爺爺那里,然後她就被迫披上白紗。

但她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人嗎?當然不是,雖然她看起來像是不會發脾氣的柔弱女子,可是事實上她很有個性,吃軟不吃硬,越是逼迫她就越會反抗,那麼,為什麼她會答應結婚?

「為了這點小事僵持不下,實在浪費生命。」

嚴朔用這種理由說服她接受大人的安排。其實她很生氣,如果這是小事,為什麼要說「終身大事」?終身既然是大事,當然要慎重。

「對我而言,這是小事,今天為了心愛的女人跟家人大吵大鬧,那才是大事。」

她頓時啞口無言,不能說他沒道理,但听起來似乎又有那麼點強詞奪理。

「雖然法律上我們是夫妻關系,可是除了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上接受我的照顧外,我們都繼續過原來的生活,當自己是單身,不需要對朋友公開已婚的事,這一點我也會請雙方長輩配合,將來若是遇到喜歡的對象,我們再離婚。」

還沒有結婚,就說要離婚,這個婚還有結的必要嗎?

「結了婚,你不但不會失去自由,反而得到自由,我不會像你父母一樣管東管西,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我會尊重你、支持你,只是周末假日偶爾陪我回嚴家,扮演妻子的角色。」

他說到重點了,父母對她的管教確實很嚴格。期待女兒可以嫁入豪門,所以總要有點可以拿出來對人家夸贊的真材實料——語言至少要比一般人多學一種,音樂和藝術方面好歹有點欣賞的程度,和因芭蕾舞增加肢體語言的優美度……從出生到現在,在她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都離不開「野心」。

好吧,既然不需要跟公婆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結婚之後反而擁有更寬闊的生活空間,那何必為了這件事鬧得天翻地覆呢?

于是,她被他說服了,然後他們在短短一個月內舉行婚禮。因為考慮她還未成年,婚禮很簡單,除了兩家親人,連朋友都不請,不過嚴家爺爺也說了,待她完成學業後,再幫她補辦一個大型的婚禮,同時正式將她這個嚴家媳婦介紹給大家。

她不期待大型的婚禮,倒是預備好在完成學業後,嚴朔可能會提出離婚。

總之,誠如嚴朔所言,結婚反而讓她得到自由。這四年她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悠哉,她和嚴朔各過各的生活,除了戶籍上明定兩人關系外,他們同陌生人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他當然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畢業典禮,那為什麼他會帶著嚴楓來找她?

當他們來到餐廳坐下,點了餐,喬之容便拉著嚴楓閃進洗手間盤問。

「為什麼你哥會突然跑來找我?」

嚴楓「莫須有」的聳聳肩,打開水龍頭,按了洗手乳,邊洗手邊道︰「我受到的驚嚇不比你少,一大清早還在睡夢中就接到他的電話,還以為自己在作夢,哥怎麼可能打電話給我?後來他問我,今天是不是你學校舉辦畢業典禮的日子,當下我就清醒了。」

這會兒她更困惑了,他怎麼突然關心今天是不是她的畢業典禮?

「我告訴他,今天我們兩個都要參加畢業典禮,接著隨口問他準備參加哪一邊?他說早上要開什麼投資案的評估會議,沒辦法參加畢業典禮,不過可以請我們吃畢業大餐。然後,他就跟我約了時間,先去接我,再一起過來接你。」

「為什麼不事先打電話知會我?」

「我哥說要給你驚喜。」

驚喜?她倒覺得像整人游戲,毫無預警的蹦出來,讓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了。

看他,就知道這個人跟「隨興」毫無瓜葛,所以事出必有因,難道是他想盡一點當丈夫的責任?在某一方面來說,這四年來,他算得上是一位好丈夫,供應她學費,每個月還固定在她的銀行賬戶匯入生活費,可是除此之外,他對她來說就像一個不存在的人,怎麼突然記起他「丈夫」的角色?

這種突發狀況教她覺得很不安,四年自由自在的生活已經養成她悠閑的生活步調,面對措手不及的情況,當然會心生慌亂。

必掉水龍頭,嚴楓抽了一張擦手紙拭干雙手,轉身看著好友。「你會不會覺得我哥變得不太一樣?」

「不一樣嗎?」她不知道,在她眼中,他一直是一個清晰卻又模糊的人,她不允許自己研究他,因為過度關注一個人,不小心會將對方擺在心上,而他們終有一天會分道揚鑣,所以,這種會教自己放不下的事還是少做為妙。

「不一樣,感覺上好像不再是那種遙不可及的人物。」

是啊,嚴朔確實給人一種遙不可及的感受,說是高不可攀,倒也不是,而是很自然的讓人覺得他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比天和地是分處于不同的位置。不過,她取笑的斜睨好友一眼。「他是你哥哥。」

「雖然是我哥,同父同母,可是從小,我就覺得他像天邊的星星。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他這樣的人?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學小提琴,就被人家貼上‘小提琴王子’的封號;學西洋劍,就被貼上‘西洋劍王子’的封號。總之,他就是文武全才的王子,優秀得不象話,而我呢,學什麼都是半調子。」說到自己,嚴楓忍不住撇嘴。

「那是因為你沒有耐性,所以做什麼都半調子。」這對兄妹真的很特別,一靜一動、一冷一熱,一個是舉手投足都是受人矚目的貴公子,一個是沒規沒矩的瘋丫頭,說他們是個性互補的情人,可信度還比較高。

嚴楓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沒耐性倒是事實。」

「嚴朔真的只是想請我們吃畢業大餐?」他會不會突然提出離婚?雖然這一天早在她的預料中,可是總要給她時間準備,處理譬如找工作、離婚之後住哪里的問題。

點了點頭,嚴楓稀奇的撫著下巴。「我哥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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