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這次游湖經歷實在與眾不同,也或許真的是擔心吧!多數時候溫柔是倒頭就睡,一覺到天明,這天晚上卻破例失眠了,半個晚上腦子里盡想些有的沒的雜事,直到天近破曉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中無夢,等再次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唔……為什麼都沒有人叫她一聲﹖睡得太晚了,頭有點昏昏沉沉。她揉揉太陽穴,隨手拉過椅背上的披風兜上,赤足下了床。
看到眼前的東西,溫柔挑了挑眉。一覺醒來,怎麼她又變得富些了?桌上堆著兩疋光澤亮麗、繡工精致的蜀錦,上面附著一紙薄簽,是用兩錠黃金鎮著的。溫柔拿起一看,直覺那字跡好生娟秀清盈,該是出自蘭靈之手吧?紅香院里再無人有她那一手好字。
……唔,原來蘭靈是代小媚執筆。大意是說康成王府一大早就差了兩個人來,除了原定的報酬,還多送了十疋蜀錦和五十兩黃金。李嬤嬤一開心就吩咐準她一天假,任她睡懶覺。
末了,右下方畫了個方不方圓不圓的太陽,太陽下是一頭好夢正酣的豬……用腳趾頭想也猜得出,這是小媚的真跡了!這丫頭,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里﹗溫柔將紙團起,置之一笑。既然有一個下午的空閑,那……去看看娘吧﹗她打開樟木衣櫥翻了半天,挑出一件白緞面刺金繡,彩錦滾邊的上衣,配紅綾襦裙,再加上一條金線薄紗羅披帛。嘿,老娘對她的服飾裝扮向來跳剔得緊,要去朝見,可不能邋邋蹋蹋的了。
等她好不容易編好頭發,插上簪釵梳蓖,又上了脂粉,已過了半個多時辰。溫柔連忙下樓,和李嬤嬤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去。走到一半想起兩手空空,又繞道十里香,買了三鮮燒賣和蟹黃小籠孝敬,這才走出西城門。
溫可人的這棟宅子佔地頗大,兩年前買下時,在溫柔的堅持下兩人各攤一半,就這一半,還是花了溫柔十分之六、七的積蓄。不過看溫可人住得開心,溫柔覺得也值了。算是她的一點孝心吧!老娘都四十多歲的人了,再要她寄居紅香院也說不過去。
溫可人很有生意頭腦,那八十畝的地她自己住在主屋,剩下的七十多畝全拿了去出租,當個快樂的地主,衣食無缺。不過,盡避稱得上是個富婆,她還是喜歡逛市集,殺價撿便宜。溫可人常分辯說那無關錢財,只是一種生命的享受,讓她精力充沛……呵,原來討價還價亦是養生之道。
一進大門,院子里那棵洋桃樹上架著梯子,身材嬌小,風韻尤存的溫可人正忙著用草紙包洋桃。洋桃果實汁多甜美,容易引來鳥雀垂涎,所以要趁果實眼看快熟,香味開始外溢時,用草紙做袋將其套起,扎牢袋口。否則就只好日日空做樹下趕雀兒了。
看見溫柔,溫可人挑了挑眉︰「咦,小兔今天怎麼有空來混?」
據說,當溫柔尚在襁褓中時,溫可人是和李嬤嬤一樣喚她為小兔崽子的,後來怕她認錯親娘,溫可人選了「小兔」這個符合自己美女身份,較為斯文的昵稱。
「昨天賺了一筆,李嬤嬤放我假。」等她下了梯子,溫柔將手中的竹籃舉高到她眼前,「十里香的三鮮燒賣和蟹黃小籠。」
「乖女兒,你老娘的肚子正餓。」溫可人親熱地挽著女兒走回正廳。她到後面洗淨了手,又泡了壺茶出來,和溫柔對面坐下。
「咦,娘開始喝菊花茶了?」溫柔喝了一小口,訝異地問。而且還是野生黑菊,很清熱降火,卻有股苦苦的味道。
「修身養性吧。」溫可人聳了聳肩,拈起個小籠包丟在嘴里,邊嚼邊問︰「這兩天過淂好嗎﹖」
溫柔笑了笑︰「每天都差不多啊!無所謂好不好。」
「哦?我看你像是過得挺好,穿那麼考究。」溫可人又開始進攻三鮮燒賣,若有所思地看女兒,「有什麼心事啊?」
「心事?沒有啊……」溫柔心虛地低頭喝茶。奇怪,好象從小到大沒什麼事逃得過她老娘的這雙眼楮……溫可人哼了一聲︰「是嗎?小兔,那沒事你打扮成這樣干什麼,色誘你老娘啊?」
色、色誘……溫柔一口茶差點把自己噎死,漲紅了臉抗議﹕「娘﹗想謀殺我也別用這種方法!」
溫可人不理她,像模象樣扳著指頭︰「除了見客需要,你打扮成這樣隆重我總共才見過兩次。一次是五年前,你頭一天表演,再來就是我搬出紅香院那天了……財不露白這句話還是你自己說的,怎麼這會兒倒像恨不得昭告天下似的﹖」
唉,被老娘這麼一說倒真是……她自己都沒發覺呢,只有在心慌時才會如此刻意打扮塑造自己﹗果然知女莫若母,這句話,她不得不信服。
想了想,溫柔小心翼翼透露部份事實︰「我……最近有點事,我怕會被卷入麻煩。」
「麻煩?什麼麻煩?」溫可人有些在意了,「和你昨天去康成少王爺的畫舫有關嗎﹖」
「嗯……不完全是。」一時三刻也說不清,更怕娘會擔心,溫柔輕輕哀求︰「娘,別追問好不好?」
「娘不想看你這種坐立不安的樣子。」溫可人嘆了口氣,順便將她兩的茶杯重新注滿。
「我沒事……」溫柔撒嬌地將頭枕在娘的手臂上,突然間腦海中浮現出樓砂那張高深莫測的臉,不覺輕嘆了聲﹕「娘,為什麼有時候我不犯人,人卻來犯我呢?麻煩好象會自動找上門一樣!……我是不是做錯什麼?」
「小兔,你想太多了。」溫可人揉了揉她的頭,弄亂了那頭刨花水修得整整齊齊的發絲,「不過,如果真的累了,那收手吧!娘本來是希望……算了,不說也罷。」
溫柔偏頭看她︰「娘想說什麼?」
「沒事。」溫可人搖了搖頭,推她坐直了︰「你呢,自己看著辦。你一直是個有分寸的人,娘相信你的能力,不會把自己弄進什麼麻煩的處境。」
經老娘一說,果然感覺好些了。溫柔也拿起一個燒賣解饞︰「嗯,不去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直還可買馬騎。」溫可人順口胡縐,母女兩相視大笑。
「好啦!」溫可人笑完了,揉揉肚子起身拉女兒,「來,幫娘去把那些洋桃全套起來。」
「又要做苦力啊?」溫柔故作無奈地笑著嘆氣。
「廢話!不然女兒養來干什麼的?」***自從她和溫可人說過話後,又過了三天。這三天風平浪靜,靜得幾乎有股詭異的味道。王府那邊……什麼動靜也沒有。
這實在是十分奇怪的!那日她親眼看見,行刺之人一個沒漏全被活捉。照常理刺殺小王爺是何等大罪,早該有人被推出來,舉行游街、斬首示眾那一套了。可是沒有﹗這兩天的杭州街上什麼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都有,唯獨沒有關于王府刺客的只言詞組。康成王府……真是神秘得很!
可是,還有另一個發現,才教她真的有些迷惑。她……越來越厭倦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了。
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是真的喜愛「妓女」這個職業的吧﹖還記得她十四歲那年剛出道時,每天疲于應付,心里往往是說不出的煩悶。討厭無時無刻需要端出笑臉;討厭客人色迷迷的眼光和粗俗言語;更討厭下流的動手動腳。後來漸漸習慣了這生活,懂得圓滑,懂得凡事不去執著,才慢慢過得自在。雖然每每周旋在張家公子李家老爺之間,心底淡淡的厭惡散之不去,但是,她是安適地過著每一天。那麼……為什麼現在這股厭惡又開始轉濃了呢?
這片房子盡是民屋,都不太高,但是坐在這里,遙遙可望見西湖上點點漁光。溫柔雙手抱膝坐在瓦片屋頂上,任夜風吹亂一頭及腰的長發,想心事想得有點入神了。
罷才見她夜行打扮,小媚還以為主子又要去做梁上淑女的勾當,一張臉臭得像什麼似的,再看她竟連面具也不戴,差點當場發瘋。還好溫柔逃得快,才沒讓她炮轟到。沒費心和這丫頭解釋,她只是想出來透個氣、散散心……說了人家也不會相信,何必多費唇舌。
散心……呵,真不是她的作風啊!不得不承認,心里其實有點慌亂,搞不懂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她坐在銅鏡前,竟和蘭靈一般,有了為誰妝扮的感嘆?她是真的累了、厭倦了嗎?
那麼……賺的錢也夠多了,她該不該就此收手,來個激流勇退,就將花魁之名拱手讓于真正在乎那頭餃的封凝香呢﹖正發呆時,眼角突然捕捉到一絲動靜。溫柔連忙轉頭,卻見來人已穩穩立足于屋脊上,正朝她走來。月色下那人的五官依稀可辨——又是樓砂。
「果然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溫柔笑了,「原來杭州城的屋頂不比街道冷清。」
樓砂也低聲笑了,剛才臉上那股冰冷氣息瞬時不復見。在她身邊坐下,他揚揚手中的酒醰,仰頭干了一口,專注地看著她,眼中有她所不熟悉的光芒閃動︰「那麼,敬我們,老是在奇怪的地方撞上。」
溫柔偏頭看他,心里的疑問漸漸得以肯定︰「那晚的黑衣人真的是你?」
看來,她是懂了他那句「夜來香」真正的含意。樓砂回視她,微微地點了點頭︰「既然會在這里相遇,那就彼此心照不宣吧。」
嗯,的確。差點忘了她沒帶面具,要是換了別人看見她這個紅香院的頭牌居然跑來屋頂上看夜景,少不了會大驚小敝一番。
「什麼時候發現是我?」抑不住好奇心,溫柔不假思索地問他。
「你剛上船時,听你說話的口氣就有幾分像,再來樂聲有魂,听你彈奏琵琶更覺得相似。」樓砂優雅地嗤了一聲,低笑,「敢像你這樣隨興所致改動節拍的人不多,就像敢像你這樣語出驚人的也不多。」
唔……想起那天晚上為求月兌身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她的臉頓時燒了起來,真恨不得這屋頂突然破個洞讓她掉下去。
「你這人有點混蛋……」溫柔小聲嘀咕。這家伙,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還有,那時他看上去冷冰冰怪嚇人的,哪知道現在會變這麼多。
嗯,回想起來,好象從在畫舫上彈完一曲「春江花月夜」後,樓砂就對她客氣許多,難道是認出她的緣故?看他樣子挺放松,她隨口問︰「那天晚上你到底是去王府干嘛?」
樓砂聳了聳肩︰「告訴你也沒關系,不過……」他偏頭看著她,語氣中似有調侃之意,「看你那天一見人動手就往桌下鑽的樣子,這種麻煩事你確定你想知道?」
「嗯……的確不想,當我沒問。」
不簡單!短短時間就能把她的脾氣捉模得這麼透徹。反正看他這坦然的樣子也不像是做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她何必自動往渾水里跳?再來,雖說小王爺關宇飛風度不錯,他老子康成王爺的名聲卻不怎麼樣,听說專榨地方上的肥水為生。
樓砂又喝了一口酒,過了片刻,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有什麼心事想說出來嗎﹖」
「啊﹖」溫柔被問得一怔。她……有這麼明顯嗎﹖樓砂看了她一眼,眼光里似有一絲情緒閃過,快得她來不及捕捉。他聳聳肩︰「你不像是那種會成天對月長吁短嘆的人。」
呵,他好敏銳的觀察力。可是終究相識的時間太短,她的這些心事,要對老娘講都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的亂,何況是對他……但是他的關心,她是真的覺得受用,也感激。
溫柔甩了甩頭,回他一笑,岔開話題戲謔道︰「可是,今晚我偏偏想要花痴一下,閣下可有興趣陪小女子嗚呼哀哉一番﹖」
樓砂聳了聳肩,不再追問她為何煩惱。從腰間解下玉簫,他淡淡笑道︰「偶爾發發神經,風花雪月一番又何妨﹖我陪你。」
啊,他要吹簫﹖听他談吐間頗通樂理,她還真想領教一下他的簫聲呢!只是……「你不怕吵到人﹖」
樓砂玉簫指了指下面的點點燈火﹕「還沒到眾人皆睡我獨醒的時候。再說,你以為我會吹得多難听﹖」
溫柔笑了,朝他一拱手︰「如此,小女子便洗耳恭听閣下仙籟。」
「仙籟不敢當,如果你因而睡著,別跌下去就好。」
咦,樓砂居然開了個玩笑?溫柔還在訝異間,樓砂一笑將玉簫湊在唇邊,悠揚的樂聲隨即響起。
啊,好一曲「玉峰觀雲錄」!
樂聲忽高忽低,飄忽蜿轉又絲絲入扣,閉上眼楮,腦海中便可拼湊出一幅美麗的雲海奇觀。堆棧絢爛,瞬間萬化的雲層引人入勝。若是放縱自己沉浸在這樂聲里,心境自然地就會明朗起來,海闊天空,還有什麼事想不透呢﹖……樓砂挑這曲子,是想安慰她嗎?
溫柔忍不住偷眼打量專心吹笛的樓砂……他是她見過的,最茅盾的一個人了﹗在畫舫上見到他的第一眼,俊美無儔的小王爺關宇飛搶去了大半的光彩,當時只覺得他是個冷冰冰,有些陰沉的怪人。可是縱是如此,還是無法否認他的文才武藝均高人一等,不得不佩服。
後來在回程上再次與他談話,他謙沖有禮的態度著實讓她吃了一驚。不過當時心里猜測著那晚做賊遇到的是不是他,一顆心七上八下,哪有時間去多注意其它。
今天再見,他還是很難捉模。不說話時人看上去冷冷的,有點孤高,有點狂,說話時卻是平和,優雅,甚至是幽默的。這樣一個人,如何形容他好呢﹖……可是不論如何,她溫柔都不會忘記,今晚有個人在屋頂上為她吹簫。
一曲眼看就要終了,突然「砰」地一聲巨響,——「那只死鬼在上頭發癲﹖」
簫聲頓止。樓砂和溫柔相顧訝然,齊齊往下看。只見閣樓窗戶此時大開,一身穿艷紅繡金褥裙的胖大婦人探頭向上張望,濃妝艷抹的臉上肥肉一抖一抖,甚是駭人。中年胖婦揚了揚拳頭,破口大罵﹕「儂迭兩只死鬼,我呢勿要困覺啦﹖」
嘻……溫柔忍不住笑出聲來。難怪有句話說﹕情願和蘇州人吵三天架,不和山東人說一句話。蘇杭一代口音嗲,這胖婦長得凶神惡煞,口中那罵人的話听起來卻是吳儂軟語,實在是不協調到了極點。
「大嬸啊,天色還早,當心睡多了會長肉哦!」溫柔控制不住自己地開起玩笑。
「死鬼,我呢勿客氣嘮﹗」胖婦氣極,彎子端起個木盆,「嘩」地往上潑水。
「閃人了!」樓砂一把捉住溫柔的手臂,輕輕巧巧地將她帶到對面的屋頂上。後面胖婦的叫罵愈加凶悍,溫柔朝她揮揮手,乖乖地配合樓砂的腳步,一路高起高下,最後落腳在西湖邊的西子樓頂上。這白天熱鬧非凡的酒樓此刻早已打烊,周圍又空曠,想來不會再有人罵街。
重新坐下,溫柔猶自竊笑。樓砂嘆了口氣︰「看在我吹簫第一次被人潑洗腳水的份上,想笑也請別當著我的面。」
「天才總是不被理解的。」溫柔裝出萬分的同情和感慨。
樓砂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怎麼,又有心情損人了﹖」
啊﹗果然,他看出她心中有事,所以一直在引她開懷。溫柔怔了一下,伸手攏了攏鬢角﹕「多謝你。」
「看你順眼罷了。何況到哪里都能踫上,也算是有緣。」樓砂淡淡說道,拿起玉簫又吹了起來。
真的是很悅耳啊﹗他的造詣和蘭靈比起來,怕是只上不下了。可是他的簫聲听起來亦是自由隨興,倒是和她自己的有些相像。嗯,如果真的有緣,那找天拉他來共奏一曲吧﹗倒想試試,兩組同樣隨興的樂符合在一起,是會相應成趣呢,還是淪為一堆雜音﹖微瞇著眼正想得入神,簫聲突然中止。溫柔連忙轉頭看樓砂,卻見他凝神似是傾听著什麼,神情極度不悅。
有了麻煩嗎﹖她正想問,眼角突然看見寒光閃動。
糟!溫柔連忙低頭,樓砂已經快了一步將她拉過護住,玉簫一揮,「當」一聲打落一枚飛鏢。
嘖,玩真的﹗溫柔定了定神回頭問他︰「沖著你來的﹖」
「是啊!有這一群瘋狗在,恐怕是沒法再風花雪月,無病申吟了。」樓砂嘲弄地說道,手臂一揮,寬大的袍袖如有生命般將疾速打來的三枚飛鏢掃落,「掃了你的興,抱歉。」
「沒事。」溫柔故意很夸張,很貪生怕死地拽住他的衣袖,「帶我逃命就原諒你﹗」
樓砂朗聲一笑,伸手扣著她的腰就往上縱起,幾個起落間人已在數丈之外,就像騰雲駕霧一般靈巧。
哇﹗那日在康成王府還沒看出他的底細,原來輕功已經練到這種境界了!嗯,可惜江南少有飄雪,不然到了冬天一定要看看他是否踏雪無痕……唔,扯遠了。溫柔好笑地察覺自己對他的功夫太有信心,竟想起閑事來。越過他肩頭,隱約可見後面追著一群不死心的瘋狗。她挑了挑眉問︰「打不還手嗎﹖倒看不出來你這般君子。」
樓砂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遲早要解決的,只是你不介意陪我揍人吧﹖」
當然不介意!從剛才差點被飛鏢招呼到,她就有揍人的沖動了。「有你這高手在,我正好仗勢欺人一番。」
溫柔從袖中掏出白絹縛在臉上掩去了口鼻,看了看周圍,征求他的意見︰「你覺得哪里是動粗的好地方﹖」
「棲霞嶺上的觀風台如何﹖」
她輕笑﹕「觀風台上打瘋狗,倒也風雅。不過棲霞嶺離這里可有一段路啊﹗」
樓砂哼了一聲︰「想找我的麻煩就得跟來。」
「那倒也是。」溫柔點頭同意。反正被他挾著跑,費力的又不是她。
樓砂的腳程頗快,追在後面的那群瘋狗倒也不慢。兩人在觀風台上只等了約半柱香的時間,就被二十多個人團團圍住了。
哇,好大的排場!溫柔好奇地靠在樓砂身邊,猜想是不是會有人講兩句場面話,還是馬上就要動手?說實話,她從來都是找那些為富不仁的顯貴商賈模肥水,對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幾乎一無所知。
那一群人中走出個其貌不揚,身材粗短結實的中年人,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金閃閃的大關刀。這刀若是換個高大些的人來拿還頗為威武,可惜拿在身長不過五尺的他手里,倒像是小孩拖著大人的兵器耍,有一絲滑稽。不過,看他身邊那些人紛紛躬身讓道的模樣,這人顯然是頭領。
「在下勞賦修,見過樓大俠。」這中年人朝樓砂拱了拱手,語氣謙恭,臉上神情卻表明了仗勢欺人,不把他兩放在眼里。
樓砂雙手垂放腰際,跟本懶得和這人虛偽客套,僅是淡淡掃了他一眼︰「大俠不敢當。陝北金蟒幫勞幫主千里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勞賦修一楞,隨即咧嘴而笑︰「青衣樓砂,原來你也識得老子!那咱就不客氣了。衡天心經借來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