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最後,關若月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便送走了雷拓。
要和劉瑾生對決,雖然雷拓說是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到底,心事重重的樣子還是在一言一行之間流露了出來。在這種時候,她不能、也不敢說任何話讓他分心。
包何況,天性容易羞怯,要她說出任何表明心跡的話,本來就很困難。
所以,她強作鎮定地目送他離開,並在心底默默禱祝著,期盼他能平安歸來。
沒有任何一次,他的離去像這次一般讓她心神不寧,幾乎食不下咽,做什麼都心不在焉……
正獨自吃著午膳,突然,砰地一聲巨響,大門被粗暴地撞開!必若月吃了一驚,手一顫,正捧在手中的碗立刻摔落腳邊,跌得粉碎︰她站起身來,霍然旋身,立刻看到了一個讓她渾身血液如同凍結的人。
"表哥?!"
劉瑾生的獨子,她的表兄劉頌國冷笑著踏入屋內,眼中閃動的光芒似興奮,似有些露骨的。"表妹,好久不見、你可找得我們好苦哪!"
必若月臉色大變。她慌亂地環顧四周,突然抓起背後桌上的湯碗,猛地朝劉頌國臉上摔去!
"啊!"看見是熱騰騰的湯水,劉頌國慌忙閃避,而關若月就趁他躲閃之際,掄起凳子,狠命地砸向他的腦袋。
劉頌國只道這個表妹軟弱無用,怎麼也沒有料到,她竟會突然動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打個正著,頓時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必若月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立刻順手扯出掛在牆上的寶劍,沖出門外。只是立刻地,她被院中等侯的人堵住了去路。
看見為首的那個人,關若月雙腿一軟,幾乎站不穩腳跟,眼中恐懼之色更濃,顫聲叫道︰"表舅!"
背後,劉頌國氣急敗壞,叫罵著跑了出來︰"該死的賤人!你竟敢打我?!"
必若月驚喘一聲,回身本能地想要挺劍自衛,劉瑾生卻已經喝住了頭破血流的兒子︰"夠了!自己窩囊,連個女流之輩也對付不了,居然還敢跑出來丟人現眼?你給我過來,好好反省一下!"
劉頌國不敢違抗父親,惡狠狠瞪了關若月一眼,隨即唯唯諾諾地走了過去。劉瑾生打量著面前驚惶失措的表佷女,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長劍上,微微眯了眯眼。
"表佷女,什麼時候也會觸踫這些了?幾個月不見,你變化挺大的嘛。"
必若月沒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瞪著眼前的眾人,表舅、表兄,和十來個顯然是親信手下的人。
如果……如果他們在這里,那……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斑斕亂色,她的身子搖搖欲墜,嘶聲問道︰"大哥……你們把大哥怎麼了?!"
"大哥?叫得倒好親熱。"劉瑾生微微挑眉。"雷拓居然會把你帶走,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版訴我,你們兩個是不是早就認識?還是……紅香院中,曾經有過一段風流艷史?"
"大哥呢?"此刻她無法思考,听不進他侮辱的語言,更無心回答任何問題,只執著於一個答案。
劉瑾生輕嗤一聲,搖了搖頭。"他還沒死,不過,也很快了!如今我有了你,看他還不手到擒來!"
大哥沒事!必若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終於又能呼吸,隨即又心念飛轉,立刻猜到了劉瑾生的意圖。望著他歹毒的目光,她心頭一冷,突然反手舉劍,狠狠地割向自己的咽喉!
"你休想!"劉瑾生的身法快如鬼魅,突然就來到她身邊,伸手一抓,握住了她的手腕。他一用力,關若月立刻痛呼出聲,手中長劍拿捏不住,當啷落地。
罷才那劍鋒,已幾乎貼上她的脖子,若他再遲個半拍,只怕早就血濺當場!劉瑾生瞪著她,眼中也忍不住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居然變得這麼有骨氣?真讓人意外啊……難道,我嬌生慣養的表佷女,竟愛上那個丑陋粗人了?"
"他不是粗人!你才是……"關若月眼中含淚,恨恨說道,用力地瞪著他。"我不會……不會讓你用我來威脅大哥的!"
"這可由不得你!"
劉瑾生說著,故伎重施,在關若月後頸重重地劈了一掌,將她打昏。
把她軟癱的身子丟給手下,他吩咐道︰"把她給我綁起來,好生看著!"
"爹……這個真的是表妹?"劉頌國訕訕迎上前來,眼楮頻頻打量著昏厥的關若月。
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小姐?當初幾句話就能把她嚇成一攤爛泥,什麼時候竟變得會舞刀弄劍,甚至還性烈至此?
"廢話!她不是關若月是誰?"劉瑾生臉色陰沉地瞪了自己的獨生子一眼。"你少說蠢話,給我小心點看著她!這丫頭有尋死之心,在我收拾雷拓之前,千萬不能讓她得逞,知道嗎?"
"是的,爹。"劉頌國乖乖答應了。
劉瑾生這才臉色稍緩,點了點頭。
"那走吧!咱們早早布置,恭候那臭小子的大駕。"他看了關若月一眼,微微冷笑了。"雷拓一除,到時候任她要尋死還是覓活,自然就沒人管她了!"
三天了吧,被她這做惡多端的表舅擄來,轉眼已經有三天了。看來,他們是快要到達目的地了……
被人一左一右地架著,雙手反綁走在山道上,關若月的腳步虛浮無力,每一步都走得辛苦不已。
劉瑾生約莫是怕她找機會尋短見,在她的食物里下了藥,讓她整天昏昏沉沉地,虛軟使不上力氣。幸好,此時在山中被透骨的寒風一吹,又有了些精神。關若月努力保持著清醒,盡可能地保留體力,讓架著她的兩個人支撐她的重量。
她知道,在雷拓現身的時候,任何一個動作都可能救兩人月兌離險境……
或是害他喪命。
終於,劉瑾生一行人帶著她,來到了一個山洞中。關若月一看地勢,心頓時涼了半截,立刻明白為什麼要選在此地。
這里的地勢如此險要,縱然她有片刻能掌握機會,月兌離挾制,卻還是無法立刻逃下山去。何況劉瑾生人手眾多,山洞卻只有這麼點大,雷拓只有一人,如何能保她周全?只怕到最後,還是一樣會落回表舅的手中……
必若月甩了甩頭,阻止自己胡思亂想。再想下去的話,斗志全失,還能干什麼?
不知為什麼,明明被藥物弄得昏沉不已,心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明,目標也是如此強烈。即使她是處在這樣身不由己的劣勢,也要想盡一切辦法,不讓自己拖累了雷拓……
不計代價!
被劉頌國從背後押著,她的心怦怦跳著,震得耳膜也嗡嗡作響。過了好半天,終於看見一抹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山洞口。
劉瑾生一把扯去塞在關若月口中的布,她立刻沙啞地叫出聲來︰"大哥!"
"若月!"雷拓的樣子看來有幾分憔悴,匆匆步入洞中。
"別過來,否則我馬上殺了她!"劉瑾生大聲警告道,用眼神示意,挾制她的劉頌國立刻把一把亮晃晃的鋼刀架上了她的脖子。
雷拓僵硬地停在山洞口,環顧四周,問道︰"你想要怎樣?"
"我想要怎麼樣,你應該清楚得很!"劉瑾生望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用你自己,來換她!"
必若月屏息看著,心里有一半指望他會拒絕,會告訴劉瑾生,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其實微不足道。沒想到,雷拓卻不假思索地一口答應︰"可以。"
她的眼中閃過詫異,忍不住叫道︰"大哥!不要……"
"閉嘴!"劉瑾生不耐煩地喝道,隨即轉頭重新打量著雷拓,微微眯起了眼。"你不想否認?告訴我,這丫頭你根本不放在心上?"
雷拓滿懷恨意地瞪著他,苦笑了一聲︰"老狐狸,你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我現在否認,只怕也太遲了吧?"
"終於想通你犯下的錯誤了嗎?"劉瑾生得意地大笑起來。"雷拓!你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實在不該如此費心隱瞞你的行蹤!三番兩次壞我大事,卻又在附近徘徊不去,甘冒奇險也不讓人追查到你的棲身之處……"
他眯了眯眼楮。
"如此舉動,讓我怎能不懷疑,你費盡心機,到底是在保護什麼?"
必若月听著,張大了眼楮,眼中驀然蒙上一層霧氣。原來,每次他歸來時風塵僕僕、疲憊不堪的樣子……都是為了保護她!
看見她含淚的神情,雷拓咬了咬牙,打斷了劉瑾生的話。"廢話少說!我問你,怎樣才肯放了她?"
"很簡單。你死了,我就放開她。"劉瑾生張狂地說道,打量著他。"所以,你就自我了斷吧。"
必若月倒抽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雷拓已經出聲︰"我又怎麼知道,你會信守諾言?"
他……他竟真的在考慮表舅那荒謬的條件?關若月不敢置信,頓時震驚得發不出一個字來。
他不是恨透了表舅嗎?不是要為父母報仇嗎?為什麼……為了她的命,竟可以輕易地放棄一切,包括他自己!
劉瑾生卻彷佛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顯然得意至極。"你也只能相信我,不是嗎?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她在你面前一命歸西?"
"你!"雷拓咬了咬牙,眼看關若月細女敕的脖子被牢牢地架在刀口上,卻無計可施。他不由地握緊了拳頭,手似乎在微微顫抖著。
"大哥……"
和他的視線對上,關若月的眼淚就那樣怔怔地流了下來,喉頭梗住,再也無法開口。因為在那一瞬間,她突然明白了許多事。
雷拓的眼神是那樣憤怒,那樣心疼,包含了那麼多的焦急與擔憂……於是,徘徊在她心頭多日的疑問突然有了答案。
終於明白了!只是在此刻,她心里五味雜陳,有一部分強烈地希望他並不曾動心,寧願他對她無情……
因為這份牽掛,在此刻很可能會使他喪命啊!
當啷一聲,一把匕首掉在雷拓腳邊,打斷了兩人糾纏的視線。
劉瑾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開口說道︰"這樣吧,我和你做個交易……你先廢了自己一條手臂,我就馬上放了她!大丈夫一言,駟馬難追,在這里的人都可以做為見證。"
雷拓靜靜地看了他半晌,眼神一閃,突然彎腰拾起了那把匕首。
必若月如夢初醒,尖叫出聲︰"大哥,不可以!"
他難道不明白嗎?她的這個表舅不是什麼守信之人,縱然現在放了她,等會兒一樣會追上她,置她於死地!他是絕不會容許她到平治少王爺,或者嚴逍、白情面前說出一切,壞他大事的啊!
雷拓望了她一眼,神情是那樣悲哀,又滿懷不舍,眼中的溫柔和他粗擴的面容甚是格格不入。他的嘴唇動了動,嗄聲說道︰"對不起。"
"大哥……"
她懂了,他寧願用性命來換取自己的一線生機,也不願意看著她在他面前喪命。而直到此時此刻,他心里掛記的,竟只是自己沒能好好保護她!
必若月淚如泉涌,胸口的疼痛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只能擠出一句破碎的低語︰"你……這又是何苦……"
雷拓沒有回答,也不必回答,望著她的眼神是那樣熾烈卻溫柔,已經訴盡了所有。
而她只能拼命地搖頭,早被淚水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大哥,不要……不要這樣!"
視線那一片淚水而造成的光影晃動中,她看見雷拓舉起匕首,毫不猶豫,用力朝自己的手臂刺了下去!
"大哥!不要!"她淒厲地喊叫,那瞬間撕裂般的驚駭和痛苦,在她體內產生一股爆發的力量。關若月不顧一切地用力扭動身子,竟掙月兌了劉頌國扣在她肩上的大手,隨即毫不猶豫地,一頭往刀口上撞去。
與其眼睜睜地看他自殘,不如讓她死在這里!因為這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比死還不如啊!
劉頌國萬萬沒有料到她竟有這樣的力氣,加上他正滿心得意地盯著雷拓的一舉一動,突生的變故頓時讓他猝不及防,手忙腳亂。
眼看關若月的脖子就要撞上刀口,立刻會讓他們失去保命的金牌,他簡直魂飛魄散,慌忙移開手臂,也在不知下覺中松開了對她的箝制。
突然失去背後那股拉扯的力量,眼前又無阻礙,關若月頓時重心不穩,摔倒在地。而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那,雷拓猛地拔出已經刺入肌肉的匕首,狠狠擲向劉頌國!
一聲悶哼,匕首刺入他的心窩,深至沒柄,他甚至沒能再發出任何聲響,就已經仰天倒下。
"國兒!"劉瑾生雖然娶了好幾個女人,卻只生了這麼一個兒子,當下不由地心膽俱裂,忘了去抓關若月。不但是他,突生的巨變,讓他帶來的二十多個手下全都傻了眼,呆楞了一下。
雷拓身如驚鴻般飛掠出去,沉重的掌風連斃數人,一把將關若月拉到自己身邊。
"大哥!"
雷拓點了點頭,一劍割斷她身上的繩索,緊緊捉著她的手臂。"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我身邊!"
他也只來得及說出這麼一句話。一旁,劉瑾生目眥欲裂,嘶聲吼道︰"殺!殺了他們!先殺她!"手定定地指向關若月。
雷拓低咒一聲,手中長劍飛舞,帶著關若月往洞口退去。無奈山洞本就狹小,又被團團圍住,一時根本無法月兌身。眾人听了劉瑾生的話,都看準了雷拓要保護關若月,必定受到牽制,拼命地搶攻她。
"大哥!"混亂中,只見雷拓接連為她擋下刀劍,背上多了兩道割傷。關若月心中一急,突然伸手奪下他佩在腰間的紫電寶劍,拔劍出鞘。
青雷、紫電本是雌雄雙劍,當年分別是雷拓父母成名的兵器。奪回雙親遺物後,雷拓不忍將雙劍分離,所以一左一右地佩帶在身上。此時關若月抽出他未用的雌劍,朝前跨出一步,挺劍架住了迎面劈來的長刀。
一聲脆響,紫電本就是鋒銳無比的利器,關若月在危急之中又使盡了全力,竟把對方的刀身一斷為二,讓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若月!"雷拓的聲音充滿訝異,卻掩不住一閃而逝的驕傲。
"大哥,別擔心我……"她咬著牙,又擋開一次攻擊。"我會保護自己!"
即使不行,也至少要拼命一試!
也許是因為她有拼命的想法,也許是紫電劍削鐵如泥,也或許是雷拓教授她的招武精奧,關若月挺劍迎戰,一時之間,圍攻的爪牙們竟拿她毫無辦法。而另一方面,雷拓怕她時間一久支持不住,出招愈加勇猛,殺氣漸盛。
眼見情況不妙,劉瑾生一抿嘴唇,拔出佩刀,悄悄地挪動身子,趁著一片混亂中,無聲無息地接近。
雷拓剛才為了救關若月,舉刀自殘並非假裝。雖然關若月突然擺月兌箝制,而他及時應變,總算沒有傷及筋骨,卻到底匕首已經刺入臂中,造成深深的一道傷門,讓行動大打折扣。而另一方面,關若月連續二天被下藥,早就虛軟無力。
可是此刻兩人心中都掛念著對方的安危,招武又出自一路,背對背並肩而戰,居然互補長短,佔盡優勢。
必若月此時鬢角散亂,汗濕重衣,但是有強烈的求生意志支撐,倒也不覺得疲累。眼看包圍的人數漸漸減少,正暗自慶幸,眼角卻突然看見寒光一閃,一把刀凌厲地斬向她腰月復要害!
她大吃一驚,連忙回劍招架。"當"地一聲,頓時半臂酥麻,虎口火辣辣地痛了起來,長劍幾乎月兌手飛出。
"表舅……"關若月倒退了一步,眼中露出懼色。畢竟她只學了幾個月的武功,此時拼上性命,對付小嘍羅勉強可以,卻又怎麼能和劉瑾生相比?
劉瑾生眼露血絲,吼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賤人!你就給我兒陪葬去吧!"一掌拍出,強勁的掌風便排山倒海般,當頭壓下!
她想要舉劍,可是手卻軟軟地垂在身邊,完全不听使喚。一瞬間,時間彷佛凍結了,讓她只能恐懼地瞪著劉瑾生眼中無限的殺意……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一雙強壯的手臂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雷拓悶哼了一聲,魁梧的身子劇烈一震,一口溫熱的鮮血猛然噴出,灑在關若月頸項。
"大哥!"
雷拓咳嗽了一聲,嘔出更多鮮血,頭無力地垂在她肩上,身子搖搖欲墜,似乎連站立都極其勉強,隨時都會暈厥一般。沉重的軀體,壓得她也幾乎站立不穩。
"好個多情種啊!"劉瑾生獰笑著舉起了刀。"雷拓,你去死吧!"
"大哥!"關若月想要拉他閃避,卻力不從心,驚駭地大叫。
原本已逐漸黯淡的眼神突然一閃,精光大盛,雷拓出手如電,突然摘下近在手邊、關若月手中的紫電劍,反手刺出!
白駒過隙的一瞬間,長劍透過劉瑾生的胸膛。他臉上的笑容凝結,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你……你……"
"我說過,總有一天,要讓你死在我父母的劍下。"雷拓緩緩轉身,另一只手中青雷劍揚起,化為一道虹光,咬牙嘶啞地喝道︰"償命吧!"
一聲慘叫,劉瑾生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雷拓將關若月護在身後,緩緩地掃視四周呆若木雞的眾人,"還有誰要陪葬?"
此刻他雙劍殷紅,渾身浴血,一道長長的傷口從眉心上方劃至鼻梁,使他的臉看起來亦有些猙獰可怖,宛如從煉獄中走出來一般。
剩下的十來人面面相覷,眼看劉氏父子已雙雙死在他手下,其他同伴亦死了大半,哪里還敢逗留?發一聲喊,爭先恐後地往洞口涌去,轉眼間逃了個乾干淨淨。
好半晌,山洞里是一片死寂。雷拓直挺挺地站著,文風不動,粗重地喘息著。
"大哥?"關若月見他眼神渙散,空洞地望著前方,心幾乎跳出了喉頭口,輕輕搖晃他的肩頭。"大哥!"
雷拓微微側頭,卻彷佛看不見她,嘴唇動了動,困難地擠出聲音︰"若……月?"
她的眼中涌滿淚水,輕輕摘下他雙手中染血的劍,隨後偎進他懷中,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心口。
"都結束了,大哥。"她低聲說道,聲音哽咽,卻輕柔似風。"你為父母報仇了,我也很安全……"
他的表情緩緩地放松了,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那……就好……"
挺立如山的身軀中,最後一絲力氣也已抽離,緩緩倒下。
"大哥!"關若月慌忙扶他,卻反而被他沉重的軀體拖著,一起摔倒在地。她掙扎著坐起來,仔細看他,頓時發現他雙目緊閉,氣息顯得十分微弱。
"天哪,大哥……"她哭出聲來,連忙吊力撕開裙擺,先扯下一大塊布壓在他肩頭的傷口上止血,隨後輕柔而顫抖地抹去他臉上的泥沙和血。
狂亂地環顧四周,想要尋找任何能幫助他的東西,哪怕要她去搜那些死尸身上,此時也顧不得了……
可是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腰間的錦囊上,忍不住"啊"地一聲,叫出聲來。
瑩川丸!
當初和雷拓重逢後,她掛念著這些丹藥太珍貴,想要還給他,他卻只是笑了笑,不肯收回,要她替他保管著。於是,她將錦囊當成了裝飾品,一直隨身佩帶著。
這次劉瑾生匆忙之中沒有搜她身上,竟讓她完好地保存下來!
必若月面露喜色,顫抖的手連忙解下錦囊,想起了嚴逍告訴過她,瑩川丸一顆可抵千金。當初雷拓重傷闖入紅香院時,也是服用兩顆便開始好轉,而如今,她身上還剩下三顆……
倒出一顆藥丸在掌心,她俯身輕輕推了推他,試探地喚道︰"大哥。"
雷拓昏迷不醒,毫無反應。
必若月望了望手中龍眼大小的丹藥,微一猶豫,眼神一斂,立刻將藥放入自己口中,細細地嚼碎。
癌子,她極小心地,一手托住雷拓的頭,一手輕輕按摩他的胸口,溫柔地湊上自己的唇。
輕舌忝滋潤他干枯的唇,用舌尖撬開他的牙關,嘗到了血腥味,眼淚立刻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溫熱的淚水撲簌簌地滾落,打濕了兩人的面頰,混合了塵土、血跡。
"大哥,吃下去……"貼著他的唇,她哭著呢喃,將嚼碎的藥抵入他口中,耐心地誘哄著,用舌按摩他的唇舌,濕潤他的口腔,輕輕揉著他的胸膛,直到他的喉結動了一下,開始本能地吞咽。
必若月精神一振,連忙嚼碎了第二顆藥,繼續喂食。
親密的接觸雖是為了救人,卻一樣發自於情,交纏的氣息里,有她的淚水和他的鮮血,緊緊地糾結起來,好像盟約。
哭著,她品嘗他的味道,那男子的陽剛和獨屬於他的堅毅與溫柔,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心房。
"活下去,大哥……你不能丟下我。"拋開一切世俗禮教的束縛,細密地吻著他的唇。
將救命的丹藥送入他口中,關若月淚流滿面,哽聲低語︰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願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