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刺客也太神通廣大、無孔不入了吧?
簡直像他們根本就住在皇宮里似的!
凌皖兒深深這麼覺得。
可見,他們已將宮里的地形,模得一清二楚了!
打從御膳廳的早膳突襲事件之後,刺客就像泛濫的麗江水一樣,無所不能地滲透人宮;無論他們正在談話、用膳、走路,甚至連在睡覺時,都隨時有人撲上來刺殺段子讓。
為了避免一時疏忽,害段子讓身陷險境,凌皖兒早巳搬入太子寢宮,不過當然不是睡在太子房里,而是睡在外頭貼身內侍所住的小房間里,以便一有狀況,就能隨時沖人他房里救人。
這些刺客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
譬如在太子書房里——
她才正想替段子讓磨個墨,好讓他習字,刺客卻突然闖入。
「看我的絕招!」
好不容易擊退了刺客,但她也搞得滿頭滿臉都是黑墨,而段子讓早巳倒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翻了。
而在御花園里——
罷擺好點心,才正要開始賞花,刺客又從花叢中竄出,她又是一陣賣力搏斗。
「別跑——」最後雖然打贏了刺客,但她人也落人鏡月湖中,成了落湯雞,又惹得段子讓一陣大笑。
而夜里——
「有刺客!」
段子讓一聲驚呼,根本不敢熟睡的凌皖兒立刻破窗飛人,拚死捍衛他的安危。
下場是,她數個夜晚無法安眠,臉上掛著兩個好大的黑眼圈。
「噗!皖兒,你瞧起來,真像蜀地里的黑眼熊哪。」段子讓很壞心地,取笑她像只熊貓。
凌皖兒沒到過四川,沒見過什麼黑眼熊,不過她想,那模樣絕對好看不到哪里去。
「這都是因為你們沒能從那名女刺客嘴里,問出同黨下落!」她不只一次對段子讓如此抱怨。
沒錯!絕對是因為他的疏忽,才會導致事情演變成現今這種無法控制的狀態。
話說在抓到女刺客的隔日,凌皖兒立即追問起昨日訊問的結果,沒想到段子讓這才像想起什麼似的,輕描淡寫她說︰「喔,她呀?死了。」
「死了?」凌皖兒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怎麼會死了呢?」
「服毒自盡。唉,我們本是打算好好拷問她的,哪知道,她事先在牙齒里藏了毒,才一轉眼工夫就口吐白沫、魂歸離恨天了。」
段子讓說得一派輕松,彷佛刺客的死,與他毫無干系似的。
凌皖兒連吸了三口氣,才能制止自己再度劈頭臭罵他的沖動。
他手下的人明明可以更謹慎的,而他也明明可以督促底下的人小心審問的,可他們卻滿不在乎,才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這個人永遠都學不會珍惜生命,他真以為自己有九條命可以死?
「以後抓到的刺客,都由我親自來審問!」真是太讓人生氣了,她絕不會再讓機會白白從眼前溜走。
可遺憾的是,縱使那天之後,刺客依然潮水似的不斷涌入,但卻再也沒抓著半個,這教她深深抱憾。
「所以我說嘛,當初你們就該小心審問那名女刺客,現下,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啦!」凌皖兒第一百次抱怨。
「是嗎?」段子讓不以為意地輕哼。
有件事他倒覺得比較奇怪——怎麼她到現在都沒察覺不對勁?
防衛如此嚴密的皇宮,刺客卻像走自家廚房似的天天報到,她不曾起疑過嗎?
「我說,段子讓,宮里是不是有內奸呀?」凌皖兒忍不住問出擱在心里好久的疑問。
「喔?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原來她不笨嘛!
「因為刺客對宮里的地形太過熟悉,我懷疑,是不是有人通風報信。」凌皖兒一直忍著,不想做無謂的猜測懷疑,以免胡亂猜疑傷害了他人,但幾回下來,她實在很難不這麼想。
這幫刺客委實太過神通廣大,厲害到她不禁疑慮,若是無人指點,他們根本不可能把宮里的地形模得這麼熟,因此她不得不考慮,是否有內奸暗中通報消息。
「是嗎?你這麼說,也有可能,我馬上命人調查。」
其實哪需要調查呢?「刺客」對宮中的地形熟悉,那是因為他們全是由宮中的護衛假扮的;而真要說內奸……唯一的一個,應該就是指他自己了吧?
不過他想,她不會高興听到這消息的,所以,還是繼續瞞著她好了。嘻嘻!
段子讓毫無愧疚地,把良心這東西,拋到腦袋瓜後頭去。
每日的早膳過後,段子讓固定有一堂晨課。
所謂晨課,就是由數名飽讀詩書、對治國大業有獨到見解的太傅們,親至太子書房,與他探討治國之道。
以前教導他晨課的人,是他的皇姑丈們,但他弱冠之後,幾位皇姑丈認為他已長大,再加上大理內祥和外安穩,他們的任務已盡,所以就各自帶著皇姑姑們,出宮雲游天下去了。
自此之後,替他上晨課的,便換成了幾位老太傅。
晨課之後,一直到午膳為止,他仍得在書房里讀書。
他雖貴為皇子,但打小所接受的嚴格教育,不但不允許他奢游放蕩,還得花上比別人更多的時間加倍用功,研讀治國寶典與聖賢書冊,以做好未來接位的準備。
他非常清楚,自己是太子,有應盡的責任與義務,現在與未來所做的一切,都必須以大理這個國家的利益為優先,所以他沒有奢侈放蕩的權利。
平日他可以嘻笑散漫,但該用心的時候,絕對必須用心。
段子讓褪下嬉鬧的面具,認真與太傅們討論書籍中的治國道理。
凌皖兒在書房外候著,透過窗欞,往里窺視段子讓與太傅談話的樣子。
他微擰著眉,神情肅穆,極力向太傅陳述己見。
平常看他總是笑眯咪的,神情一派輕松自在,沒想到認真起來挺有模有樣的。
嘻笑的他風流俊俏,但嚴肅的他,卻格外有魅力。
凌皖兒下覺紅了臉,微微出了神。
段子讓一直給她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似乎是個很難捉模的人。
他有時溫文儒雅,有時戲謔譏諷;有時冷漠疏離,有時又認真嚴肅,好像在一個身體里,藏有好多個不同性格的他,因應不同的場合各自現身。
他們相處了好一陣子,但她卻還沒模清楚他真正的性格,或許,她還得花更多時間來了解他。
溫文的、戲謔的、疏離的、認真的,她說不出自己比較喜歡哪個他,也許——
她每個都喜歡?
啊!糟糕糟糕,我好像太激動了,得趕快冷靜下來才行。
凌皖兒捂著燙紅的雙頰,試著平穩呼吸。
將注意力拉回太子書房里,段子讓方才的疑問似乎得到解答了,臉上綻開一抹笑;那抹笑,像道溫暖的陽光照人凌皖兒的胸口,幾乎融化了她的心。
她感覺自己的心兒怦哆怦哆,在胸口跳得好急好快,好像擂鼓似的,十分急促有力。
她這才想起來,剛才她胡思亂想時,竟忘了注意四周的狀況,真是太糟糕了!
凌皖兒趕緊拉回飄散的注意力,密切觀察四周的動靜。
幸好不遠處還有護衛隊巡邏走過,看來應是沒有問題,她才暫且放下心底的擔憂與自責。
「謝太傅教誨。」書房門口傳來段子讓的聲音,原來是晨課結束了。
凌皖兒趕緊退到一旁,讓道給太傅們通過。
晨課結束,段子讓的心情明顯輕松很多,臉上又恢復閑適自在的表情。
「我餓了,你替我吩咐人,送茶水和點心進來。」他對凌皖兒下命令。
「是。」凌皖兒吶吶應了聲,認命地去傳話。
她雖是護衛,但現下是以貼身婢女的姿態掩護著;為了不讓人起疑,丫頭的活當然也得乖乖做。
反正只是跑個腿,也不算辛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