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她好想大叫,可是喉嚨乾澀得無法出聲。
她用力的想睜開眼楮看看,眼前卻是一片昏暗,好像看到一些影子在晃動著,又好像看見一攤血漬。
薇安慌亂的想從病床上坐起來,但無力感根本不允許她移動分毫,甚至當她意識逐漸清晰時,全身竟泛起椎心的刺痛。
恍惚間,她又听到駭人的咆哮聲,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咒罵聲不斷,那是……喬凡尼的聲音。
喬凡尼……對!還有槍,有人要殺他!
恐懼竄布她全身,她要救喬凡尼。
她再次奮力的睜開眼,乍然看見喬凡尼熟悉的臉,只是這個凡事臨危不亂、鎮定自持的男人,此刻卻像遇到世界末日般,臉色驚恐無助。
「你覺得怎樣?」他輕柔的聲調,和剛剛吼人的語氣有著天壤之別。
「有……有人要殺你……」她心里牽掛的全是他的安危,並費力地警告他。
「我沒事了,是你救了我。」他哽咽著。
她想起來了,並傻呼呼的問他,「我死了嗎?」
「你真傻,我怎會讓你死?」他像是喜極卻又哽咽。
「可……是,我全身……發軟……一點力氣都……沒有……」其實,才說了兩句話,就已耗掉她所有的力氣了。
「噓!別說話,你失血過多,需要好好休養。」凝視著她蒼白的臉,陣陣自責狠狠涌上心頭,他不該如此的大意,他犯了多大的錯誤?
如果可以從來一次,喬凡尼絕對毫不考慮選擇受傷的人是自己,他很清楚那支槍的槍口原本是對準他的,但千鈞一發之際薇安代他受了。
當薇安躺在手術台上生死未卜,剎那問,他才知道薇安之於他的性命是多麼的重要。
那漫長與焦慮的等候,喬凡尼一點也不浪費時間,他立刻召來布迪諾、里瓦和耶羅等人,下令一定要動員整個組織,揪出這次槍擊的幕後指使者。
然後,總管甘比也匆匆趕來,憂急地問︰「老板,現在夫人的情況如何?」
「還沒度過危險期。」喬凡尼的聲音因難過而梗塞。
笆比很清楚他此刻的心情,只能安慰的道︰「老板,其實你也不需要太自責了,即使夫人沒救你,她也是劫數難逃,根據情報得知當時槍桿是同時對著你們兩人的,只不過被夫人先發現了,凶手才錯失對你下手的機會。」
「什麼?!他們居然連女人也不放過?」喬凡尼更是握緊拳頭,發出咯咯聲響。
「很明顯,他們知道即使沒成功殺了你,殺了夫人對你也是一大打擊,這次行動可說是‘有賺無賠’。」
「是誰干的,查到什麼線索嗎?」喬凡尼發誓一個也不會放過。
「先前組織里有人違規販毒,你下令徹查追究,我疑懷這次的槍擊可能跟某人有關,你先看這個。」甘比拿出一疊資料。
喬凡尼臉色凝重地看著資料,稍後俯在他的耳邊低語,「你的推測很合理,那我們就……」
笆比連連點頭,「好!我馬上就去辦。」
「這次的行動要格外小心,人選也要慎選以測安全。」喬凡尼慎重的交代。
「放心,這些叛徒不但害夫人受重傷,就黑手黨所傳習下來對老大應有的絕對忠誠都做不到,我一定把他們揪出來嚴懲。」甘比露出篤定的表情。
「啊……」薇安整個從床上跳起,發出驚悚的叫聲。
「夫人!醒醒,你又作惡夢了。」麗塔聞聲趕進來看她,為她拭去額頭的冷汗。
自從受傷以來,薇安每晚都睡得很不安穩,不斷重復著喬凡尼被人槍殺的惡夢,有時還夢見無數的歹徒猙獰地拿著尖刀刺殺喬凡尼,任她怎麼喊都阻止不了。
「喬凡尼……他有回來嗎?」她暍了一口溫水,向麗塔探問。
麗塔猶豫了一下才搖頭,「老板……他今晚有要事纏身不會回來了。」
要事纏身引這藉口未免也太冠冕堂皇了吧!她下相信有人會忙到天天不見人影,想必他一定是沉醉在哪個溫柔鄉中,而她卻笨得在思念他?
她不斷在心中數落自己,整顆心、整個人痛得分崩離析,散成許多碎片……
在她受傷的那段期間,他表現溫柔體貼的呵護,就像個深情款款的好丈夫,但隨著傷勢日趨穩定後,能見到喬凡尼的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薇安似乎更難了解,喬凡尼究竟把她當成了什麼?
他甚至以安全為由,禁止薇安離開這屋子一步,更增加了許多保鏢看守著,讓她生活的像在牢籠一般。
見她悶悶不樂,麗塔遂又安慰,「也許老板真的太忙了……」
罷開始薇安也這樣安慰自己的,但逐漸這個想法再也說服不了她。
因為,從她出院回家療養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了,她見到喬凡尼的次數少之又少,再怎麼忙也該有時間回家吧?
「不如我陪你聊聊天。」麗塔貼心的說。
「謝謝你,都這麼晚了,你去睡吧!」薇安苦笑的婉拒。
「那好吧,我回房里了,有事再撥內線給我。」臨定時麗塔替她熄了燈。
偌大的房間使薇安感到更孤寂,她並非怕寂寞,而是見不著喬凡尼時,她就百般無聊地提下起勁來,只會一直想他……這算不算是一種依戀?
而他卻已經厭倦她了,甚至連看都不想看到她?
有時候,她寧可將耿翔交給麗塔照顧,獨自留在房間胡思亂想或發呆,仿佛讓自己沉淪在這種迷亂中,才能得到救贖。
突然,她好像感到有些異樣,赫然察覺門邊有個人影,無聲無息地站在一角。
「麗塔?!」她以為是麗塔去而復返。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擾你的。」那人影回道。
「是你引」薇安打開床頭燈更是疑惑不已,她怎會出現在這里?
「你還記得我嗎?」那女子輕聲的問。
薇安當然記得,她是喬凡尼的情婦蒂雅!只不過她今天沒有濃妝艷抹,只穿了件簡單的洋裝,神態也親和多了。
「真高興你還記得我!」她似乎很慶幸的樣子,「我听說你發生了事,所以想來看看你。」
她所謂「發生了事」,一定是指喬凡尼冷落她吧!想必這種事早從佣人口中流傳出去了。
「你怎會在這里?」薇安心中不禁疑惑,看她的樣子不像那天充滿示威敵意,相反的,神情還有些落寞。
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唉……不瞞你說,這原本是我住的地方,這寢室也是我的。」
听了這話,薇安先是一愣,卻又隨即反應過來,「你是說我……我佔用了你的地方,可是,我並不知道……」
不料,蒂雅反而連連搖頭,「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也沒有惡意,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對於她無奈又悲哀的表情,薇安反而覺得感慨萬千。
「我只是想向這里的一切道別。」她哀傷地環視四周。
「道別?!你如果喜歡這里,你隨時都可以來。」薇安同情地安慰著。
「謝謝你的好意,夫人,你真是個好人,可是……喬凡尼不要我了,還趕我走……我再也不能來這里了……但這里充滿了我和喬凡尼的回憶,我只想看最後一眼就好了,我……我真的愛他呀!」說到最後,蒂雅已泣不成聲。
「那你以後怎麼辦?」見蒂雅傷心欲絕,薇安更確定喬凡尼對她始亂終棄,至少同為天涯淪落人,薇安的心也軟了。
蒂雅苦笑,「坦白說,乍听見你們結婚的消息,我的確感到生氣、沮喪,還鬧了好一陣子情緒,但我只是個情婦又能怎樣?接著喬凡尼又拋棄了我,那時候我真覺得是世界末日已經降臨……」
「唉……」這些話像重錘般捶著薇安,仿佛從她身上已經看見了自己的未來,使她原本對喬凡尼僅存的一絲期盼,也在此時化為烏有。
「你看起來好像心事重重,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把我當成朋友,說出來心里比較舒坦嘛!」蒂雅熱心的鼓勵她發泄。
「事實上,喬凡尼和我只是假結婚,他認為我害死了魯西亞,所以想對我報復,我只想帶著翔翔逃離這兒,可惜沒人可以幫得上我。」薇安一古腦地說出心事。
「為了報復你而假結婚,喬凡尼怎會做這種事?」蒂雅眼中閃過一抹令人不解的光芒。
「也許你不相信,但這是千真萬確的,只是我無力扭轉這一切既定的事實,我曾經想過要逃,卻掙月兌不了他的監視。」此刻,她反而羨慕起蒂雅,從此有了自己的人生和方向。
蒂雅沉吟了一下,並決定般的說道︰「我可以幫得上忙。」
「我很謝謝你,但我的事沒有人幫得上忙,他為了不讓我出去,不知派了多少人日夜監視著我,連蒼蠅都飛不出這樣的監控,我又如何逃得出去?」薇安知道蒂雅也是自身難保,況且她也知道自己完全在喬凡尼的掌握中,但怎麼可以要蒂雅冒這個危險幫她呢?
蒂雅打斷她的話,「那可不一定喔!事情也未必如你想的這麼悲觀,想想看,外頭那麼多保鏢,我又是如何進來的?」
對啊!蒂雅的話燃起薇安一絲希望,顫聲的問道︰「你有辦法?」
「我在這兒住了六年,這屋子里每個房間、通道、角落,我都模得一清二楚,甚至還有一條只有喬凡尼和我知道的地底密道。」她說得十分得意。
「你真的願意幫我?」沒想到正當她陷於絕望的沮喪中時,上帝還是派了天使來拯救她。
「我們都是女人,又有如此同病相憐的遭遇,我實在不忍心見你痛苦,我當然願意幫你。」
「雖然我很傷心,但現在已完全穩定下來了,因為我徹底想通了,以後我絕不再靠男人生活,我要離開這里、離開義大利、離開有喬凡尼的地方,從今以後自立更生。」蒂雅的話打動了薇安原本頹喪的心。
反正男人都是這個樣,不是嗎?難道從妹妹身上的遭遇看到的還不夠,竟傻得去相信一個黑幫頭子會對愛情專一、對自己真心?
思及此,薇安更加確定了她要逃離的決心。
但是她又擔心自己會連累蒂雅,不禁憂心仲仲地說︰「你要怎麼幫我?要是讓喬凡尼知道你幫了我,會對你做出不利的事嗎?」
蒂雅拍拍胸脯,一點也不忌憚喬凡尼,「放心好了,我會跟你一起離開這里,他不會知道的。」
「你?!」
「沒錯,就是我,」蒂雅點點頭,很有義氣又感性的說︰「我們也算是有緣,既然要幫你就幫到底,別以為離開這屋子就沒事了,只要在義大利範圍內都是黑手黨的勢力,隨時都會被追捕回來。」
「那該怎麼辦?」
「幸好我跟了喬凡尼這些年,很了解組織的辦事方式,我懂得如何掩人耳目的躲過監視,你只要听我的安排就行了,但千萬要記住,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別讓第三個人知道。」她很有把握的樣子。
「好,我絕不會說的。」只要能順利逃離這里,她發誓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這個惡魔!
「那我們就說定了,我先出去外面打點好一切,過幾天等安排妥當,我再回來接你和翔翔。」
「好,一言為定。」此刻的薇安除了想要逃離外,什麼也不多想。
老天還是幫她的!
一年浚
離離合合、平平淡淡的一年,有著分離、有著相聚,更有忘懷與思念。
夏天的早晨,窗外的陽光灑在大地上,大家又開始活動了。
台北市區某幢高級公寓里,一家人正在享用著早餐,那是兩個穿著、氣質皆不凡的美麗女人,一個五歲大的男孩,以及躺在嬰兒車的小女嬰,卻獨獨不見男主人。
一切都在平靜中度過,電視正播著晨間新聞和廣告,男孩看著一則全家福畫面的廣告,問道︰「媽咪,為什麼爹地不見了,他不回家了嗎?」
「翔翔,他永遠都不會再見我們了,你也別再問了。」薇安習慣性的板起面孔,讓耿翔不敢再追問。
然而,這樣的答案「滿足」不了耿翔好奇的心,總是以無數個為什麼追問薇安。
每問一次,就叫薇安的心痛一下,明眼人很容易就發覺她哀怨的眼神。
一旁的蒂雅卻直直的看著她,像要看出個什麼來,「難道你還在想念喬凡尼?」
「不!他有什麼好想的。」她飛快的回答,卻更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哦,那就好,否則我會內疚的,畢竟是我帶你離開的。」她有點自怨自艾地說。
「別說傻話了,是你救了我。」她是真的感激蒂雅,也很滿意目前的生活,只是……只是會該死的想念喬凡尼。
「別淨說這些了,還是趕緊去上班吧!我今天約了三個客戶,恐怕整天都忙不完了。」蒂雅吃完早餐,準備出門去。
薇安與蒂雅成功逃離義大利之後,一起回到台北,並和羅杰合夥開了一家造型設計公司,從發型、美容、服飾一應俱全。
他們服務周到,又有薇安、蒂雅兩位美女當「活廣告」,加上羅杰這位造型師的專業,生意自然蒸蒸日上。
薇安把孩子的東西準備好之後,兩個女人一人帶一個小孩出門,上了車,薇安先把孩子送去保母家,再和蒂雅一起去上班。
大街上陽光燦爛,幾乎讓薇安睜不開眼,路邊有一對夫妻推著嬰兒車走過,那對夫妻邊走邊逗弄孩子,笑得好滿足、好幸福。
但這樣的情景,是不會發生在她身上的,可,為什麼自己還會想他呢?他會和她結婚不過是為了要報復她。
而可悲的是,她根本無法忘了他……
午後佣懶的陽光照在薇雅造型屋的玻璃窗上,一道修長的身影推開玻璃門走了進來。
「歡迎光臨!」羅杰一見到客人上門,便精神奕奕的親自迎接。
因為以他「閱人」的專業眼光,從對方的衣著打扮,加上細微的舉動,就可以肯定這名客人是否極為富有及高品味,最重要的是出手闊綽的那一型。
「哇噢……帥!酷耶……」羅杰差點忘了招待客人,只是目不轉楮地盯著對方。
「咳!」對方故意沉聲的咳了一下,似乎在提醒羅杰的失態。
這男人的肩膀夠寬闊,露在短袖外,肌理分明的手臂,無疑是適度運動的最佳寫照,均勻的骨骼和無一贅肉的修長體態,古銅色的肌膚把整個人襯托得更高壯結實。
也難怪他會失神,因為再加上那張性格的輪廓,來人正好是羅杰喜歡的那一型,差點叫他流口水。
「咳!」對方瞪著羅杰又重重咳了一下。
羅杰回過神,站在離客人兩步的距離,並殷勤地介紹道︰「您想做造型,還是看衣服?我們有來自巴黎和米蘭最新的秋冬款式,衣帽、鞋襪、領帶等配件一應俱全。」
客人似乎對架上嶄新的衣飾毫無興趣,他拿下墨鏡打量了羅杰一眼,才緩緩開口說︰「我找薇安。」
「噢!薇安,很不巧,她剛好外出替客人仿造型,請容我為您服務,絕對包君滿意。」羅杰露出自信輕柔的笑容。
「我等她回來。」他在角落的沙發坐下,那堅決的語氣不容轉圜。
羅杰很了解顧客的心態,有時認定了某位造型師、某個品牌,就會固執到不計代價的堅持。
「那恐怕還得等上一個鐘頭,請問您是要繼續等呢,還是請她回來再跟您聯絡?」羅杰向來很尊敬客人的選擇,一點也不以為忤。
「等她。」他雙腳輕松地蹺疊著,淡淡回道。
於是,羅杰微笑點頭,遞上茶點給客人。
「先生貴姓,怎麼稱呼?」羅杰捧著顧客資料表,有禮的問。
「沃德。」他禮貌簡單的報了姓氏。
「沃德先生是哪家企業或集團的負責人?怎麼我覺得很面熟,您一定是常來台灣,說不定我們在哪見過。」羅杰很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準備填寫顧客資料。
「我很少到亞洲,台灣也不過第二次來。」他搖頭,然後站起身走到門口張望。
「沃德先生,平常喜歡哪些運動?」羅杰盯著他,露出艷羨的目光。
「我平常喜歡揍人。」他冷冷的聲調,大有警告之意,
「啊——」羅杰瞪大眼倒抽了一口氣,並露出狂喜之色,「真是太性格了!」
但他可惱了,而且一臉的厭煩,「滾一邊去,別來煩我。」
「閑著也是閑著,再聊聊互相了解嘛!我們這兒就是喜歡把顧客當朋友。」羅杰賴著不肯放棄,以他的經驗,要釣上老外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沒必要讓你了解,我已經結婚有個至愛的妻子了,還有,我、不、喜、歡、男、人。」他凌厲的目光只差沒把羅杰劈成兩半。
察覺這老外不好「釣」,羅杰瑟縮了—下,望著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外國帥男,只有興嘆的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