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何人住在陽明山仰德大道上一棟花木扶疏的白色洋房里,庭院處有座秋千和兩株美麗的櫻花樹,女敕葉綠意盎然,將白色的洋房點綴得清爽可愛。
洋房有兩層樓,一樓是歐式的客廳和餐廳、廚房,還有一間起居室,樓上有一間主臥房和兩間客房,雖然名為客房,可是蘭嫵紅推門進入時,還是忍不住咋舌。
女敕綠色和鵝黃是房內主要的顏色,十幾坪的房間簡直比她家兩個房間加起來還要大。
瞧,有錢人就是這麼奢侈,里頭甚至還有間雅致的浴室和按摩浴白哩。
「嘖嘖嘖……」
「嘖什麼?」何人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一掌拍在她肩頭上,嚇得嫵紅心髒狂跳了一下。
「艾先生。」她吞了吞口水。
「為什麼一直叫我艾先生?」
他皺皺眉,「別把我叫老了。」
我又不是叫你艾老先生。她咕噥了一聲,還是擠出笑容來,「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叫我何人。」越親昵越好,親昵到讓所有的人都誤會他倆有暖昧更好,他得意洋洋地想著。
嫵紅根本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打什麼主意,「噢。」
他凝視著她,「叫我名字。」
她的雙頰驀地泛紅了,腦子一陣亂烘烘,「何……人。」
他滿意地微笑了,「很好,我現在餓了,麻煩你弄點東西到我房里。」
「艾何人!」她突然叫住他,神情扭捏地道︰「我真的要住在這里嗎?」
「有什麼問題嗎?」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傳出去不太好听。」
而且她還沒想好該怎麼跟紳綈解釋,還有,如果消息傳到郝東東爸爸那里去,那她這個干女兒以後哪還有臉見他?
她搬到仇人的干兒子家里當看護,服侍他,干爸爸一定會氣到吐血!
他挑起一邊的眉毛,「難道你對我有什麼遐想嗎?」
聞言,嫵紅又氣又急,「我哪理會對你有什麼遐……遐想?你少臭美了,我們是敵人,再說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說謊!你明明看到他對你微笑,心房就開始融化了。
何人臉一沉,突然覺得胸口莫名地煩悶起來,他莫測高深地望了她一眼,「很好,這樣就沒有問題了。」
話一說完,他轉頭就走,快得嫵紅甚至還來不及問他,她待會可不可以回去收拾行李,順道跟紳綈好好交代一下。
「這下該怎麼辦?」她搔搔頭發,美麗的大眼楮里滿是困擾。
還是先弄點什麼東西打發他吃了,然後服藥睡一場午覺,她就可以乖機溜回去辦該辦的事了。
只是……
她搔搔腦袋,「他這里不知道有沒有泡面?」
***
三十分鐘後,何人在自己臥房里等到饑腸轆轆,那個丫頭為什麼一點動靜也無?
不是該捧食物來服侍他吃了嗎?
到最後他終于再也忍不住,掀開羽毛被下床去。
他走到廚房,看見她對著一條火腿和兩顆蛋發呆。
他記得冰箱里生鮮食物滿滿,她總不會找不到東西煮吧?
「你該不會想要做火腿蛋給我吃吧?」
那是早餐吃的玩意,再說他可是病人,需要很多很多營養的病人哪!
嫵紅轉過頭來,抱歉地一笑,「我是這麼想過,可是我不知道火腿蛋要怎麼煮,請問一下,是先丟火腿還是先丟蛋?」
天哪,他該不會是在做惡夢吧?
「你不會做飯?」他憋著氣問道。
懊不會這麼倒霉吧?
她的笑意更加靦腆了,「噯。」
那他想要把她當作老媽子凌虐的計劃不是垮了一半嗎?
何人氣得臉色鐵青,可是他努力壓下欲發作的怒氣,冷冷地道︰
「你究竟還有什麼不會做的?要不要一並說清楚?」
她傻眼了,這是什麼奇怪問題?
「我不會做的?很多啊,例如我不會開飛機、打獵、寫電腦程式、踩高蹺……我有太多事情不會做,統統要跟你報告嗎?」
何人扶著額頭,覺得有一組小堡匠在里頭敲敲打打得不亦樂乎。
停停停!他素來最引以自豪的冷靜和自制力哪里去了?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人,小小的事情罷了,他曾經遇過多少比這嚴重百萬倍的大事,還不是一樣在談笑間,輕輕松松就解決了。
一個小小的她,有什麼大不了的?
何人迅速冷靜下來,「到冰箱拿蝦仁和冷飯出來。」
「是!」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嫵紅還是趕緊照著他的話做。
「站在旁邊看著。」
他挽起袖子,洗過手後拿起菜刀,動作利落的將火腿剖片切絲、打蛋,然後點火熱油。
他迅速熟練地炒著蝦仁火腿蛋和飯,不一會兒,一盤香噴噴的炒飯就好了,誘人的食物香氣彌漫四周。
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看起來好好吃喔!
「拿兩個碗和杯子來,冰箱還有一瓶柳橙汁,夠我們兩個喝了。」
何人捧著色香味俱全的蝦仁火腿蛋炒飯,轉身走向餐廳。
「哇!」嫵紅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
嫵紅到晚間七點,終于回到家了。
看著熟悉的一景一物、一花一木,她突然覺得好感動,好像到了很遠很遠的異鄉,剛剛才回到家似的。
才只一夜,怎麼覺得什麼都變了?
她進房拖出了玫瑰紅的大旅行箱,心緒復雜地整理著行李。
外頭傳來開門關門聲,嫵紅精神一振,丟下滿手的衣裳就往外沖。
丙然,是紳綈回來了,手上還拎著兩包熱騰騰的牛肉面。
「紳綈!」她忍不住撲向前去,滿臉殷勤討好。「你回來啦,我來幫你拿,今天上班累不累?公車擠不擠?」
紳綈被她嚇了一跳,「二姐,你沒事吧?」
「我很好。」她笑得好燦爛。
「二姐,不對喔,一定有事。」
嫵紅尷尬地爬爬頭發,「其實也沒有別的事啦,只是……我今天晚上……可能……要搬去那個……他家。」
「哪個他家?」紳綈听得一頭霧水。
「我們還是先吃飯吧。」人在肚子餓的時候火氣特別大,還是先把紳綈的肚子填飽了再說細節。
紳綈納悶地看著她跑來跑去的,一下子拿碗,一下子取筷子,還幫她倒了一大杯開水,接著笑咪咪地打開電視,轉到她最喜歡的HBO頻道。
影片里的邁克•道格拉斯面無表情地問︰「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
這句話真是切合她現在的心情,紳綈忍不住笑了,拉拉姐姐的袖子,「你到底有什麼事快告訴我,這樣憋著你不痛苦,我都難過了。」
嫵紅深深吸了一口氣,紅燒牛肉香氣飄散在空氣里,她這才發覺下午那一碗炒飯早已經消化光了。
她挾起QQ的面條,唏哩呼嚕吃了一口,滿臉幸福的嘆息了。
「啊,活著真是美好啊!」
紳綈一邊吃面一邊看著她,「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就是……你知道的。」嫵紅險些梗到,支支吾吾地道︰「就是艾家兄弟那件事啊!」
一提起這個,紳綈的眼楮霎時亮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想到整艾何人的好辦法了?」
這個嘛……
嫵紅干脆將錯就錯,尷尬地笑著,「是啊,你知道嗎?我昨天遇到他,不但害他食物中毒,又害他腦震蕩,他今天下午才剛出院。」
紳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哇!二姐,你好猛喔,你是我們三姐妹當中最厲害、最有火力的耶!」
不過會不會火力太強了,萬一不小心把艾何人害死了怎麼辦?
整艾家兄弟為干爸爸報仇是一生的事業,一下子就整死了不是太便宜他們了嗎?
再說整人是要整到他痛不欲生,當真整死了還要被捉去關,更不劃算。
嫵紅看出小妹眼底的興奮和擔心,她揮揮手道︰「你放心,我不是要害死他,只是不小心就弄成這樣了。接下來我想去他家當看護,還可以乖機整他,讓他……嗯,雞飛狗跳,你覺得如何?」
紳綈歡呼一聲,不敢置信地猛拍著她的背,「二姐,你真是太棒了,哇!好點子、好點子,還真是看不出來耶!沒想到你也有邪惡的一面……」
她越贊美嫵紅越心虛,只好夾起一塊鹵得又香又女敕的牛肉咀嚼著。
「只是他會願意讓你去他家做看護嗎?」紳綈猛然想到,擔心地問。
「他以為我是真的要去照顧他,跟他賠罪,所以就很得意的接受了。」
嫵紅次起一筷子酸菜,對著酸菜苦笑道。
紳綈興奮極了,「姐,那你還在這里磨蹭什麼?還不快點包袱款款趕到他家去,免得他突然後悔了。」
「他應該不會後悔的。」她想起要回來前,艾何人還千叮萬囑,叫她千萬要記得在三小時內趕回去,否則逾時就關門熄燈放狗咬人。
真是個不懂得體貼的家伙。
她只是去當看護,又不是簽下賣身契要去他家做長工,干嘛—副怕她跑掉的樣子?
「那可不一定,萬一他發現你去他家的目的是要整他呢?」
「應該不會啦!」
除了這句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紳綈。
「我跟你說,你一定要死巴著他不放,務必把他榨干為止。」紳綈叮嚀她。
「噢。」嫵紅喝掉最後一口湯。
紳綈推著她,「碗放著就好,你快點去收拾行李,有什麼最新發展一定得打電話告訴我喔!最近我也在想點子整艾君人,一定要在嘉子和……姐夫回來前擺平他們,不然以後礙著他的面子,我們就不好明刀明槍的來了。」
「噢。」
「你不要光會噢,要狠一點,知道嗎?」
「知道。」
可是她怎麼覺得心情有點沉重?
總覺得那棟白色的洋房好像有什麼恐怖的東西在等待著她,而且想到以後每天要跟他朝夕相處,她的心情就復雜得要命。
唉!
***
嫵紅擁著軟呼呼的被子,睜著渴睡的熊貓眼望著窗外,外頭有著淡淡的晨霧,陽光柔柔地照映著。
她一向很好睡的,可是不知道怎地,在這麼舒適的環境里卻失眠了。
可能是對茫然的未來莫名的害怕吧?
「見鬼子,早知道不去那間咖哩屋吃飯就好了。」
她咕噥著。
可是現在後悔有什麼用啊?
「唉!」
這兩天嘆的氣恐怕比她一年的份還要多,可她就是忍不住
0阿!
在床上躺不住了,她還是起來走走吧,順道去跟「老爺」請安。
梳洗過後,嫵紅把長發編成一條長辮子,有幾綹不听話的發絲偷偷溜了出來,她也顧不得了。
換上輕便的棉質白色上衣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她緩緩地走到何人的臥室門口。
望著緊閉的門,她猶豫著要不要敲這個門。
就在攙下定決心要敲門的時候,樓下傳來了一陣笑浪。
有男有女,听起來還挺熱鬧的!
「咦?」
她忍不住好奇。走下樓,循著聲音來到了餐廳門口。
偷偷一探,只見何人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握住了一只雪白骨瓷杯,隱約飄來的是咖啡的香氣,而他對面坐者的一個眼生的短發美女,酒紅色的套裝裹住了凹凸玲瓏的身,段,美麗的臉龐就像從古畫里走出的古典美女一般。
一早就有美女來探望,艾何人艷福不淺喔!
嫵紅識相的就要離開,沒想到何人一個眸光瞥過來,溫柔的笑意頓時轉成低沉的呼喝。
「過來!」
「是。」嫵紅吐了吐舌頭,這人是火眼金楮嗎?她明明躲得很好的。
迸典美人挑高黛眉,微訝地問︰
「何人,她是……」
「我的看護。」
何人沉著臉看著嫵紅,「過來,你想跑哪里去?」
嫵紅怯怯地蹭到桌邊,「我想……不好打擾你們。」
何人有一絲不悅地看著她,「你是我的看護,陪在我身邊是你的責任,難道你想反悔?」
嫵紅有點傷腦筋地看著他,「你不需要常常提醒我這點,你再繼續提醒我,我就真的後悔了。」
真是的,為什麼要在他女朋友面前談這種丟臉的事?她是來當看護,不是來演猴戲供美女一笑的。
她莫名其妙的不爽起來。
咦,迷糊惹禍精生氣了?何人感到新鮮地瞅著她,沒想到她也會有脾氣。「你生氣了?」
「沒有。」
她不想在他的女朋友面前談這種私密的情緒。
迸典美女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們,「呃,你好,我是柳春宓,春天的春,甄宓的宓。」
春天的洛神甄宓啊,好美的名字,果然人如其名名。
嫵紅羨慕地看著她,「你好,我姓練。」至于名字就甭提了吧。
「練小姐。」春宓對她微笑,「我從沒有遇過姓練的人,真特別。」
「她的名字更特別。」何人冷眼旁觀,突然惡作劇地道︰「她叫練嫵紅。」
「練武功?」春宓失笑。
嫵紅臉紅了起來,卻是心如刀割。
他為什麼要在人前故意讓她難堪?他明明知道她有多介意被連名帶姓的叫,卻偏要在他女朋友面前出她的丑?
難道她也有責任要惹他們笑、逗他們開心嗎?
她一口氣憋在胸口,卻死也不肯泄漏一絲受傷的神情。
她最討厭、最討厭可惡的艾何人!
「你知道嫵紅還比我大嗎?」何人只想借由捉弄她來出自己這口悶氣,渾然未覺自己傷到她了。「一點都看不出來她比我老對不對?」
「是呀,誰教你保養得這麼差勁,練小姐看起來比你要年輕太多了。」春宓笑吟吟地附和。
嫵紅一點也不覺得被贊美,他們根本就是自顧自的打情罵俏,哪還需要她這個沒事人站在這里充當觀眾呢?
她僵硬地開口,「你們慢慢聊,我得去幫艾先生準備藥了。」
除了醫生開的藥外,另外再準備一斤砒霜毒死他!
不待他倆反應過來,嫵紅已經挺直腰桿走出餐廳。
何人這才注意到她過分僵硬的背影。他眨了眨眼,難掩心頭突如其來的慌亂。
他剛剛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嗎?是不是太過分了?
「何人?」春宓稍賺著急地喚著他。
他迅速回過神來,對著她微微一笑,「什麼?」
「你真是嚇死我了,怎麼突然食物中毒又出車禍,昨晚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差點嚇呆了。」她有一絲埋怨地道︰「偏偏那時候我跟歐洲代表去吃飯,又不能撇下他們來看你,害我急了一整晚,你看,我的黑眼圈都出來了。」
「對不起,我想也不是太嚴重的事。」黑眼圈……何人想起了嫵紅的眼楮底下也有著淡淡的青暈。
她昨晚沒有睡好嗎?
「你還是在家里多休養幾天,公司的事情就交給我,你安心養病吧。」春宓甜甜地道。
她和何人待在同一個部門,也是他讀大學時的學姐,對這個優秀卓越、人品絕倫的學弟,她傾心已久了,所以在知道他請調回台北分公司時,她也向公司力爭要回台北。
近水樓台先得月,再說他們的友誼一向不錯,春宓相信終有一天會發展成男女之間的戀情,只要他明白她的心意。
何人爾雅一笑,「我沒事,明天就能上班了。」
他的暈眩已經好了,胃腸方面也大致沒問題,畢竟年輕,底子又好,恢復得很迅速。
不過為了計劃,他還是得把「看護」隨時帶在身邊。
既不會誤了正事又可以乘機捉弄她,何樂而不為呢?
「你明天就可以上班嗎?」春宓訝然地看著他,「可是你的身體……」
「有我的看護陪在身邊,沒問題的。」他笑得可開心了。
春宓心頭警鈴大作,何人該不會喜歡那個小看護吧?不對,如果他喜歡她的話,怎麼可能會當著自己的面頻頻漏她的氣呢?
何人一向紳士且溫柔,尤其對女人體恤禮貌極了,春宓還記得他在美國總公司時交往過的蜜雪兒,他的殷勤溫柔和柔情萬千簡直嫉妒死她們了,後來蜜雪兒和他因故分手時,還是對他贊不絕口,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鮑司里三千名女性員工都有共同的目標——要是能夠做艾何人的女人,那真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一件事了。
所以,「練武功」絕對不會是他的心上人。
想到這里,春宓的笑容多了好幾分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