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就在小鎮客棧里養了近十天的傷,她整個人憔悴瘦弱了一大圈,穿起昔日寸尺的衣衫來,顯得過大又空落落的。
看在千載眼里,有說不出的心疼和酸楚。
但是他也在鬧著別扭,臉色怎麼就是好不起來,陰郁得像是隨時會打雷下雨似的。
如果被熟識他的人瞧見了,肯定驚得連眼珠子都掉出來,矢口否認他就是那成天氣度風流、笑口常開的福王爺。
他悶悶不樂地在房間里踱步。
自從知道阿青是個女人,他立刻就住到另一間房去,像是逃難似的連告訴也沒告訴她一聲。
他知道這樣很傷人,她受傷未愈的脆弱身心定然會胡思亂想到自怨自苦,但他就是沒辦法像以往一樣,繼續對著她嘻嘻哈哈,胡天胡地瞎說亂講。
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不能不去想地居然欺瞞他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她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他的?甚至連她的出身……老天,他甚至連她的家鄉在何處,父母是否還在,家里尚有何人都不知。
千載現在才猛然驚覺到,他被阿青模了個透徹清楚,可阿青對他而言卻始終像個霧氣蒙蒙的謎團。
她根本沒有真心待他,否則不會事事瞞著他。
這一點遠比任何事都要來得傷他的心!千載嘴里不說,心底卻深深難以撫平釋懷。
「唉,煩死人了。」他煩躁地一捶桌面,對著銅鏡里橫眉豎目的自己皺眉頭。「福千載,你怎麼會把自己陷進這番進退兩難的泥沼里呢?」
驀地,門口響起兩聲剝啄。
「干什麼來的?」他回頭低吼。
門外的人兒遲疑地瑟縮了下,低聲開口。
「王爺,是阿青。」
千載心一跳,本能沖動就想打開門,卻又莫名其妙地管住自己的雙腳,眉頭皺得更緊。
「什麼事?」他冷冷地問。
「今兒有陽光,我想出去透透氣,也許身體會好得快一些。」她的聲音輕柔得幾不可聞。「王爺,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要。」他像是在賭氣,眉頭緊皺。「妳自己去吧。」
門外又是一陣沉默,千載幾乎按捺不住就要沖過去開門,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了。
「是。」她幽幽地輕嘆。
他僵硬著身體,靜靜地聆听著她輕淺緩慢的腳步聲離去,越來越遠,最後消失無聲。
「可惡!」他咬牙切齒,怒氣沖天,卻全是沖著自己來的。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怎樣,方才那副天字第一號大混帳的模樣絕對不是他所想要的,可他偏偏讓自己榮登榜首。
她身上還有傷,自己一個人出去散步會不會發生什麼事?萬一被馬車撞了,還是給冒失鬼莽莽撞撞給撞倒了……
千載越想越心驚,急急邁向門邊又猛然止步,低咒了一聲。
「我到底在干什麼?這麼急沖沖地跟著她出去,算什麼呢?」他氣自己這樣沉不住氣,卻又情不自禁困擾地在原地踱步。「她是個白白淨淨的姑娘家,不再是那個伶俐俏皮的阿青,不管怎麼樣,我也不能鎮日跟在她後頭打轉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走到椅子邊坐下,因為心緒太差,甚至連該拂一拂椅面上的灰塵都忘了。
「福千載,你是男人的話就有點個性,坐著,穩著,人家該什麼時候回來,自然會回來的。」他為了要證明自己的灑月兌滿不在乎,蹺起了二郎腿,端過擱在花幾上早涼了的碗茶。
但是這碗茶著實味道不怎麼地,更別提他根本就飲不知味食不下咽了。
有好些天,沒有瞧見外頭的冬日了。
阿青蒼白著小臉,虛弱地閉上雙眼,仰頭感受著那絲絲陽光穿過寒冷,灑落在她肌膚上的暖意。
這個小鎮真的很小,卻別有一番動人清新景致。
屋子矮矮的,可愛地錯落間隔出彎彎的小巷,古老樸實的石板路上留有歲月與歷史的痕跡,遠處不知誰家燃起了炊煙,淡淡的米湯香氣飄散而來,夾雜著幾聲老狗的吠叫和孩子天真的嘻笑聲。
她揚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渴盼地環顧著四周,這個寧靜祥和的小小世外桃源。
她敢打賭,這兒一定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村頭村尾鄰里之間人人都熟識。夏天時分,孩子們可以盡情地赤著腳奔跑在涼沁的石板路上,在村口的小河打水仗,秋天結伴去捉蛐蛐兒,烤栗子吃,天冷的時候,穿得圓滾滾的棉襖子紅著小臉,爭相堆雪人。
「要多麼有福分,才得以在這兒平平靜靜快樂地終老?」她呵著霧茫茫的白煙,搓著冰冷的小手在一只板凳上坐下來,深深感喟著。
和心愛的男人,蓋間竹籬舍,種幾畝田,養一個胖呼呼的小子和一個貼心撒嬌的女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管他外頭江湖風狂雨疾否?江山多嬌或易老?
任憑榮華與富貴,金銀與財寶,統統不如地里的菜長得可好,鴨子喂得可肥?
只可惜……她愛上的男人不是尋常人,是權勢滔天威名顯赫的福王爺。
包教她自嘆欷吁的是,他是高高在上遙若天星的奇男子,又怎會青睞她這個來歷不明一無所有的小丫頭?
是的,他現在是知道她的女兒身分,但是這一點也改變不了他們之間遙遠的距離。
她與他,永遠也走不到一塊,更別提有可能在這世外桃源相守一生了。
「看來那幾個殺手傷的不止是我的身體,還間接震壞了我的腦子。」她搖了搖頭,苦澀一笑。「要不,我怎麼會開始傷春悲秋起來呢?」
要像以前的話,該有多好?
她是單純的阿青,他是她最崇拜仰慕的王爺,主僕倆一搭一唱談談笑笑,日子過得其樂也融融。
但是自從段大人出現後,什麼都走樣了。
「也許一個人注定享有的安樂辰光是有限的,而我的配額已在這六年統統用盡了。」她輕輕撫模著黑狐氅子的下襬。
接下來……她和王爺之間該何去何從?更有甚者,她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阿青仰起頭,小臉一片茫然寥落。
她就坐在那兒,看著冬日漸漸被厚厚雲層遮住了,看著寒風咻咻吹卷而起,四處飛沙走襲。
有暴風雨要來了嗎?
她的腦子告訴自己該起身躲避進屋,但是她的身體卻一動也不動,虛軟疲乏地坐在板凳上,直到第一顆豆大的雨滴擊中了她的發,她剛想伸手模模那濕意是什麼,驀然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整個抓住了她!
說抓住一點也不夸張,他的大掌穩穩地覆蓋掌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整個往後拖……落入他強壯的懷里。
千載的眼神明亮狂怒,嘴角緊抿住強烈的怒氣,彷佛克制著不對她大吼。
「妳究竟該死的坐在這里發什麼呆?」他咬牙質問,臉色鐵青。
「我……」
雨已經開始落下,他又低咒一聲,倏地一把攔腰抱起了她,護著她沖回客棧。
他渾身繃緊怒氣蒸騰地抱著她回到他的房間,阿青一怔。
「這不是我的房間。」她訥訥地開口。
「閉嘴!」他踹上房門,緊抱著她大步走向紅眠床榻,輕柔地將她放在床上後,雙眼發亮地俯視著她的眼眸,旋即狂野地吻住了她。
剎那間,外頭狂風驟雨急打窗欞,而屋內卻是春光綺艷呼息喘促火熱悸動。
她青澀與驚嚇的反應絲毫未能阻止他體內的熊熊渴望,烈火燃燒著,他的唇輾轉進逼,舌頭輕柔又堅定地挑開她的唇瓣攻襲而入,怒氣夾雜著深沉的緊緊交纏,迫使他吻得越發深刻誘惑,大掌也悄悄地分開她的衣襟,溜入踫觸摩挲著她滑膩的香肌。
「啊……」阿青渾身似通了電般酥軟難禁,不自覺驚喘嬌吟出來,小手本能地推著他堅硬的胸膛,卻又怎推拒得了他的情焰和力量。
但是在悸動喘息中,她隱約發現自己推拒的手指不知幾時已成抓握,緊緊地抓著他胸前的衣衫,彷佛想將他拉貼得更近更近……
她要感受全部的他,肌肉賁起堅硬發燙,狂熱激蕩需索渴盼,如狂獅般要吃掉她的他!
她從來不知道狂焰也會從體內竄燒而出,卻燒灼得她戰栗激昂難耐,直想做點什麼才能滅了這把身體里的野火。
或是讓它燃燒得更加肆虐泛濫擴大。
就在她幾乎快被這樣狂熾悸蕩的感覺席卷淹沒的這一瞬間,他的唇瓣驀然又抽離開來,留下嘴唇微腫濕潤的她,呆呆地望著他。
「真要命!」千載煩躁焦慮地爬梳過濃密的黑發。
原來梳理得一絲不紊的頭發給他抓得亂七八糟起來,阿青眨了眨眼,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虧妳還笑得出來。」他又是寵溺又是慍怒地瞪了她一眼,懊惱道︰「妳把我搞得暈頭轉向的,真不知我上輩子是欠了妳什麼。」
「王爺,剛剛強吻別人的可不是我。」她半是嬌嗔半是埋怨地瞅著他。
他臉頰突地一紅,「呃,剛剛……對不住,我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忘情了。可是我不是有意吻妳的,我只是、只是氣昏頭了。」
她眼底的笑意剎那間消失無蹤。
原來那個蕩人心魂的吻只不過是他氣昏頭,失控地用來懲罰她的?原來這個教她心旌搖曳的吻,對他來說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原來,她什麼都不是。
「我全都明白了。」她嬌羞的臉色變得蒼白,努力振作一下精神,單手扶著床頭緩緩起身。
「妳要去哪里?」他眼神一凜。
「回房。」她也有她的驕傲,不敢說身似泥塵卻心比天高,但是倘若連最後一點點尊嚴都被踩落在地上踐踏,那麼就連她自己都會恨死自己的。
人必先自辱,而後人辱之,是她不知羞恥地迎合了他灼熱索求的親吻,怨不得任何人,但她至少可以帶著岌岌可危的自尊回房,回房後,就算心碎了一地也由得自己一片片拾起。
她絕對不會再驚動打擾他了。
「不準,我們話還沒說完。」千載氣惱著,又擔心又焦躁地抓住她的手腕。
「王爺還想同我說什麼?」她疲倦地看著他,淡淡地問道。
「我要說……」他一時語結。
是啊,他要說什麼?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什麼?
統統都是他的錯,他早已嚴飭自己絕對要與她保持距離,她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現下的關系又尷尬模糊得緊,可是他卻又忘情地吻了她。
這般的唐突急色,根本就不像他平時風流自若的風格,倒像個下流的下三濫、登徒子了。
天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勁了,最近做什麼錯什麼,這樣對待阿青更是錯錯錯到極點去了。
「王爺,時辰近晌午了,不如我去讓人備飯吧。」最後還是阿青心軟了,暗自輕嘆一聲,低聲問。
他真是她命中的天煞星,專門來克制她的。
「也好,不過妳去歇著,我吩咐他們就行了。」他松了口氣,順勢笑道。
「不,王爺這幾天想必是食不知味的,還是讓阿青去提點他們做幾樣你愛吃的菜吧。」她溫和地道。
千載看著她,心底感動得亂七八糟。
阿青果然還是他的阿青,也就只有阿青最明白他的胃口,最體貼入微、了解他的生活起居吃的用的想的要的。
「阿……」他心一動,正想開口向她解釋這些日子來的紛亂心事,阿青卻已低垂著頭離開房間了。
他只能失神落魄地望著那扇簡陋的木門,微微苦笑。
唉……
烏雲厚重,傾盆大雨。
段無秀神情陰郁地負著手,眉頭緊皺地盯著窗外狂雨。
這場雨來的真不是時候,不過有太多事情都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了。
「段大人,咱們都快回到蘇州了,究竟王爺他們趕不趕得及呢?」蓮憐婷婷裊裊地走了進來,小手輕觸髻上別著的玫瑰寶石簪子,輕輕嘆氣。
「他們終究是會趕到的。」段無秀回過頭,略微不悅地蹙了蹙眉心。
「可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她柳眉一揚,郁郁地道︰「你有沒有發現,王爺和那個名喚阿青的侍童好像太過親昵了些?」
「王爺喜歡的是女人,這點無庸置疑。」他睨了地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不過倘若國色天香還敵不過一個侍童,想來沒有智慧的美麗能發揮的效果也極為有限。」
「你這話說的是我嗎?」蓮憐顯得氣急敗壞,清艷的臉蛋微微扭曲。「別忘了,咱們現在誰也離不了誰,如果想要王爺為我們破案,咱們最好先別起內哄,不過如果你真這樣不識時務的話,那麼就別怪我撇下你,獨自行事。」
「妳當我不知道妳真的喜歡上他了嗎?」段無秀眼神陰沉起來,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緊緊用力掐握著。「妳最好別忘了是誰給妳這個機會的,別以為搭上了權貴就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還早著呢。此案未破,目的未達成,我們誰也討不了好處。」
「段大人……你、你先放開我,好疼啊!」她被他捏得眼淚都滾了出來,疼得受不了,慌忙哀哀懇求。
他掌指一松,她雪白小巧的下巴已顯現出淤紅的指跡。蓮憐心悸地捂著劇痛的下巴,避縮到一角去。
「記著,我可以捧妳在掌心,自然也可以輕易將妳捏得粉碎。」他冷笑,雙眼瞇起瞪著她,「听見了沒有?」
「听、听見了。」她滿眼都是憤恨,卻不敢再反抗。
除非……除非她找到一個比他更強大、更厲害的男人做靠山,否則她這輩子恐怕都要在他的婬威霸道下苟延殘喘討生活。
她嬌女敕的櫻唇浮現一抹得意的微笑,因為她知道,眼下就有一個最上乘完美的人選了。
以她的美麗,福千載早晚一定會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屆時段無秀將永遠也不能動她一根寒毛。
段無秀,我保證讓你死得不明不白,讓你後悔你今日這樣待我,哼!她暗暗咒誓。
阿青在熱烘烘里的廚房里指點著廚子該怎麼做千載愛吃的菜肴,可是看見廚子一問搖頭三不知的愣怔樣,最後她只好投降了,干脆拿過菜刀,開始切菜片魚拍蒜頭。
等她準備好了作料,已是累得香喘微微,扶著牆壁略微歇口氣。
「勞煩廚子大哥幫我生火熱鍋。」
「阿青姑娘,妳真了不起,可以把菜刻成朵朵花兒似的,光瞧就覺得好吃得不得了。」廚子模模光禿禿的腦門,滿臉欽佩崇拜。「還有這魚,怎麼片得這樣薄?這一下鍋煮下就全散了,可是卻又透明得好好看,不如拿去外頭擺擺樣子倒好。」
她嫣然一笑,溫言解釋道︰「這菜好吃也得好看,正所謂色香味俱全,本來就是缺一不可的。廚子大哥,你的菜很是可口,就是賣相可惜了點,若是往這方面加強,我想以後你的手藝一定人人稱贊,遠近都馳名。」
「呵呵呵,我真可以變得那麼厲害?」
「一定可以。」她淺淺一笑,舀了一匙豬油自鍋邊淋下,香味頓時飄散而起。
趁著火旺,她俐落地快炒了一盤蔥爆牛肉絲,香煎豆腐,玉湖春薄脆,醋溜雞丁,綠玉紅香蔬,最後還熬煮了鍋清雞湯,在大海碗里把片得剔透的魚片擺放成牡丹花狀,混著香菇絲和紅蘿卜絲等配料,奼紫嫣紅煞是好看,然後舀起滾燙的湯便緩緩淋將上去。
熱騰騰的白霧翻涌飄蕩後,魚片已被燙熟了,立時成了一碗清香動人,鮮鮮女敕女敕的好湯。
廚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杲,簡直佩服到五體投地。
「廚子大哥,我還炒了一盤爆豬肝和蠔醬鮑菇,這是給你們吃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雖是借花獻佛,但也是阿青的一番心意,謝謝你們這些日子照顧我和……少爺。」
「少爺?那不是妳的相公嗎?」廚師滿臉訝異。
她小臉黯淡了一瞬。
「不不,少爺怎麼可能是我相公?我不過是他的……小丫鬟,隨行著服侍他罷了。」她嚅囁著,神情落寞。
「可是看模樣不像啊,尤其那福公子,在妳受傷沉重的這些天里,急得大頭蒼蠅似的,親自斟茶熬藥喂到妳嘴邊,三愣子……就是那店小二,每次送完飯回來後就同我們說,這福公子真是咱們客棧里往來的客人中,他所見過最疼老婆的一個了。」
「是這樣的嗎?」她心兒微微一震。
她傷得太重,鎮日昏昏沉沉的,根本沒有發覺王爺做了些什麼,只有在清醒的那一天,看見他焦急關懷的眼神,還有頻頻追問她是否肚餓。
難道王爺心底也是在乎她的?
阿青一雙杏眼瞬間亮了起來,她不斷地回想著這些天千載異樣的神情,還有隱隱約約透出的憐惜……她的心猛然狂悸怦動起來。
不行了、不行了,再想下去她連菜都捧不動了,光抖就抖光了。
「我、我先去送飯了。」她傻傻愣愣地捧起托盤,渾然不覺沉甸難拿。
「阿青姑娘,我來、我來,妳身上還有傷呢。」廚子趕緊幫忙捧過。
「哦,好,謝謝。」她轉身──
「當心!」他話還沒叫完,阿青已經直接撞上牆壁了。
「哎喲!」
廚子滿面不忍卒睹,「妳還好吧?」
她揉揉撞疼了的鼻子,傻笑道︰「還好,還好。」
「噢。」廚子眨了眨眼,想笑又憋住。
若說這可愛的小泵娘和那器宇軒昂的公子之間什麼事都沒有,那才真叫有鬼呢!
他大光頭頭一個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