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經過一個晚上,他那顆莫名騷動難安的心就會平靜下來了。
尤其天都亮了,所有夜晚的美麗與迷離被亮晃晃的太陽給照得煙消雲散,等到他再見到她的時候,一定能夠保持心境平和,溫文爾雅地向她道早安。
小刀臉上頂著兩枚黑眼圈,心情平靜地關上房門,可才一轉身就見到笑意晏晏、背著包袱的杏兒。
「早。」她嫣然笑著打招呼。
他倒退一大步,心髒又怦怦怦瘋狂悸跳了起來。
背了一整晚的「禮運大同篇」和勞什子的「發乎情,止乎禮篇」全白費了,他現在心跳加速,胸口強烈發燙,雙腿隨時有癱化成一汪春水的危險。
「呃……早。」他眼前金星亂繞,連做三次深呼吸才抑下暈眩感。
「吃過早飯咱們也該出發了。」她一手掩住嘴,輕聲道︰「昨晚劉府失竊,官差受迫于壓力定然會查得很緊,咱們得趕緊離開這兒。」
一提到他老本行的專業知識,小刀的眼花立時消失了,沉聲道︰「不,我們必須在這里多留幾天。」
「為什麼?不趁早離開,萬一真捉到我怎麼辦?」她有些苦惱地問。
這還是她「入行」以來業績最好也是收獲最大的一筆買賣,倘若就這樣給逮住了,那豈不是很沒面子嗎?
包別提她要是被官府捉去,還怎麼跟杜三哥一起上京呢?一想到這里,杏兒的心就惶急難安。
「劉府失竊,首先查的定是外地人,過路客,但是這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又是前往京師必經之地,每日有那麼多陌生人進進出出,本就難以追查,可是劉府一失竊,我們這兩名過路客就在第二日急急離開客棧,越發啟人疑竇,這不等于向人宣告我們嫌疑重大嗎?」
杏兒一怔,想通後忍不住露出滿臉敬佩,「啊,我怎麼沒想到?還是三哥你想得周詳。」
「所以我們不能走,還得多待幾日,」他自信滿滿的一笑,「除了官銀外,天下的銀子都長得差不多一個樣,甭說他們不敢搜身了,就算搜著了又怎的?誰能證明那是劉府的銀子?」
「對對對,你說得沒錯……」她佩服不已。
「你先去把包袱放好,銀票也要貼身藏好,我等你一起下樓吃早飯。」他溫柔地道,「其他的你什麼都不用擔心。」
此時此刻的小刀在杏兒眼中宛若天神般偉岸了不起,也在這一瞬間,她才完全確定他真是鼎鼎大名春風寨的三寨主。
有眼光,見識硬是不凡。
她乖乖的點頭,立刻把包袱拿回房間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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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不其然,客棧里擠滿了吃早飯閑磕牙的人們,嘴里談論的都是昨晚劉府失竊案,此事已在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了。
「昨晚劉府被賊人盜走了大筆銀子,嘖嘖嘖,真是應有此報,老天有眼哪!」
「可不是嘛,那賊還真是個義賊,替咱們出了口惡氣。」一名老漢大嚼著芝麻燒餅,口水和餅屑到處亂噴,說得可激動了。「想那劉員外平時做生意不但缺斤少兩,前年鬧欠收的時候還壟斷米糧,搞得農人們差點都活不下去要跳井,咱們尋常百姓荷包也大失血……」
「是啊、是啊,他還兼營麗春院專門逼良為娼,不知拆散了多少戶人家,把人家的女兒拐賣入火坑,實在是缺德缺到冒煙呀!」
「偏偏咱們縣太爺是個膿包,別說查案子了,我看他連提著燈籠都找不著自己的……唉!」
「甭急甭氣,听說縣太爺烏紗帽也搖搖晃晃戴不久了,因為知府老爺最近對縣太爺很不滿意,打算奏請朝廷另派賢良來呢!」
「你怎麼知道的?真有此事嗎?」
「我有內幕嘛,嘿嘿嘿,你忘了我那小姨子的表姊跟知府大人的妹妹的小泵是打小念同一個私塾長大的?這件事就是知府大人的妹妹告訴她的小泵,她的小泵再告訴我小姨子的表姊再告訴我的,可是第一手消息,鐵一般事實哪!」說的人洋洋得意道。
「好厲害呀!」
眾人在那兒嘖嘖稱奇的當兒,拉長了耳朵在偷听人家聊天的內容,听到提及自己的義行還高興半天的杏兒等了好久,卻只听見「那賊真是義賊,替咱們出了口惡氣」這幾個字,然後底下就沒了。
「什麼呀,我還以為今日應當是我風頭最健,最受百姓愛戴感激的,沒想他們就只提了我一句?」她大大跌腳。
「噓——」小刀連忙捂住她的小嘴。
幸虧他們坐在角落,其他人喧嘩的聲音又太大,否則她這不是等于告訴全天下的人,她就是那個賊嗎?
他真是得時時跟在她身邊不可,否則一眨眼又不知道她要闖出什麼大禍來了。
「嗚……你做什麼啦?」杏兒好不容易才自他的大掌掙月兌,用力喘了一口氣。「想害我斷氣啊?」
「別這麼大聲說話,免得被人發現了。」他告誡她。
「對喔!」她一怔,訕訕然笑了起來。
「吃個包子吧。」他隨手拿了顆包子塞給她。「神情自然些。」
「我知道,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她及時噤聲,咬了一口包子堵住嘴巴。「唔,總之你別小看我了,我在江湖上可也是有名聲的。」
他如果誠實說出自己壓根沒听過她的「名聲」,恐怕會被打吧!
但是小刀同時也覺得她是自己所見過最可愛的女飛賊了。
「杏兒,我記得你說你爹是夫子,為什麼你沒有跟著他鑽研學問勤讀詩書?」他呷了一口香片,好奇問道。
杏兒有些戒備地抬起頭,「為什麼我爹是夫子,我就得跟他鑽研學問勤讀詩書?」
「你不知我有多羨慕可以生在書香世家的人,如果我爹是夫子,恐怕我今日早已高中狀元簪花游街了。」他向往極了。
她拿著包子的手沒來由的一顫,也許是想到了不願想起的童年,不願回首的往事,語氣微微苦澀了起來。
「那也沒什麼好羨慕的,反倒像你這樣多好,自由自在閑雲野鶴的,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切只要听憑自己的良心就好,完全不用理會一些鄉願冬烘、食古不化、冥頑不靈的人說一些沒道理的陳腐觀念。」她忿忿地再咬了一口包子。
「話不能這麼說,聖人說的話都是很有道理的。」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盯著她道︰「不得抹煞也。」
「我最討厭有一些人假藉聖人的話來規範女人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她越說越憤慨,「什麼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人一輩子都得當人家的附屬品,做牛做馬還沒有講話的資格,我覺得這一點都不公平。」
「杏兒,你這麼說就錯了。」小刀不贊同的搖頭,「女子能相夫教子是何等偉大的志業,怎麼被你這麼一說好像半點價值都沒了,難道你不敬佩你自己的娘親嗎?你不覺得能夠操持好一個家,讓自己的相公和孩子完全沒有後顧之憂,這也很了不起嗎?」
「是很了不起,但是女人一輩子辛辛苦苦地為家為相公為子女,拚死做個賢妻良母好媳婦,不斷在成全家人的快樂,卻一點也不保證自己也能夠得到快樂。」她越說越激動,就差沒拍桌子。「還有,一樣都是十月懷胎人生父母養的,為什麼女人一旦成了親,就得從此以後被喚趙氏錢氏孫氏李氏,連自己的名字都保不住,這應當嗎?公平嗎?」
小刀听得一呆,一時之間完全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開口。
「呃,你說得有、有道理,但、但是聖人的話也不能駁斥……」
他還以為自己這麼說肯定會再惹惱她,沒想到杏兒雙眸陡然亮了起來,神情熱切地湊近他。
「你真覺得我說得有道理?真的嗎?」
「呃,是啊。」他怔怔地點頭,「但我的意思是聖人的話——」
「三哥,我真是開心死了!」她歡呼的跳了起來,小臉興奮得紅通通的。「生平頭一次有人贊同我說的這番話,還說我講的有道理耶!我不是在作夢吧?三哥,你真的覺得我說的很對,對不對?」
「呃……對。」看著她欣喜若狂的模樣,小刀又怎麼說得出「不對」兩個字呢?
何況她剛剛的話的確有那麼一點道理,他還從來沒有用這個角度想過女孩兒家的心情。
但是他懂什麼女孩兒家的心情呢?他在三年前還是個西瓜大的字不識一擔,只知練武搶劫的大老粗,春風寨里的姑娘見到了他不是害羞跑走就是搭著他的肩和他劃酒拳,根本沒有人會和他談論心事,所以杏兒說的一定都對。
「嗯。」他摩挲著堅毅有型的下巴,沉吟著。
「三哥,你人真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杏兒笑得合不攏嘴,滿眼都是崇拜光芒。
霎時,聖人的話或小女子的話孰是孰非誰好誰壞已經完全不重要了,因為她晶亮笑眼里的崇拜之色讓小刀整個人情不自禁飄飄然,暈陶陶了起來。
「呵呵呵,是嗎?」他傻笑著,靦腆地模了模後腦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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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兒舌忝著冰糖葫蘆,笑吟吟地看著官府張貼的緝拿榜文,上頭畫了個落腮胡,滿臉橫肉典型江洋大盜的臉,旁邊還寫著懸賞一百兩捉拿此盜。
「奇了。」她模模自己的臉蛋。「怎麼差那麼多?」
「小丫頭,你瞧夠了沒有?你說好要陪我去買筆墨紙硯的。」小刀拉拉她的鵝黃袖子催促。
「等等,我還沒背起來呢!」她興致勃勃地揮了揮手,「等我背熟了就陪你去。」
「不——行。」他硬將她自熱鬧擁擠的圍觀人群中拉了出來,直走到人潮較稀少處才啼笑皆非的開口,「你呀,還敢擠到最前面瞧官府懸賞自己的榜文,我真不知該說你大膽還是笨好!」
「你覺得那張榜文上畫的臉跟我很像嗎?」杏兒斜睨著他,口里嚼著一顆冰糖葫蘆。
「呃,不像。」
「那就好啦!」她嫣然一笑,隨後有些疑惑地問︰「不過說也奇怪,我的聲音很粗嗎?他們怎麼會把我錯認成是個男的?」
「當時夜黑風高嘛。」他笑了,伸出修長的手指替她揩去嘴邊黏黏的糖渣,眼神溫柔了起來。「大伙都胡里胡涂的,這樣也好,既然他們完全誤會了對象,那咱們午後就能起程了。」
「不在這兒多玩幾天嗎?」她有點戀戀不舍。
這兩天他們悠哉游哉地逛了大半座城,到處游訪名勝古跡,兩人還比賽誰能吃得下最多家小攤子的美味。
從薄脆糖酥卷、豆腐腦、怪味豆……到大蔥燒餅、酸辣鮮湯、炸餑餑,但最後當然都是杏兒贏。
小刀常在敗得面色如土的時候暗自咕噥她簡直有個牛胃。
「不成,我趕著進京。」
「對了,三哥,我還不知道你趕著進京要做什麼?去訪友嗎?還是干一票大買賣?」杏兒眼楮亮了起來。
「你好像很期待我真的去干一票大買賣的樣子。」他好氣又好笑,「讓你失望了,我要上京完全跟‘買賣’沒關系。」
「如果可以親眼見到威風凜凜、武功高強的三寨主大展神威的話,我當然很高興。」她一副躍躍欲試樣,「說真的,如果有這樣的機會,你一定要叫我喔!我非跟著觀摩觀摩不可。」
「你呀!」他揉著眉心,有些頭痛。「好歹是個女孩子家,說話行事可不可以別這麼粗魯呢?你這樣會嚇跑其他男人的。」
「只要你不被我嚇跑就好啦!」她不假思索的笑著回了句。
他渾身一震,猛然望向她,「什麼?」
「沒什麼。」她一臉嬌羞,低下頭含著糖葫蘆偷偷笑著。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再說這種事總不好老是由女方提起吧?
「杏兒,話不要只說一半好不好?」小刀皺起眉頭,心癢難忍。「你方才那麼說是什麼意思?」
「都說了沒什麼。」她微笑的轉移問題,「好啦,我雖然說話談吐不像個女孩子,起碼我的殼兒是呀,我的心也是,你只要專心看我的心就好了。」
他被她的話搞得七葷八素,一頭霧水。「什麼心?」
「走啦走啦,我陪你去買文房四寶。」她哈哈大笑,勾著他的手肘小碎步的跑了起來。
「杏兒,可是你剛才……」
「待會兒買完文房四寶,咱們去大佛寺拜拜好不好?」
「可是我們過晌午一定得出發——」
「不差那一點時間啦!那就這樣決定,買完東西就去拜拜。」她的笑聲如銀鈴般叮叮咚咚撒落在晴空下。
小刀縱有滿月復的猶疑,還是全數融化在她宛若春風的清脆笑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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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杏兒的堅持下,他們最後還是買了兩匹馬上路。
「用走的恐怕得走整整一年還不見得到得了京師呢。」她甜甜地道,「而且騎馬也比較帥,不是嗎?」
抱著對他而言珍貴如黃金的文房四寶,感動得幾乎飆淚的小刀本來還想抗議這樣的安排,因為像個窮舉子一樣走路上京是他多年來的夢想——另外還有鑿壁取扁、懸梁刺股等等——又怎麼能夠被一匹馬給攪亂呢?
但再仔細一想,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那就買馬吧。」他說不定還可以邊騎馬邊讀書,倒也是一絕。
「哇,太棒了!」杏兒歡天喜地,當下去買了兩匹黑色駿馬,還特意挑了一公一母。
這樣她跟他還有一雙馬兒就湊成了「雙雙對對」,從此逍遙天涯笑指煙雲,做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俠侶,呵呵呵!
翻身上馬,小刀不解地看著她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了,不過是買匹馬有這麼爽快嗎?
「你在樂什麼?」他終于忍不住問了。
「今天天氣真好。」她快樂得不得了。
他眨眨眼,對于她的答非所問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但是她很快活,至少這一點很令他欣慰。
「我準備了很多饅頭和很多只燒雞,還有兩大皮囊的水,你如果餓了千萬要記得同我說。」他叮嚀道。
「噗——」杏兒噗地笑了出來,心窩一陣暖洋洋。
「你又笑什麼呢?」他狐疑地看著她。
「三哥,我看起來像是會跟你客氣的人嗎?」
「也對。」他不禁失笑,想起他們第二次見面,她就老實不客氣地把他的干糧和燒雞吃了個一干二淨的事。
「三哥,從來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麼好,我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她由衷地道,甜蜜感動滿心頭。
「除了我大哥和二哥外,也沒有人像你一樣對我這麼好過。」他胸口一緊,發燙又怦然悸動。「我在想……」
「你、你想怎樣?」杏兒臉紅紅的垂下頭,握緊韁繩的小手微微顫抖。
呵!他要開口向她求親了,終于……等等,在求親前應當是示愛吧?哎呀!她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招架才好,這真是羞煞人哪!
「我在想,既然咱們倆這麼投緣,不如就義結金蘭吧。」小刀努力漠視胸口那股重重的失落感和莫名懊惱痛楚的感覺,故作輕松地往下說︰「我自然是兄長,你是小妹,這樣春風寨也會多一員猛將,就是你這個四寨主,我想大哥他們也會很贊同多了個小妹的。」
有了她,春風寨定然更加朝氣蓬勃,笑聲不斷的。
我願意答應你的求親——這句話幾乎要沖口而出,但在听清楚他說些什麼後,杏兒瞬間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剛剛說了什麼?什麼什麼?
「義、義結金蘭?!」她駭然地低低抽了口氣,聲若細蚊。
「是啊,這真是個好法子,我怎麼到今日才想到呢?」他一拍大腿,語氣輕快地道︰「這樣咱們兄妹結伴上京也不至于遭人非議了,真是一舉兩得。」
杏兒的心絞擰得像快撕裂成兩半了,強忍住眼眶的濕潤,卻怎麼也抑不住鼻頭要命的酸楚。
「我不要。」她咬住下唇,緊握韁繩的指節用力到泛白了。
天啊,千萬別讓她在這當兒哭出來!
「為什麼?」他一震,心頭說不出是悲是喜,是沉重還是松口氣。
「我才不要當你的小妹。」她低著頭,拚命眨動眼睫毛不讓淚水掉出來。
義結金蘭?虧他想得出來,難道這些天她對他的暗示還不夠明顯嗎?他這個天殺的呆頭鵝!大笨牛!
「可是你還不是喚我三哥?這跟義結金蘭沒什麼兩樣,我想不通你為何不願意?」他極力說服她,也像要說服自己。「杏兒,你真是個善良可愛的姑娘,我承認我很喜歡你,也很想要疼愛你,所以我們結為金蘭兄妹是理所當然,也是一段佳話啊!」
「不要不要不要!我統統都不要!」她猛然搖著頭,氣苦地用力一夾馬月復,登時馬兒四蹄撒飛,疾沖了出去。
「杏兒!」小刀被她突如其來的危險動作驚得心髒都快停了,急忙策馬追趕上去。「杏兒,你等等我——」
馬兒狂奔,破風聲如撕布裂帛般在杏兒耳畔轟轟然劃過,猛烈的山風撲面而來,她閉上雙眼緊抓韁繩感覺到那陣陣刺痛感……但是再怎麼痛也不會比她的心更痛了。
她還以為經過這些天,經過種種事,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沒想到到頭來他卻是要跟她結拜當兄妹……
見鬼了!誰要拜他為兄當他的小妹?她早就喜歡他喜歡得不能自己了,在乎他在乎到連自己的心都痛了,這樣深刻的感覺緊緊攀附在她的四肢百骸深處,又怎麼能當他的妹子?
淚水不斷在她頰上瘋狂奔流,順著頰邊隨著山風擦過耳沿最後破碎在空中,宛若斷了線的珍珠轉眼間消失無蹤。
心痛讓她意識模糊了,她完全沒有發覺前方有顆大石擋道,在身後小刀驚恐又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傳來的那一剎那,馬兒已經嘶鳴而起飛躍過大石,杏兒小手一個沒抓緊,身子瞬間飛了起來——
她甚至來不及運氣施展輕功,整個人就重重地掉落在草地上滾了好幾圈,心痛的感覺瞬間被巨大的震撞痛苦感取代了。
「啊……」她疼得猛冒冷汗,覺得身子就像碎成了好幾片一樣。
她的頭……背…………肩膀無一不痛,她痛到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個印象是一聲獅子般的怒吼聲在她頭頂上響起,還有一雙溫柔卻顯得顫抖的手輕輕地扶住了她……
賓、開!
可惜話還沒擠出口,杏兒就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