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十九皇府後,蘇滿兒的下場可就明顯沒有比太子好了。鳳磬碩鐵青著臉,「挾」著蘇滿兒直到踏進她客居的小樓,倏然松開她,咬牙切齒的質問︰「太子派人捉走妳,妳就那麼笨,不會叫嗎?」
她無奈地攤攤手,「人家捂住我嘴巴,怎麼叫?」
他頓時語結,片刻後,忿忿不悅地道︰「妳就不會反抗嗎?」
「拜托,我可是個知書達禮、溫柔婉約、小鳥依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擔的弱女子耶。」蘇滿兒也只有在贊美自己的時候,才記得起這麼多流利的成語。
鳳磬碩一時無話可說。
「總之,下次不準擅自離府……不,下次沒有我相陪,妳哪里都不準去!」
他可不想外頭人有機會害死她好嫁禍給自己,更不想稱了狼王的心,如了太子的意。還有蘇達海那老頭,屆時定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控訴朝廷,硬是要將他抹得一身腥臭。
大業未成,他絕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動他的布局分毫。
但話說回來,他怎麼有個錯覺,好像他是替自己惹來了個燙手的大麻煩?
鳳磬碩搖了搖頭,定下心神,盯著面前這個已經翻出點心嗑起來的貪吃鬼,心下頓時一安。
就憑她,也能扳倒他皇十九?
「來。」他對她勾了勾手指,活像喚小狽似的。
「干嘛?」蘇滿兒果真抱著一盒子棗仁糕,咚咚咚跑近前來,小嘴里已經塞得滿滿了。
「妳就這麼想噎死自己嗎?」見狀,鳳磬碩頓時忘了自己原本要說的話,忍不住眉頭打結,伸掌湊近她脹鼓鼓的小嘴,命令道︰「吐出來。」
「不要啦。」厚,她很餓耶。
「不吐出來,待會兒不許進晚膳。」他揚起一道眉冷笑,「今兒個有醬醋大對蝦、紅燒腌筍、帶子拌玉芹、四川辣子鍋……」
「我要吃!我要吃!」她小臉亮了起來,快樂地喊。
「所以,吐、出、來。」
她眨眨眼楮,吐出粉紅的小舌尖。「啊……可是我已經全吞下去了。」
「妳——」
鳳磬碩這下子非常確信、肯定自己真的是幫自己找了個天大的大麻煩!
最可怕的是,明明知道是麻煩,他卻一點也不想把她推拒于門外!
他一震。
難道,他真因她而心軟了?
「對了,你剛剛為什麼在太子跟前瞎說我是你的……你的……」她突然想到,臉蛋沒來由的一陣發燙,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我的未婚妻?」他嘴角仍微微上揚,可眼底笑意卻被一股陌生的不安取而代之了。不!不會的,一切都還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他不曾為誰心軟,也不曾為誰憐借心痛,更不會為誰改變立場。
「是在亂講的吧?」她見他還在微笑,笑得一副好不可惡的樣子,不禁惱羞成怒。「我可警告你,以後要是敢再四處嚷嚷、破壞我的名節,我就!」
「就如何?」
「就……就揭穿你的真面目。」她發狠地握緊拳頭嚷道。
彷佛內心最為避諱的禁忌終于發生了,鳳磬碩的臉色倏然一沉,上揚的嘴角瞬間凝結在重重冰霜里。
「什麼真面目?妳知道了些什麼?」
愛里隨時有數十雙眼楮監視著她,她的一舉一動從未疏漏過,那她是從何處探得機密之事?
她,真想藉此要挾他?
蘇滿兒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又變臉,不禁微微瑟縮了下。
「說,妳知道了些什麼?」他逼近她,眼底肅殺之色大盛。她後退了一步,再一步……直到背抵到了堅硬牆面,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為什麼突然翻臉生氣?
她不過是想告訴大家,真實的他才沒有表面看到的那樣優雅慵懶好脾氣,事實上他霸道得要命,就連她頭上的傷都掉痂了還不準拿掉纏布帶;還有他擅自偷香,還偷了不止一回……
就沖著這些事實,他就跟她發脾氣?
蘇滿兒從一開始的心慌恐懼到火氣逐漸上升,仰高下巴,氣憤填膺地道︰「我統統都知道了!你私底下在干什麼好事,是什麼想頭,都在搞些什麼烏漆抹黑的壞事,我都知道了!」
他想當皇帝早就是司馬昭的心,路邊的人都知,她卻還在心底替他辯白、替他說話,可沒想到他竟然是這麼對她的?
她眼眶微微濕了,拚命想咽下喉頭的哽咽。
鳳磬碩倏地描握住她細女敕的頸項,眼底殺氣畢露,「妳知道?」
「咳咳咳……就是知道……怎樣……」她做夢也沒想到他會動手來真的,喉頭陣陣發緊、呼吸困難,讓她又驚又怒又怕。「放開……我--…」
「怎麼知道的?」他瞇起雙眼,極力不去看她那張漲紅到漸漸慘白的小臉,刻意壓下胸口矛盾揪扯的心緒,無情地問︰「誰是內奸?」
他可以容忍逗逗小寵物似地陪她玩玩,但絕不允許這世上有任何人、任何事阻礙他的千秋大業,就算是她,也不能!
「沒有……內奸……」蘇滿兒只覺眼前發黑,一口氣喘不上來,意識漸漸渙散。
「誰!是——內——奸?」
「……」
「別以為本皇會對妳心軟,現在,只是還不到想殺妳的時候。」他眼神冰冷如劍,大掌倏然松開。
蘇滿兒如獲重生般大口大口喘著氣,喉頭劇痛得說不出話來,方才瀕臨死亡的陰影彷佛還在殘留在身上,現在她望著他的驚悸眼神里不再有笑,不再有單純的快樂和依戀,只剩下受傷和戒備。他還在乎誰用驚恐害怕的眼神看他嗎?鳳磬碩用冷漠壓制糾結緊縮的胸痛,唇畔那一抹諷笑困住沉重僵滯的呼吸,整個人依舊那麼冰、那麼冷、那麼深沉危險而嗜血。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皇家,從來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修羅場。
「妳以為妳的出現能改變什麼?」他的眸光恢復了冷靜,再無一絲矯飾的柔情。「妳爹真以為妳是西子?可惜本皇卻不是吳王夫差。」
她的心再度被深深地刺傷了,小嘴卻緊緊抿著,倔強地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在十九皇府里,妳最好乖乖地當一只金絲雀,這是妳自己當初千方百計不惜一切代價求來的,」他揚起嘲諷的笑容,「妳忘了?」
「那時候……」蘇滿兒的心像被撕裂成了好幾瓣,天真的眼神已不復存在,在這一瞬間,她被迫面對殘酷的真實世界,被迫急速成熟長大。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他的野心大過人性,更不知道他所有的柔情和關懷只是畫上去的一層皮。說到底,原來他就是一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虎!現在他的真面目顯露出來了,所以她該恨他,要恨他,像爹爹說漢賊不兩立那般地仇視他才對呀。
可偏偏,胸口里的那顆心髒卻猶自跳得那般熾熱悸動,腦海里還烙著他曾經溫柔的笑眼,體貼入微的舉止……
演戲的人假,看戲的人真,明明知道不該信不能痴,卻偏偏已經信了、已經痴了……
淚水在她眼底打著滾,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鳳磬碩下意識避開她噙淚的眼光,卻無可避免地掃到她雪白頸項上,那五道紅腫的指痕,心下一縮,隨即恢復面無表情。
不,他一點也不在乎她。
「只要妳別打什麼鬼主意,一日在我府里,一日就是貴客。可是妳最好別讓我找到實證,證明妳和府里內奸私相串通,欲對十九皇府不利--…」淡淡的威脅說來猶如千鈞壓頂,他英俊得令人心碎的臉龐卻笑得好不愉快。「否則,後果自嘗自受。」話說完,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我討厭你!」她嗚咽著,忿忿地嚷道。
他背對著她的高大身影微微一頓,沒有回頭。「妳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無所謂。」
隨即,那修長的身形迅速消失在蘇滿兒模糊的淚眼底。
小樓桌上,擺放了一盤又一盤蘇滿兒平日最愛吃的菜肴、點心,可是菜涼了,湯冷了,卻連動都沒動過。
蜷縮在床上,蘇滿兒環抱著雙膝,將下巴深深抵在膝蓋上,始終不發一語。
「小姐,妳多少吃一點吧,皇爺要是知道您昨兒晚膳沒用,今兒一整天也沒吃,他會罰我的。」茉莉在旁邊苦口婆心的勸著。
蘇滿兒依然故我。
「不,皇爺他是會真砍了我的頭,小姐……」
「砍就砍,到時候我賠給妳。」她喉頭淤傷腫脹,每擠出一個字就痛得像吞了滿把針。
「小姐……」茉莉這下子是真慌了。頭砍都砍了,還能怎麼賠?小姐莫不是真鐵了心了?
「別再吵了,再吵我連門都不讓妳進。」
「小姐……」
「小姐……」
蘇滿兒索性把臉埋進裙里,不說話了。
茉莉沒法子了,只得悄悄退出房門,暗自祈禱千萬別被主子發現,要不然她就真的人頭不保了。
可是怕什麼偏遇什麼,當她一關上門,轉過頭來,登時嚇得魂飛魄散!
「皇、皇爺……」茉莉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上。
「她還是沒吃?」鳳磬碩神色陰沉。
「是,婢子一直苦勸小姐多少也吃點東西,可小姐說什麼都不吃。」茉莉頓了頓,怯怯地道︰「不過小姐頸子淤青,喉頭都腫了,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所以才吃不下。」
「她的頸子怎麼……」他倏地住口,凌厲的目光一僵。
昨日手勁還是過大,傷了她。
但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無論她知道了些什麼,總之,休想傳得出十九皇府去。
「皇爺,那小姐……」
「差太醫看治,至于飯要吃不吃,就隨她!」他哼了一聲,冷著心腸轉身離去。
不吃就不吃,有哈希罕?他皇十九天不怕地不怕,還怕了個小小丫頭絕食威脅?
可是到了第三天,蘇滿兒還是只喝了水,依然沒有吃任何一口飯。
她甚至把熬來的湯藥砸出窗外,全數澆了外頭的花……鳳磬碩在書房里聞訊,驚怒不已。「不識好歹,當我非討好她不可嗎?別去管她,讓她餓死作罷!」
茉莉唯唯諾諾地退下了。
曹政則是有些猶豫地望了盛怒中的主子一眼,硬著頭皮道︰「皇爺,若是有個閃失,蘇宰相上門來找人……」
「生給人,死還尸,何難之有?」他重重哼了一聲。
「是。」曹政也不敢再說話。
「兵器庫打點如何?」他轉移話題。
「庫滿充盈。」
「很好。」鳳磬碩神色掠過一絲滿意,將書寫好的紙箋折迭好,放入桑皮封內。「取去。」
「是。」
「傳訊綠羽,伺機而動。」
「屬下遵命。」
蘇滿兒喉頭的腫脹五日方消。她蜷臥在枕上,指尖輕輕撫弄著那兩枚尚未孵化的鳥蛋,那一日情景彷佛還在眼前,可是她已經整整五天沒有見到他了。她心痛自己就跟個傻瓜一樣,還以為單憑一腔熱血就能改變什麼……
現在,她真的變成了自投羅網的鳥兒,動也動不了,飛也飛不去,坐困愁城無力回天。
那一天,讓她見識到了他的殘忍,也省悟到自己的無能與軟弱愚笨,虧她還向福兒姊姊拍胸口保證,一定會勸服十九皇爺棄暗投明。
可是現在所有的保證都成了空話,冰冷而可笑地砸回她臉上。
「姊姊,我該怎麼辦才好?」
她茫然無助地喃喃自語,空寂的屋子里只有微弱回音,哪有半個商量的人?
鼻頭酸楚,眼眶濕潤,一顆顆淚珠無聲地順著頰畔滑落枕上,迅速被繡枕吸收不見。蘇滿兒就這樣哭著睡著了。迷迷糊糊間,似有個低沉的嘆息在耳畔響起。
然後像是有東西輕輕撬開了她的唇瓣,堅決地喂進了溫熱芳香的什麼……
一切都是夢吧?
一定是夢,她才會恍恍惚惚以為自己嗅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特有麝香氣息。
說也奇怪,第二天蘇滿兒醒過來的時候,連日來的饑餓疲憊虛弱彷佛消褪了大半,嘴里猶有不知名的芳甜香氣。
她緩緩撐起身子坐了起來,小手壓到了個冰涼沁肌的堅硬物事,不禁一愣,視線向下望去!
咦?
她心一動,怔怔地拈起那方碧綠如冰、雕工古樸的雙龍玉佩,有些眼熟。這不是……慣常系在鳳磬碩身上的玉佩嗎?「難道昨晚不是夢?」她心下一熱,不由得握緊了這方冰沁玉佩,臉上神情不知是悲是喜。「他真來過?」
可……為什麼?
他不是待她虛情假意,一心只想利用她嗎?
她痴痴地看著玉佩,喉頭又不爭氣地哽住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了兩下小心翼翼的輕敲。
「誰?」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抬起的小臉卻希冀發光了。
「小姐,是茉莉。」
不是他。
她發亮的小臉黯淡了下來,慢慢將玉佩描握在掌心里,語氣蕭索落寞,「進來吧。」
反正門也沒鎖,鎖了也沒用。
想進來的人還是進得來,不想來的,就算房門敞開,不會來就是不會來。昨夜他來了,是否即是象征他今天也會來?可就算來了,他的心究竟怎麼待她、想她?是有一點點喜歡她?還是仍然將她視作一顆棋子,隨時可以被利用,也隨時可以被犧牲掉?她不知道,蘇滿兒心頭浮起了陣陣淒惶。
茉莉捧著一只漆紅螺鈿托盤,上頭擺了只五彩鴛鴦盅,和兩碟子清香撲鼻的涼拌素蔬小菜,她笑語嫣然討好道︰「小姐,婢子讓廚下熬了點碧綠粳米雞粥,滋補進益,胃氣又好克化,還有雲南大頭菜和拌香樁,清淡爽口,香得不得了,您多少吃點吧。」
她本來想要別過頭去的,可是肚子卻不知怎地自有意識地咕嚕嚕叫了起來,連日來沉寂的食欲彷佛在這一瞬間全都蘇醒了過來。
「婢子喂您嘗一口可好?若是不合您的脾胃,再讓人另外做點您愛吃的菜,好不好?」茉莉說話聲音又軟又細又溫柔,殷殷笑語讓蘇滿兒一時之間也難以拒絕。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對方又是個這麼貼心入微的小泵娘。
蘇滿兒突然有點良心有愧,小小聲道︰「茉莉,這些天……難為妳了吧?」
愛里的真主子凶神惡煞脾氣壞,做客的假主子又賭氣不吃不喝,夾在他們倆中間,這小丫鬟真是有點苦命呢。
「小姐怎麼這麼說呀?」茉莉笑得好甜,至此真正松了口氣。「只要您別再折騰自己的身子,婢子對您是,一千個恩一萬個謝了。」
她越講蘇滿兒越是慚愧,頭都有點抬不起。「唉……」到最後,蘇滿兒只得長長嘆了一口氣。「為什麼那麼惡劣的主子竟有這麼善良的丫鬟呢?妳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上回的提議?還是收拾包袱跳槽到我們蘇府去好了,起碼不用成天提心吊膽,不知道哪天會掉腦袋。」
「小姐,其實皇爺待我們已經夠好了。」茉莉臉上滿是真摯與感恩。「真的」
「可憐的小茉莉,妳肯定是賣身為奴以來從沒遇過好人家吧?」就憑他那張說變就變的煞星臉?說會待下人好,她一個字都不信。「真慘。」
茉莉被她的表情逗得格格笑,卻也不忘伺候好她。「小姐,您先嘗嘗,若愛吃的話,婢子再去盛。」
「謝謝妳。」一陣香味飄來,蘇滿兒深深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面露饞相。
「嘩……」
就在她開始狼吞虎咽的當兒,始終默默無聲佇立在窗外的鳳磬碩,臉上的沉郁乍然消散,緊抿的嘴角終于微微往上輕揚了。
他們倆,誰也沒再提起那天的沖突。可是蘇滿兒也沒主動去找他,他也沒再出現她面前過——至少不是在她清醒著的時候。
日子一天天過去,雖然同樣身處十九皇府中,卻恍若咫尺天涯。
鳳磬碩從來不需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行為,就連對自己亦如是。
所以為什麼會對她漸漸有了掙不斷、放不開的牽掛,他沒有理由,沒有借口,也不想弄清楚其中緣由。說是狂妄也好,喜怒無常也罷,他只是想要率性而為,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因此,他一方面吩咐手下嚴密地監視蘇滿兒的一舉一動,隨時回報,絕不許有任何消息從她身上傳出府外,抑或是自府外傳遞至她手中。
另一方面,他忍不住親自到皇府廚室里叮嚀她的膳食點心,想要將她那些日子以來,身子上消瘦的地方全都補回來。
大業猶在暗中策畫進行,他同時已掌握了太子在棲鳳宮里訓練三千精兵的機密消息,甚至威逼利誘買通了宮中太監院里的副總管。
皇兄還是臥病不起,病情時好時壞。
他知道這些消息後,心底總有著不知是喜是悲的萬千復雜滋味,但就算如此,他還是不會放棄自己奪宮成皇的勃勃野心。
而另一頭,大漠狼王被個蘇府的小丫頭搞得神魂顛倒,是他近日所得到最大的好消息之一
好消息之二,便是他故意放出假消息,讓蘇老頭誤以為二女兒已然答應要嫁給他這個「混世魔王」,結果蘇老頭果然氣到在思過假滿回返上朝的路上,又當場氣厥過去,被抬回相府養病。凡是敢和他作對的人,保證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這消息,依舊被嚴密封鎖著,蘇小妹還是懵然不知。
他希望她能夠就這樣安心地、乖乖地被他養著,其它什麼都不要理、不要管,眼底、心里,都只有他一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