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春綠上河 第六章

被任命為樞密副使的玄羽,有了自己的府邸。

他帶著臨仙和幾個貼身丫環奴僕,搬進了聖上賞賜的豪華宅第。

每天上午,他總是待在書房研讀兵書戰略,下午則在後院勤練武藝。

這一天當他正在後院練武時,曾樵親自登門造訪。

接到通報的玄羽連忙放下手上的劍,趕至大廳。

「岳父大人!」

「又在練武?」曾樵在一旁坐下。

「聖上托付的責任,我不敢一日或忘。」

聖上第一次見到他,就對他委以重任,教他怎能不戮力以報?

曾樵听了笑道︰「的確是責任重大。玄羽,方才聖上已經下旨免除蔡京和童貫的職務,並命你為征西大統帥,不日就要出征西夏了。」

玄羽驚訝的道︰「聖上竟然免除了他們的職務?」

「是啊!聖上查明他兩人的罪狀後,十分震怒,馬上就下了聖旨。」

聞言玄羽感到十分欣慰。

聖上果然明辨是非,爹說得對,聖上終有一天會醒悟的,那童貫和蔡京豈能夠欺瞞聖上一世呢?

看來他的苦心沒有白費!

爹的一世英名既不會毀于一旦,又能將蔡京和童貫這兩個奸賊一並鏟除,真是大快人心!

包讓人興奮的是,他還因此娶得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妻呢!

玄羽為自己的計謀暗自竊喜。

「岳父大人,您剛才說征西統帥的事,又是怎麼一回事?」

「哈哈哈!」曾樵笑得開懷,「玄羽,聖上十分欣賞你,依聖上的意思,是要你取代童貫的位子,即刻征討西夏,聖旨馬上就要下來了。」

玄羽驚訝得說不出話。

聖上先是封他為樞密副使,而今又將任命他為征西大元帥,這是何等的寵幸。

「賢婿,我對你有信心,你此去務必盡心竭力報效國家,將來居三公之位也不是難事啊!」

「岳父大人,我一定不負聖上和您殷切的期望。」玄羽再度行禮。

「臨仙她好嗎?」曾樵站了起來。

「岳父大人,娘子她很好,您要不要進去看看她?」他說著就要領曾樵進入內室。

「不了,我還得回宮一趟,就不進去了。」

玄羽送曾樵離去後,又回到後院,繼續勤練武藝。

既是聖上有旨,命他為征西大元帥,他可得更加把勁才行。

此時,躲在房間窗口看玄羽練武的臨仙,將他們翁婿之間的對話全听了去。

相公要征討西夏,不日就要出發?臨仙不禁感到憂心忡忡。

她雖然喜歡相公的英勇豪杰,也期望他能為國效命,光耀門楣,但是相公到蠻荒之地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頭?而她和他更不知要分離多久?更何況若是戰事不利,那他豈不是就有生命的危險?

這時候她終于能夠體會,唐朝詩人王昌齡閨怨詩中所謂的「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是何等的心情了!

臨仙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她隨口唱起柳永的「雨鈴霖」,「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她唱著唱著卻哽咽起來。

玄羽進房來時,正巧听到她優美的歌聲和聲音中濃濃的哀傷。

娘子為何唱這樣的詞?她又為何聲音哽咽?

莫非她知道他要出征的事?她舍不得他離開,所以這闋詞中充滿了無盡的傷別情緒?

「姑爺!」香兒回頭向他行禮。

臨仙發現玄羽進來,連忙住了口,擦擦眼角的淚水。

相公一向不喜歡她唱這些風花雪月的艷詞,更何況這個柳永當年的風流聲名比起她老師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相公必定又會訓她一頓了。

「你方才唱的是誰的詞?」玄羽果然問起。

「是柳永的雨鈴霖。」臨仙不敢隱瞞,低下了頭。

「我和你爹說的話你都听見了?」玄羽突然轉移話題。

臨仙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睜大雙眼瞅著他。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玄羽突然朗誦起來,讓臨仙嚇了一大跳。

相公全听見了?

那些一定明白她已經知道他要出征的消息了,也一定懂得她傷離別的心情吧。

「這詞雖然把別離的情緒表達得很貼切,但太露骨了,不夠含蓄。」玄羽提出他的評論。

相公說得很有道理,這就是柳詞的最大毛病啊!

看來相公也懂得詞的。

老師說他是一個能文能武難得的俊才,果然不錯!

「我不喜歡這些兒女情長的詞,」玄羽議論道,「一點氣魄都沒有。」他搖搖頭。

「相公,那你喜歡什麼樣的詞呢?」臨仙乘機追問。

她真的很想了解相公的內心世界。

「我最喜歡東坡居士的詞。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玄羽露出贊嘆的表情。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她接著吟詠,詠到一半,卻突然住了口,臉也紅了起來。

又是兒女情長,相公一定不以為然了!

「還是之前的那一段豪情,才是東坡居士的杰作!」果然玄羽又搖頭了。

「相公,東坡居士婉約的作品亦毫不遜色呢!」臨仙突然技癢,非要好好指導他一番不可。

「喔?」

「他的‘蝶戀花’其中有一段‘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誦到最後一句,臨仙不由得又紅了臉。

玄羽听出臨仙的唱詞,忍不住笑了,「多情卻被無情惱?」

好一個多情的娘子!

娘子,你既是多情,相公我難道便無情嗎?

那可不然!

臨仙察覺出玄羽在取笑她,更是羞得低下頭來。

玄羽卻輕輕捧起她的臉,他想要看看她白里透紅的嬌羞臉龐。

嗯!丙然是十分迷人,教他忍不住想要一口吃下去。可是,他卻發現一旁的香兒正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們倆。

他雖然想親近她,不過大白天的在房中調情嬉戲,怕會落人口實,于是他放開她來,轉而對香兒下命令,「去吩咐準備晚膳了。」

「是。」香兒。

玄羽又捧起臨仙嬌羞的臉看了好一會兒後,才緩緩轉身出去。

晚膳後,臨仙回到房里。她看著鏡中的自己,不覺發起愣來。

「小姐,」一旁的香兒關切的問道︰「你怎麼啦?」

臨仙不知該如何回答,她為了相公出征的事,實在擔心得很。

「姑爺。」香兒發現玄羽進來了。

「你下去吧。」玄羽擺擺手。

香兒退出後將門關上。

「為什麼今晚吃這麼少?」他上前看著鏡中的臨仙。

臨仙沒有回答。

想到相公就要出征,教她如何吃得下東西?

不知怎地,她一直感到離情依依。

這時候,臨仙想起了東坡居士借詠物來懷人的詞。

她不知不覺朗誦起來,「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啊!這是何等精彩的傷春懷人情愫……和老師的「六丑」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玄羽被她的誦詞惹得有些不耐煩,「這又是誰的詞?這麼的多愁善感?」

又來了,娘子非要一直傷離別嗎?真是婦人之見!

「是東坡居士的‘水龍吟’,他借著寫楊花來表達思念之情,真是了不起的作品。」

「哼!」玄羽冷笑一聲。「東坡居士到底是一個文人,免不了這等無病申吟的惡習。」

「不!東坡居士不是無病申吟,他是有感而發。」臨仙亟欲辯解。

玄羽何嘗不明白她是舍不得他出征,才一再吟誦這些傷感思念的篇章,只是身為一個武將即使會戰死沙場也要勇往直前啊!老是听這種兒女情長把大丈夫的豪氣都消磨了。

「有感而發就該像範文正公一樣。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這才是真正的英雄豪杰!」玄羽提出他個人的看法。

玄羽豪邁的誦詞讓臨仙動容。範文正公的「漁家傲」果然是無比的豪情!

只是範文正公經略西夏多年,難道就沒有征夫思婦的無奈心情嗎?

「相公,你可知道‘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這也是範文正公的詞啊!」她忍不住反駁他的話。

範文正公的「蘇幕遮」也寫相思,看相公還有何話可說?

玄羽果然啞口無言。

娘子說得是,即使是如範文正公一般的英雄也不能幸免啊!

而他豈是無情之人,又哪能不知娘子的心意呢?他只是不愛這般多愁善感罷了。

玄羽笑了笑,「娘子,你懂得的詞真多,我不和你辯了。」他真是自嘆弗如。

「相公……」

「這也難怪了,你的名字叫臨仙嘛!懊不是出自‘臨江仙’的詞牌?」玄羽恍然大悟。

相公從來不曾問過她的名字,這時突然叫出來,倒讓她驚訝不已。

爹也喜歡詞,靈機一動便幫她取了這麼一個名字,從此之後她的生命仿佛就和詞月兌不了干系了。

和老師學作詞,和師師姑娘學唱詞,現在甚至和相公辯論詞。

「臨江仙……」玄羽意猶未盡,品味著她的名字。

他的娘子確實美得有如江邊的仙子,真是人如其名啊!

臨仙被他喚得有些羞怯,不禁低下頭來。

「娘子,你可知道我的名字?」玄羽認真問道。

「我……」臨仙一時答不上來。

「我叫玄羽,也就是黑色的羽毛,」玄羽耐心地向她解釋,「就像大漠西域的巨鷹,命定是屬于沙場的。」他意味深長地道。

她明白相公的意思是要告訴她,他對于征戰沙場是義無反顧的,絕不會為她的兒女私情而有所遲疑。

難怪相公不喜歡這些傷離別的精彩詩詞了。

可是她是真的舍不得他出征去啊!

「娘子,你不要擔心,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征。打從冠禮之後,我就隨爹征戰西夏,至今已經好多年了。」玄羽知道她的擔憂,想要使她放寬心。

「相公……」她知道他體貼她的心意,感到十分受用。

「依我說,掃平西夏也不是什麼難事。」玄羽還在勸慰她。

「相公,可是這些年來……」這些年來朝廷的戰事是敗多于勝啊!哪一次不是屈辱地簽下盟約?

「朝廷的軍隊不少,只是重文輕武的觀念作祟,領軍的都是些文官,這才會吃了敗仗,更何況像童貫那種欺上瞞下的大奸臣,還能不朝政敗壞嗎?」他詳細向她說明。

「相公……」她這才漸漸放寬了心。

「娘子。」玄羽將她拉起來,輕輕擁著她,「你不相信我嗎?」

「怎麼會?我相信你,相公。」臨仙抬起眼,真摯的望著他。

剎那間玄羽覺得自己迷失在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中,他忍不住一面吻著她,一面抱起她。

她知道他要抱她上床,不由自主地輕輕用手臂環抱住他的頸子。

玄羽將她放倒在床上,不舍地離開她的唇。他開始溫柔地解下她的衣衫,緊接著帶給她無限的激情與蜜愛……

臨仙緊閉雙眼,輕咬著唇,任由他將她領著她攀上歡愉的高峰。「睜開眼楮看看我。」突然傳來一陣低啞的聲音,讓臨仙有些詫異。

她緩緩睜開大眼,接觸到玄羽充滿的眼神,不禁羞赧地垂下眼瞼。

此時,玄羽卻刻意加深了的動作。

強烈的刺激讓臨仙差點要叫喊出來,幸好她的唇咬得死緊,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別把唇咬得那麼緊。」玄羽用手指輕輕將她的唇分開來。

臨仙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相公不是不許她大聲叫喊,還說那是娼妓叫床嗎?怎麼今天……

「你可以輕輕呼喚我,只要不那樣驚天動地就行了,用不著這麼壓抑。」玄羽一邊喘著氣,一邊淺笑道。

此時,他下月復的動作突然又激烈起來。

「啊……相公……」臨仙求饒似地輕聲叫喊。

「不是叫相公,叫我的名字。」他糾正她。

「玄羽……」臨仙氣息不穩地嬌喘。

「是的,臨仙。」玄羽一面回應她,一面繼續令人興奮的沖刺。

在親密的交纏中,兩人不斷呼喊著對方的名字……

玄羽整軍出發後,臨仙開始了漫長的等待,閑來無事的她只好吟詩作詞來打發時間。

這日正當她陶醉于唱詞時,卻被香兒的呼喚打斷。「小姐,師師姑娘在門外求見,她說有急事。」

「師師姑娘?」臨仙驚喜得站了起來。「快請啊!」

她一個人唱詞悶得很,正好師師姑娘來真是太好了。

「小姐,」香兒提醒她,「你忘啦?姑爺說過不許你再見師師姑娘的。」

聞言,臨仙不禁愣住了。

是啊!相公說師師姑娘是鎮安坊的歌妓,他還說不許她再見師師姑娘的。

「可是師師姑娘不是說有急事嗎?」她覺得十分為難。「就見一面也無妨吧?快請她進來。」

「小姐……師師姑娘已經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了,小春不放她進來,她也不肯走。」香兒吞吞吐吐道。

「什麼?小春怎麼可以這樣?」臨仙說著就往門外走。

她匆匆來到大門口,果然看見李師師的婢女正在和小春理論。

「我們師師姑娘真的有急事要見你們家少女乃女乃!」

「哼!我們家大少女乃女乃是不可能見你們的!你們快走吧!」小春將她推出門外。

「小春!不得無禮!」臨仙喝住小春。

「大少女乃女乃!」小春不敢放肆只好站至一旁。

臨仙直接來到李師師的轎前,輕聲喚道︰「是師師姑娘嗎?快請進來。」

李師師推開轎簾,對臨仙嫣然一笑,「臨仙小姐,打擾你了。」

婢女上前將李師師扶下轎子,跟著臨仙走進大門。

臨仙要下人們備妥點心,就在書房里招待李師師。

「臨仙小姐,」李師師顯得心事重重,「今天很冒昧來拜訪你,要不是事出緊急的話,我絕對不敢來打擾你。我今日來是想和你說關于周先生的事情。」

「老師?」臨仙十分驚訝。

「事情是這樣的,聖上有一次到我那里去過夜,恰巧周先生也在,沒想到第二天周先生就寫了闋詞,將聖上和我的事情說了出來,聖上很生氣,恐怕會降罪給他。」李師師蹙起眉頭,憂慮的道︰「臨仙小姐,我想你也知道,我是一個歌妓,可是自從認識了周先生之後,我就很欣賞他的才華,所以我閉門謝客,不願再過這種送往迎來的生活。我也知道周先生對我的心意……」

天啊,臨仙嚇得張大了嘴。原來師師姑娘和老師……他們互相有意?

「其他的客人不見也罷,可是聖上是何等的尊貴,我怎敢……我知道周先生不高興,忍不住就作詞來發泄內心的情緒,沒想到這詞傳到了聖上的耳朵里……」

臨仙終于恍然大悟。

原來老師竟然和聖上爭風吃醋?還那樣大膽的把聖上的閨房之事寫在詞里?

「臨仙小姐,」李師師拉起她的手,「我不能再見周先生了!但是我很擔心他,聖上可能會把他外放,遠離京城。所以我想請你替我去告訴周先生,要他沉住氣,千萬不要再惹火聖上。」李師師充滿企盼地看著臨仙。「還有,請他多作些好詞,聖上惜才,或者會改變初衷。」

原來是這麼回事,這的確是緊急的事情。

師師姑娘既不能再見老師,當然只有求助于她了。

「師師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將你的話帶到。」臨仙一口答應她。

「謝謝你。」李師師起身行禮。

臨仙連忙扶起她,「不要這樣,師師姑娘,你如此為老師用心,我很感動。」

她想起來了,老師的「六丑」所傷別的人,莫非就是師師姑娘?

嗯!一定是,她怎麼會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情誼呢?那一次在她的書房,他們演奏唱詞是多麼契合啊!

「師師姑娘,老師他的‘六丑’正是為你作的吧?」她忍不住想要求證。

李師師輕嘆一聲,「我只是個青樓女子,根本不值得周先生這樣。」

「請不要這樣說,師師姑娘,」臨仙拉著她的手,「你如此善良真誠,難怪老師——」

「臨仙小姐,」李師師淺笑道︰「周先生的‘訴衷情’也是為你所作的啊!」

臨仙想起老師為她作的那一闋少女傷春的詞,不禁羞紅了臉。

「看你現在的模樣,想必是過得很幸福了。」李師師欣羨的道,「鄭大人奉旨出征,將來前途無可限量啊!」

臨仙輕嘆了一聲,「師師姑娘,我心里很矛盾。」

「怎麼了?像鄭大人這樣的英雄,不是很好的對象嗎?」

是啊!她曾經說過,她不要嫁給那些風流才子,薄幸文人,她心目中的理想對象正是如相公一樣的英雄豪杰啊!

可是相公此去出征,不知可有凶險,怎能不讓臨仙發愁呢?

「臨仙小姐?」李師師看她出了神,輕聲喚她。

「師師姑娘,」臨仙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請吃點心吧。」

「謝謝你的款待。」李師師站了起來,「我不方便停留太久,你我身分懸殊,恐怕外人會指指點點的。」

「師師姑娘……」臨仙也站了起來。

唉,師師姑娘是這樣好的一個人,難道說只因為她出身青樓,就必須如此受人鄙視嗎?臨仙不以為然的想道。

可是若是相公知道她竟然還和師師姑娘來往的話,恐怕會氣炸了!

「臨仙小姐,」李師師上前行禮,「我先告辭了。」

不敢忤逆玄羽的命令,臨仙只好送她離去。

臨仙惦記著李師師的托付,她立即派人請周學正來到府里。

「老師!」她發現他憔悴了許多,不禁有些傷懷。

「臨仙。」周學正的聲音中隱約帶著深深的哀愁。

「老師,我見過師師姑娘了。」

他一臉震驚,「她……」

「師師姑娘為了你的事來找我,她說……」臨仙將李師師的交代述說了一遍。

周學正嘆了口氣。「太遲了,我已經接到旨意,不日就要出城了。」

「啊!」臨仙詫異不已。

丙然不出師師姑娘所料,老師就要被迫離開汴京了。

周學正苦笑一下,「也罷,這個傷心地怎堪留戀?」

他的話讓臨仙不由得心酸起來。

「臨仙,在我走之前,有一闋詞想要唱給師師姑娘听,你可以替我轉達嗎?」

「老師……」

「臨仙,」周學正拿出新詞作「蘭陵王」遞給臨仙,「我希望你來唱一遍試試。」

臨仙接了過來,隨即命人備琴。

不一會兒僕人擺好琴,周學正開始低頭撫琴,臨仙張開小口專注的吟唱。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長亭路,年去年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此時,周學正的琴音突然停下來。

臨仙的歌聲也停住,她轉頭看著他發愣的神情。

「老師,是不是我唱得不好,和師師姑娘差太多了?」當她說到師師姑娘時,馬上在心中暗罵自己,怎可再去提起讓老師傷心的師師姑娘。

周學正的表情倏地轉變,他長嘆了一口氣,「唉!」

「老師……」

周學正不語繼續低頭撫琴,臨仙也只好接著住下唱。

唱了數遍之後,他就起身告辭離去,臉上卻始終帶著哀戚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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