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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海人魚 第6章(2)

其實這個年輕的大學生讓她非常滿足,但激情過後便什麼也不剩了,尤其那種空虛更勝過獨自一人的寂寞。她並不需要花錢找人陪,手隨便一招就會有一票人排隊想一親芳澤;但她選擇了既安全又可以放縱自己的方式,以她響亮的名氣,可不希望有任何讓人談論的笑話傳出。

她已不年輕了,也渴望能安定下來,石永寒便是陪她共度晚年時光的唯一人選。他冷峻、高大帥氣,且有不俗的品味,只有他能令她衷心渴望而且永不厭倦;但卻為何他總吝于將眼神多停留在她身上片刻?難道他看不見她的美貌、她的財富、她的痴情嗎?

記得在昨天晚上,她允許自己以最熱情的言語及姿態挑逗他。就在無人的辦公室里,她全心投入,希空他也能墜入欲火中,接受她的一切,而他又是怎麼對她?不僅對她的熱情無絲毫反應,甚且還冷酷地推開她,斷然離去。今天她之所以利用別人來滿足自己的需要與幻想,一切也是為了他的絕情啊!

天啊,她好想要他,那雙修長的手將會如何地撫模她,那堅毅的唇又會怎樣親吻她,而他全身剛硬的肌肉更會緊密地與她接觸,那會是多麼美好的天堂。

她一定要得到他,只有他能讓她的未來更完美。但怎麼做呢?他並不像石永信那麼好騙;不過沒關系,她總會做到的。

拿起床邊桌子上的白蘭地倒了兩杯。她拿起其中一杯,笑著輕觸另一杯︰「來!親愛的,干杯。」她優雅地將酒一飲而盡。

口口口

晴亞又作惡夢了,層層的海浪將她包園住,無數的手拉扯著她,她放聲尖叫,驚醒過來。

她一身是汗地坐起,將頭埋人手中,想極力穩定自己的心跳。可能是這陣子太累了,連續幾天都睡不好,一睡著惡夢就跟著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崩潰的。

敲門聲響起,一定是她的叫聲又吵醒永憐了。她披上薄外衣去開門︰

「永憐,對不起,我……」

「是我。」是石永寒。

「你……啊!我吵醒你了?」晴亞只好開門︰「對不起!我……」

「別再一直道歉吧!」他走入房內︰「作惡夢了?」

她覺得他不應該進來,可是又不敢說什麼,其實他「勉強」可以算是長輩,她不該亂想的……

「嗯!」她點頭︰「已經好幾天了。」

「什麼內容?」他坐在椅子上。

「還會有什麼?」她疲倦地看著他,又說︰「告訴我吧!別讓我這樣下去。」

「不要想太多……」

「我怎麼能不想?昨天我不小心撞倒了檔案櫃上的魚缸,只不過是缸里的水灑在我身上,就快讓我窒息了;同事們都疑惑地看著我,而我不能動,也不能想,只感到尖叫的。我快崩潰了,而你只會教我不要想太多。」她有些激動。

「冷靜一點!我不曉得妳想知道的事。」他看著她。

「又在騙我?為什麼你們都要騙我?你知道、石叔叔也知道,但是你們都不肯說,難道我就該一輩子這樣過?如果換作是永憐,你們的反應會是這樣嗎?」她傷心地看他︰「就因為我是外人,你們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情願看我痛苦也不告訴我嗎?」

「別鬧了,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樣。」她喊道。眼淚跟著掉下來︰「你最不在乎我,總是罵我,永憐……她說你在乎我,她錯了!如果……如果你真的有一點在乎,為什麼一點也不心疼我?」

他嘆著氣拉她過來︰

「我是的。」他站起來,扶著她的頭,手指溫柔地拭去她的淚︰「我在乎,我也心疼,所以才不能告訴妳,為什麼妳不試著想想我的用心良苦?」

她在他溫柔的拂拭下立刻穩定了。

「那你是承認你知道了?」

他默認了。

「你要讓我這樣繼續疑惑下去?」她用臉頰貼著他的手。

「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好。」他說。

「難道我永遠都不能知道嗎?」

「不見得,可能會自然想起,如果沒有……我答應等妳再長大些就告訴妳,這樣妳總可以暫時安心,不再想了吧?」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她抗議。

「是嗎?」石永寒看著她︰「行為倒是挺像的。」

「你在取笑我?」她瞪他。

「我沒有。」他模模她的頭︰「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你……」她叫住他。

「我什麼?」

「你說在乎我,是……到底代表什麼?」她低下頭。

「妳到底想問什麼?」他皺眉,其實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是……就是問你……是怎樣的在乎我嘛!」

石永寒閉了閉眼楮,他知道晴亞在問些什麼,她想听他說愛她。可是他怎麼能說?他不能鼓勵她愛他,畢竟這個單純的女孩並不真的了解石永寒這個人。

他決心裝傻︰

「我听不懂。」

「你……你說謊,怎麼可能听不懂嘛!」她跳腳。

「妳說話毫無條理,誰听得懂?」

「可是你……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啊!」

「小姐,我這麼遲鈍,怎麼會知道?」他懶懶地答。「好了!睡覺了,哪來這麼多問題。」不理會她嘟著嘴的可愛模樣,石永寒轉身離開了房間。

晴亞一定進石家就看見張媽手忙腳亂地跑來跑去。她放下袋子︰

「怎麼了?張媽,妳在忙什麼啊?」

「哎呀!幸好妳回來了。」張媽像看見神仙似的︰「永憐小姐出事了,身上都是血;我要照顧她,又要打電話給醫生,一大堆事情,我都亂了。」

「受傷了?怎麼不送到醫院?」她著急地問。

「是一位好心的先生送地回來的,小姐說只是擦破皮,沒關系,可是……她手上,腳上都是血啊!」

「妳先去看著她,我來打電話叫醫生;如果他看過永憐後覺得該送醫院,再作打算吧!」

于是張媽拿著毛巾上樓去了。晴亞忙翻開電話簿找尋家庭醫師的電話,將情況告訴醫生,請他立刻過來一趟。她想了想,又拿起話筒,撥了石永寒行動電話的號碼。

「喂!我是石永寒。」他以一貫的冷靜說。

「是我!晴亞。你回來一下吧!永憐受傷了。」

「受傷?到底怎麼回事?」

「我才剛到家,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我已經打電話給醫生了,他說會立刻過來。」

「好!妳先看著她,我馬上回來。」

「我會的。你……你小心開車。」她低聲道。

沉默了幾秒,他柔聲說︰

「我知道。」

經過約三十分鐘,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永憐房里。醫生已經替她上過藥,雖然有多處擦傷,而且其中有一個傷口較深,總算還不是太嚴重。

醫生留下一些藥就告辭了,指示要天天擦藥,過兩天他會再來看看情況。張媽送醫生下去,晴亞和石永寒則仍待在房里。

「永憐,妳告訴二哥,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有人撞了我,我跌倒了。」

「妳說明白一點嘛,」晴亞問︰「張媽說有人送妳回來,是不是他……」

「不是啦,是一個騎機車的,車子逼近人行道,轉彎時就撞到我,又沒有停下來。那位開車的伯伯是好心送我回來,你們不要冤枉人家。」

「有沒有摔到頭?」石永寒擔心地模模她。

「沒有,可是傷口好痛。」永憐皺著眉。

「讓晴亞拿藥給妳吃,我有事去問問張媽。」

他來到廚房,張媽正想替永憐泡杯牛女乃。

「先別泡了,她傷口疼,可能要睡一覺。張媽!送永憐回來的那位先生長什麼樣子?」他問。

「當時我嚇了一跳,小姐身上都是血啊,所以也沒有太注意,好像四、五十歲,挺正派的……啊!對了!」張媽慌張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石永寒︰「他留下這個,說……他還有事,無法久留啦!還說有什麼問題的話,可以打電話給他。」

他看著名片。洪遠達,洪聲企業負責人。石永寒贊賞地點頭,這年頭誰都不願多管閑事,尤其事業做得這麼大,對麻煩避之都惟恐不及了;他竟能伸出援手,這種入實在太少見了,該好好謝謝人家才行。

他撥了電話,報上自己的姓名,對方立刻接通了洪遠達辦公室。

「原來是宏石的總經理,你有空打電話來,是不是我們拜托貴公司的那棟大樓有什麼問題?」

「洪先生不用如此客氣,我今天打電話是要向您道謝,感謝您伸出援手,幫了舍妹。」

「你是說……」對方很驚訝。

「是的!那個受傷的女孩是我妹妹。」

「真是太巧了!」洪遠達笑笑︰「老實說我是想到我也有個女兒就是這個年紀,見她跌倒在那兒又沒人理,有點不忍心。」

「現在像您這樣的好人已經不多了。」

「哪里,應該的。如果不是公司還有事,倒是該多說明一下當時的情形,我想有些事還是應該提出來。」

「洪先生是否發現有什麼不對?」他急問道。

「是有些不對。情形是這樣的︰令妹走在人行道上,完全沒有出車禍的可能;是那位機車騎士騎得很快,而且幾乎要沖上人行道,在轉彎時才撞到令妹。我剛好在令妹身後不遠的地方,見那位騎士不但沒有停車的意思,還加速想逃離現場,我立刻叫司機記下機車車牌號碼,可是……」

「可是什麼?」

「車牌竟用不透明膠帶貼住,什麼也看不見。而騎士頭戴安全帽,身穿牛仔茄克,身分根本無從辨別。石先生,你不覺得情形並不單純嗎?肇事者似乎作好了萬全的準備呀!」

「這倒是。」石永寒皺起眉頭。

「會不會是你得罪了誰而不自知?或許可以報警處理。」

「很感激您的線索,我會解決的。貴公司的那棟大樓,如果您不嫌棄,我會撥出時間親自為你們服務。」

「那真是感激不盡。是我洪某運氣好,誰不知道想要你設計的case是多得數不清。」

「哪里!您太客氣了。再次謝謝您幫了舍妹。」

兩人又寒喧了幾句才掛了電話。听了洪遠達的描述,石永寒已經可以猜出是誰這麼卑鄙,會對一個單純的女孩子下手。原來她的威脅不是說說而已,她竟敢真的問永憐下手了。看來他真得備戰了,總不能讓這個婊子再動石家任何人的一根汗毛。

鮑園里一個僻靜的角落。

「你怎麼能這樣冤枉我?你有證據嗎?」魏秀萍撥弄著自己的頭發,故作委屈狀。

「別再演戲了,除了妳還會有誰這麼無恥?妳說!妳到底要怎麼樣?」石永寒冷酷地問。

魏秀萍笑著,嗲聲說︰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用再裝下去。老早就警告過你,千萬不要小看我;你難道不知道,一個戀愛中的女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她看他︰「我不想怎麼樣,只要得到你。答應和我結婚吧!辦喜事總比辦喪事好。」

他面無表情︰

「妳沒人要嗎?什麼時候行情下跌得這麼快?」

「你少廢話,只要告訴我你的答案。」

盡避氣憤得想一手掐死她,他的外表仍維持著一貫的冷淡,即使是聲音也毫無變化。

「我需要時間考慮。」他說。

魏秀萍想了想,點點頭︰

「我給你三天時間……」

「一星期。」他打斷她︰「我很忙,三天根本無法做什麼。」

「五天,我給你五天時間,你可不要想什麼歪主意。听過防不勝防吧?除非石永憐永遠不踏出石家一步,否則我總會等到她的。」

「五天後我會跟妳聯絡。」他說。

魏秀萍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扶著他的肩,刻意貼緊他的耳邊︰

「我等你,希望是我期待中的答案。」說完拋了個飛吻,柳腰款擺地離去。

石永寒柔柔太陽袕。她濃郁的香味使他感到頭疼。這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唉!他雖還未想到對付她的方法,但他卻非常肯定自己不會和這樣的賤人走進禮堂的。為了永憐的安全,他得多花些心思才行。短短的五天?實在太匆促了,能做些什麼?他嘆息。

電話鈴響,晴亞順手接起︰

「喂!石公館,請問您找哪位?」

「我找妳。」一個熟悉的男性聲音傳來。

晴亞張大了嘴︰

「學長,怎麼會是你?你在哪里?」她連聲問。

「我在軍營。怎麼?妳和永憐還好吧?」

她夸張地口氣︰

「說真的,我們都不太好,我是精神不好,永憐是身體不好。」

「她生病了嗎?」他著急地問。

她忍住笑,用難過的語氣說︰

「她出了車禍,受傷了。」

「怎麼會這樣?嚴不嚴重?」語氣中盡是關懷。

「是沒什麼危險啦!不過也不好受,成天躺在床上,哪兒都不能去。」其實永憐已經可以下床,過兩天便打算上課去了。

「真的?她在信中怎麼都沒有提?」

「她不想讓你擔心。」這倒是不假,晴亞說要告訴葉強時,她馬上就反對,說只是小傷,用不著大驚小敝。

「唉!她就是這樣,只會替別人想。」葉強擔心地說︰「明天起我有三天的假期,妳告訴永憐我會去看她,還會帶台中名產給她吃,要她好好休息,不要難過喲!」

「真的?你要來?好啊!我會告訴她,她一定很開心。對了,你調到台中還習慣吧?」

「還不是都一樣,馬上就習慣了,也不覺得苦,有時反而比在學校還瘋呢!有機會再講給妳們听。」

「永憐一定很高興,她……她很開心你呢!」她試探地說。

「是啊,哪像妳,信都懶得寫,有妳這樣的‘妹妹’算我不幸啦!」

他……他真的只把她當妹妹了?兩人又可以回到從前自然的友誼了嗎?她于是開心地說︰

「你很榮幸才會有我這樣的妹妹,好多人燒香拜佛都求不來呢!真恭喜你。」

「謝謝啦!好了!明天見面再說,後面還有人等著打電話呢!」

「好,我會告訴永憐。你可一定要來啊!」

「我會的。拜拜!」

晴亞放下話筒,正打算上樓告訴永憐,誰知一轉身就看見石永寒站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你……你回來了?」

「是啊,又在電話里騙人了?這是妳的嗜好?」

晴亞想起上次和那個……那個老女人胡扯而讓他抓個正著的糗事,臉不禁紅了︰

「你……你才有偷听別人電話的嗜好呢!」

「不曉得為什麼總是一進門就听到精彩部分,怎麼舍得走開?」他說。

「你今天心情真好,還會開我玩笑。」

「我平時很嚴肅嗎?」

她點頭。

「妳不喜歡?」

她搖頭。

「搖頭是不喜歡?還是不知道?」

「不會。」她低聲說。

「不會什麼?」

「不會不喜歡啦!」她給于放大聲音︰「你今天是怎麼了?喝酒了嗎?老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我……我要上去了。」她沖上樓,快得像有怪物在後頭追趕一樣。

石永寒嘆口氣往沙發上一坐。他是喝了酒,卻還沒到醉的地步;可是他的心情卻不像她說的那麼好。已經第三天了,他還沒找到任何足以對付魏秀萍的方法,請了私家偵探,也找了許多朋友幫忙,就是沒有進展,他能不煩嗎?如果時間到了他仍無計可施,那……他閉上眼楮,想起晴亞那張純淨、天真的臉。該死!即使他注定無法擁有她,也不願和一個人盡可夫的婊子結婚啊!

星期五一早,葉強就到了石宅,連自己的家都還沒有回去。一听到永憐出了車禍,不曉得為什麼心里竟一直惦記著,而且昨晚也總是翻來覆去的,始終無法睡好。

在軍中的這些日子,永憐一星期至少寫兩封信給他,雖然都是寫些日常生活瑣事,卻是他一成不變日子中重要的精神食糧;好像由于她不間斷地來信,當兵的日子才變得多采多姿些。

自從晴亞拒絕了他付出多年的感情之後,他從沒想過可能會有另一段感情介入他的生命,尤其是服兵役的這兩年。但他對永憐的關懷是有些不一樣,知道一個學妹受了傷應該不會令他擔心到如此地步,難道他對她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已有了變化?可能嗎?他們甚至只見過幾次面啊!

按過電鈴後,發現來開門的竟是永憐,以至于葉強楞在門口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苦笑︰

「看來是被晴亞給耍了。」

永憐穿著粉橘色襯衫,白色牛仔褲,人看起來除了有些蒼白之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才令他放心不少。

昨天當永憐知道葉強要來的消息時,她真是既高興又緊張;因為手腳上的擦傷都還沒好,紅紅的疤看起來好丑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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