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自己要當爸爸,火觴的情緒就處在非常微妙的情況下,經常瞪著紅綾平坦如昔的小骯,又模模自己的。
想當初,他也在母親的肚子里待了十個月吧,一個小小的子宮竟然能夠容納一個生命,實在太奧妙了。
「他這樣子維持多久了?」藉著探病名義,火觴總會來火觴的行宮看看,卻發現他這叛逆性強的弟弟總是埋頭窩在書堆里不知道研究些什麼,一只手還不忘作筆記,極為認真。
「好像從他知道自己要當爸爸開始,本來對書本不屑一顧,現在竟像發了痴似的抱著書不放,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神神秘秘的,問他只會傻笑。」醫生吩咐紅綾不準下床的指令被火觴徹底的執行,她想起床動動身體都不行。她都快發霉了。
「我想他是對人生的意義產生疑問,反正多看書比拿槍沖鋒陷陣好多了。」火觴對幾天前的緊張情況余悸猶存。「希望你能多絆住他一些時間,最好六十年,這樣我們都會清靜不少。」
火觴說得輕松,可是那個專心啃書的人此刻卻頻頻朝這里瞄,也許他最好趕快結束禮貌性的拜訪,否則橫尸當場可就難看了。
火觴念頭才轉,只見火觴已經大步跨了過來。
「你不去忙你的國家大事,不務正業地跑來看我的女人,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
「你又不像話了,我一個大肚婆,誰要?」紅綾听他又出言無狀,頂撞兄長,一本書就往他的腰丟去。
火觴捂住一點也不疼的腰,一副可憐相。「我沒去找他麻煩他就該偷笑了,還跑來我的行宮騷擾你,欺人太甚。」「吃醋也請你斟酌分量,每個來看我的人都被你趕跑,你一個人惹得天怒人怨不打緊,別把我拖下水,我不認識你。」這家伙,撒嬌也該有個分寸,一天趕跑一籮筐的客人,真是受不了,他想榮膺「最愛吃醋的男人」這封號她是不在乎,只是這游戲她不奉陪。
「你別生氣,醫生說孕婦最怕動胎氣了。」他輕聲安慰她。
「拜托,別大驚小敝好不好?」拜那多嘴的醫生之賜,她連下床都備受干涉,要她在床上躺到生產,她絕對、絕對不要!
「你身上有傷,要不然我不會這樣限制你的。」他充滿愛憐的摟住紅綾,將心比心,他也是那種靜不下來的人,要她天天待在床上,他會先瘋了。
她若真有怨言,也在火觴的軟言溫語中釋然。
「我真的躺不住嘛,腰也酸,背也痛,你又一直抱著書不放,把人家晾在這里,我當然不舒服了。」說穿了,鬧別扭的成分大過一切。
「對不起,是我忽略了你。你想知道我看的是什麼書嗎?都是一些關于養育寶寶的書,我想,負責懷孕生產的你已經夠辛苦,等寶寶落地,把屎把尿都由我來。
孩子是我們的結晶,沒理由讓你一個人受累。」他是那種不做就算,要做,就要做到一百分的好老公。
「當真?」她不信,男人最喜歡說話不算話。
火觴親吻紅綾每一根手指。
「要是有半句假話,我會遭天打雷劈。」
「一言為定?」她可不會阻止一個想發誓的男人。
「一言為定。那你什麼時候才要跟我走進禮堂,當我的新娘?」火觴最終的企圖在這里。
「不要。」結不結婚不會妨礙她愛他的心吧,為什麼紅塵男女都非要執著這樣的形式呢?
「你都懷了我的孩子,我孩子的媽應該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我要讓你成為本世紀最幸福的新娘。」擁有她是他十五歲到現在甚至到以後都不會改變的願望。
「我不想被人家說老牛吃女敕草。」
紅綾的話一出口,就听見火觴噗哧的笑聲。沒辦法,這對未婚夫妻太有趣,他忍不住。
「你還在這里做什麼,我可沒請你來旁听!」雖然經過風風雨雨,他對火觴的心結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開。
「別遷怒!」他的腰第二次遭受襲擊。
火觴怒瞪火觴。都是這個面具男害的!
火觴知道自已要是不趕緊速戰速決,把事情了結,恐怕會被火家老三的眼光燒得一根骨頭都不剩。
「我長話短說。皇甫夫人,也就是桃花小姐的媽媽趕來日光城為她的女兒說情,希望你能顧念舊情網開一面,放她女兒出來,她願意把女兒帶回馬來西亞,一輩子不讓她再靠近姨婆。」
自從紅綾受傷到現在,為情掀起波濤的皇甫桃花一直被關在日光城的監獄里,等著火觴的判決。
那女孩也真是倔強,從那天起一直絕食,不肯認錯的態度教人不敢苟同。愛情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但是只靠強取豪奪,就算到手了,這樣的結果會甘美醉人嗎?
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另外,還有一件攸關你未來的事。」火觴把兩手穿進袖口里,活像威嚴的皇帝。「刑部大法官對你武力犯城的刑責已經下來,根據日光城律法第五十二條三項一款的刑責,你被判流放南浮島,刑期是直到你生出繼承人為止。」
「媽的,你說的是哪一國的鳥話,南部是整個日光城最酷熱的地方,要我去那里,不是想玩死我!我早就跟你們沒關系,本少爺不吃這一套。」他又不是不知道南浮島不但天氣炎熱,而且那里的人全是一些自命清高的高級知識分子,要他這個低學歷的人去跟那些人攪和,不是擺明要他去死嗎?
「你只有一條路可走,父王跟母後也贊同。」他們可是開過家庭會議,要確保火觴的命,只能這麼做了,當然,男主角要是不肯配合,他們不介意打昏他,然後專機將他送達。
「你存心陷害我,知道我怕熱,卻要我去那該死的地方!」
嘿嘿,火觴暗自偷笑。「這是你罪有應得。」
在火觴要嚴正聲明他個人的意願絕不改變時,火袂敲敲腦袋又說︰「另外,父王、母後也決定跟你一起到南方去。」
「什麼?」火觴呆住。「那種鳥不拉屎、烏龜不下蛋的地方,他們兩個去干啥?
頭殼壞去啦!」火觴皺起眉。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七天都是艷陽高照的日子,骨頭老得都可以打鼓的人去那里干啥?簡直是吃飽撐著。
「其實我很不想說,不過不照實說母後會敲我的頭。」想想他這未來的弟媳婦跟他母後還真有異曲同工之妙,兩人的個性看似柔弱,骨子里卻是刀槍不入。「她說,你從來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你年紀小的時候她住在療養院,十五歲後又讓你吃盡苦頭,所以她想彌補你,跟你住在一起,讓你享受天倫之樂。」
他這弟弟真教人嫉妒,誰能享有這樣的待遇,就連精神狀況不佳的火安琪也不曾。
火觴啞然了。
他看向一直握著他的手的紅綾,只見她溫柔地點頭。
罷了、罷了!走到這步,他若還是執著不肯清醒,就是廢人一個了。
「你別高興得太早,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都是老奸巨猾的你設計的,想要找人幫你管理這個國家就說,跟我來這套。你該感謝我的生命里有了紅綾,要不然我就算一次不能把日光城打成蜂窩,下一次也能搞得你吃不下睡不著,讓大家都不好過。」
這樣的恨在火觴心里已溫習過千百遍,不是說要放就能立刻忘懷的,不過,經過這次教訓,他給自己一個機會,放下心中那把屠刀,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該去做。
他的周圍圍繞著愛他的人,雖然這份愛來得遲,卻好過永遠都不來。
☆☆☆
要火觴就範並不容易,幾天後他就跟紅綾啟程游山玩水去了。
當然,在他離開之前,曾經跟向秦秦作過一番長談,希望在取得她的同意下,對他一手提拔的弟兄們作另一番不同以往的安排。
對火觴不計前嫌的做法,識大體地向秦秦除了衷心感激,也明白強摘的果子不甜,她跟皇甫威虎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答應火觴會好好勸桃花,許多年來,她只是個溺愛孩子的母親,是她縱容桃花走上這條路,她會收拾善後的。「我老了,野心也小了,桃花一個人就夠我白了頭發。我早就不管組織的事,弟兄們的安排全都看你怎麼做,我沒意見。」她向來是個能屈能伸的女人,站在浪頭上有眺望高處的榮耀,回到原點也有低地的風景,她不強求。
火觴屈膝跪了下來,「如果您不嫌棄,我希望能叫您一聲干媽,沒有您,就不會有今天的我。我一直將桃花當妹妹看待,雖然不能如願當您的女婿,只盼望您給我一個機會侍奉您終老。」別人給他點滴,他要涌泉以報,更何況是一路幫助他,亦母亦師的向秦秦。
向秦秦眼中噙淚,「我就知道自己沒有看走眼,你不是冷血漢子,是個有情有義的好男人,是我家桃花沒這福分,我不怪你……」
火觴輕輕擁住這個曾經叱 風雲的女人,給她最真摯的溫暖。
有這麼多人愛他,即使將來面對再多的無情風雨,也值得驕傲一生。
翌日,他就帶著身體甫康復的紅綾,兩人展開游玩的行程。
他先帶紅綾到廣州吃粵菜、喝早茶,並到珠江岸邊的長堤鬧區尋找可以合作的茶廠和礦泉水公司,為新事業做準備。
而他那票弟兄們需要漂白後的新身份,所以也花了些時日處理那些事。別的他沒十成把握,要做茶的生意嘛,他可有個泰山可以靠呢。
接著他們從廣州玩到南京。這個六朝古都,市區內的玄武湖,東郊紫金山麓,金粉的秦淮河畔,他們都留下足跡。
幾個月後,已經大月復便便的紅綾跟火觴來到他們一生最難忘的泉城濟南。
一下榻飯店,經過長途旅行,好好的休息後,他們謝絕飯店專員的介紹,租了車前往紫青山頭。
青山未曾白發,人間已匆匆數年。
還沒回到濟南之前,火觴已經托人把回家夫妻的墳地修葺一番,年代久遠的墓碑看起來完好如新。
花瓶里有新鮮的花,後土前也插了炷香。
「這麼多年了,我以為墳墓乏人祭掃,肯定破損不堪,想不到跟新的一樣,到底是哪個有心人?」素香幾柱,裊裊的香煙繚繞著,是身為女兒的心意。「我是個不孝的女兒,從來沒有為爹娘盡餅一點心意。」
不忍紅綾挺個大肚子跪在墓前,火觴輕輕扶起她。
「逝者已矣,不要自責。」
紅綾看著火觴深情的側面,心中涌滿幸福的感覺。
「我們走吧,我剛才告訴過爹娘會好好待你,請他們含笑九泉。」火觴挽著一步一回首的紅綾,在她耳邊傾訴。
「誰許你亂叫的,沒有三媒六聘七十二樣大禮,什麼都免談!」她破涕為笑,仿佛看見遠方爹跟娘相依著對她揮手,要她珍重,祝她幸福。
她淚如泉涌,臉上卻露出幸福的微笑。
從紫青山頭下來已經中午,火觴帶著紅綾來到趵突泉畔的飯莊。
這家飯莊安靜優雅,古色古香的隔間,令人發思古之幽情,至于賣的東西可絕了,除了九轉大腸這類「正常」的食物外,香酥麻雀、炸鐵雀、錦山雞、果子狸這些小吃更是聲名遠播。
而魯菜歷史悠久,跟川菜、浙江菜和廣東菜合稱四大菜系。
魯菜主要分濟南菜、膠東菜和孔府菜三個流派,菜肴千變萬化,女乃菜湯更是少不了要好好品嘗的名菜。
就在兩人吃得開懷的時候有個傴僂又畏縮的身影靠近他們。
「真的是你……紅綾,哦,小綾,我是姑姑啊,你還記得我嗎?」
她不是陌生人,是紅綾的姑姑,回嫦娥。
要不是回嫦娥自己來相認,紅綾就算在馬路上踫見也不敢貿然喚她。
站在她眼前的回嫦娥落魄骯髒,身上看不見當年的凌人傲氣,總是時髦的發型如今剪得比男人還短,樸素的臉滿是歲月的痕跡,粗糙的雙手在在說明她的日子不是很好過。
「姑姑,有什麼話坐下說吧,我不方便扶您,對不住。」紅綾讓她坐下。
「你懷孕了?」她看見紅綾大月復便便的樣子。
這時候服務生趕過來。
「老太婆,你要的餿水在後門,誰讓你打前門進來驚擾客人的?」服務生作勢要把回嫦娥趕出去。
回嫦娥面露驚慌和羞恥。
火觴見狀,塞給服務生五十元美金,他連忙鞠躬,知道對方是財神爺得罪不起,彎著九十度的腰退下。
「我還是走了吧,今非昔比,你跟我這種人坐在一起只會壞了身份。」回嫦娥低垂著頭不敢看向紅綾。
「我出去抽根煙,有事喊我一聲,我會听見的。」火觴不想給她太難堪,但是要他理這女人,他還沒那麼大度量,干脆走開讓她們姑佷倆說些話。
他的善解人意讓回嫦娥心生感激。
「小綾,姑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
「事情都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我看得出來,那孩子對你還是一往情深,當年要不是我被貪心蒙蔽,跑去道德重整協會告狀,也不會害你受了許多苦。」
「姑姑,別再說了,那些真的都過去了。」看著她衰老的眉眼,被良心折磨的愧疚,紅綾真情流露地握住她都是黑垢的老手。「其實要不是您,我也沒機會認清生命中真正疼愛我的人是誰。是我沒能耐守住爹留下來的產業,我不怨誰。」
「你真是好心,老天爺有眼,總算好人有好報。我這沒良心的老太婆把大哥的家產花光不說,也弄得家破人亡,你姑丈看不慣我的惡行,離開了我,我還不知道要清醒,直到花光手上的錢財,才知道當年人家捧我都是看上我的錢,我好後悔啊,可是錢財散盡,人老珠黃,落得這下場都是報應……」
凡事有因必有果,全看人一念之間。
回首來時路,紅綾深感前塵如夢。
火觴回來時,回嫦娥已經不見,只剩下眼神飄向遠方托腮沉思的紅綾。
「你還好嗎?」
紅綾拉回視線,溫柔的凝視她今生最愛的男人。
「我很好。」
「只是把身上的現金還有鑽石都給了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老太婆?」火觴一瞧見紅綾素白的手指,心中了然。
紅綾不好意思地藏起雙手。「這些東西對我來說裝飾的作用大過實用性,姑姑的生活清苦,她這些年過得不是很好。」
「那些東西可都是我送給你的耶。」他在乎的是他的心意不受重視。
「我知道。」她愛嬌的湊上雙唇,「這個吻是鑽石,這個呢,是藍寶石,至于現金……哪,算是我從金融卡提領出來給你的。」最後輕吻過火觴的頸子,債務還清,她準備撤退。
但火觴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摟住她稍微變形的腰肢,溫柔卻堅持的索吻。
一顆四克拉的鑽石就值一個吻?行,但是要他吻夠才算數。
他們旁若無人的熱吻起來,不顧旁人的眼光,因為他們不在乎,他們是一對叛逆又風騷的佳偶。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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