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夏侯寧寧讓漢彌頓家最大的長輩,漢彌頓夫人給召見了。
謗據她昨天小半天積攢下來的小道消息,這個家的女眷長輩就只有蓋文的生母,也就是明媒正娶回來的大老婆漢彌頓夫人,至于阿道夫•漢彌頓是個超級大忙人,長年在國外飛來飛去,情婦外婆每個人都想分享他的愛,也順便分享他的錢。
他對親生兒子關心歸關心,卻是有心無力,偶爾來看上一眼也都是匆匆忙忙。
豪門家的八卦果然勁爆,就連人際關系也復雜許多。
這位當家夫人打從她一進門就從上到下的把她當一件精品看,漢彌頓家給的薪資很高,她拿人手軟,想說要看就大家一起來看,所以,她也笑笑的回視著一點都看不出豪門主婦精明干練的漢彌頓夫人。
「听說昨天你在蓋文的屋子里待了半天?」這家人的國語都帶著洋腔,有一頭美麗的栗色鬈發,保養得當的漢彌頓夫人也一樣。
不過她的口氣親切,不是那種置入性行銷的笑容,這大大的提升了夏侯寧寧對她的好感。
「我是他的看護,其實我很不好意思,昨天也沒做滿八個小時,就被蓋文先生趕出來,雖然不是什麼好的開始,也沒有成功一半,不過,我今天一定會努力延長,做滿八小時的。」
為了怕當家的覺得她不盡責,混水模魚,表示忠誠是一定要的。重新找工作絕對不是什麼快樂的事,而且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總是最珍貴的,她可不能漏氣。
漢彌頓夫人唇間有些不明的笑意,看起來很高興。「你真是個老實的孩子,你能在他的屋子里待上半天已經夠讓我們驚訝了,你應該不知道,在你來之前,他已經趕走不少人了。」
「可是蓋文先生沒有說我可以留下來。」她搔頭。
被人家這樣夸獎她有些心虛,她什麼都沒做欸!還有,她會不會也很快陣亡?看起來她要煩惱的事情真不少。
「他也沒開口趕你走啊,只要你做得好,能讓蓋文開心,在薪水方面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夠了、夠了,薩克先生給的薪水已經很優渥了,老實說,我拿得還有點不好意思。」沒有人嫌錢多的,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貢獻,很怕拿了那些錢會招雷劈。
漢彌頓夫人之後又問了她一些家常事,家住哪,人口多少,有沒有男朋友之類的才放她走。
被家人噓寒問暖這部分一直是她很缺乏的,她的家人都不是會在親情上下功夫的人,她還算不上這家人的什麼人呢,可是漢彌頓夫人的親切……夏侯寧寧是那種只要人家對她好,她就會很有壓力的人,這個愛子心切的媽媽一定不知道她昨天一開始就得罪了後台老板,她的以後怎麼會有好日子過呢?
就這樣想東想西的走入了庭院,空氣里充滿荷花的香氣,一朵朵比她兩個巴掌還要大的花兒迎風搖曳,惹人犯罪——
她看了看,伸手就摘了兩朵靠近岸邊的花(好小孩不可以學),這時候她就不得不慶幸媽媽把她的手腳生得夠長,構著構著花就上了手。
誰知道她一轉頭,很不幸的發現,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勾當不知何時竟落進了好幾雙睜大的眼楮里。
頓時,千山鳥飛絕的詭異氛圍籠罩著周圍∼∼
「夏侯小姐,你想要花園的花只要吩咐一下,我每天讓園丁傍你剪去,你這樣太危險了。」陳管家一張充滿正氣的臉,一講起話來簡直是文天祥再世。
「我想在蓋文先生的房里放一點植物,這樣看起來比較有生氣,我不是采花賊,你們不要誤會了。」還是要解釋一下,免得讓人家以為她手腳不干淨,那以後就難共事了。
「小事一件,夏侯小姐不用在意……那個,欣欣,去拿個適合的花瓶過來。」他隨便指了個女佣吩咐。
「謝謝陳管家,」夏侯寧寧感激涕零。「大家不要叫我小姐,我叫夏侯寧寧,你們叫我寧寧就好了。」
她來到天堂了嗎?
沒想到當家主母是好人,就連這些服務的人也待人和氣,她夏侯寧寧簡直是上輩子燒了好香啊!
夏侯寧寧抱著花瓶,輕巧的走入小樓。
房子里還是一片黑,死寂的安靜。
屋內光線昏暗,每天住在這樣的環境里,人要能開朗健康她把頭給他。
就算把自己當作蠶蛹,也用不著貫徹的這麼徹底。
放下花瓶,她刷刷刷的把所有的窗簾拉開,窗戶打開,清涼的空氣和滿滿的陽光隨即教黑暗無所遁形。
回過頭,那張時尚與舒適兼具的躺椅上有著一道人影。
「蓋文先生早。」有了上次經驗,心理準備比較充足,她已習慣他的不吭氣。
他似乎懶得再跟她爭辯窗簾開不開的問題,反正有沒有光線對他來說都沒有分別,她既然那麼堅持,就隨她了。
「那是什麼?」他聞到味道。
「我方才去當了采花大盜回來。」
采花大盜?蓋文忽然滿腦子都是十八禁、R級、少年不宜的暴力畫面。
「池塘里的荷花開得正好,我摘了幾枝回來,我把花瓶放在通風的地方,滿室芬芳,聞了香氣,人的心情也會很好。」想給他留著好印象是其次,她是真心覺得他需要一些芬多精來滋潤心靈。
「想巴結我?」看穿她的小伎倆。
「說巴結好像我很狗腿,誠惶誠恐比較好听一點。」
「就你這態度,哪里誠惶誠恐了?」
動不動就發火,心髒稍微不那麼強壯的人很難承受。
她沒膽跟他硬著來,只好皮皮的說︰「你啊,就客氣的跟我道謝,說你喜歡就好,我又不會笑你。」病人就是別扭,反正一皮天下無難事。
戰斗第二回合,她才知道自己臉皮的厚度比想像中的厚上十公分,簡直可以當夯上牆用了。
「你少臭美!」
見他臉上的線條動了動,蒼白的臉頰有點發紅,她分辨得出那是臉紅,希望不是氣到發紅才好。
不過能從這個火爆王的臉上看出一點情緒的端倪,也算小有收獲。
「是是是,是我臭美。」今天的他比昨天可愛多了,起碼沒有叫她把花瓶扔出去。
「哼。」老大又不說話了。
這間小樓建的位置好,光線被引進來以後,她突然看見他不是很有肉的胳臂上有著銅板大小的瘀傷,連手背也有不少黑印子。
這是怎麼回事?被虐待?不可能,雖然才第二天上班,她看得出來這家人對老板的重視,除了露出袖子的胳臂,他身上的其他地方不會也還有看不見的傷痕吧?
突然之間,她心口莫名其妙的悶了。
「你在看什麼?」
這人簡直比明眼人還要敏感。
「你胳臂上那些瘀青是誰干的?」她的火氣直竄。「除了胳膊還有哪里?」
「走路不小心撞到,沒什麼了不起。」沒想到她問的是這個。
他排斥拐杖,寧可跌跌撞撞,也不想讓人看出來自己瞎了眼,健康的人也許無法體諒他的心情,不管是為了自尊還是一口氣,即便是只有他一個人在的屋子里,他也不要倚賴拐杖。
夏侯寧寧替他覺得痛,這屋里的家具對一個眼楮不方便的殘障人士來說的確太多了。
「你先讓我看看還有哪里有瘀青?」她開始扒他的衣服。
「喂喂,別月兌我衣服……住手……你到底是不是女人,你懂不懂什麼叫男女有別……好好好,你別扯!大腿也有一些……」他的臉爆紅,無法制止她的動作。
慢著,大腿?她的手僵了,不能去扒他的長褲。她還沒嫁人啊。
「你等我一下。」她很大力的深呼吸了一下。「醫藥箱在哪里?」
他喘息著說。「你還真是亂來!五斗櫃的上面那層。」
找出醫藥箱,里面的東西真是齊全,她翻攏出紫草膏,咬牙道︰「你還是把長褲月兌下來,讓我上個藥,我的意思是說你……自己月兌比較方便。」
「那個地方不用!」
「月兌!我保證不會對你怎樣的。」她干麼啊,好像在逼良為娟。
一股奇怪又曖昧的氣氛充斥在兩人之間。
「我說你放一百個心,我就算看到什麼也絕對不會有邪惡的念頭,藥抹一抹會比較舒服的。」這樣會不會越描越黑啊?
這樣僵持下去,是要比賽誰先變成化石嗎?
扒文第一次見識到她的堅持,他無可奈何的解開了褲頭,里面是一件四角褲。
夏侯寧寧有些訝異,原本她還以為他是白斬雞型的男人,想不到一雙腿卻修長結實。
「如果會痛……要說喔。」
她挖了一大坨藥膏涂上去,指月復才踫到他的肌膚,發現他的腿是僵的,人硬得可以。
黑青瘀紫幾乎遍布他的皮膚,他竟然能忍成這樣,以前那個照顧他的人是眼瞎了嗎?
她收斂心神,除了必要的地方,絕對不多看一眼不應該看的……雖然,很不容易。
餅了好一會,終于上完藥之後,她已是一頭汗。「你可以把褲子穿起來了。」
趁他窸窸窣窣穿褲子的時候,她打開房門,隨便抓住一個走過去的佣人,向對方要來泡棉還有一大塊厚棉布,然後抱了進來。
「你做什麼去?」蓋文側耳听見她出去,又過了好一會才進來。
「我去要了點布料,是大花布喔。」
「你要做衣服?」不會吧?
「我要有那麼厲害就好了。我想把有稜角的家具用布料包裹起來,這樣你就能安心在屋子里活動了。」
扒文轉過頭來,他的表情怔楞的「看」著她,嘴唇動了動,最後,道了聲謝。
剪刀開闔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里不定時的發出聲響。
「你可以不必做這麼多。」
「你是說我可以蹺著二郎腿吃香喝辣的當貴婦,每天喝下午茶聊是非,做SPA,逛精品?」
「不是。」她為什麼就是能把他的好意扭曲到突尼西亞去?
「你的表情很好笑。」
「你話很多不輸昨天。胃抽筋好了?昨天提早讓你下班,去看醫生拿藥吃了沒?」
不知是否因為有過了剛剛的「親昵」接觸,夏侯寧寧覺得這位主人好像溫和多了。
「我還以為你是不喜歡身邊跟著一個陌生人,看我礙眼要趕我走。」卸下心防的他看起來親切多了。
「我是不喜歡……但你昨天胃痛成那樣,留下來能做什麼?只會給我添麻煩。」他的聲音又冷掉了。
家中有病人,全家都受累,他並不想當那個拖累全家的人。
「嗯,對不起。」
陰郁的個性對心理健康有影響,誠懇道歉是唯一的良藥。
「不用道歉,沒有人想生病,往後你不必那麼早來,我一個人沒有多少事可以做,一直在這里你也無聊,就別互相浪費時間了……要是陳管家問起,就說是我準許的。」
穿衣吃飯听音樂,他都能自己來,甚至只要他願意,听電視、走出這扇門外都沒問題,重點是他不想出去。
「一個人每天窩在家里有點無聊吧?有我陪著,兩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不好嗎?」吼,就這麼想炒她魷魚喔?
「那我不如養一只鸚鵡,我叫它安靜它就安靜。」小姐,兩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不是用在這里的。
「可是鸚鵡一定沒有我善解人意。」鸚鵡,鸚鵡有她人見人愛?有她敬業樂群嗎?
「你哪里善解人意了?」
「如果打擊我可以讓你開心,那我就犧牲一點好了。」完全沒有笑點的人,他以前的笑容都賣光了嗎?「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