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方若嵐知道她第一份工作的地點時,差點沒昏倒。她氣急敗壞地找上介紹這份工作給她的貨員,向他表示她不想到這個听都沒听過的地方——半山埔,怎麼看都像個未開發的第三世界國家——誰料到,她舅舅得到她的同意後便和雇主簽了約。
事情都到這種地步,她要是不上任豈不是會害她舅舅吃上官司。
她才十八歲,今年六月剛從護校畢業,本想到城市里的大醫院謀個工作,好好享受一下即將開始的青春。卻沒料到會淪落到這種雞不拉屎、馬不生蛋的地方。
轉于四趟公車,好不容易才到了半山埔,一下車便被它的「樸實」給嚇了一跳——柏油路上居然可以看到牛車——一想到至少要在這種原始地方待上三個月,她的心情是怎麼也好不起來。她的同班同學不是上台北,再不然就是到台中市的大醫院里當護士,要是認真點的已經考上四技或是二專了,就只有她一個「下放」到這里來。
縱使她心里有一千萬個不願意,人都到這里來了,還能怎麼辦,就當作是來這里修心養性好了。
她抱著行李箱走了將近一個小時,不斷向路人打听正確方向之後,終于到了她上任的地點。
在她看到聳立在眼前的這棟豪宅時,差點要以為自己是走錯路了。她再三地對照門牌號碼,確定自己沒有走錯地方後,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
「哇,這麼漂亮的房子。」少女情懷總是詩,方若嵐還在護校時,看了不少愛情小說,心中對書中所描寫的瑰麗愛情,自然是向往不已。同學間還互相取笑,要是哪天遇上個帥哥醫生,還是什麼有錢又帥的病人,說什麼都要使出渾身解數「把」上他。
「我的Patient會不會真的是個英俊的男人?」她的心里不禁有了期待。
要是真的如此,那她是不是可以像小說中的女主角一樣,從此和英俊的男主角過著幸福又快樂的日子?
突然間,她開始不怎麼討厭這個落後的鄉下地方了。
蹦起勇氣,方若嵐抬起手按了門鈴。心中祈禱著,她的Mr.Right能馬上出現在她面前。
誰曉得,忐忑不安等了好些時候,卻是個穿著休閑服、踩著腳踏車,自稱是工讀生的老女人——對方若嵐來說,陸無雙的年紀確實可以稱得上「老」字——來應門。
「陸姐,」方若嵐親見地叫道。「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那箱行李的分量可不輕,甭提她已經提著它走了一個多小時。
「喔,好啊。」陸無雙停了下來,等著後頭追趕得有些狼狽的方若嵐。「你要不要把行李放在腳踏車上面?」她騎的可不是普通的鐵馬,而是老古董型的黑色大鐵馬。
方若嵐可是求之不得「謝謝你,陸姐。」
陸無雙听到「陸姐」這兩個字覺得渾身不自在。以她的年紀當方若嵐的姐姐是綽綽有余,但是……她這記得大學剛畢業那年,到外頭去上班,「只有大自己十余歲或者是已嫁作人婦的」女士「才會叫××姐。
她是不太清楚方若嵐幾歲,可是她相信自己應該還不至于大她十來歲吧。「方小姐……」
「陸姐,你別那麼客氣,叫我若嵐就好了。」
嘖!真刺耳。人家這麼要求就這麼叫吧。「好吧,若嵐。你也別再叫我陸姐,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陸姐,」顯然,她還是決定這麼叫陸無雙。「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老板是什麼樣的人?」這會兒,她已經將陸無雙當成熟人看待了。
「老板啊?」陸無雙才不管老板是什麼樣的人,只要他不太會找碴、按時付薪水,他是個爛人都無所謂。「這個我不太清楚,我前幾天才剛到這里來而已。」這是實話,她到這兒工作的這些天以來,她根本沒見過冷天霽。原因是,他都是在她下工之後,才進到書房,如果他想要交代她做什麼事,他都會寫在一張紙條止。
走了好一會兒,終于走進了大廳。大廈里頭是一群同陸無雙一般好奇的僕人們。
方若嵐看著一張張友善且中年以上的臉孔,心里頭更加的期待能見著她的老板,要是真的就如小說里頭寫的是個帥哥……那麼麻雀變鳳凰非夢事。
這種偏遠地區沒什麼女人,有的話都上了年紀,像她這等正宗的「幼苗」已經不多見了。若說她唯一的敵手……她看向陸無雙,心理暗自竊喜。
這種邋遢的老女人根本和她沒得比。
「無雙,我幫你留了一碗綠豆湯在廚房,你趕快去喝。」陳嫂提醒道。「這位小姐,我來招待就好了。」
「OK!」陸無雙比了個手勢,隨即消失在大廳。
「各位好,我叫方若嵐。」先博得僕人們的好感,要是男主角不鳥她,那麼全部的人都一逞地維護她、逼得男主角不得正視她的存在。對,她要做出最好的一面,在僕人中贏得一個好名聲。「大家叫我若嵐就好了。」
「若嵐,這名字還真好听呢。」陳嫂照例和方若嵐啦一會兒,連帶把所有在這里工作的人全都介紹一遍。
方若嵐非常用心地記著每個人的名字、工作職稱。
「來,我先帶你到你的房間。」每任看護都住在二樓,離冷天霽的臥房最遠的角落——這是冷天霽規定的。
至于陸無雙的「香閨」,由于冷天霽說她可以自己挑間喜歡的,于是她基于工作的便利性,她選了正對書房那間淡藍色房間。
「等會兒,少爺醒過來以後,我會通知他你來了。」陳嫂帶著方若嵐往二樓走。「你先到你的房間里休息一會兒。」
「少爺,他有午睡的習慣嗎?」
「不是,少爺都是到早上才睡覺。」陳嫂倒挺喜歡這樣的作息習慣。「所以你要是听到半夜有怪聲音的話,那八成是少爺。」有任看護以為他們這里鬧鬼才不待的。「還有,住在這房子里的只有少爺、無雙和你。有什麼事可以問無雙,雖然她才來沒幾天,不過人很聰明,問她沒錯。」
陳嫂一知道陸無雙是個博土——反正她也搞不清楚士候選人和博土有什麼不同——馬上像廣播電台般告訴人,因此整個半山埔的大都知道冷家大宅來了個女博土。
方若嵐不以為然地撒撇嘴——那個樣子哪里看起來聰明了?素著一張臉,連個口紅都沒擦,頭發也是隨隨便便地扎在腦後,腳下踩個涼鞋……這實在不符合她對聰明人的印象。
她認為真正聰明的女人,應該懂得把自己弄得光鮮亮麗點,不為取悅男人,也可以取悅自己。
她是不怎麼聰明啦,可是她至少還懂得打扮自己,讓自己在人前呈現最好的一面——上英文課時,老師一直強調︰「Firstinpressionisveryimportant.」這年頭哪還有人只看內在美的。
「對啊,陸姐看起來很有學問的樣子。」口是心非,她倒認為陸無雙看起來有點散漫。
陳嫂听到方若嵐這麼說,隨即附和道︰「是啊,一個女孩子能念到博士,不容易,要是她自個兒的女兒也能念個博士,來讓她風光、風光,那該有多好啊。」
「什麼,她是博士!」方若嵐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震撼給嚇得差點從樓梯上掉下去。
「對啊,本來她還不願意說,後來還是我一直問,她才告訴我的。」陳嫂也覺得陸無雙年紀也不小了——要是普通的女孩子,搞不好小孩都念幼稚園了。「真是難得啊,書念這麼多的人,一點架子都沒有。」
陸無雙是個博士,這個消息一直回蕩在方若嵐心中。「真的看不太出來。」雖然這個消息相當令人吃驚。不過,在震驚之後,她並不認為陸無雙的博士身分會對她的「麻雀變鳳凰」計劃有任何阻礙。
男人寧願喜歡一個普通智力,但年輕貌美的女孩子,還是一個聰明得讓他相形見慚,卻無比邋遢的女人?
答案很明顯的嘛。
事實告訴她,陸無雙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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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無雙結束了午休時間,安分地回到書房繼續她的工作。
她的工作簡單得很,就是幫冷天霽整理白天來的傳真,依照類別、時間、緊急程度分門別類排放。除此之外,便是上網路,看看電子郵件信箱里頭有沒有東西。有的話,就下載,再檢查一下里頭有沒有病毒,要是沒有就原封不動地留在電腦里,讓冷天霽自個兒去看。這麼簡單的工作,不消一個小時的時間就可以全部結束,一點也不困難。
至于其它的時間,她也不會浪費——她會在書房里看小說出租店借來的小說、漫畫。要不然,就是上學校的網路,看看自己的EMAIL里頭有沒有教授指定的報告之類的。這個工讀生,她可是做得好不愜意。
當她打開書房的房門時,差點傻眼——
「少爺,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她到這當差的這些天,和冷天霽的作息時間完全沒有交會——冷天霽大約傍晚六點才會進書房處理公事,而陸無雙則是下午四點就會下班。
「我很懷疑你幾歲了。」冷天霽輕鄙地看著她。他坐在輪椅上,所以得抬頭才能看見陸無雙的臉。「這種書……」他揚起手中一本粉紅色書皮,封面畫了一個清純可愛小女生的書。「你不覺得你這個年紀不太適合嗎?」愛情對對踫?這是什麼書。
在陸無雙上班的第二天,冷天霽打了一通越洋電話給在英國的歐克勤,查明她口中的契約是怎麼一回事。
誰曉得歐克勤只是淡淡地說,冷天霽脾氣太差,要是不用這種契約來約束員工,他還得三天兩頭替冷天霽找人,費神費事,冷天霽是個生意人,應該有履行契約內容的幕本精神,不會動不動就辭退人,而來工作的人,看在錢的份上,應該也會對冷天霽多加忍耐。
至于,來工作的人性別不符合冷大霽的要求這點,歐克勤則說,既然陸無雙沒有對著冷天霽那張帥臉流口水,也沒有半夜偷偷跑到他的床上紀錄,這點當然沒什麼好介意的。
「還好,不算太老。」陸無雙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看什麼書被別人知道,她暗自喊糟的原因是——上班時間,被老板當場活逮。
「我今天早上要你整理的報表,你弄好了嗎?」他搖搖頭,認為她真是無藥可救了。他把書像垃圾般的丟回陸無雙的小辦公桌上——她的桌上除了冷天霽丟回去的那一本外,還有十來本同性質的愛情小說在上頭。
「都好了,就在你的桌上——她看見他操縱著電動輪椅,往超大型的檜木辦公桌,直到他就定位後,她趕緊走到她的小位置上,趕緊將小說塞到一個超大型的手提塑膠袋內。她心想接下來的這幾個小時,可能要對著窗外不遠處的小山坡發呆——要是冷天霽直待在這里的話。
「陸小姐,麻煩你把窗簾拉起來。」
嚇!這麼神,連她打算做什麼都知道,還故意不讓她發呆。「是,少爺。」她現在的身分叫「雇員」,所以對她的雇主得保持點基本的禮貌。
痹乖地站了起來,將厚重的窗簾給拉了起來。頓時,整間書房陷入黑暗中。「少爺,」她回過頭來,對著冷天霽的方位說︰「要不要我順便把大燈打開?」突如其來的黑暗,她的眼前是一片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打開小辦公桌上的小台燈,光線仍嫌不足。
「不必了。」冷天霽打開桌上的台燈,在桌上找到了今天交代陸無雙做的報表。「這樣就可以了。」然後專注于他的工作,不發一語。
陸無雙在黑暗之中聳聳肩,無奈地打開她的小台燈——這樣的光線,只會讓她昏昏欲睡。呆坐在椅子上,又沒事可做,老板又坐在她附近真是無聊。「少爺,你的新看護今天來了。」沒事找事,就當個傳聲筒好了。
「我知道了。」冷天霽根本沒听進陸無雙的話,今天他得把整個獎金分配結構給弄好——昨天晚上到今天清晨,他就是在弄這份文件——明天所有的業務主管會到這里開會,因此他必須在今天先和財務部開個會。
陸無雙好奇地回頭看看她的老板在干什麼,只見他帥氣的臉龐上架著一副金框眼鏡,埋頭在一張又一張的報表里頭。
他沒叫她幫忙,她當然不會雞婆地想要助控臂之力。她回過頭,雙手抱胸,心理想著,現在有錢的帥哥老板有了,小護士也出現了,只剩帥哥心月復了。當這些個人齊聚一堂時,也就是好戲開鑼之際。
不過,這位帥哥老板和小說中不同的是,冷天霽即便人坐在輪椅上,他還是得工作——他比較歹命——而今新來的小看護呢,一點也不像小說里的女主角那般清純可人,外加不諳世事,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反而是現下為數不少的X世代辣妹。
避他的,反正她只管看戲就是。真要沒戲看,她也吃虧。
唉,這樣的光線真教人想睡覺。陸無雙打了個大呵欠,眼皮漸漸變得沉重。沒幾分鐘的時間,她已經進入睡眠狀態。
冷天霽抬起頭來,想叫陸無雙幫他把剛整理好的文件送到樓下,要老李送到郵局寄快件。卻怎麼也沒料到,竟大膽到在老板面前打瞌睡。
「要逼我辭退你,這個方法未免也太沒創意了。」
要是換成兩年前的冷天霽,這種員工沒有第二種下場——卷鋪蓋回家吃自己。但是,他不是兩年前的自己,同時她也不其他的正式員工,再說,至少他交代的事她都能按時辦好,也不像一些個年紀輕輕,看到帥哥就尖叫不已的小女孩,見到他什麼話也不會說了。
況且,歐克勤說得沒錯,常常換人著實麻煩。
「陸無雙小姐,」他加大音量。「你睡夠了沒?」
陸無雙听見有人喊她的名字,才悠然轉醒。「算是夠了吧。」來這里打工之後,她的睡眠一向充足,只是她對這種昏暗的燈光著實沒有抵抗能力。
「那好。」他摘下眼鏡。「把這份文件交給老李要他拿到郵局寄快遞。」現在寄,大概七點就可到台北了。「還有,叫那個新來的看護來找我。」冷天霽的口氣是命令式的。
「好。」陸無雙走到他身則,從他手中接過一個A4大小的紙袋。看到他的長相時,不禁多看了幾眼。「少爺,其實你戴著眼鏡看起來更帥了。」
這完全是肺腑之言——即便對方是她的老板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是個大帥哥的事實。
冷天霽對她這突如其來的贊美——不知該說是贊美,或是調戲——有點不曉得該如何反應。
她看他的眼神完全不帶任何色欲,或者是崇拜的迷離神采,只是純粹訴說一件事實,完全不會讓人覺得有被冒犯的感覺。而且她說得如此自然壓不像是巴結奉承。再加上她的聲音是女人少有的略帶點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這個黝黑的空間里回蕩著……
驀地,他的雙頰燥熱、心跳無法抑制地加快該死,他竟然臉紅了。
「陸小姐,我不希望我的員工表現得像花痴一樣。」為了掩視他的失態,他用最嚴厲的話語反擊著。「現在,我要你出去。」這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畢竟他是個男人,應該有度量接受別人對他的贊美。而一個男人,不應該對女人說出這麼傷人的話語。
「沒問題。」陸無雙似乎不介意被人當成花痴。她著紙袋瀟灑地轉身離去用空著的那只手撥開掉落在額前的發絲。
有些事實的發現,總是最不經意的一刻——就像,冷天霽突然發現陸無雙有一雙看似凝脂般柔潤無暇、白皙如玉的雙手。
不知道模起來是不是就像看起來那般完美。如果那雙美麗的手觸踫的不是她的頭發,而是他的身體……他情不自禁地想著。
「停止!」當冷天霽察覺到自己起了不該有的生理反應時,習慣性地一拳捶在桌面,想借疼痛來引開地過于豐富的想像力。「可惡!」他喜歡女人,他當然也喜歡和女人有肌膚之親——比較直接的說法,就是。
可是,那不表示他沒有女人會活不下去。那也不表示,他見著什麼女人都想要;更不表示,任何女人都能挑起他的,但她不應該這麼說,任何女人都「可以」挑起他的,但她就是不能是他的員工,甭提她才來不到一個禮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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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嵐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書房門外。「陸姐,你看我該不該去換件衣服?」她緊張地拉拉大腿一半的短裙。「少爺會不會認為這樣有點不夠莊重?」
「應該不會吧。」
陸無雙看看小女孩一副青澀樣,縱使她現在穿著泳裝進去,冷天霽應該還不至于會辣手摧花才是。
再說,她剛才不過夸贊她,就被他當成花痴看待了,這樣的人要不是大男人主義,要不然就是啥保守的衛道人士。但是,根據她的八卦消息來源指出,冷天霽在還沒坐上輪椅前,可是個名聞遐邇的公子,女人換一個又一個。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副打扮,不是嗎?」
「對啊。」方若嵐想想也是,她的每個朋友都這麼穿——小可愛加一件半透明的長袖外套,最後一定得配上一件迷你裙。再說,她胸無長物,根本不可能顯現出「肉感」。
「所以,不必換了。」男人嘛,難免會喜歡看些養眼的鏡頭——模不著,用看的也好。
「好,那陸姐……我進去了。」方若嵐鼓起勇氣,挺起胸腔,深吸了一口氣。舉起手,輕敲房門。
幾乎是立即的,冷天霽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進來。」
方若嵐有點無助地看著陸無雙,而她則是雙手往房門揮,要她趕緊進去,她點點頭,雙手抱于心口上,再用力地吸了一口空氣,然後手握門把,使勁一扭,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她進門後,目光便膘向唯一的光源——冷天霽的辦公桌——看清了坐在桌子後面的男人,不自覺地止住呼吸。她十八年來的生命里何嘗經歷過這等刺激……或許有那一次吧,她去年在某個百貨公司里看見了鄭伊健,也發現了和現在類似的情形。
「方小姐,」冷天霽一看到她進來,便停下手中的工作。「拿張椅子坐到這里來。」他指著辦公桌對面的位置,然後從抽屜拿出一疊文件。當他把文件平放在桌上時,卻發現方若嵐完全沒有動作,仍然呆呆地站在原點。「方小姐!」這回他加重語氣。「請你拿張椅子坐到我面前來。」
由于方若嵐站在里愣著,冷天霽並沒有看見她的眼神,所以他不知道他那張帥得近乎罪惡的完美臉龐,又迷倒了一個涉世未深的懷夢少女。
「方小姐,我的耐性有限,不要讓我說第二遍。」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一回事,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還要他重復這麼多次。
「喔……什麼?」方若嵐終于回過神采,可是她只听到冷天霽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要你拿張椅子坐到我對面坐!」冷天霽再也受不了,不禁怒吼出來。「你白痴啊,這麼點小事都要我說這麼多遍。」他才年多沒親自接觸人力資源市場,怎麼接連來的兩個人,不是怪異得讓人難以忍受,再不就像地眼前這個笨得連話都不會听的人。
「你不要這麼凶嘛。」方若嵐長這麼大,除了父母外,還沒人這麼大聲地斥責過她。「我……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說著,淚珠如豆大的雨點般成串地落了下來。
冷天霽可不是那種女人一哭,心就慌的男人。「如果你再哭,現在就可以離開了。」要不是實在找不到願意到半山埔這種小地方來當看護的,早在她要讓他重復第二次命令時,她已經構成讓他解雇她的條件。
丙然,冷天霽這話一出口,方若嵐馬上抹干臉上的淚珠,咬緊嘴唇停止了哭泣。
「嗯。」冷水霽滿意了,雖然是個愚蠢的女人,至少還算听話。「看到桌上的表格了嗎?」方若嵐乖乖地點頭。「你要做的工作就是按時填寫上頭的內容。」接著他又拿出一張同樣大小的紙張。「你只要照著上頭寫的照抄,每七天用檔案夾歸檔。我的主治醫師到這里來時,你就把這些檔案交給他。」
方若嵐心領了冷天霽先前的惡聲惡語,提起膽子問︰「少爺,我不是還要幫你做復健嗎?」她雖然不是念復健的,可是一些基本常識還是有的。再說,她舅舅幫她到這個工作時,曾經告訴她,她可能要幫雇主做些簡單的腿部復健堡作。
「照我的話做。」他不是很和善的下了這道命令。「把這些單子拿走,以後要是沒我的命令,不要到書房來。」
生怕再惹惱冷天霽,方若嵐緊張地緩緩上前,伸出顫抖的雙手拿走放在辦公桌上的表格。然後微一抬頭,想要看看冷天霽是不是有發怒的跡象。
不看還好,這麼近距離看著冷天霽讓她整個人都慌了。
墓地,全身血液整個往頭部涌,臉熱得發燙。眼前一黑,她昏了過去。
在她倒地之前,她看到了這輩子以為不可能出現的人——她看到了她的夢中情人。自從看了某個有名作家寫的一本愛情小說後,她便一直幻想有一天能遇到像書中男主角一樣的男人。現在,他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的腦海里響起了「似曾相識」的主題曲——那麼淒美,又如此的無奈、前世的戀人,今世相見卻恍若隔世。
有種強烈到無法言喻的感情在她心中流竄……小說里都怎麼寫的?情定前世!對,就是一分前世無法再續的緣,要留在今生圓。
她母親在她念高二時,帶她去算命,那個算命師不是說她前世有個有緣無分的丈夫嗎?對啦,這說的一定就是他——要不然,她的心為什麼跳動得如擊鼓,她的呼吸就像被扼住般的困難?
是了,她終于找到他了。
冷天霽看著痴在地上的軀體,不曉得該如何處理它。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個昏倒的女人躺在這里,著實礙眼。他無法獨自把她給弄出去,他勢必得找人把她給弄出去。
不得已,他開了室內的播音系統。「陸小姐,到我書房來一趟!」這個播音系統他從來沒用過。之前,他很少來這半山埔的別墅,所以用不著。在他出車禍之後,因為不想讓人看笑話,以為他不能走了,就像個廢人一樣,事事要人幫忙,即使有需要也堅決不用。
「陸小姐,立即到書房來。」為了確保陸無雙能接收到,他再重復一次。
冷天霽對自己說,他會找陸無雙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是整個屋子里唯一閑著的人。除了這個原因之外,絕沒有其它的情緒包含在內。
從方若嵐進入書房後,陸無雙即回到房間休息。老板要放她假,她沒有理由不接受。看看時間,已經三點二分了,再過一個小時又四十分鐘就下班了。反正她是被冷天霽趕出來的,要是真那麼盡職回書房發呆,搞不好還被訓,不如在房里睡個舒舒服服的午覺,等六點時再到房吃陳嫂準備的晚餐。
沒想到,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便听到震耳欲聾的噪音。本來陸無雙還有點糊涂,不清楚這喇叭在傳著什麼訊息,直到它再次響起,才真正的弄懂里頭的容。
它要她立即到書房向少爺報到!
這是怎麼一回事?每當她要打混時,那位少爺就「剛好」想到有她這號人物存在。先是在書房睡覺被他逮,再來是她躲在房里打混時,他就剛好有事找她。這巧合來得也太密集了吧。
「真是的,算我倒楣。」無奈的陸無雙掀起剛著上涼被,下床穿好鞋子,應召去。
敲敲書房的門,不待人傳喚,自己開了門走進去。進門,發現冷天霽已經拉開窗簾,整個人沐浴在午後的驕陽下。
「少爺,你找我有事?」她沒注意到自己問的是廢話,要是他沒事的話,還會用廣播系統找她嗎?
不過,她現在專注于眼前所看到的「好風景」——冷天霽的黑發正如她所預測的,在陽光下泛著光澤——而他堅毅有型的側臉,足以媲美羅丹的雕塑——沉思者,那經典般的側臉。
「把她帶出去。」冷天霽將輪椅轉了個方向,對上陸無雙那種近乎無禮的眼光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移開自己的眼光,然後指著躺在地上的方若嵐。「要老李找個醫生來。」半山埔沒有醫生執業,得到鄰村去請。
「她!」她這才看到仰躺在地上的方若嵐。「發生什麼事了?」她的第一個反應是蹲到地上,探探方若嵐的鼻息——深而穩定,有點類似人類處于睡眠狀態時的呼吸。
「她昏倒了」原因他也不清楚。「把她弄出去,我還有事情要辦。」
「你沒對她做什麼事吧?」依她的判斷,冷天霽應該對方若嵐這種小女孩沒有多大的性趣。不過,人心隔肚皮,誰曉得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家伙,不是個衣冠禽獸。
「收回你的話。」冷天霽鷹眼一瞪,面部肌肉逐漸僵硬。
「我道歉。」乖乖,他這表情雖然嚇人,不過還真是酷得可以。「我誠心地為我魯莽的言語向你道歉。」
唉……看到冷天霽這般的帥哥,雖然他的脾氣令人不敢恭唯,就連她的邏輯推理能力也大受影響。
試想,自方若嵐進入書房,到冷天霽找她來的這段時間,連五分鐘都不到。這麼短短的幾分鐘,要是他想對方若嵐有什麼非分的舉動,時間根本不夠。
也難怪冷天霽要生氣——什麼都沒做,還被人誣賴。
「我接受。」算她識相,懂得察言觀色。冷天霽剛才可是全力克制,才沒走過去賞陸無雙一個巴掌。「現在,把她弄出去。」然後,將輪椅轉向背對陸無雙,擺明了不想再看到她。
「Yes,sir」陸無雙對著他的背影行個單禮之後,小小聲地嘆了口氣,對尚無意識的方若嵐說︰「我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是不小心把你給摔下來,你可不能怪我。」也就是說,要怪就怪叫她過來的冷天霽。
她這話冷天霽當然听到了,不過他選擇忽略。
陸無雙卷起袖子,使出吃女乃的力氣,也不過稍稍將方若嵐的頭部給往上抬起十公分。看來,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的話,要把方若嵐給「弄」走的唯一方法,就是拖著她那毫無意識的軀體行走了——管它的,先把她弄出這個房間再說。
于是,陸無雙便將雙手擺在方若嵐的腋下,硬是將她給架了起來,一步步地往後退——從她大學畢業後,何時做過這等激烈運動。不到十公尺的距離,已經足以讓她氣喘連連,汗流浹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