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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君如狂 第十章

站在迎風處,飄揚的衣襟令夏元赫望上去恍如君臨天下的王。

「你還是我的妻嗎?」他眉宇間有抹蕭瑟之色。

喬羽書睜大雙眸仰視著他,系在尋找一顆自他眼中殞落的星辰。

「如果你眼中乘載的仍然只有我,當然,我願意永永遠是你的妻子。」

夏元赫欣然牽起她的手,貼向自己的臉龐,深深地一吻。執子之手,與子借老,喬羽書蒼白的素顏讓他擦出絲絲粉色的紅暈,她生出一朵笑意,如綻放的嬌花。

「這一次就算天塌下來,我也要抓牢你的手。」是巧合,還是故意安排?她的手機又選在最不適當的時機大響特響。

「等我一下。」她快步折回醫院。

「做什麼?」夏元赫一陣詫異。

「把手機交給阿亞,好讓他去接我媽。」

龍依旬住在七一八病房,甬道上來來往往盡是醫護人員、病患、探病的人。

阿亞正拿著一個點滴架從護士站走來,一見喬羽書黑瞳陡地一亮。

「我姐姐想見你。」

「情敵相見分外眼紅,還是讓她安心養傷吧。」把手機交給阿亞,喬羽書毅然決然地轉身就走。

「我還能見到你嗎?」阿亞追在後頭大聲問。

「當然,我會把手機要回來的。」但揮揮手,卻沒有說再見。

♀♀♀

戴高樂機場。

喬母拖著笨重的行李才出關,就听到有人喚著喬媽媽。

「怎麼只有你來,羽書呢?」

「她和教授到澳洲去了。」喬羽書並沒有告訴他,他們已經改變行程了。

「難道地和夏元赫已經,呃……」

「結婚了。」阿亞低聲回答。

「死丫頭!」喬母氣得直跺腳︰「那、那位姓戴的小姐呢?打電話告訴我夏元赫差點害死羽書的那位戴小姐呢?」

「是龍小姐吧?龍依旬,是她打電話給你,大老遠把你從T省請到這里來的?」他怎麼也沒想到都已經鬧進了警局,他堂姐仍不死心,繼續做著困獸之斗。

「唔嗯,她在電話里面就說她姓戴,是夏元赫的助理,我哪知道,不過,她人呢?」

「她人在醫院里。」阿亞不願告訴她,龍依旬為什麼住院,以免橫生枝節。「我想,這恐怕是個誤會,夏教授沒有害羽書,她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不是說夏元赫誘拐羽書,欺騙她的感情?」

「不是的,羽書選擇了她最愛也最愛她的人共結連理,現在他們正恩恩愛愛地度蜜月呢。」這些話從阿亞口中說出來,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但它是實話,事到如今,他哪還能撒謊自欺欺人。

「怎麼你說的和那個小姐說的完全不一樣?要我相信誰呢?」繞了幾乎半個地球,竟然撲了個空,且狀況依然不明,簡直存心累死她嘛,

「不如我先送你到飯店稍作休息,然後,如果伯母不急著回T省,就讓我當地陪,帶你到各個景點逛逛,也不枉到巴黎一趟呀。」

多孝順的提議,喬母馬上欣賞起眼前的小伙子。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跟羽書是同學還是朋友?結婚了沒……」老人家的通病,多聊三句,就開始要幫人家做媒了。

希望他的一番好意,能多少彌補對喬羽書的虧欠,畢竟他們堂姐弟倆真是太對不起她了。

「等等,我想先到羽書姑婆家拜訪。」喬國棟的二姑媽前年移民到法國來,總得先去打聲招呼。「明天你來吃午飯,我給你介紹個朋友,喏,這是地址,記得要來哦。」喬母七叮嚀八交代完,才收住懸河一樣的嘴巴,和大袋的行李一同擠進出租車。

一顆枯萎的心這時候才發現真是缺水得厲害。

阿亞雙肩一垮,落寞隨即攏上臉龐。

活了二十八年才愛上一個女人,怎麼能夠在短短時間內,將她忘得干干淨淨。低頭抹去眼角沁出的淚水,一只手突然溫柔地撫上他的背。

「戴平?」太意外了,他興奮地抱住她。

「你改性了?還裝啞巴?」戴平捶了他胸口一拳,「騙得我們好慘啊你,為什麼這麼做?」

阿亞搖搖頭,「我本來就不愛講話,並不是故意…

…」

「是,你是。」戴平搶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龍天雄已經入獄了,罪名是盜取商業機密。」

這個消息令阿亞大為吃驚。

「夏教授他、他還是報警了?」龍天雄曾經多次要挾他,從研究室中盜取夏元赫最新的研究成果,這件事他一直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早該想到的,睿智如夏元赫,怎可能長久被蒙在鼓里。

「不是他,他是標準的婦人之仁,才會讓你一再得逞,戴平斜睨著阿亞。「是我。」

「原來你也……」

「哼,包括龍依旬偷走喬羽書的日記,從中得知喬羽書深愛羅瓦河谷這地方,以及三番兩次企圖使詭計陷害人家,我統統了如指掌。」這也就是說,她的行事也並非那麼光明磊落,否則怎麼去偷窺到人家做的見不得人的事。

「你和我堂姐陷得一樣深。」阿亞苦笑著搖搖頭。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別吊書袋了,走吧,喝一杯去。」到了巴黎不是情人也可能浪漫,更何況,他們還有失戀這件偉大的工作需要完成。

「你我都是矛盾的人。」阿亞有感而發。

「誰說不是呢,矛盾要當好人還是壞人,矛盾要自私還是寬大,矛盾矛盾……不是有句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嗎?為什麼老天還要給我們一個叫良心的東西?」

♀♀♀

紐西蘭人享受生活的最佳代表,就是溫馨舒適。

他們喜歡用四季花草裝飾庭院、用戶外陽光豐富生活。

夏元赫好像對此地相當熟悉,很快地找到一處度假莊園,里頭有著英國式的簡潔風格,和美得叫人不忍移開目光的繽紛花木。

躺在回廊下的秋千上,喬羽書懶洋洋地張開嘴巴,讓夏元赫把一顆顆鮮女敕多汁的櫻桃送進口里。

「真希望就在這里長住下來。」賴在他厚實的肩膀上,一陣欲嘔的感覺直搗腸胃,令她難過得很,不知是她掩飾得夠好,抑或是他實在太粗心了,竟絲毫沒有發覺。

「有何不可?」他笑著說︰「我們可以把這里買下來,隨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真的?」喬羽書大感意外,「阿亞說,這些年你賺的錢,幾乎都被你老爸拿光了。」

「一年前,的確是。」夏元赫現在談論他不幸的遭遇時,臉上的神色已泰然自若,一點看不出憤恨和不滿。「當令尊遨我加入農牧場的合作經營時,我就決定每個月固定給他一筆錢要他不能左右我的生活。」

那一定是好大一筆錢,喬羽書心想。他這樣一個果斷剛毅,凡事掌握在我的人,任誰也難以相信他會有這麼一個不為人知的苦楚。

「也就是說,你其實是喬氏農牧產事業的老板之一?」而她初到山上去的時候,那副囂張跋扈根本就是在老虎嘴邊捋須?

難怪爸爸會特地幫他蓋一棟豪華別院,難怪爸爸從來不過問他山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事,難怪每個人敬他像敬神一樣。

龍依旬和戴平都說她是用錢財買賣愛情,真是胡說八道!爸爸一年前就邀他當合伙人,而她則是幾個月前才跟他不打不相識的呀!

大家一定都心知肚明,就她搞不清楚狀況,有夠沒臉。

夏元赫牽起嘴角,淺淺一笑。他很少笑,但每次笑的時候都極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嗄,你瞞得我好苦,該罰。」不趁機要挾他怎麼

「悉听尊便,」對她,他一向是縱容加寵溺。

「罰你以後半夜得起來喂寶寶牛女乃,換尿片。」

他兩只黑瞳陡然圓瞠。「你是在暗示我,你已經……」

喬羽書羞澀地點點頭。「當然啦,如果你真的忙不過來,也可以叫戴平過來幫忙。」

「她?」他們生孩子關人家什麼事?

「對啊,她怎麼可以不出點力,以為干媽是那麼好當的?」

夏元赫粲然大笑,愛意滿滿地將她摟進懷里。

「除了戴平,你沒有另外許諾什麼人吧?這孩子是我的,我有絕對的管轄權。」

哇,還沒當爸爸就開始霸道起來了。

早餐之後,他倆相偕湖邊散步,發現湖面上有一家子野生的黑天鵝,毫不怕生,優游自在地撿食著她丟給它們的面包。

不久,兩只鵝寶寶嬉戲了起來,在水面上掠過來、游過去,驀地,一根白色羽毛飛落在喬羽書的手臂上。

「黑天鵝怎麼會有白羽毛?」

夏元赫為她拈起羽毛,捏在手中興味盎然地把玩著,喃喃念出一段電影的台詞,「人生就像嘗一盒巧克力……」

「你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個口味會是什麼。」喬羽書很快地接口。

來到這里,心情忽然變得很童稚、很淡然。

「這一刻,我竟莫名地想起我老爸老媽,該給他們打通電話。」

「的確是。」手機就放在他的口袋里,還早早幫她把家里的電話號碼設定好了。

喬羽書酸溜溜地說︰「我爸媽喜歡你,除了因為你是一棵不折不扣的搖錢樹之外,還因為你比我奸詐很多。」

「我想正確的措辭應該是‘孝順’。」

「哈!孝順誰不會,我只是先讓你表現一下而已。」

♀♀♀

大年除夕那天,他們還是回到了T省,飽受她老媽一頓重量級的碎碎念,她老爸像接力賽似的,又加上兩個小時的痛責。

這些難堪沒臉的場面,他們統統背著夏元赫弄得有聲有色,讓她耳朵部長繭了。

「拿去!」

處以「重罰」之後還不夠?這是啥?清官酷刑?

打開一看,竟是數張土地權狀,和移轉契約書。

「一半是元赫的,一半給你,希望你好自為之,相夫教子,當個賢妻良母,別給我們兩老丟臉。」

這是什麼話?「我有那麼差嗎?我願意下嫁給他,已經算是……」

「高攀。」

老爸很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女兒的威風哦。

「爸!」有這種父親真是家門不幸,「不跟你說了啦,我要出去辦年貨。」

「年貨陳嫂早辦好了。」

「那我就出去買東西。」

「買什麼?」

「隨便,有什麼買什麼。」很煩呢,問個沒完沒了。

「總之,不花錢你很難過就是?」

「對啊,不然怎麼當你的寶貝千金敗家女?」

「你敢——」喬國棟氣得臉都漲紅了,

「媽,趕快來,爸要打你已經懷有身孕的寶貝女兒。」這招絕對管用。

「喬國棟!」

快閃。

♀♀♀

「帶你去見一個人。」夏元赫若有所思地說。

「要去哪里?」再過幾個鐘頭就要吃年夜飯了,這時候還有什麼重要人物,需要他們專程去見地?

他沒有明說,只是開車載她越往市郊走。從大馬路轉進小徑,沿途綠樹夾道,繁花點點,綠蔭最濃密處只見到一扇大鐵門,門旁寫著︰XX安養中心。

喬羽書惶惑地隨他下了車,緩步爬上十幾個青石台階,眼前的視野開闊了起來。

陽光綠地上,三三兩兩的老人坐著輪椅,或假寐、或看報、或聚集聊天。穿著白色制服的看護穿插其間,形成一幅祥和寧靜的畫面。

他們到會客室填寫資料,她看到夏元赫在關系欄上,寫著母子。

他從沒提過他的母親,怎麼,她還以為他母親早已經……

立在安養房外,他腳步顯得有些躊躇。

「待會兒,盡量小聲,別驚擾到她。」臨進房門,他仔細叮嚀喬羽書。

看護小姐幫夏媽媽從平躺扶成半坐臥,讓她可以看清楚來訪的人。

「媽。」夏元赫輕喚。

夏媽媽掙扎許久,才把眼楮睜開來,顫抖著手,要夏元赫過去坐在床沿。

她的氣色非常不好,打著點滴,罩著氧氣管。身上一套絲質鵝黃睡袍倒是相當新穎。房里放了十幾盆各式嬌艷的花朵,窗前則掛了一串風鈴。

「我帶你的兒媳婦來見你。」夏元赫緊握著母親的手,附著她耳朵說話。

夏媽媽不方便言語,但仍費力地點點頭,招手要她向前。

喬羽書趕快靠近握住她另一只手,輕喚,「媽。」

將他倆的手交疊一起,夏媽媽哭了,眼淚從低陷的眼窩滑落,然後,她閉上眼楮,非常安詳地睡去,臉上仿佛猶掛著笑靨。

回家的路上,夏元赫告訴她,他媽媽很久沒有笑過了。

「可見,她很喜歡我。」喬羽書忍不住有得意之色。

「當然,沒有人不喜歡你。」他由衷地說,環在她腰際的手緊了緊。

有,戴平和龍依旬就不喜歡她。可她不願提及她二人,現在她們怎麼想已經不重要了。

「等孩子出生以後,我們再來看媽,她老人家到時一定更高興。」

「好,一定。」喬羽書看到夏元赫的眼神不再那麼飄忽冷冽,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溫情和欣然。

這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巨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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