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夏眠剛跨進企劃部,林葆晶追來就一句--
「妳完了!」
「對,我完了。」夏眠打卡,表現鎮定。
「感覺到沒?好重的殺氣啊∼∼」葆晶挽住她的手,一臉擔憂。
夏眠一出現,氣氛驟冷,同事覷著她,竊竊私語,眼色不屑。平時他們會跟她打招呼,今天只有葆晶跟她說話。
夏眠早料到的,偉哲人緣好,在同事眼中,都覺得她幸福。如果她還有不滿足,就是她不知足。他們今天會有如此反應,可以想見。
夏眠無視同仁不友善的目光,到座位坐下,打開計算機,翻開行事歷。
葆晶靠著她低聲說︰「夏眠,那天妳走後大家剿我,逼問我妳跟簡南勛的事,大家很不諒解妳。」
「我又沒做錯事,不需大家諒解。」夏眠冷道。
葆晶唉聲嘆氣。「話是如此,但是……他們認為妳是因為簡南勛才拋棄經理的,我說破嘴也沒人信,他們同情許偉哲,我覺得--」
電話驀地響起,夏眠接听,眉頭深鎖,掛上電話,說了句︰「副董要見我。」
「不妙啊,一定是要問禮拜六的事,怎麼鬧得這麼大?埃,怎麼辦?經理干麼去打人家啦?!」葆晶替夏眠著急。
「沒事的。」夏眠拍拍葆晶肩膀,去見副董。
葉夏眠深吸口氣,做足挨罵的準備,進副董辦公室。原以為會挨罵,結果副董一見她,摘下眼鏡,笑著請她坐,又按鍵要秘書送咖啡來。
斑副董望著夏眠說︰「謝謝妳幫公司爭取到簡南勛的案子。」
「應該的。」夏眠正襟危坐,等著被拷問。
氨董微笑,一臉慈祥,閑扯幾句,導入正題。「听說妳和簡南勛交往?」
來了來了。夏眠吸口氣,說︰「是。」
「我以為妳要和許經理結婚,你們不是交往好一陣子了?」
「很抱歉,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我不想多解釋。」
「但你們倆的私事,影響公司的氣氛。」副董打開抽屜,將一疊文件扔到她面前。「這兩天公司的留言板,充滿對妳不滿的言論,我請網絡部刪掉,妳自己看。有很多不堪人目的攻擊,說妳利用許偉哲,說妳欠他很多錢,又說妳腳踏兩條船,還有私生活很亂,什麼都有。」
夏眠面不改色,將文件推回副董面前。「副董,我會做好分內的事,至于同事要怎麼說,我無能為力。」
「妳先看看他們說什麼,妳可以解釋,我听著。」
夏眠搖頭,坦蕩蕩地說︰「不,我對得起自己良心,我從未虧欠誰,如果有一百人誣陷我,難道我要跟一百人解釋?公司付錢請我和客戶斡旋,又不是讓我應付無聊傳聞。如果副董懷疑我的人格,可以將我開除。」
好一陣沈默,高副董瞅著她,眼中閃過一抹激賞。他的員工葉夏眠,不愧是公關部最優秀的。面對厚厚一疊攻擊文字,看都不看,神情從容,應答冷靜,三言兩語,挑明重點,還膽敢暗示他把焦點放在工作表現,而不是質詢無聊傳聞。
他沉思一會兒,說︰「葉夏眠,妳好好做,許偉哲那邊,我幫妳處理。」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要提拔她,將來讓她負責公關部。
「副董的意思是?」
「我打算開除許偉哲,他跟公司客戶打架,又因私人感情影響工作,光這星期就搞砸三筆交易。」
夏眠听了好震驚,副董又說--
「下午會發布人事消息,許偉哲離開,妳的壓力會比較少。至于同事對妳的不滿,妳冷靜,時間會解決一切,我會知會主管,禁止同仁討論這事。」
夏眠神情茫然。許偉哲要被開除?他還能承受這打擊嗎?
氨董鼓勵夏眠︰「葉夏眠,妳一向表現很好,公司很需要妳,妳要好好加油。好了,妳可以出去了。」
夏眠起身離開,忽又踅返。
「怎麼?妳還有事?」
夏眠握緊雙手,說︰「如果……如果副董真認為公司需要我,請幫幫我。」
「幫妳什麼?」
「夏眠?妳在干麼?」林葆晶看夏眠收拾物品,她的驚呼引來同事注目。
「明天起我不來上班。」夏眠將東西全收進紙箱。
同事嘩然,葆晶大叫︰「妳被開除?因為經理的事?!」
「晚點再跟妳說。」夏眠抱著紙箱走了,留下一群錯愕的同事。
十分鐘後,許偉哲听見消息沖進企劃部。
「夏眠呢?」
「走了。」葆晶瞪著許偉哲。「經理,你有時間嗎?我有話跟你說。」
于是,他們到外頭僻靜處談話--
「之前副董找夏眠談話,跟著夏眠就收東西離開了,她說明天起不來上班了。」葆晶語氣不佳地說。
「為什麼?」許偉哲心急地問。
「當然因為你揍簡南勛,事情傳到上頭,夏眠一定是被開除了。」
「怎麼會?!」他懊惱,掄拳搥牆,又扒扒凌亂的發。
葆晶冷眼看他。厚,真窩囊,就只會搥牆抓頭,都是他害的!
「我打電話給她,如果真是這樣,我去跟上面說,我走!」他拿出手機要打。
「好,你跟上邊自請處分,你走讓夏眠回來,然後呢?」她超不爽的。「大家看在眼里,更覺得你對夏眠付出太多,你情深意重,你好偉大,好了不起,你走了,每個人都為你叫屈,那夏眠呢?」
她頓了頓,接著又說︰「夏眠回來會好過嗎?大家會怎麼看她?」厚,受不了,她要說公道話啦,管他是不是經理。
許偉哲听了傻住,葆晶劈哩啪啦又罵︰「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了解夏眠,我不替她說話,就沒人幫她說了。這段日子她在公司過得好苦,你知道嗎?她跟你分手,大家都不諒解她,你憔悴,表現失常,她看在眼里也不好受啊!」
「我……我真的很痛苦,沒想到她竟跟簡南勛交往。」他頹喪地說。
「經理,夏眠是最近才認識簡南勛,她和你分手絕不是因為他,早在簡南勛出現之前夏眠就跟你提分手了。你很好,可惜你們沒緣分,你為什麼不能接受現實?你一日不振作,夏眠就一日不輕松,你用你的可憐懲罰她,讓大家罵她,這就是你要的?你很痛苦所以也要拉她一起痛苦,你不想讓她快樂,對不對?!」
一大串話轟得許偉哲既傷心又難堪。
「不……不是的……」他癱靠著牆,雙手掩著面,啞聲道︰「妳盡量罵好了,瞧不起我也沒關系,如果我可以無動于衷,我干麼讓自己這麼難看?這麼丟臉!」
看許偉哲難過得顫抖,葆晶覺得他傻也很可憐,但夏眠也很無辜啊。得不到愛人青睞很慘,但被不愛的人苦苦糾纏,壓力也很大啊!
她唉嘆一聲,開導他︰「經理,你要堅強啦,我告訴你,我也曾像你這樣好愛好愛一個人。」
「是嗎?」他苦笑。
「真的,你看,我還為那個人割脈自殺ㄟ!」她走向他,掀開衣袖,露出左腕。
「在哪?」許偉哲瞅著她的手腕,瞧了半天。
「這里。」葆晶指著傷處。
「妳是說這條嗎?這不是皮膚的細紋嗎?」
「哇∼∼難道你想看被菜刀斬過的?很痛ㄟ!我一割下去就後悔,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我跟你說--」拍拍他的肩,葆晶老氣橫秋地說︰「那時候他甩了我,我很想死,覺得人生無望,當初那麼傷心,絕想不到八年後我好端端站在這,還可以安慰你。」
葆晶轉一圈,得意道︰「你看我,我現在好得很咧,一大票人追我。當初要是翹辮子,就真的蠢爆了,我現在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嘍。」
「我不可能忘得了夏眠……」許偉哲執迷不悟。
「相信我,撐過去,將來回憶你會笑現在的自己,不值得為不愛你的人搞到那麼慘……」她把自己當活教材,苦口婆心勸他。
他想想,似有領悟,又嘆道︰「她……怎麼能這麼快愛上一個人?」
她反問他︰「那經理花多久時間愛上夏眠?」
多久?彷佛乍見夏眠就對她一見鐘情。許偉哲愣住,這時手機響起,他接听,竟是夏眠。
「夏眠?!妳在哪?」
一見到葉夏眠,許偉哲急急追間︰「妳被開除了?是因為我嗎?」
「我有禮物送你。」夏眠打開公文包,取出包裝好的禮物送他。
許偉哲困惑地瞪著禮物。
「你拆開。」夏眠催促著呆怔的他。
他撕開包裝紙,看見一面鏡子。
「你看看自己,頭發好亂,雙眼無神,兩頰凹陷,胡子沒刮,衣領沒把好,領帶是歪的,你告訴我,你接下來要怎樣?割脈還是跳樓?」她平緩的語氣里透著關心和無奈。
他撇開鏡子低垂著頭,胸腔劇烈起伏,心好痛。
「告訴我,你想墮落到什麼程度?搞砸工作,搞砸自己的人生,然後呢?酗酒?自殺?最後呢?」她蒙住臉,啜泣了。「你這樣我真的很難過……」
許偉哲看她傷心啜泣的模樣,他的五髒六腑好象也擰在一起了,他好難過。「夏眠,不要哭……」
「差一點……副董差點就要開除你,請你愛惜自己,算我求你了……」不愛他,但也不希望他毀了自己。
夏眠求副董給許偉哲時間振作,拜托副董準允她將累積的年假放完。她跟副董保證,只要暫時別讓許偉哲見到她,他很快就會好起來,會跟以前一樣優秀。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但要是他再不振作,一切枉然。
許偉哲見她哭得傷心,又想著林葆晶剛剛說的話。他深呼吸,忍住淚,顫聲問她︰
「我真的……讓妳很痛苦?」心碎了,直到這刻,終于接受她不愛他,他的存在只是令得她痛苦。
夏眠泣不成聲,許偉哲目眶殷紅。「妳……被開除了嗎?」
她搖搖頭。「我放年假,會有一個月不去公司。」半個月的年假外,她另外還多請了半個月。
「恰克與飛鳥有首歌,妳知道嗎?」許偉哲忽地這麼說,臉上勉強地露出微笑。「you'refree……我祝妳幸福,我答應忘記妳。」
「你要好好的,善待自己,偉哲。」
望著他頹然離開的背影,逐步地消失在人群里。夏眠衷心地希望他能盡快走出情傷,真正告別錯愛,解月兌了,追尋屬于他的幸福。
走出咖啡廳,外頭日光耀眼,扎痛許偉哲的眼楮。他疾步離開,穿過人群,閃進小巷,整個人癱靠在牆上,揪著鏡子,失聲痛哭。淚一滴滴濡濕鏡面,他看不清楚自己的臉,只能隱約地看見個輪廓。
當初怎麼愛上夏眠的?
他記不起了,愛在瞬間發生,佔領他。從此不能控制,苦苦追求,只差沒跪下求她青睞。終于博得機會,和她交往,但夢太短,她很快地便要求分手,可是他欲罷不能,像著魔,一直苦苦哀求,最後連自尊都拋棄。
她畢竟不屬于他,他越努力挽留,她就越冷漠。她不愛他,任他表現得再好都沒有用。
哀去鏡面淚水,他看清自己的臉。看見自己目眶殷紅,眼淚凶猛的淌著,他哭得不能自己。
就讓我為妳,最後痛哭一次。
再會,葉夏眠。You'refree。以後妳再不用管我了……
夏眠一個人在咖啡廳里靜坐一會兒,喝完了一杯咖啡,平穩了心緒,起身離開咖啡廳。
她抱著紙箱,立在人行道上,日光耀眼,空氣新鮮,她深呼吸,忽然如釋重負。手
機響了,她放下紙箱,接電話。
「夏眠。」
是簡南勛。她清清喉嚨又深吸口氣,才響應︰「是。」怕他又敏感,听出她的異狀。
「妳在干麼?」
「剛走出咖啡店。有事嗎?」她微笑,听他的聲音就開心。
「沒事不能打嗎?」
听出他不高興了,她呵呵笑。唉,奇怪了,剛交往時,是她患得患失。現在感情穩定,倒換他神經兮兮啦?!
「是,大爺,不管我是不是在開會工作吃飯,你高興打就打,不用顧慮我方不方便。」
「哈,妳在罵我自私嗎?」
「真聰明。」
「我今天沒空找妳。」他笑了。
「你忙,沒關系。」
「明天也沒空跟妳約會。」
「不要緊,我了解。」
「後天要出差到香港,旗下藝人到那里開歌友會。」
「好。」
「大後天要從香港去新加坡,和幾個頭頭討論演唱會。」他將行程排得滿滿滿,好讓下個月空空空,全拿來跟她約會。
她笑著听他報告行程。「你忙你的,好好加油。」
他靜了會兒,說︰「我今天明天後天大後天都不能跟妳約會。」
「我知道了。」
他又安靜了會兒,說︰「妳不要太想我。」
「好。」
「晚上寂寞的話不要哭。」
「簡南勛!」听不下去了,她哈哈笑。「你才不要哭,我忙得很,我有很多事可以做。」
他不高興了。「妳很跩喔。」糟糕,把她寵壞了。
哦?大爺生氣了。她笑著問︰「又怎麼了?」
「我沒空跟妳約會,妳無所謂?」
「那你想怎樣?是你自己太忙。」有沒有搞錯?這也生氣?她好氣又好笑。
「妳至少該抱怨幾句,埋怨我沒空陪妳,妳一個人很寂寞,希望我帶妳一起去。或是規定我一天打幾通電話給妳,順便警告我不準跟別的美眉約會,懷疑一下我在那邊的飯店會不會亂找女人!」
他的長篇教訓,教夏眠听得哈哈笑,伶牙俐齒反過來教訓他--
「我沒抱怨你不能陪我,讓你安心工作,你該褒獎我善解人意。我沒規定你一天幾通電話報備行蹤,你該感動我對你的信任。我不懷疑你在外面會不會寂寞難耐找女人,你該謝老天爺讓你遇上這麼理性的女人。你說說,你有什麼好埋怨?趕快說謝謝,然後掛電話去做自己的事。」
「哇。」他驚呼。
「怎?」她挑眉。
「我愛妳。」
「哈哈哈,這已經不是新聞嘍。」她得意洋洋地說完,听見那邊傳來低低的笑聲。
「好了,我要開會了,掰。」這個女人啊,嘖嘖嘖,深藏不露,嘴巴真厲害。
「掰。」她合上手機,抱起紙箱,愉快地回家。
簡南勛忙翻了,接連幾天飛香港、新加坡,回飯店沾床就睡,他沒打電話給葉夏眠,這女人也不打給他。他一有空就檢查手機,既沒她的來電也沒她的留言。因為都沒有,他更密集檢查,像染上強迫癥。
一天、兩天、三天……簡南勛開始失眠,徹夜思念她,輾轉反側,睡不著。他開始胡思亂想,她會不會和許偉哲舊情復燃?他不打給她,她就不會打嗎?真可惡!
他又想,她不想他嗎?虧他這麼想她,真不公平。
半夜三點,簡南勛從床上坐起,受不了了,越想越嘔,拿電話追緝葉夏眠。
「夏眠!」電話一通他便開始抱怨︰「妳這無情的家伙,不會打給我嗎?三天沒見,不想我啊!」
「簡……簡南勛?」她迷迷糊糊地問。
「不然是誰?誰會這麼晚打給妳?」可惡!他悶了,听見他的電話她還恍恍惚惚的。
「現在幾點?」她嗓音里有著濃濃的困意,打了個呵欠。「好冷喔……」下床接電話,冷死了。
冷?他忽然氣虛。「呃……三點。很冷嗎?妳快穿衣服--不,躺好蓋被子……」
要是感冒就糟了。
「嗯。」她回床上,蓋被听電話。「你還沒睡?好可憐,這麼晚還要工作……」
「呃--」可憐的簡南勛,瞬間從發飆的獅子變成乖乖的小綿羊,方才想吼她,這會兒咩咩叫。他溫柔囑咐︰「夏眠,那邊很冷嗎?棉被要蓋好,不要感冒,我明天回去。」
「嗯……」她神智不清,睡意正濃。
「好好睡,我掛電話了。」他氣餒,因為吵醒她而內疚。
「嗯,我很想你……」說完,手機沒關,扔了就睡。
「夏眠?夏眠?妳沒關電話?!」
他听見她攬被的窸窣聲,還有鼾聲,還有她家那邊有野狗亂吠。可惡,夏眠在睡覺,那只狗吠什麼吠,吵死了!
他倒床,抓著手機,笑了。
夏眠這家伙一睡就不省人事,剛剛八成不知道在說什麼,恍恍惚惚的。但她有說一句「我很想你」。
好吧,雖然是在她神智不清時說的,而且說完就呼呼大睡,但他還是非常非常感動!靶動半天,唉,他忽然又沮喪了。怎麼覺得有點無助,好象使不上力?
表面上看來她都順他的意,可實際上他卻有種輸的感覺,漸漸沒安全感,天殺的沒安全感!
他得快點把她娶回家,要不然他這麼忙,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時監督她,萬一她心軟一讓許偉哲拐走……
想到這,他惶恐,掀被下床,來回踱步。不行不行,一定要趕緊想辦法,讓夏眠答應嫁她,讓許偉哲死了這條心。
以前女朋友吵著要結婚,他覺得煩,可這會兒想到要跟夏眠結婚,他不煩,反倒怕怕--她會答應嗎?
翌日,簡南勛一下飛機,立刻打電話給葉夏眠。
「我回來了,晚上一起吃飯。」他擅自決定。
「好哇,幾點?」
「四點。」她開心的口氣令他好快樂。
「四點吃晚餐?」
「我知道了,凌晨四點怎樣?反正妳不急著想見我。」他皺眉,剛才的快樂不見了。
「哈哈哈!」夏眠大笑,好想念他說話的方式啊!「那麼--我四點跟你吃晚餐,吃完去你家過夜,怎樣?對了,我有禮物送你。」
「這才象話。」他笑了。
「簡南勛。」
夏眠忽然口氣嚴肅地叫他,害得他緊張了。「怎?怎麼?」
「昨天半夜,是不是打電話罵我?」
「呃--沒、沒有。」他臉頰一熱,丟臉啊,死不承認。
她笑呵呵地說︰「是嗎?奇怪了,我好象作夢了,夢見你打電話來劈頭就罵--妳這無情的家伙,不會打電話給我嗎?!」
走在部屬前頭,拎著行李拿著手機,正穿越機場大廳的簡南勛,罕見地露出別扭的表情。
「妳作惡夢了,真可憐。」他還在死撐。
「這樣啊……」她笑嘻嘻。
「我出機場了,掰。」他急著結束這話題。
「等等--」夏眠甜滋滋地說︰「我的手機有來電顯示喔。」說完她哈哈大笑掛電話。
簡南勛當下真的很想沖去掐她脖子,他用力地合上手機。
可惡,真皮ㄟ,太不給他面子了!
展會,簡南勛將辦公椅滑到玻璃帷幕前,嘴叼香煙,瞅著天空,對著玻璃帷幕噴煙,他這副模樣持續了近半小時。在他身後,員工對著他背影,嘰嘰咕咕揣測--
「老板在想什麼?」
「不是要討論劉瀟瀟的造型?」
「還要不要開會?」
「你去叫他……」
「我又不是想死,要我去叫他?」
沒人敢問簡南勛,只好全陪著老板看天空,又過了好半晌,有人開始打瞌睡,有人開始神游,有人偷查手機簡訊。
終于,簡南勛開口︰「李秘書,妳過來,其它人可以出去了。」
萬歲!大家奔出會議室,留下一臉驚恐的李秘書。
「妳跟了我最久,我很信任妳,不管我說什麼,妳會保密吧?」
李秘書用力點頭。
「接下來我跟妳說的事要是傳出去,我就開除妳。」簡南勛沉聲警告。
李秘書發誓︰「我如果說了,這期樂透杠龜!」
簡南勛挑起一眉,這個誓發得不夠重喔。
李秘書很聰敏,馬上換個誓。「我發誓如果說出去,肥到一百公斤。」對女人而言,這個誓太、有、誠、意、了!
簡南勛滿意了,點頭說︰「是這樣的,我打算跟一個女人求婚。」
昨晚他想很多,要快快求婚。爸媽反對,沒關系,他們可以公證,然後抓她去巴黎度蜜月。不過他沒有求婚經驗,如果被拒絕會很想死,以後沒臉做人了!他得謹慎,打算先問問秘書的意見。
李秘書差點驚叫出來,求婚?他會想結婚?!苞誰?她強裝鎮定,很雲淡風輕地說︰「喔,這樣啊,恭喜老板。」心里猜測著老板求婚的對象是誰。
「我想了幾個求婚計劃,妳是女人,幫我評估看看,要是失敗了,我接下來幾個月火氣會很大,我要是火氣很大你們都會很難過,所以妳認真地幫我分析分析。」
李秘書張大嘴,瞬間頓悟到自己責任重大,事關所有同仁的幸福啊!
簡南勛清清喉嚨,在即將述說求婚計劃前,先警告地來一句︰「我說了妳可不準笑,知道嗎?」
「是。」李秘書很想哭,任務艱巨啊。向來酷酷的老板,竟然好緊張地要跟她商量求婚大計,還沒說她已經很想笑了。
簡南勛說︰「妳覺得我約她吃晚餐,將鑽戒偷偷放到杯子里,然後她發現戒指很驚喜,這時我立刻求婚--這個怎樣?」
「報告老板,這招很多人用過,電影也演過,很老套,她未必驚喜,而且萬一下小心鑽戒喝到肚子里,她會恨你。」
「嗯,有道理。」好,沒關系,他還想了一個。「那麼……妳覺得我請花店送花到她公司,然後在她公司外放熱氣球,綁上布條,寫著『嫁給我』,她會不會很感動?」
說完,他發現李秘書五官扭曲,一副快爆笑的表情,他眼色一凜︰「如果我求婚成功,會給妳加薪,如果妳笑我,這個月薪水打八折。」
啊咧∼∼李秘書用力深深深呼吸,說︰「報告老板,這個主意不大妙,你想想,求婚求到她公司,萬一被拒絕,大家都知道你失敗,很沒面子ㄟ。」
對厚!簡南勛懊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唉,真麻煩。」他知道夏眠愛他,但她是否愛到願意嫁他,他沒把握。
李秘書說︰「老板,我有個主意,保證成功。」
「妳說。」
「我們找臨時演員阿福來,阿福長得像流氓,叫他晚上埋伏在你們經過的地方,然後跑出來搶劫,你馬上撲過去打阿福,保護女友表現你的英勇。她受到驚嚇,又見你英勇退敵,一定很感動,就在她又驚嚇又感動時,你摟住她安撫她,順便求婚,這個不錯吧?」
李秘書說完洋洋得意,但老板卻木然無表情。
「我覺得這主意很遜很幼稚很低級很無聊。」
啊?!李秘書癟嘴。「可是如果是我,我會很感動。我們女人跟男人不一樣啦,我們喜歡又驚又喜的感覺,如果跟大家的求婚都一樣,以後就不能說出來跟別人炫耀啊!」
炫耀喔?簡南勛猶豫了。「但是,妳不覺得這很蠢嗎?」要拜托臨時演員?遜!還要英勇退敵?蠢!這些都是他不層的行為。可是……李秘書有信心。
「一點都不蠢!老板,我知道你不屑,但你不是希望成功嗎?你平時太有自信,所以不屑用計謀,但驕者必敗,結婚對女人來說是非常嚴重的事,如果像平常隨隨便便開口就求,很容易失敗的。
「照我說的讓她情緒起伏一下,坐坐雲霄飛車,腦袋胡里胡涂時,一時感動就成功啦!你看結婚這個婚字,女人沒昏頭昏腦怎麼會想結婚?女人感動得迷迷糊糊時,就不會想太多,你一求婚她就答應了。」李秘書講得口沬橫飛。
簡南勛清清喉嚨,竭力在下屬面前鞏固自己的威嚴。「其實我覺得就算我什麼都不做,只是問她要不要嫁我,她也會點頭。」
「嗯……」那還問干麼?明明就沒把握。李秘書低頭看腳,心中爆笑。「我想也是,老板這麼優秀,那個女人真幸運,你就什麼都不做,直接跟她求婚好了。」
「嗯,妳可以出去了。」簡南勛揮揮手。
李秘書離開後,簡南勛想了想,打電話給葉夏眠。
「夏眠……」跟她瞎聊一會兒,然後試探她︰「我旗下有個女明星要結婚,她已經二十八歲,高興得不得了。」
「二十八歲?跟我一樣嘛。現在晚婚的人很多,就算三十八歲結婚也沒什麼。」
「也對。」他再試探︰「不過她說女人一超過三十歲就算高齡產婦,她想結婚跟心愛的男人快快生兒育女,組織家庭。」
「是嗎?她一結婚就要生孩子?」
「對啊?妳羨慕嗎?」旁敲側擊、旁敲側擊。
「羨慕什麼?」
嗐∼∼她真是天生駑鈍啊。他只好把話挑明說︰「妳也二十八了,再過兩年,變高齡產婦……」妳識相點,快點自己說要嫁我。
結果夏眠很不上道,她說︰「我才不羨慕,老實說,我覺得工作比在家帶小孩有趣。說到結婚,現在大家都嘛同居,有沒有結婚沒差了,一張證書而已嘛。」
簡南勛眼角抽搐,又迂回暗示︰「可是……我看她樂透了……」她是木頭?還是真沒興趣?
「現在的女人都有工作,有沒有結婚沒差吧。其實結婚好麻煩,我看我朋友結婚要準備好多東西,累死了;還要應付雙方家長,煩死了;還要暫停手邊工作,還要……」
「我要開會了,晚上見。」簡南勛听得欲哭無淚,氣弱地掛了電話,隨即按下對講機跟李秘書說︰「去找阿福來。」
佳人難纏,英雄氣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