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柴仲森不再逼祖穎結婚,祖穎這會兒輕松了,兩人又回到日前那種比朋友好,但戀人未滿的關系,他們把話講開,然後愉快地用餐,天南地北地聊。最後從餐桌,轉移到沙發前的地毯上。靠著沙發,他們並肩坐著。
「你爸爸呢?」祖穎問起柴仲森的父親。
「被我趕回日本了。」講到父親,柴仲森臉上罕見地出現一種困窘的神情。「那天讓妳看笑話了。」父親只要一知道他有喜歡的女孩,就會急于幫忙,小題大作,跟著越幫越忙。
「當時我可不覺得是笑話,我被嚇死了。你爸跟你的關系很反常喔,我從不知道你原來是日本人。」
「父親很溺愛我,只要是我想要的,一讓他知道就完了。他千方百計也要設法拿給我,往往把事情弄得更糟。」
「欸,像我們家啊,我爸可是超有地位的,我啊,從沒看過誰的爸爸像你父親這樣的。」
「嗯。」
「他真是黑社會老大?」好奇咧。
「是組織里的領導。」
「要過槍林彈雨的生活?」很正常地猜想。
柴仲森看她一眼。「現在黑道哪那麼血腥?都轉做娛樂事業,管理上企業化,只是還習慣帶一幫小弟,看起來威風罷了。」
「說說你父親吧,為了幫兒子求婚,鬧到要切月復自殺,我很想理解他的心態。」祖穎的職業病之一,就是好奇,任何一種詭異的關系她都有興趣理解。她必須多方位地吸取鎊種不同的看法和信息,好應付旗下作者種種怪異的言論和行為。作者們通常都有其異于常人的地方,祖穎甚至覺得將來不干編輯了,可以出一本怪人奇錄,而里邊肯定少不了柴仲森的父親。
「問這個干麼?妳關心我?」他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又來了,別又在那邊瞎高興,只是問問而已。」祖穎掀掀眼皮,覷著他。「多知道點事,好提供作者題材啊!」
「妳的腦袋只有工作。」他的目光沒有離開她,嘴角一直掛著慵懶的笑容。
「對,我是工作狂,不像你,一年只寫一本書就可以天天游山玩水。」
「妳想听我就告訴妳吧,我是我爸的ど子。」
「哦?所以他最疼你?」
「我哥是父親的左右手。」
「他也混黑道?」
「嘖,別用混這個字眼啊。」他糾正。
祖穎點點頭,馬上換個說法︰「是是是,重來——我說,他也加入了你們家的事業?」
「我跟哥哥不親,他大我滿多歲的。別看我父親好象只有四十幾歲,他打肉毒桿菌,其實已經快六十歲了。」
「嗄?」祖穎笑了。「你爸這麼時髦啊?」
他身體往後靠躺,雙手抱胸,足踝交叉著,輕描淡寫地說︰「我哥在一次幫派械斗時,重傷身亡。」
祖穎怔了怔,意識到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她難道期望听見個有趣的黑道家族?真傻,問這干麼?祖穎低頭抿抿嘴。覺得開口安慰太多余,于是她轉移話題,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
「之前你說到離別曲,唉,我那張CD被借走了,真可惜。」
「祖穎。」他側首,看著她,聲音平靜,溫暖而親昵。
「欸。」
他以輕柔但嘲弄的聲音問︰「不要忽然岔開話題,不是想了解我的家嗎?」
真是!祖穎覷他一眼,他的眼楮正興味十足地看著她。她笑了,怎麼有這種人?她是體貼他欸!
「我知道了,好,哥哥身亡,那你媽呢?」
「我媽是日本很有名的藝妓,藝術方面的造詣很好,父親很疼愛她。」他頓了頓,繼續道——
「但後來她被父親敵對的幫派擊殺。當時家父還不是組織里的老大,堂口爭地盤,出了很多事。」柴仲森說著往事,尋常的口氣。覺察不到一絲哀傷。「事情過去很久,那時我還很小,沒什麼記憶。此後,我成了父親唯一的骨肉,他怕哪天連我都失去了,于是透過各種關系,疏通很多管道,把我弄來台灣,換了身分,成了這里的人。」
「我懂了,他覺得愧疚,又不能常陪你,所以溺愛你。」
「我對母親的記憶很模糊,只有在深夜,听著月光,啜著酒,才會想到她。」
祖穎嘆息。「听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了我媽。她不像你母親有什麼藝術天分,更不懂音樂。她是很傳統的那種女人,不過她身體不好,很早就去世了。那時我才念國中。很不懂事,常跟我媽吵架,一直到她去世了,才懷念被她叨念的日子……」
他們忽地都沉默了,只剩音樂回蕩在屋里。
然後祖穎提議︰「我們來听月光?」
「好主意。」柴仲森去換了CD,回來坐著,他們听著,懶得說話了,在月光優美的旋律中,懷念各自的母親。
大概是吃了西藥的關系,柴仲森听著听著,昏昏欲睡了,到後來,頭靠著祖穎的肩膀,放心地沉入夢鄉。
祖穎離開時,先將他輕輕放倒,進房抱了棉被出來,幫他蓋好了,這才關燈離去。
離開柴仲森住處,穿過小巷,到前方馬路攔出租車。夜黑著,夜蟲嗚叫著,月色朦朧地伴著她,她耳朵里,那首月光恍若還在回蕩著。
這會兒祖穎想起的不是母親,而是方才柴仲森靠著她安睡時,那副沉靜的面容。那時,她的肩膀感受到他的重量,心里有種很溫暖的感覺。她感到滿足,身心安頓,仿佛人生再無所求,她已在他的左右,立地扎根。
而如果,她是花,剛剛那剎,便已開過。當他的氣息,暖地拂過臉頰,她心震蕩,再無話可說。她心開敞著,更是無處躲,沒得遮掩。
祖穎嘆息,微笑了,拂了拂發梢。
愛不愛他?
她有不承認的權利,卻沒抗拒的本領,心早就投誠,在他鍥而不舍的溫柔里。
柴仲森與薛祖穎的結婚風波,在柴仲森主動跟媒體發消息,解釋他是因為被外界追問是不是同志,才故意惡作劇發假新聞,拿朋友當擋箭牌跟主持人開玩笑。
風波平息,祖穎不用再躲記者了,手機被塞爆的留言終于清空。出版社仰慕柴仲森的同事們,從羨慕嫉妒祖穎,變成同情可憐祖穎。
大家追問——
「天啊,原來拿妳當擋箭牌。」
「那柴仲森是不是GAY?」
「祖穎,妳跟柴仲森那麼好,他有沒有跟哪個男人交往?有吧,不然干麼發假消息?掩人耳目嘛。」
祖穎啼笑皆非,忙著幫柴仲森消毒。「他不是GAY,他只是脾氣怪,不好相處,喜歡單身嘛。」
薛小弟和薛伯伯,見了柴仲森的澄清,終于是松了口氣,可以安心度日了。沒有,祖穎沒戀愛!
日子恢復平靜,祖穎又開始周旋于稿件和作者間,閑時,買了巷口有名的晶晶茶鋪她最鐘愛的冰女乃茶,歪在座位,大口大口吸啜,濃郁香甜的女乃茶滑過喉嚨,她便會陶醉地贊一聲︰「給我晶晶,其余免談啊!」還是女乃茶贊,還是這樣單純的快樂,最棒。
晶晶茶鋪特地從香港聘請師傅來台指導,用特殊比例,祖傳秘方,添加進口乳料,佐以細心烘焙的茶葉,用師傅的愛心、耐心、決心、細心,四心齊發,黯然發酵,以戀愛般的心情,調制出綿綿密密的口感,讓喝過晶晶女乃茶者,無不為之瘋狂,愛上了癮。
以上,是日晶晶飲品招牌簡介。
以下,是關于一個男人,為著愛喝日習明女乃茶的女人而干的傻事。干傻事有損他的面子,當然啦,派得力助手去就好。
一大早,晶晶茶鋪前圍了一幫兄弟。
阿J交代︰「這是晶晶茶鋪兩年一次的活動,你們不要讓我失望。」而他是不能讓主子失望!
阿J吩咐弟兄們︰「我們的目標不是頭獎吸塵器,我們的目標是二獎,三百張女乃茶禮券,記住了嗎?」
晶晶茶鋪十點整開始營業,鐵門一拉上去,店員一就位,眾兄弟沖上去,不讓閑雜人士有買茶機會,他們拚命地買茶抽獎,接力地買茶抽獎,義無反顧地買茶抽獎,一心一意地買茶抽獎,努力不懈地買茶抽獎,眾志成城地買茶抽獎,終于——
「我抽到了!」有弟兄驚呼︰「我抽到頭獎,吸塵器!」
「笨,剛剛說的你沒听見嗎?要的是二獎!」阿J破口大罵,于是這位白目弟兄抱著吸塵器,被大家踹到一邊。
苞著,又繼續買茶抽獎,很無奈地買茶抽獎,很虛弱地買茶抽獎,很疲倦地買茶抽獎,很芭樂地買茶抽獎。
茶已經多到喝不完,分送給排在後面一直買不到茶的客人。獎抽不完,神奇的二獎偏偏沒出現,眼看抽獎箱里的彩球越來越少,弟兄們的情緒越來越浮躁,阿J的表情越來越困惑,老板的神情越來越不安。
後來,晶晶茶鋪的老板過來請阿,進去里邊談,當阿J出來時,口袋塞滿三百張禮券,他一聲令下,兄弟們跟他走了。
留下一群看熱鬧的群眾,他們盯著老板竊竊私語。有鬼喔……
老板抹汗,笑得很心虛地說︰「今年的活動提早結束,對不起,我請大家喝女乃茶。」
嗟∼∼
「抽到了、抽到了∼∼」阿J拿著禮券沖沖沖地到主子那兒,跟主子邀功。
柴仲森接下禮券,在手掌上掂了掂,拿起外套穿上就走。好,找祖穎去!阿J跟他邀功,他則是想跟佳人邀功。
阿J愣在門前,瞪著遠去的高挑背影,不爽地雙手盤胸瞇起眼。「嗟,好歹也先夸一下我嘛,見色忘僕!」阿J罵,忽然主子踅返,跨進院里,阿J臉色微變,不會吧?剛剛罵得很小聲啊……
「你干麼?」柴仲森停在阿J面前,細長的眼楮覷著他。「一臉心虛的樣子。」
「沒……沒有啊。」
「有沒有開車來?」
「當然。」開的是主子去年送他的豪華賓士車喔。
柴仲森拍拍他的肩膀,跟著揪住他就往外走。「我的車被擋住了,你載我去。」
「哦,少爺,現在才兩點,薛小姐還沒下班吧?我是說,我們要不要等一下再過去?」很累捏,剛剛才從那邊回來說。
「不用。」柴仲森拉開車門將阿J推進去,繞過車頭,跨入車內,唰地系好安全帶,取出墨鏡戴上。
「出發吧。」幾天沒見她,心癢癢,一刻都不想等。
「可是她在上班怎麼見你?」阿J發動車子。
「她一听我來了,就會立刻來見我。」
柴仲森說得篤定,阿J听了卻想笑,事實可不是這樣,印象中每次都是主子去纏人家。
阿J瞄瞄柴仲森,戴上墨鏡的主子,那高挺的鼻梁和緊抿的嘴,襯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看起來英俊非凡,亂酷的,可是那樣子卻更令人不敢親近。
奇怪的是,每次跟少爺出去應酬或訪談,別人見到他不是緊張就是講話結巴,他們都被少爺的氣勢給鎮住。
阿J甚至在雜志上看過記者形容柴仲森,那記者說跟柴仲森吃飯時,即使隔著桌子,也能感受到柴仲森強烈的個人特質,他渾身散發著危險的訊息和力量,即使不說話,也能輕易地令人驚慌失措。
尤其是當記者的目光和他交會,那雙銳利的眼色,足以令記者寒毛直豎,想問的八卦硬是吞回肚里。最後那位記者形容——柴仲森有著使人喪失勇氣的穿透性目光,面對他,像面對鏡子,很容易照見自己的不足和窘迫,于是覺得尷尬緊張……
阿J想不透,但那個薛小姐怎麼老是少根筋,不把主子當回事呢?而主子又干麼三番兩次去讓薛小姐糟蹋?甚至還為了薛小姐,在藝文版說什麼他那天的訪談是開玩笑,捉弄電台主持人的,結果害自己的名聲受損,報章還刊載主持人斥責柴仲森的言論,罵柴仲森玩弄媒體。
「唉!」想到他威風凜凜的主子竟被個女人欺負,阿J就忍不住為主子嘆氣連連。
「少爺!」阿J決定好好幫少爺。「我想,也許你該換個方式追薛小姐,我教你好不好?」
鳥事結束,加上有晶晶女乃茶喝,祖穎心情愉快,一邊修稿一邊哼起鄧麗君的歌,她咬著吸管,晃著頭,哼起來——
「Good-byemylove∼∼我的愛人再見。Good-byemylove,相見不知哪一天……」嗯,這句要修,咬下筆蓋,吐掉,在稿子上又刪又劃,很好,贊!繼續晃著頭歌唱!
「我會永遠永遠愛你在心里∼∼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記∼∼」凍ㄟ,這句在寫什麼?靠,看不懂,刪!祖穎拾筆唰唰唰杠掉,很好,流暢多了。扔了筆吸口女乃茶,繼續歡唱,還唱得很大聲。
「我永遠懷念你溫柔的情∼∼懷念你熱紅的心∼∼懷念你甜蜜的吻∼∼懷念你那醉人的歌聲……」
鏗!「唉呦∼∼」祖穎搗頭嚷痛。
前面編輯扔來橡皮擦,右邊編輯砸來一本書,左邊編輯最狠,站起來腳踏椅子,手握鋼杯,蓄勢待發地瞄著她。
啊咧∼∼祖穎嘿嘿笑。「各位,各位,上班時間,開心點嘛,唱唱歌可以松懈緊繃的心情。」
大家一個吸氣。開始車輪吼——
「笨蛋,我的作者拖稿我快瘋了,妳在那邊給我唱什麼Good-byemylove。」
「媽的,我在審一本人間悲劇,妳在那邊給我唱什麼懷念甜蜜的吻?」
「還什麼熱紅的心?妳是欠扁是不是?」拿鋼杯的編輯有躁郁癥前科喔。
祖穎看看大家,搖頭嘆氣,為大家掬一把同情之淚。
截稿在即,這些個平時如花似玉,妖嬌迷人的同事們,這會兒個個像史前怪獸,披頭散發,衣衫不整,還有穿著拖鞋的,還有披睡袍的,那個更夸張,連內衣都不穿了,隨便套T恤、睡褲就來工作。
只只都像鬼,沒化煙燻妝就有煙燻妝的效果,眼下黑烏烏(因為收到不良稿件,看到快月兌窗),眼球布滿血絲(作者稿子一改再改,同段文章看上百遍造成的),還有皮膚干燥嘴唇龜裂(這是因為罵作者罵到龜裂)。很好,祖穎手插腰以資深編輯的身分,開導大家!
「各位各位,截稿在即,大家壓力很大,我發現各位有嚴重的憂郁癥傾向,我介紹我的心理醫師。你們快去看,集體治療搞不好會打折。」祖穎發名片,果然被揍了。
大家繼續罵——
「很好笑嗎?」
「妳笑我們嗎?」
「資深編輯了不起嗎?」
「×!做稿子都沒時間了,還看醫生咧!」
祖穎好無辜地縮在座位上。「可以叫醫生外診嘛。」反正這里有病的一大堆。
「嗟∼∼」
大家罵完祖穎,精神好一點了,回去座位繼續拚。
這里彌漫著截稿的低氣壓,祖穎不敢唱歌了,吸著女乃茶乖乖校稿。
這時,公司里的廣播出現了總機小姐甜美的聲音。「編輯薛祖穎,訪客柴仲森外找∼∼祖穎外找,訪客柴仲森……」
轟∼∼
編輯部大騷動,編輯們拋下稿子,手忙腳亂,忙著撲粉搽口紅,月兌衣又換衣,蹲下撈高跟鞋,搶梳子梳頭發,陷入混亂。
當這些個史前怪獸正忙于變身時,祖穎吸著女乃茶按下電話鍵,甜美地跟總機交代︰「我正在忙喔,妳告訴柴仲森我不在座位上,有事叫他留言。」
一群史前怪獸怔住了,「它」們瞪著祖穎,眼里閃著期待,想看柴大作家說……
祖穎悠哉悠哉地吸著女乃茶,無視大家渴望的眼神,繼續校潤稿件。突然,她的電話爆出總監的聲音——
「薛祖穎,妳給我過來!」吼∼∼火氣大喔。
祖穎肅然起敬,按下通話鍵︰「總監,有事嗎?」不妙,快想,是不是出了什麼紕漏?
總監抓狂地叫︰「柴大作家找妳,妳什麼不在座位上?嗄?妳要我們這樣跟一位偉大的作家說嗎?嗄?我們藍鯨這麼不上道嗎?嗄?」
「我……我……我正在……」
「是不是在喝女乃茶?給我放下,立刻過來!」吼∼∼
丙然是聰明睿智的總監大大,人雖不在編輯部,卻也知曉編輯事。祖穎臭罵柴仲森,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女乃茶,出去會客。
會客室里,總監跟柴仲森聊天,主編笑盈盈地泡茶。
「唉呦,你找的人來了。」主編對著柴仲森說,外加諂媚的笑容。
「她下午沒事,你們慢慢聊。」總監對柴仲森說,附贈個頑皮的眨眼動作。
「哪有,我很忙欸……」祖穎嘀咕。但在總監及主編警告的眼神下,她聰敏地換上熱情的笑容,問柴仲森︰「怎麼有空來啊?」其嗓音甜美得足以令男人骨頭酥軟,熱血沸騰。
柴仲森覷著祖穎。興味盎然地挑起一眉。他听出來這甜軟的嗓音里藏著殺氣。每當祖穎用這公關式的嗓音跟他說話,就代表她心里的不爽正在飆高。
柴仲森對祖穎說︰「我有事經過這里,就順道來看看妳。」
祖穎笑得更燦爛。「哦?真是我的榮幸啊∼∼」吃飽太閑是不是?祖穎雙手接替主編的工作,幫著泡茶。可惡,下午有一批稿子要校對說,這下子要耗到什麼時候?
總監問︰「柴先生最近都在忙什麼啊?」
柴仲森注意著祖穎,叮囑道︰「祖穎,我的茶不要太濃。」沒理會總監,可憐的總監被晾在一旁,有點窘。
「听說柴先生在構思下一本小說。」祖穎趕快幫總監找台階下。
「對,不過還沒開稿。」柴仲森幫總監的問題標上完美的句點。「祖穎,是什麼茶?我不想喝發酵過的,有沒有綠茶?」
「我馬上幫你換。」祖穎眼角青筋浮現。真想將茶壺砸過去。
主編問︰「對了,柴先生有沒有興趣幫我們寫幾篇小說,刊在戀周刊?」
「這個……」主編的問題正中柴仲森下懷。
驚見柴仲森眼楮一亮,祖穎立刻搶白︰「他哪有空?柴先生對自己的作品很重視,總是專心地應付正在……」
「我構思過一篇小說,寫編輯的戀愛故事。」柴仲森回道。
鈴∼∼鈴∼∼鈴∼∼∼祖穎腦袋警鈴大響。
「給我們!」總監、主編跳起來拍手叫好。
「我們立刻幫你挪皈面。」
「可是這期已經滿了。」祖穎制止。
「那把那個誰誰誰的抽掉。」不愧是總監,做事果斷。
「可是那個誰誰誰會生氣。」
「那就抽掉某某某的,反正他的讀者很少。」不愧是主編,很狡猾喔。
「可是這對某某某不公平……」
「就這麼說定了!」總監、主編高興地擊掌,祖穎冷在一旁,心里罵著髒話。
總監拍拍柴仲森肩膀。「稿費我們請祖穎跟你談。」
主編拍拍祖穎肩膀。「好好跟柴先生討論,看需要什麼協助都照辦。」
總監、主編心連心,手牽手,一起離開會議室,順手帶上門。
很好!開戰!
鏗!祖穎擲了茶壺,沖過去,一手插腰一手指著柴仲森罵︰「你胡扯什麼?嗄?什麼編輯的故事?不是跟你講不能用,你還說?」
「我是為了做面子給妳。」柴仲森雙手盤在胸前,懶懶地往後靠著沙發。伸直長腿,笑望著祖穎。
「孽緣、孽緣。」祖穎揉著太陽穴咳聲嘆氣,手機忽響,接起來听。
薛小弟在那頭傳達父親的話!
「姊,爸要妳下個禮拜天回來。」
「干麼?」
「要穿漂亮點。」
「干麼啊?」
「要相親。」
「你開玩笑。」
「我從不開玩笑。」
「爸瞎鬧什麼?」
「爸從不瞎鬧。」
「我那天有事。」
「妳不去是不是?好,五分鐘後,自己跟爸說,後果自負。」
「我去、我去。」祖穎關上手機,柴仲森還坐在那里,對著她笑,那雙飽含笑意的眼楮,令她心亂如麻,同時又很火大。
真討厭他自負的模樣,好像就算拒絕一千次一萬次,他也會跟她耗到底。到最後祖穎開始懷疑,除去自己對愛的不信任,不接受柴仲森的原因,有沒有可能變成是種幼稚的較勁?好象答應跟他交往,自己就輸了。
現在呢,一波剛平。另一波又起,父親大概被之前電台結婚風波嚇到,決定作主安排祖穎的婚事。
煩哪!祖穎走到牆前,雙手撐著牆,低著頭,很沮喪,心里哀嘆!「我知道我上輩子做很多壞事,這輩子才會福報少,災厄多。上帝佛祖,原諒我,不要再整我了,嗚嗚嗚嗚嗚嗚……相親?竟淪落到要去相親?!」
「祖穎,怎麼了?」柴仲森過去關切。
「我現在很煩。」祖穎滑稽地額頭抵牆,像只壁虎那樣,巴著牆嘆氣。
「誰打電話給妳?」
「要你管!」瞄他一眼,目光凶狠地說︰「我現在心情惡劣,識相的話就快回去。」
這時候……柴仲森怔住了,想起阿J教他的,于是他做了一件事。阿J說祖穎可能是那種吃軟不吃硬的女人,所以教柴仲森怎麼跟女人撒嬌,好激起祖穎的母,在昏頭昏腦下跟他戀愛!
柴仲森覺得不妨一試,所以——
他、執起祖穎的手,他、將臉貼在她臂上,他、像孩子那樣,覷著她笑。
「別這樣,再陪我一會兒……」他努力模仿剛剛阿J在車上示範的表情,但由于柴仲森的相貌屬于英俊冷酷型,以至于這有點孩子氣的撒嬌動作,在祖穎眼中造成一種非常詭異的效果。
轟∼∼祖穎瞠目瞪著柴仲森。
不要怪祖穎,為什麼手癢想扁人。看著他,她的雞母皮一直掉。由于太震撼,以至于瞠大眼,說不出話。
眼前這位可是外邊那人人稱贊,英俊瀟灑,冷僻孤傲的柴大作家?
祖穎用力眨眼。是地,這個正彎身,將臉貼著她手臂,對她微笑的,確實是那位英俊絕倫,氣宇不凡,連拿兩次文學獎的柴大作家。
柴仲森瞄著她,祖穎也瞄著他。看著祖穎驚愕的表情,他的額角淌下一滴汗。
祖穎手癢難耐,終于忍不住,掄拳捶他。「干什麼?惡心死了!」
這一拳打醒柴仲森,他臉驟紅,放開手,站直咳幾聲,瞬間恢復英俊冷酷的表情。
「妳忙,我回去了。」他從口袋掏出一疊禮券塞到祖穎懷里。「拿去。」轉身開門就走。
外邊一群變身成大美女的編輯們一擁而上,追著柴仲森說話,可是柴仲森走得又急又快,瞬間將編輯們甩得老遠。
祖穎看柴仲森走遠,嘖嘖嘖地嘀咕︰「真是,跟誰學的?莫名其妙、幼稚……」低頭看禮券,忽揪住禮券駭叫︰「晶晶?」臉摩挲著禮券。「晶晶、晶晶啊……」好多的女乃茶呀!
柴仲森一上車就毆打阿J。「混帳,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沒成功嗎?」阿J關切。
柴仲森轉頭望車窗,氣得不想說話。
阿J邊開車邊問︰「她不感動?」
「你閉嘴。」柴仲森頭痛。完了,剛剛一定很像白痴,在祖穎面前形象全毀,不該相信阿J的話,丟臉。
「我頭暈。」柴仲森很沮喪。
「血壓低嗎?」
「低。」
「要不要吃東西?」
「那招是誰教你的?」柴仲森坐直了,覷著阿J,開始算帳。
「阿海啊,他說他馬子很吃這套。」
柴仲森勃住阿?脖子,咬牙警告︰「下次再給我亂出意見試試看!」
「少、少爺,我在開車……」
手機響了,救了阿J。柴仲森取出手機,看見號碼——是祖穎!嗯哼,清清喉嚨,故作鎮定地問︰「什麼事?」他口氣冷淡,刻意掩飾尷尬。
「問你到家沒?」祖穎笑嘻嘻地。
「正在路上。」
「喔。你怎麼會有那麼多晶晶禮券啊?」
「抽獎送的。」
「哦……」沒話講了。
柴仲森冷冰冰地問︰「還有事?」他現在努力擺酷,力挽狂瀾,抹殺方才不堪的舉動。
祖穎遲疑了一會兒,問︰「等一下要去見一個作者,想先去晶晶喝女乃茶,你要來嗎?」
他心中狂喜,卻裝無所謂地說︰「這樣啊……好吧,下午剛好沒事。」
「那十分鐘後,晶晶見。」祖穎掛電話。
柴仲森命令阿J︰「回轉,快,晶晶茶鋪!」十分鐘,很趕喔。
賓士車急速回轉。唧∼∼砰∼∼後面一輛卡車撞上賓士。
很好,車禍。
卡車跳下兩名彪形大漢,朝賓士車走過來。
「你處理。」柴仲森開門走了,到路邊攔出租車。
阿J縮在座位上,瞪著彪形大漢。「不要亂來喔,我有靠山。」
「……」彪形大漢二話不說,將阿J拖出車子。
阿J歇斯底里大叫︰「多少錢?我給你!」嗚……無情的少爺,見色忘僕!
那邊馬路上場面驚險,這邊巷子里的晶晶茶鋪,陽光暖著街,微風拂樹梢,長街上行人悠閑地晃過。
茶鋪外呢,祖穎和仲森坐在露天茶座,人手一杯女乃茶,看著彼此,笑啜著甜滋滋的冰女乃茶。
「這麼好喝啊?」柴仲森笑望著伊人,她一臉甜蜜的樣子。
「好好喝。」祖穎眉開眼笑。
望著祖穎的笑靨,他的心融得一場胡涂。真可愛,她真的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