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韓德綸住處,他將筠雲放在沙發上,進浴室揉了一條毛巾。
「頭暈不暈?」韓德綸幫她擦臉又幫她擦手。
筠雲笑著搖搖頭,閉上眼休息,可是大腦不住地想著,她還想問哪,她想听見更肯定的答案。他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要她別搬走,要她留下,那慶,是不是代表他願意接受她?
筠雲轉過頭,看著坐在沙發旁的韓德綸。
「跟我戀愛吧,我永遠不會變心,不會讓你傷心。」
听見她的話,韓德綸笑了。「可是,如果我愛上王筠雲,我猜我一定常常傷心。」他對她眨眨眼。「因為王筠雲想當花的小孩,老是想著去流浪,王筠雲怎麼可能安分地當誰的女朋友,是不是?」
「是這樣?我是這樣嗎?」筠雲眯著眼想著。
韓德綸撥開覆在她額頭的發,很溫柔地說:「是這樣啊,你喜歡新鮮感,又愛自由,怎麼可能讓誰困住?」這是他對筠雲的看法。他了解這丫頭,常一時興起就做瘋狂事,講話不負責,太情緒化,愛她?他可以嗎?他們可以嗎?這麼不同的兩個人哪!
他猶豫著。「我很無趣,適合你嗎?跟我生活,也許你會悶。」他值得筠雲的愛嗎?如果他那麼好,書亭怎麼還會跟別的男人交往?
不打算愛她嗎?還是不行嗎?筠雲頹喪。
他講得有道理,他是律師,她不知道怎麼說服一個律師,她沒有好口才,一向又表現不好,讓人沒安全感,怪誰呢?
「你說的也是沒錯啦……」筠雲垂眼,很無助地。「我承認我愛到處跑,我承認我沒有責任感,可是在法國時,我呢……我是因為很想你才回來的,你知道嗎?」
韓德綸凝住目光,他感動著。
「當時巴黎影展,我看見紀念表,看見表中央的‘HAPPY?’,忽然我覺得我下快樂,因為我很久沒看到你了……我買了那支表就回來了,我很好奇……」她直視他眼楮。「我不在的日子里,你還是很快樂嗎?」
快樂嗎?
他忙著國考,忙著當上律師,忙很多事,幾乎忙到忘了王筠雲這個小女孩,沒想到這麼愛自由的家伙卻一直惦記他。
韓德綸感覺有什麼嚼著心,癢癢刺刺的。原來那支表藏有這些心思,當日他婉拒這份禮物,她有多傷心?
「你不能試著愛我嗎?你試試看……」筠雲哽咽。
「那會傷害你。」感情怎能試試看?一旦開始,不是兩敗俱傷就是白頭偕老,沒毫發無傷的,沒法只是試試看,然後全身而退。
筠雲湊身,吻了他。
韓德綸怔住,沒回應。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龐濕了,是她的眼淚。
筠雲退後,低頭,苦笑。「果然不行……」果然,今天在電梯他吻她,只是為了報復另一個女人。
韓德綸定定望著她,覺得她頭發亂亂眼眶紅紅好可憐,覺得她低頭鼻頭紅紅的奸可憐,還覺得她這樣真誠地告白卻沒被接受奸可憐,更覺得這小家伙窩在他的黑沙發,看起來除了可憐之外還可愛,除了可愛之外還無助,除了無助之外還很窩心。
好安靜,他們都不說話了,氣氛尷尬著。
「卡促是義大利髒話。」韓德綸的心亂糟糟地。
「嘿……你又知道了。」她吐吐舌。
他揉揉她的頭。「女孩子怎麼可以罵粗話?」
「又沒人听得懂。」筠雲往後一躺,懶在沙發上,嘆口氣,側著臉瞧他。「下次學希臘話,用希臘話罵你,你總不可能連希臘話都懂吧?」
既然他轉移話題不肯面對她的感情,她也配合地不再窮追猛打。唉,算啦,勉強下了。筠雲苦笑,感到悲哀。
韓德綸忽然講了一句希臘話。
筠雲驚訝:「什麼?希臘話嗎?你也會?!什麼意思?是粗話?」
「不是粗話。」
「那是什麼?」
他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低聲道:「意思是……漂亮可愛的。」
筠雲是漂亮可愛的,尤其是今晚。筠雲是熱情窩心的,尤其是今晚。
筠雲是以為很遠但原來很近的,是以為下行但結果讓他好意外的,意外的溫暖……他欣喜著。
韓德綸下了決定,人生總要冒險一次,也許筠雲就是他的大冒險。他靠過來,臉靠近她的臉,又對筠雲說了一次溫柔的希臘話,然後吻了她……
不因為沖動,他是真的心動。在這麼狼狽時,多奇妙,他看見筠雲的美好。她下優雅,有些暴躁:她不莊重,常常粗魯。她做事草率,講話輕率,然這些笨拙的粗糙的態度,反而突顯出她的真誠可愛。
那麼不壓抑了,就放縱一次好嗎?這次跟感覺走,這次他不要理性思考,不要邏輯分析,他問自己--
好嗎?
好。
HAppy?
Happy。
是,吻著她柔軟的唇兒,Happy,有何不可?
筠雲愣住,跟著狂喜地抱住他。他加深這個吻,將她按倒在沙發上。
沙發上方,牆前,安著壁燈,綻著柔黃的光,映著他們。
筠雲沒有掙扎,好自然地來到了。
他們著彼此的身體,這是她的初夜,雖然他剛剛失戀,盡避有可能,他也許是一時沖動,她或許是陳書亭的代替品,可是……當那雙強壯手臂抱到她,他的身軀壓住她,那一秒,她立刻身體癱軟,來不及思考,就先快樂地沉淪了。
他們窩在沙發,身體貼著身體,他解去彼此的衣服,與她果身相擁。她的背擠壓著皮沙發,他的身體、他的肌肉、滾燙的皮膚擠壓著她。她的身體因為他的重量陷進沙發,而他正試著要投入她熱著柔軟著的身體。
客廳沒開燈,只有沙發這邊亮著。他們在昏暗里模索彼此,感應著彼此的發膚。
一會兒後,他佔有了筠雲的身體。筠雲毫不矜持,對他敞開身體。一開始有些格格不入,但很快地,他緊密親匿地嵌住了她的身體,與她結合。
他們果身相擁,筠雲柔白的腿圈住他,他深入她的潮濕地,感覺自己顫栗著,亢奮著,被她熱情容納。
這甜美的可愛的女孩,這義無反顧愛他的女孩,被他拒絕N次,還是執意等他回顧。
韓德綸細心地筠雲,帶領她嘗到了的滋味。他在她舌尖嘗到紅酒的甜味,在她柔軟的皮膚嗅聞到她慣用的香水味。她稚女敕的身體像一汪熱的海洋,蘊藏著豐沛的情感。而當他吻她的頸子,嚙咬她的耳垂時,她毫不隱藏地敏感得申吟,那是最美妙的聲音。
韓德綸在陳書亭處,愛得理智節制。
可是今晚,在筠雲的懷里,他愛得放肆,最後瘋狂且迷惘。
筠雲太敏感,她的亢奮是這麼明顯,當她高潮,她的內在緊抓住他,同時指甲抓傷他的背脊,他在那一秒,將全部給了她,也在那一秒,丟失了心。
結果他們度過了奢侈的縱欲的夜晚。
在沙發纏綿過一回,後來回到房間,他又忍不住要了她。
最後兩個都迷迷糊糊了,抱一起,睡沉了。
翌日,筠雲醒來時,已經中午。
她在韓德綸巨大的床鋪上滾了兩圈,趴在床鋪,臉埋在枕頭里,嗅聞著心上人的氣味。他慣用的洗發水,帶有淡淡的杉木味。
筠雲跳下床,將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
韓德綸一定去上班了,筠雲去看了他的書桌、餐桌、客廳茶幾、玄關處的鞋櫃,每個可能的地方……
沒有,他沒留紙條給她。
正午時分,強烈炫目的陽光灑進客廳,應該很熱的,但因為韓德綸住處的空調,設定在恆溫的二十七度,筠雲反而感到有點冶。她鑽入浴室沖澡,打開化妝鏡,里邊是女用的香水和梳妝器具,還有質感高檔的發夾。
砰!筠雲關上。
再看看洗臉台旁的盥洗用具--
漱口杯里,兩支牙刷,一白一藍的依靠著。
毛巾,也是一對的,同樣的花紋,不同的顏色。
筠雲感覺悶,她快速地沖完澡,在玄關處,找到她的包包。同時也看見幾雙女鞋,櫃子上還有他跟陳書亭的合照。
筠雲將照片拿近端詳了一會兒,放回去,她嘆口氣,雖然此刻這里只有她一個人,可是感覺好擁擠。
筠雲離開,回自己家。
陳書亭跟主管開會,遞出栽培筠雲的企劃。
當她上台講解企劃時,發現主管和同事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結束會報,去茶水間沖茶,在門外听見同事們的對話--
「你也听說了吧?陳書亭老是巴著戴經理,又是吃飯又是約會。戴理哲該不會是看上她了?」
「她不是有個律師男朋友了?」
「拜托,戴理哲ㄟ,她那麼勢利的人,有更好的追會放過嗎?」
里邊傳來一串的笑聲,陳書亭氣極了。
「戴經理不是快回紐約了嗎?听說他跟行銷部的吳公關也有一腿。」
「哇,有錢男人就是這樣,誰都能上。」
「玩玩的吧?」
玩玩的吧……
陳書亭轉身離開,心跳劇烈。到樓梯間,打電話給戴理哲,他沒接。他該不會是故意避她吧?真的只是玩玩的?
驀地手機響了,她看見來電號碼,立刻接听。
「德綸?」
韓德綸說︰「晚上有空嗎?可不可以過來?」
陳書亭驚喜,用比平時更溫柔的口氣說:「當然,一下班就過去。」
她欣喜地想--
他肯主動打電話來,約她見面,代表原諒她了吧?他一定冷靜想過了,還是愛她的。
傍晚,筠雲住處--
地板放著可樂和零食,客廳響著大志最愛的嘻哈音樂,大志和毛毛燙了新發型,兩人頂著鬈鬈的黑人頭,穿T恤、滑板褲。本來要來跟筠雲炫耀他們最廠尢的新造型,可是一听見筠雲昨晚的遭遇,他們錯愕震驚,瞪著筠雲,不敢相信。
筠雲盤坐在地,長發束在腦後,嗑蠶豆酥,一邊灌可樂。
「你剛剛說什麼?嗄?你跟他上了?」毛毛尖叫。
「嗯。」筠雲嚼著零食,翻閱毛毛帶來的服裝雜志。
「喂,韓德綸不是有女朋友嗎?」大志納悶。
筠雲看他一眼,舌忝著食指,吃得津津有味。「昨天他跟他馬子分了啊,這樣不算介入人家的感情吧?」
「OH∼∼MyGod!」
「OH∼∼MyGod!」毛毛跟大志一起叫。
「干麼?干麼這麼驚訝啦?!」筠雲瞅著他們。
這三人是麻吉,約奸彼此不能有秘密,什麼話都會拿出來商量,對于彼此的感情生活都很了。麻吉應該站在同一邊,麻吉要互相支持,可是這次,大志跟毛毛不認同筠雲了。
「筠雲,這是你的第一次吧?」毛毛歇斯底里。
大志好不到哪,咆哮:「X!苞一個剛剛和馬子分手的男人上床,你瘋了你!」
「這有什麼嗎?」
毛毛問大志:「你覺得呢?」
「基于朋友的立場,我覺得非常爛,爛爆了。基于男人的立場,我很誠實地說--」大志按住筠雲肩膀,難得正經八百。「錯得離譜,蠢爆了!一個剛剛跟女朋友分手的男人,跟你上床,代表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代表奸喜歡我的意思。」筠雲說。
「不是!代表他想在你身上找安慰!代表他利用你重建信心!代表他輕浮不負責又濫情,筠雲,你笨蛋!」
「不要這麼激動好不好?」毛毛K大志,然後她抓住筠雲的領子。「筠雲、筠雲!你有沒有大腦啊?嗄?女人的第一次是多麼珍貴哪,你要做之前怎麼不先想一想?嗄?」
筠雲看看大志又看看毛毛。「當時的氣氛和感覺很對嘛。」
毛毛叫︰「然後呢?他有沒有要負責?要跟你交往了嗎?事後他怎麼說?」
「我醒來他已經去上班了啊。」
大志抱胸搖頭。「看,我就說吧,通常男人在沖動下做的事,是不會負責的,我非常了。」
「你了這個干麼?!」毛毛一拳呼去,大志哀哀叫。
大志對筠雲說:「我是說實話,天一亮韓德綸看見你躺在身邊,忽然發現昨晚一切是美麗的錯誤,不敢面對你,很快地沖去上班,我猜他連字條都沒留,我猜他今天沒打電話給你,搞不好,跟你傲過以後他猛然發現……」
大志頓住話,筠雲跟毛毛激動了。
毛毛問:「發現什麼?」
「他發現什麼?」筠雲緊張了。
大志抱頭大叫:「啊,他最愛的人還是以前的女朋友∼∼」
「哇咧∼∼」換筠雲揍大志。「你可以把他講得更爛一點!」
「我說的是男人的心態。」
「唉,筠雲--」毛毛拍拍筠雲肩膀。「大志沒錯,因為大志有切身之痛。」
「嗄?」筠雲不懂。毛毛瞪大志,大志嘿嘿笑。
「這個喔,那個筠雲,你在法國的時候我跟毛毛曾經分手一個月啦,然後……ㄟ……這個……啊∼∼痛啊∼∼」
毛毛掐大志的腿。「然後那時有個女人很喜歡大志,大志喝醉跟人家上了!」
「大志你這混蛋!」筠雲跟毛毛一起踹大志,邊踹還邊罵︰「敢欺負我麻吉,去死∼∼」
大志躺在地上哀。「可是我沒多久就回頭找毛毛啦,因為我發現還是最喜歡毛毛喔……」大志摟住毛毛。「要是沒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也不會發現我是這麼這樣為毛毛瘋狂,我忘不了毛毛哩。我越是被別的女人愛著,我心里就越是想念毛毛。
「大志∼∼」毛毛擁抱男友。「說得好,真是感動∼∼」
「喂!」筠雲踢毛毛。「這時候你好像不應該感動欸。」
情難自禁,毛毛跟大志不只抱,還開始啵啵的親來親去。
「兩個色胚。」筠雲哼他們。
忽然門外有動靜--電梯開關聲,還有鑰匙的聲音。
這會兒他們震住,沖去門上防盜孔前偷看。
「是德綸哥,他回來了。」筠雲低嚷。
毛毛問:「有沒有過來?有良心的話就過來找你!」
沒有。筠雲看他開門,回家去。
大志推開筠雲,瞪著防盜孔。「厚∼∼進去了啦。看,我說吧!」
「暗、好暗!」毛毛氣得用「暗」這近似粗話的字眼發泄。
筠雲癟嘴說:「搞不好等一下就過來找我。」
「萬一他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萬一真的只是把你當代替品,玩玩就算了呢?你虧大啦!」毛毛為麻吉不值。
「毛毛你很奇怪,我又沒損失,虧什麼虧?」
「嗄?」
「嗄?!」
大志跟毛毛杲了。
毛毛贊嘆:「沒想到去法國後,你變得這麼開放了?」
「這不是開放不開放,你想想,他是我暗戀這麼多年的德綸哥,我這麼喜歡他,能跟他度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多美好的回憶啊……」如果他後侮了,她也只好笑著流淚了。
大志問:「可是如果他回女朋友身邊,不肯負責呢?」
「那個夜晚,還是很美好的回憶啊!」不,筠雲不後悔。
呃……毛毛跟大志忽然詞窮,努力理解筠雲的邏輯。
「他利用你,利用你安慰他自己,你不嘔喔?」
「能安慰到喜歡的人,很好啊……」筠雲繼續笑著流淚。
毛毛跟大志又呆了。
筠雲想了想,問他們︰「不是這樣嗎?你很喜歡一個人,他很難過,你安慰他,有什麼嗎?而且能安慰到他,我覺得很驕傲,難得德綸哥需要我,我覺得很奸,為什麼要嘔?如果他還是覺得陳書亭適合他,我也不會怎樣,頂多不爽幾天啦,可是我不覺得後悔,真的不後悔……」昨晚那美好,像一場美夢,不,她才不要後悔。如果昨晚最後什麼都沒發生,她會更傷心吧?
毛毛跟大志啞口無言,突然間他們垂頭喪氣,覺得在筠雲面前,他們的愛情很膚淺。
這時,門外又有動靜了,三人咻地又沖去看。
大志搶第一。「靠!是個女人!」
「我看--」筠雲推開大志。「陳姊?」她看韓德綸開門,讓陳書亭進去。
大志嚷:「你看,我說得沒錯吧,還是回頭找女朋友了……」
「是怎樣?」毛毛推大志。「去揍他!」
「奸!」大志開門。
筠雲攔下,關門。「不要鬧,打什麼打。」
毛毛吼:「不難過喔?」
大志罵:「韓德綸太夸張了!苞你上床第二天就跟女朋友和好了,我起碼還很有誠意地跟人家交往一個月咧,他把你當什麼啊?」
「唉,好想吃冰喔∼∼我們去永康街吃冰好不好?吃完再去看電影∼∼」筠雲答非所問,回房間換衣服。
毛毛看著筠雲,問大志:「她是少根筋?還是真這麼瀟灑?」
大志傻了。「我看她真是花的小孩,來奉獻的。你們兩個的人生格言不是那個嗎?」
「YEP!愛與和平∼∼」毛毛點頭。
但筠雲也和平得太過分了,發生這種事還嘻皮笑臉說要去看電影吃挫冰?韓德綸真是大爛人,枉費以前還覺得他不錯說,做完就不認帳了,差勁!
一見到韓德綸,陳書亭撲進他懷里。
「我好高興,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韓德綸靜靜地站著,讓她抱著,心滿漲著復雜的情緒。他聞到陳書亭慣用的香奈兒香水,氣味濃郁,和筠雲常用的香水不一樣。書亭身材高姚瘦削,而昨夜,昨夜他懷里抱著的,是柔不見骨的身體。
「原諒我了?」陳書亨從他懷里,仰起臉,她看見一雙黝黑沉靜的眼眸。她更緊地抱住他,因為他的目光讓她感到寒冷而陌生,他的沉默令她局促不安。
「德綸?」
他看著那雙美麗的眼楮蓄滿淚水,奇怪著,他竟然不感到心疼。
「讓我們重新開始。」
「你覺得我們能重新開始?」
「我保證對你比以前更好,我再也不會蠢到傷害你。」
韓德綸望著她,發現自己開始可以客觀地打量這個愛過的女人。
「你原諒我,好不好?」她焦急了。
毛毛跟大志傻愣愣地看王筠雲大口吃冰。
筠雲真會吃哪,他們才吃完鐵板燒,後來還跑去嗑甜不辣,現在,筠雲還能吃芒果冰?現在,他們相信,王筠雲不是強顏歡笑,她是真的看得開。
「我看你是真的無所謂……」毛毛嘆道。女人最珍貴的第一次就這麼給人了,結果對方又跟前女友復合,她還活蹦蹦地能吃能喝哩。
大志朝筠雲豎起大拇指。「夠瀟灑!要是所有女人都像你這樣懂事就好了。」
「好個屁!」毛毛踩大志一腳。
筠雲餃著湯匙。「其實我還是會難過啦……」
「看不出來!」大志、毛毛一起嚷。
筠雲雙手托著臉。「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應該開心。」
「開心?」毛毛不懂。
「還開心?!」大志納悶。
「嘿啊∼∼」筠雲說:「你們想喔,以前只能暗戀他,想念他,哈得要死,可是也只能這樣。現在跟他已經有個奸浪漫的回憶,雖然只有一個晚上,但總比什麼都沒發生奸吧?」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毛毛眨眨眼說:「是……是這樣嗎?你講得還亂有道理欸。」
「就算昨晚只是他的一時沖動,我還是很感動,寧願他曾經對我沖動。」
大志好佩服。「筠雲,我發現你很適合到廟里皈依,你很有那個什麼,我媽常說的那個慧根!能將感情看得這淡,又不會強求,這可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唉呦,我只是覺得人生就要快樂啊,干麼浪費時間難過。」
既然已經這樣,她哭也沒用哪!而且……她實在也沒那個臉皮去巴著韓德綸了,她都那麼勇敢地告白,也跟他上床了,結果他第二天就找回女朋友,這代表什麼?代表她很遜,她比不上陳書亭。她輸了,她難道還要哭哭啼啼去問他為什麼?去罵也馮?還嫌地鬧的笑話還不夠多?
不,她也是有自尊的。假如韓德綸要假裝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她也辦得到,她才不會去黏著他要他負責哩。
筠雲懷著落寞的心情回家,深夜十一點,警衛正在澆花。
「王小姐,有沒有頭痛哪?昨天喝那麼多。」
「沒咧,好像不會宿醉哩。」
「哇!你身體很好喔。」
「要不要再來喝?」筠雲眼楮一亮,此刻的心情超適合喝燒酒的。
警衛惶恐猛搖頭。「不不不,不可以,昨晚你把我的酒都喝光了。」
「對啊,我買來賠你,然後我們一起喝--」筠雲轉身就走。
警衛立刻拉住她。「不用了,已經很晚了,你快回家。」他好怕再經歷一次昨晚的夢魘,這丫頭一喝醉就亂罵人。
「喔……」回家啊,筠雲還真不想回家。
在外頭有毛毛跟大志陪,她還能暫時忘記情傷,假如警衛陪她喝酒,她也能暫時分心不要去想。可是回家後呢?一個人呢?她會忍不住哭吧……
筠雲搭電梯上樓。
家門外,有一張便利貼--
跑去哪了?也不帶手機。德綸
筠雲撕下便利貼,轉身瞪著他家門。手機?他找她嗎?筠雲拿鑰匙回家,打開手機,五通簡訊,全是韓德綸傳的--
我找你。
你去哪?
你在哪?
有事跟你說。
回來後,找我。
筠雲關手機,抵在下顎。她焦慮著不安著--他找她做什麼?
她先是高興他找她,但旋鄖害伯他找她。筠雲坐在沙發,將簡訊反覆看了又看,分析他的意思。
會不會又想跟她說對不起了?
他剛剛見過女朋友,那麼,他是想告訴她,他們復合了,要跟她道歉?
筠雲扔了手機,倒在沙發,望著陽台外黝暗的天空,望苦一閃一閃的星子,討厭!她的心好亂。她害怕見他,她怕自己又會發瘋,很丟臉地罵他。
筠雲不過去,她埋在沙發里裝死,不知道就不會受傷,她當起鴕鳥,逃避難堪的場面。
一小時後,韓德綸找上門來,他按門鈴。按了很久,筠雲受不了了,跑去開門。
他有些生氣地說:「回來了干麼不過來?不是要你找我?你跑去哪了?」
「喔,嗯……」筠雲搔了搔頭發。「我才剛到家嘛。」
「吃飯沒?」
「嗯,吃了。」
「吃什麼?」
「甜不辣,鐵板燒,芒果冰。」奇怪,問這干麼?
「過來一下。」
「喔。」筠雲跟著回他家。她忐忑著,猜著他將跟她說什麼。
一踏進屋里,她聞到義大利面的香氣,客廳一隅的餐桌上,擺滿菜肴。
「本來要找你吃晚餐,結果你跑出去了。」
筠雲驚訝道:「你不是跟陳姊在一起嗎?」
韓德綸若有所思地瞅著筠雲,他忽然懂了,這丫頭為什整晚找下到人,她在躲他。
「你怎麼知道我跟她在一起?偷窺我啊?」他目光一沉,問道,嘴角噙著一抹笑。
筠雲低頭,啞口無言,她確實是偷窺。
韓德綸收拾滿桌子的菜肴。「已經都煮了,打包讓你帶回去。真是,我等你到現在,什麼都沒吃--」
「我陪你吃!我去洗手!」筠雲嚷著,逃難似地奔向浴室。
沖進浴室關上門,筠雲扭開水龍頭,掬水洗臉。試圖冷靜地想一想,韓德綸找她吃飯,他神色自若,好像沒要道歉的樣子。
那現在是什麼狀況呢?
筠雲心慌意亂,抬頭瞪著鏡子。忽然,她發現了什麼,轉頭,看見漱口杯,只擱著一支藍色牙刷。她又打開化妝鏡,里邊空蕩蕩,原本堆著的女性用品不見了。
強烈的、劇烈的狂喜,震動了筠雲。霎時她熱血沸騰,開門出去。
「喂∼∼」
「干麼?」韓德綸正在熱湯。
「化妝鏡里的東西咧?」筠雲對著他的背影問。
他回頭,覷她一眼。「王筠雲,連里面的東西你都知道啊?」
筠雲臉紅,支支吾吾地說:「因為……因為早上我要找洗面乳嘛,東西咧?」那些陳書亭的東西呢?
「你說呢?」韓德綸攪拌熱湯。「你還吃不吃得下?陪我吃一點……筠雲?筠雲?」沒听見反應,他轉身,筠雲不在後頭。
筠雲跑進客廳,到玄關處瞧,發現他跟陳書亭的合照消失了。又看鞋櫃,陳書亭的鞋不見了。
現在她不只熱血沸騰,簡直手舞足蹈想歡呼。陳書亭的東西通通不見啦!這代表他們徹底分手,代表韓德綸沒跟她復合哪!一定是這樣的,筠雲愣在玄關,高興得呆住了。
「筠雲?」韓德綸跟過來,好笑地看筠雲東瞧西看的,像在檢查什麼,之後還傻傻地愣在那兒。
筠雲轉身,德綸朝她伸出左手。她看見他的左腕,空著的,原來在上頭的表呢?
韓德綸似笑非笑地瞅著筠雲。「喂,送我的表呢?」右手,敲敲左腕,他的眼楮對她笑。「你看,欠一支表。」
他看筠雲抿緊嘴唇,她的眼楮氤氳了。而他的眼色暗下來,黑眸變得深沉,他張手,將她抱入懷里。
她嗚咽一聲,埋在他心窩,哭起來。
昨夜是心慌意亂,一股腦兒的熱情。這天呢,這天浮躁的心情,憂喜摻半的滋味,到這刻終于安定,然後她軟弱了,哭了出來。
這是筠雲最快樂的一天。奸想永遠窩在這溫暖的懷里,讓他抱著。他做選擇了,他沒三心二意,這次沒說對不起。這次他真正歡迎她,不覺得是打擾。
真好,真的好好。筠雲喜極而泣,嗅著他的氣息,覺得很甜蜜。
韓德綸摟著筠雲,未來怎樣不知道,但現在真的想跟她一起。他不要走回頭路,他被筠雲的溫暖感召,想好好疼她。
于是今天一回到家,他將屋里前女友的物品全清空,還打電話讓書亭來帶走。他不要看著前女友的物品讓決心動搖,更不希望筠雲在這些物品的包圍下與他交往,這對她不公平。
筠雲哭了會兒,退後,踮起腳尖,伸手掐他的臉,破涕為笑。
「你還真好哩∼∼」
韓德綸掐住她鼻子,捏了捏。「你也很好∼∼」
他們都笑了。這會兒,他們看見彼此發亮的眼楮,帶著迷惘的表情。他們都覺得有些恍惚,有點不敢相信。
必于他們的愛情,從這里開始。這刻他們深信,這份熱情會延續到老,這愛的火花會一直燃燒,這次將到白頭--這時候他們是這樣深信著。
韓德綸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愛上了王筠雲。
他快樂著,同時有一些茫然。領教過王筠雲的生活方式,常覺得將來誰當王筠雲男友,誰就要吃苦頭。因為她腦袋里裝著千奇百怪的思想,她活得像個流浪的吉普賽人,他懷疑她能認真專注地做好一件事,可是又迷惑于她能暗戀他這麼久。
韓德綸習慣用眼楮評價人,用身為律師的犀利的眼楮評價人,可是當他被筠雲感動,他心中長出另一雙眼楮,開始看不清楚,開始困惑。
他開始美化筠雲,也許她沒想像中那麼糟,也許他們其實可以很快樂,也許她的浪漫跟他的理性可以互補……
很多的也許,和一些的自問自答,以及天時地利,這恰恰好的時機,韓德綸愛上王筠雲。
愛情從這個晚上開始。
筠雲倒是沒有一點兒掙扎和迷惘,只是單純地好快樂。因為一直喜歡他,機會來到,毫不猶豫地就撲過去。
在筠雲的想法里邊,愛,就是這麼簡單,一種奮不顧身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