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定要我到日本去?」影凝不平地大叫。
姥姥要她跟著水星「東移」,結果一移就移出國去,這未免太夸張了。
不,她絕不要到倭奴國去,就算她會因為這個劫數而掛了,也要掛在自己的國家,客死異鄉實在太悲慘了。
「二哥,你去幫我向姥姥求情,別把我送出國去,拜托啦!」
影凝有四個哥哥,而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排行第二的宋影堯。
「影凝,這件事是姥姥決定的,爹娘也都同意了,我想,這件事目前已成定局,暫時是不會更動了。」
宋影堯當然舍不得小妹到國外去,但為了保命,這也是不得已的。
「爹娘都同意了?」她驚叫。
完了,這代表一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了。
爹娘一向很難達成共識的,這回怎麼變得這麼團結?
垂頭喪氣地在椅子上坐下,難過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宋影堯見狀,笑著道︰「他們都是為你好,姥姥說,星象顯示對你不利,所以只好賭一睹水星是不是你的幸運之星。」
「很好,」她有氣無力地道︰「萬一睹輸了呢?」
「要對姥姥有信心。」他敲敲她的小腦袋。
「我非去不可?」她還抱著一絲希望,期待有奇跡出現。
實在不想澆她冷水,不過,好象真的沒有其它方法。
「大概是如此。」他寵溺地揉揉她如綢緞般的黑色發絲,同情的道。
希望破滅,只好認了。「什麼時候出發?」
「原則上姥姥決定是明天……」
「明、明天?!」
「別緊張,先听我說完。」宋影堯失笑。「因為我舍不得,所以求姥姥緩個幾天,所以日期定在初五當天,也就是三天後。」
「二哥,你真是太好了……」
原來到緊要關頭時,還是二哥靠得住,她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在心里罵他冷血了。
「能做的都盡力了,接下來只有靠自己,還有你的造化了。」
「嗯,我明白。」她黯然道。
★★★
老大︰
離日本已久,不知是否安好︰
距離您上次離開日本已有兩年多的光景,弟兄們時常掛念著您。
您將整班弟兄交予我,十分感謝老大的器重,無奈我資質駑鈍,有辱所托,實在慚愧。
近來,掠奪晚羽隆夫之船不果,而且「山口組」近日策劃了許多行動與我們針鋒相對,損失了不少船只與弟兄,全怪我領導無方,希望老大撥空回寒里一趟,信之必定等候老大的貴罰。
斑山信之敬上
一陣小雨,使得夏日暑氣全消,頓時清爽無比。
坐在窗台上,喬馭握著遠從日本送來的信,英挺的濃眉染上一抹陰霾。
其余或站或坐分散在喬馭房中的,尚有四個同樣搶眼出色的男子。
室內有好一陣子的沉寂,最後,莫仲擎開口了︰「有什麼打算?」
在日本,喬馭是個獨來獨往的浪人,官方緝拿他,黑道追殺他,而他依然故我。但是出沒在日本海域的海盜們,卻死忠的跟隨他。
喬馭要與晚羽隆夫作對,他們奉陪到底,甘做亡命之徒。海盜們誓言與喬馭同生共死,如今生死之交有了燃眉之急,喬馭豈會袖手旁觀?
喬馭低語︰「該回去一趟。」
那班弟兄仿佛是他在日本的親人,他無法坐視不管。
「山口組?就是日本最大的恐怖組織?」樓適桓沉思道。
「嗯,跟馭結下很深的梁子。」東方朔補充。
山口組一直想吸收喬馭進入組織,但他拒絕了,為了避免增加心月復之患,于是立誓毀了他。
而山口組這次將目標放在攻擊水寨,無非是想引出喬馭。
「還是不肯讓我們插手?」令狐軫微蹙眉峰,喬馭強迫他們置身事外令他有些不悅。
「我自己解決。」喬馭堅定的道。
沒有必要把死黨們一起卷入,那是他的私人恩怨。
「必要的時候,讓我們插手玩一玩。」
東方朔倒是很想會會山口組,能與喬馭周旋那麼久,想必組內定有高人。
「我會考慮。」
若弟兄們的情況讓他無法兼顧,必要時只好以救人為先。
深謀遠慮的莫仲擎沉吟︰「你想,山口組找你找得那麼急,是什麼原因?」
從喬馭十八歲起便決心毀了他,直到今年喬馭已二十七歲,九年的時間都過去了,也不差這一時片刻。
棋高一著的樓適桓替喬馭道出他一直不願提起的事實,「最簡單的理由——晚羽隆夫。」
晚羽隆夫是日本的帝王,同時也是喬馭的父親。目前晚羽隆夫尚不知道他有一個二十七歲的兒子,而山口組要取喬馭的性命,其中一個理由就是因為他是晚羽隆夫的兒子。
山口組的首腦對日本的霸權極有野心,只有除掉喬馭,一旦晚羽隆夫駕崩,他才能無後顧之憂。
令狐軫點頭,「我也是這麼想,‘晚羽徹’的存在,即將瞞不住晚羽隆夫了。」
喬馭深深地鎖緊眉頭,並不接腔。他明知這一天遲早會來到,但仍無可避免的觸動他的痛處。
「什麼時候走?」東方朔調開話題。
「明天一早就動身。」
斑山信之有絕對的能力指揮水寨,他會對他發出求救信,代表已到了無能為力的地步。他一分一秒也不能拖。
莫忡擎靜靜凝視著喬馭俊美得有些罪惡的容顏,低語︰「看樣子你已經打定主意了,嗯?」
喬馭仍決定不動用「風塵少君」的力量。
其實,莫仲擎早該知道的,馭從不會讓他們卷入麻煩。他是該因馭的心思而感到高興呢?還是該因他的見外而感到憤怒?
「抱歉……」喬馭垂下睫毛,不知如何表達心中的掙扎。
樓適桓輕輕的笑了,「別這麼說,馭。你有你的想法,我們都能理解。」
「不準輸給山口組——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東方朔認真的道。
「我答應。」他也沒打算大老遠趕回日本,然後鎩羽而歸。
「用得著我們的時候,別客氣呀!我們隨傳隨到。」令狐軫不放心的交代。
「軫說的是,不然朋友就白當了。」樓適桓附和。
「不會跟你們客氣的,放心。」他終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
三天後,姥姥還真的半分也沒有拖延,一大早就要宋家四兄弟——老大宋影專,老二宋影堯,老二宋影遠,老四宋影嵐送影凝上船。
四個被譽為「女性殺手」的俊俏男子,加上一個捏成的玉人兒,將霧蒙蒙的港口都照亮了。
「我不想出國。」影凝淚汪汪地道。
那個「水星」也不知道是否她的幸運之星,萬一是災星,她不就等于是自找死路了嗎?
見著寶貝妹妹的眼淚,四位兄長的心就軟了一半。
老三影遠首先開口︰「乖,姥姥會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要相信姥姥,知道嗎?」
老大影專接口︰「姥姥昨天夜里又水佔了一次,已經證實那顆‘水星’確實是你的幸運之星。」
「已經證實了?!」姥姥果真沒有料錯,她安心了不少。
「沒錯,」老四影嵐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你大可巴著‘水星’不放,因為那是專屬于你的。」
「專屬于我的?小扮,我不懂……」
老二影堯道︰「那個‘水星’——是你的丈夫。」
頓時,影凝呆楞住。
「我……我的丈夫?!」
這是怎麼回事?她愈來愈迷糊了。突然間,她多出一個丈夫來!
「二哥,你的意思是——我未來的丈夫,他能替我化解這次的劫數?」
「這就是你此行去日本的目的,你必須找到他。」
此時不識相的號角聲響起,催促著影凝上船。
「他長什麼樣子?住在哪里?叫什麼名字?」
「姥姥說,你注定會與他相遇。影凝,快上船吧!」
「我總得問清楚呀!」她大叫。
第二次的號角聲再度低沉揚起,船家喊著︰「準備要開船啦!」
影凝只好跑上船,站在船舷上看著四個哥哥,焦急道︰「姥姥有沒有交代什麼話?」
影嵐道︰「影凝,你听清楚——水星東移,是為天命,善惡兼具,正邪並存。宿命之業日積深,眉間且放一字寬,雲開戶出自分明。」
「什麼意思?」她有听沒有懂。
「姥姥要我別告訴你,她老人家說,就算說了你也不懂。」
影凝簡直快氣死了。「小扮,請你說些有建設性的話好不好?」
「好吧!依我之見,你的丈夫本命星既然是水星,想必擁有水的特質,肯定和水月兌
不了關系,搞不好是個漁家郎呢!你就照這個方向去找吧!」
「是嗎?」原來她未來的丈夭以捕魚維生啊!
「影嵐,別尋她開心了!」影專警告般地瞪了四弟一眼。
「你耍我?」她更是氣得牙癢癢的。
「總之,你必然會遇見他就是了。你只要稍微留心一下就能發現。」影遠中肯地道。
船桅上的帆緩緩張開,是啟航的時候了。
「好好照顧自己,該回來的時候,我會去接你。」影堯道。
影凝無言的點點頭,她發現自己喉嚨緊緊的,發不出聲音來。
四位哥哥含笑目送她離去,四個身影漸漸變成一個點,再也看不清。
心里有些酸酸的,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離家這麼遠。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無論處在什麼逆境都要勇敢面對——這是宋氏一門的家規。
★★★
山口星史郎倚著甲板上的護欄,凝視著即將落下的太陽,艷麗的仿佛將海水都染紅了。
這回去了一趟中國,沒有任何關于晚羽徹的線索,他好象完全銷聲匿跡了一般。
山口星史郎漂亮的唇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很明顯的,他低估了他,就連山口組的情報網都無法找到他。
他相信晚羽徹在中國,但他親自到中國依然沒有他的音訊,如果他已改名,那麼找起來就更加不易。
晚羽徹的存在即將瞞不住晚羽隆夫,部分大臣已對他有所耳聞,相信離晚羽隆夫知情的那天已不遠,再不除掉他,日後對山口組絕對是個障礙。
很想會會他,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們是友非敵;然而,他十分清楚他們不會有交集的。當初要晚羽徹加入山口組一起顛覆晚利隆夫的治世,他明白的拒絕了——他不需要戰友,因為他一個人就能辦到。
山口星史郎再度微微一笑。
晚羽徹確實是個人物!只不過,非除去不可。
找了他將近十年,他已經沒什麼耐心了。如果沒有猜錯,那群海盜們與他必定還有聯絡。這次他放了重餌,非要他自投羅網不可!
再過兩天,船便抵達日本。他只須坐在家中,等著晚羽徹上鉤即可。
轉身回船艙,冷不防一抹白色的身影朝他倒了過來,山口星史郎想也不想的便伸手接住。
他看見一張令他為之驚艷的美麗臉龐,清靈細致的柔女敕粉頰竟毫無血色,脆弱得如同搪瓷女圭女圭。是個中國姑娘。
「姑娘?」他扶著她坐下來。
從小在爺爺的要求下,山口家三兄妹便學習漢語︰這是為了方便日後來往中國與日本所做的準備。
影凝乏力的眨動著漆黑的羽睫,看向面前的男人。
暈船使得她七董八素,一個人差點被她看成兩個。
「對……對不起……」
她掙扎地想站起來,這樣靠在一個陌生人的懷中是相當不合禮教的。
他是個日本男人,一個十分出色的日本男人。雖然操著一口十足標準的漢語,他身上仍有著強烈的日本氣息。
船身一陣顛簸——哦!她的頭又開始不舒服了。
她有點想吐,不過,上午的一場大吐已經把能吐的都吐完了,加上她一整天難受得無法進食,現在只是難受得頭昏眼花而已。
星史郎從襟內拿出一瓶薄荷油,打開瓶子讓她嗅著薄荷的清香。
「好點了嗎?」
影凝翻滾的胃頓時被安撫下來了,頭暈也減輕不少。「謝謝。」
早知道應該從家里帶一瓶薄荷油出來。不過,現在才想到已經太遲了。
「第一次搭船?」
「嗯。」她現在比較有力氣說話了。「我要去日本。」
「你一個人?」
這個姑娘膽子倒不小。他帶笑的眼中有著欣賞。
影凝點點頭。
「為什麼到日本去?」
「找人。」
想到的這里,她就頭痛。到目前為止,她還不知道要從哪里著手找起……或許,眼前這個男人能夠幫助她。
「你是日本人吧?」
星史郎笑笑。「是的,你想找什麼人?」
「嗯——」影凝開始很賣力的想線索。「和水有關的人,比方說——住在漁村啦!還是名字和水有點關系的……」
星史郎啼笑皆非的道︰「日本的沿海都是漁村,要找到你想見的人,恐怕得花上半年至一年的時間;至于姓氏嘛!有池田、仙水、流川、濱崎、池上、酒井……至少有百來個,找起來也太費事了,如果你有確切一點的線索,事情會容易許多。」
就是沒有頭緒才要你幫我找嘛!影凝在心中嘀咕著。
她看著他,理直氣壯地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是男的!」
既然是她未來的丈夫,是男人總不會錯吧?
「日本有一半的人口是男人。」他笑道。
她更氣餒了。算了,她還是別寄望這個日本人了。
「那……我自己另外想辦法。」她悶悶地說著。
「你想找的人與你是什麼關系?」
「听說是我的未婚夫。」她微蹙起雙眉,還是不太能接受這個事實。
星史郎神情一冷,眼中霎時盈滿了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復雜感覺。
他迷人的笑容仍留在唇邊,「那麼,你們見過面吧?」
「除了知道他是男的,而且人在日本,其它一無所知。當然,我並沒有見過他。」說不定她的未婚夫會對她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未婚妻感到莫名其妙呢!
既然如此,她的未婚夫構不成威脅。是的,他對她產生興趣。
這有何不可?掛名未婚夫妻,卻素未謀面,他不認為他的條件不比她的未婚夫強。在日本,他與大哥龍之介是排名第一第二的黃金單身漢。
「上岸之後,你想從何處找起?」
又是一個令她頭痛的問題。「反正我一定能遇見他就是了。」
「如果我告訴你,也許我就是你的未婚夫呢?」星史郎邪氣一笑。
影凝一愣。「不會這麼巧吧︰」
她大笑起來。天!真是荒謬!
「住日本,能說漢語的並不多,但是我能,不是嗎?還有,所謂與‘水’有關系,不僅僅局限于姓氏吧?我的工作是訓練日本水軍,主公封對我為鎮國水軍郎將。」星史郎微微地笑了,他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上頭清清楚楚用漢字刻著他的官職。「這麼說起來,很有可能是我,不是嗎?我是山口星史郎,幸會了,我不知名的未婚妻。該怎麼稱呼你?」
姥姥的預言真的實現了!
三哥沒有騙她,她真的「巧遇」一個與水有關的日本男人!只是,他真是姥姥所說的「幸運之星——」水星嗎?
「我是宋影凝,無論如何,我們先交個朋友。」她甜甜的笑了。還沒有很心動的感覺,但是……暫且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