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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櫻!來場華麗的愛吧(下) 第5章(1)

今日,杜緋燕前來看謹明幫她裝潢好的畫室,就在他的私人辦公室旁。

現在她身體更虛弱了,因為肝功能不佳,黃疸時常迅速上升,並發月復水等問題,常住在醫院里,偶爾外出,寸步難行,月復水脹得厲害,需要被人扶著才能走路。她的身體,卻挺著大肚子。

有時杜緋燕會自嘲地跟杜謹明說自己沒懷過孕,現在倒有孕婦的待遇。

杜謹明听著,很心痛。他特地帶姑姑過來看畫室,想激發她求生的意志,他不接受醫生的判斷,醫生說姑姑頂多只能再撐三個月,他不信。

杜謹明跟姑姑介紹。「這落地窗夠大吧?白天陽光灑進來很溫暖,還可以看著天空,讓你更有畫畫的靈感。還有這個畫架,我做過功課,這是樺木畫架,我是給你買最好的,你不要辜負我啊——」

杜緋燕笑著。「把會客室弄成畫室,浪費。」

「會客室一間就夠了。」

杜緋燕累了,往旁邊沙發坐下。「過來,陪姑姑聊。」

「想聊什麼?」他坐下握著姑姑的手。

「我看你之前很快樂,這幾天怎麼了?听員工說你又開始瘋狂加班,常常罵人,下面的人被你釘得滿頭包。甄恩跟我說她這幾天就要去溫哥華,說是跟你鬧翻了。怎麼?你出了什麼事……跟你女朋友有關?」

女朋友?杜謹明震住。「我沒有女朋友。」

「不要瞞我了,叫汪樹櫻對吧?」杜緋燕笑著,她來日無多,不想打迷糊仗了。

杜謹明震驚。「姑姑怎麼知道她?」

「這不重要——欸,拜托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你不知道姑姑的時間很寶貴?你很愛她,對吧?那個汪樹櫻,你是喜歡她的吧?」

杜謹明想了想,黯然道︰「因為我誤會她一些事,她不能原諒我,不過我們……我們也不算真的在交往。」他持續地給汪樹櫻打電話,全部石沉大海。

「不能原諒,就求到她原諒啊,只要她是值得你珍惜的女人。」

「值得珍惜?」他苦笑。「姑姑忘了我看女人的眼光很差嗎?我不知道值不值得……」

杜緋燕摟著他,讓他靠在她的肩頭。

杜謹明心酸,姑姑的肩頭如今這樣細小,他不敢將全部重量靠上去,怕她瞬間就化成灰了,他听姑姑說——

「謹明,你認為我們是怎麼對形勢做出判斷呢?靠智慧嗎?不是,是靠記憶。一個人假如過去受過傷害,往後遭到類似的情境,立刻會做出壞的判斷。同樣的,過去得到好處的事嘗了甜頭,往後遇到類似的情境,立刻會毫無防備地接受。我們人是那樣受制于過去啊——當年你十八歲,很單純,那個女生也笨,也單純,才會被人利用,造成那樣可怕的事。兩個年輕的孩子,卻因為過去失去未來,再也不能對人放開心房,這不對。」

杜謹明听著,不吭聲。

杜緋燕拍拍他的臉。「你爸的事,不是你的錯;姑姑生病,你也沒有責任,所以不要再怪自己了,我跟你爸都很痛快地活過這一生,死了也沒有遺憾。我做任何事都盡心盡力,所以謹明啊,不要再用過去的眼楮,評斷現在的形勢或面前的人。要學著信任你現在的眼光,我相信現在會吸引你的女生,一定是個好女孩。你要對她有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信心。不然就算遇到再好的人,也會被你搞砸的。特別是沒信心這種事,你听過嗎?爸媽要是對小孩沒信心,那小孩不是變得自卑退縮,就是直接爛給你看。相反的,要是常給小孩正面的肯定的話語跟鼓勵,小孩往往會長得很好,表現得很棒。同樣道理用在愛情里也是,沒有人可以忍受心愛的對像對自己沒信心又缺乏信任的,那種感覺很差,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

杜謹明忽然轉身,在姑姑懷里,眼眶濕潤。他聞到姑姑身上的藥味,更難過了。他像個孩子在姑姑懷里哭泣,他太累了,太寂寞了,只有姑姑最了解他的苦。他不是嫌汪樹櫻拜金虛榮,他是走不出自己過去的傷痛才會那麼多疑。他不是故意瞧不起人傲慢自大,他冷酷是因為創傷從沒有平復過來。他傷了別人,自己也很苦。

泵姑拍著他的背。「我啊,最盼的就是你得到幸福,我希望你放下那些事,重新信任一個人,信任感情,要勇敢,學習再去愛人,那個人不原諒你,可是憑你這樣聰明老練,怕追不回來嗎?把自尊丟地上,爬也要爬到心愛的人身旁,也許她看到你爬的姿勢很帥,笑一笑就原諒你了。為了討對方開心,盡情出丑也沒有關系,自尊算什麼?摟著心愛的人那才踏實,自尊是屁——」

杜謹明笑了。

杜緋燕也笑。「不蓋你,我的第八還是第九任男朋友啊,因為惹我生氣,那家伙捧著玫瑰跪在我家門口,跪了整整一夜。」

「然後姑姑就原諒他了?」

「沒有,不過後來他加碼又多跪了一夜,我就心軟了,心軟了以後我們跑去法國旅行,浪漫甜蜜的度過了一個多月,真幸福啊——」

「可是旅費都是姑姑出的吧?跪兩晚有豪華的法國之旅值得啊。」

「嗟,你別掃興了喔,我是太有錢了——這不是誰利用誰,計較不清哪,真要計較的話根本計較不完,累都累死了,當下開心最重要。」

「姑姑什麼都好,就是太慷慨了。」

「有錢嘛,慷慨點是應該的啊。如果對方愛你,如果他也有錢,那他也樂意慷慨啊,人嘛,要相愛就不計較這些,大家開心最重要。」

他們笑著,聊了很多事。

杜謹明和姑姑深談後,送姑姑回醫院,自己回辦公室處理公事。

夜里,杜謹明離開精英旅館,又去光顧「巧遇」,找機會跟汪樹櫻和好。幫他點餐的是店長管嬌嬌,韓醫師也來了,正和汪樹櫻聊天。

汪樹櫻看到他,只看了一眼,就繼續和韓醫師說話,把他當空氣。

杜謹明在他們座位後面坐下,視線正對著汪樹櫻的位置。他可以把她的每個表情收進眼里。他默默啜著薄荷巧克力,讀著她的每個表情、每個細微動作,暗暗希望她把眼光往他身上看。

然而汪樹櫻只是笑著和韓醫師聊天,看都不看他。他們不知道在聊什麼,說說笑笑的,一副很有默契的樣子,于是,杜謹明喝進嘴里的巧克力變得又苦又澀。

看著汪樹櫻沖著另一個男人笑,杜謹明的心髒像炸開了難受,他不禁想到,要是汪樹櫻跟別的男人交往、結婚生子、組織家庭,為另一個男人煮那些家常菜,也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摟著小外套睡覺蹭著床褥……他現在心髒不只要炸開,頭也痛得很。

他沮喪,看不下去了,放下杯子,放棄喝一半的巧克力,起身離開。

等他走了,汪樹櫻才把視線往他消失的方向看,看他走出店,看著他孤寂的背影,像個落寞的人,沒人疼的人。她臉上笑容消失,恍惚地看著他背影發呆。

韓醫師注意到她情緒的轉變。「是他吧?會亂咬人的?」

「嗄?」汪樹櫻回神,看見韓醫師溫柔地笑著。

「我說過,要是被咬痛了,隨時可以來找我。」他拉開外套,拍拍胸膛。「這里——隨時可以給你靠。」

一個聲音冷不防過來——

「注意,隨時可以讓人靠的胸膛也隨時可以給別的女人靠。」管嬌嬌把現金簿扔桌上。「今天的帳都對好了,我回去了。」

不理管嬌嬌,韓醫師繼續沖著汪樹櫻看。「你的員工對人都這麼沒禮貌?」

「很快就不是這里的員工了,不需要什麼禮貌。」管嬌嬌冷哼。

「你要辭職?」這消息教韓成旭緊張起來。

「是啊,已經找到新工作,下個月老娘就不干了,反正這里的風景越來越不優了。」

汪樹櫻笑著跟韓醫師說明。「是我要管嬌嬌找別的工作,這家店等過完農歷年就要收掉了。」她決定把店面讓給大嫂。

韓成旭震驚。「干麼收掉?不是開得好好的?」

汪樹櫻聳聳肩膀。「反正不是賺錢的店,收掉也沒什麼好可惜。」是這樣說,但偷偷哭過好幾回。畢竟是自己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店,充滿回憶啊,可是更不希望因為她造成哥和大嫂失和。

「這樣嗎?」韓醫師想了想,問︰「想過收掉以後要做什麼嗎?」

「還沒,其實……」汪樹櫻笑著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我好像只會烹飪跟煮巧克力,不過總可以試試看,反正我還年輕啊。我可能會應征巧克力店,正好當進修,去學學人家怎麼經營的——」

「兩位,你們慢慢聊,我走了。」管嬌嬌離開。唉,不舒服,真不舒服。曾經口口聲聲愛她入骨的男人,現在關心起另一個女人還真容易,人就是這麼善變喔。不像她,分手後和很多男人約會,可心里總有韓成旭的影子在干擾,討厭。不過,現在店要收掉或許是天意,要她到遠遠的地方工作,徹底地跟韓成旭掰掰。

好冷,晚上氣溫更低。杜謹明窩在被子里,脖子系著汪樹櫻的圍巾,他睡不著。音響放著Radiohead的《NoSurprises》。

那次發燒,汪樹櫻溫柔的照顧他,在小小店鋪里,躺在窄窄的床架上,蓋著厚厚毯子,燒得昏昏迷迷,暈眩中,他幾次醒來,听見這柔柔的夢幻的音樂,好像閃亮的星星一顆顆從天上墜落了,墜落到他身邊,而那個女人滑稽的蹲在椅子上縫著東西。

他想回到那天晚上。

可以嗎?可是她似乎鐵了心不理他。

「不能原諒,就求到原諒啊,只要她是值得你珍惜的女人。」

杜謹明想到姑姑的話,又想到汪樹櫻說的——

「杜謹明,如果你沒有錢,你還能做什麼事感動別人?想想沒有咧……」

杜謹明坐起,扯下圍巾,在手中仔仔細細打量。

是啊,他不會認輸,他可以經營那麼大一間商務旅館,可以掌握一千多名員工的生計,難道還不能感動一個女人?有這麼難嗎?沒有錢他就無計可施?

不,他不會認輸,他不退出——

第二天,杜謹明沒到「精英」上班。

他前往過去練搏擊的古松門道館,他記得道館的隔壁巷子里,有一家專賣毛線的編織店,常有太太們在里邊學編織。過去經過時,看到一堆老太太們在里面打毛線,他總不屑,他想,現在衣服圍巾帽子多便宜,花時間親手編織是吃飽太閑了。

這一定是報應,唉,作夢也沒想到,有天,他也會踏進這里。

店家養著肥壯的短腿柯基犬,一看到他,暴沖而來,咬他的褲管,口水泛濫。杜謹明皺起眉頭,忍耐著。

正在編織的老太太們同時抬起頭來,瞪著客人,老太太們懶散的眼神瞬間因為這大帥哥的光臨而燦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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