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飛雪徜徉在天際中,像是要將這廣袤天地全染上了白。
一抹高壯的人影以極快地速度閃入一座帳包內。
「你還好嗎?」尚未月兌上的裘衣,兀荊韃迫不及待地走向炕邊,一身的風雪淨落於炕邊的毯子上。
兀荊韃伸出壯碩的手臂,探向玉瑾瑜嫣紅的臉頰和額頭上,卻驚覺自己的手掌冰冷,趕緊將手縮了回來。
「外頭很冷吧!」看著他的手伸出又縮回去,玉瑾瑜便將自己的小手偎向他的手臂,以小手,著他凍僵的臂膀。
「你好點了嗎?我听人來差報你病了。」一听到這個消息,他可真是急慌了;縱使縱橫沙場上,他的心也不曾似此刻這般地不安,急得他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著,只想著趕緊回來瞧瞧她,便放下夯夷一個人,獨自回來了。
還好,瞧她安然無恙的樣子,他的心總算是停止了過分的悸動;他知道她的身子微恙,可從沒想過會有多糟,一听到差報的人說她危急,他可真是慌得一時失了主意。
待會兒他非得將那差報的人鞭打一番不可。
「喝了一點小酒,身子跟著暖和些,精神也好多了。」玉瑾瑜含痴帶醉的眼眸顧盼流轉,豐采燦爛。
「怎會有酒?」
兀荊韃一听到她喝酒,心中詭異不解,不知是誰膽敢拿酒給她。
想著,他站起身先將身上早已濕透的裘衣月兌下,再走回炕邊,一雙藍綠色的眸子直瞧著玉瑾瑜。
「是苗袈和術裟拿給我的,我祇淺酌了點,不礙事的。」玉瑾瑜喜孜孜地道,雙手直接攀上兀荊韃的胸膛上。
她有些話想同他說,若不喝點酒,壯壯膽,她可真是開不了口。
「還說沒事,瞧你額頭燙得很。」武人的修練,只需一彈指的時間,他便可以立即運勁,讓身體的溫度驟升。
可這熨熱的掌心貼在她額上,仍嫌她的體溫高些,這能教他安心嗎?苗袈和術裟到底是在做什麼,怎能讓身體不適的她喝酒?
莫非是那一日,他的舉動過於絕情,讓她們心生怨對,於是蓄意要對付瑾瑜?
這可不成,他可不會放任她倆對付瑾瑜;不管是誰,若是膽敢動瑾瑜身上的一根寒毛,他必定殺無赦!
「兀荊,你誤會了。」像是看穿他的心念,玉瑾瑜睜著一雙清瀅眼眸直斥責他。「是苗袈同術裟救了在雪地昏倒的我,她們還怕我身體太冰冷會引起凍傷和風寒,於是一直陪在我的身側,不敢大意。」
像是有點微醺,玉瑾瑜嘴里不饒人的咄咄逼人︰「你喲,你根本不知道她們倆對瑾瑜有多好,怎麼可以這樣誤會她們!?」
微醉的雙眸像是嬌瞋,櫻紅的唇瓣微都著,這樣的玉瑾瑜說有多惹人憐愛,便有多惹人憐愛。
「是嗎?我錯怪她們了。」兀荊韃驚詫玉瑾瑜的改變,心中卻是欣喜她如此的改變,若照她的說法,那他真是錯怪苗袈和術裟。
不過,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和她倆這麼好交情的?
「對,你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她們對我真的很好,在帳內起了火爐,煮了好幾桶的熱水讓我暖和凍僵的臉,還泡了熱茶讓我暖和身子,不時地搓揉我的手腳,直怕我凍壞了身子。」
說罷,玉瑾瑜便將軟綿綿的身子偎在他的厚實胸膛上;她從未喝過酒,只覺得那酒辣喉且暖身,所以現下她覺得眼前有兩個兀荊韃,飄來飄去的,讓她看得頭昏眼花,難受極了。
這會兒,她終於明白大姐為何老是不讓她沾酒了。
這酒,絕不是什麼好東西,若強說有用,那必是供她暖身壯膽之用罷了。
「那你現在覺得如何?」模著她仍嫌燙的額頭,兀荊韃仍是無法安心。
「不錯呀,祇是有點頭暈罷了。」
「我去傳喚大夫可好?」
雖然他心中感動苗袈和術裟可以不和她爭風吃醋,還盡心盡力地照顧她,但這樣的情況還是無法安定他慌張的心。
他一點都不想失去她。
「兀荊,瑾瑜就是個大夫呀,何須再找大夫呢?」雖然她的醫術並不是特別卓越,不能使人起死回生,可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大夫呀。「我身子好得很,只是有點不習慣這樣的霜雪罷了。」
是啊,她這個南方的人不適應這酷寒的北方,他不是早該知道的嗎?可是,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勁,他記得他曾經囑咐她……
「你怎麼會跑到外頭去淋雪?我不是交代你不可走出帳外嗎?」
兀荊韃的大手微托起她柔軟的頸骨,好讓蜷伏在他胸前的玉瑾瑜對上他恍然大悟的大眼。
「我……」玉瑾瑜微蹙著眉,清亮的雙眸淨是嫵媚風情,「我只是想出去賞雪,因為我沒看過嘛!」
既然不想說出真心話,那乾脆耍賴吧;終其究,她是不會告訴他,她在外頭听到了怎樣的一番話。
「你想賞雪,你可以告訴我呀。」兀荊韃極愛憐的將她擁在懷里。
「你太忙了,我可以找苗袈和術裟同我賞雪去。」
「你何時和她們倆這般要好?」兀荊韃雙眉蹙得緊,略厚的唇也抿得死緊,心中不是滋味地詢問著她。
「因為她們待我好啊!」玉瑾瑜奮力地抬起酸軟的脖子仰望著他。「你喲,不可以老顧著我,也要替她們姐妹倆打算、打算。」
「打算什麼?」啐,他就知道沒這麼好的事;苗袈和術裟一定是仗著瑾瑜柔弱善良欺負她,才讓她說出這般言不由衷的話語。
「她倆陪在兀荊的身旁也有一段時日,日日夜夜為你分憂解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可不能苛待她們。」
這話說來冠冕堂皇的,卻在玉瑾瑜的心中鑿出一個個的窟窿,讓那奔騰的血水犯流成災,天曉得她是多麼不願意呀!
「你這是什麼意思?」此話听來言之有理,但卻像是萬箭穿刺在心頭上,讓他險些不能呼吸。他壓根兒沒想到,這番話竟是出於她的口?
是她太大方,還是大明的三從四德深植她心,讓她不懂得獨享夫婿,不懂得她也可以爭求?若她開口要求他,他定會立時立刻將苗袈和術裟遣回內地,好讓她不受爭寵之憂。
可她竟是……
「你是該多花點時間陪陪她們。」
「是她們同你說了什麼?」
「不,是苗袈和術裟太好了,好得讓瑾瑜汗顏。我怎麼可以獨佔兀荊,讓她們受盡冷落?」
話語說得鏗鏘有力、理直氣壯,然而她的表情卻是差強人意的表現;她不想再同別人共享一個丈夫,所以她決定退出。
這種與人同享丈夫的感覺心如刀割,除非兀荊與她們不再同床、不再同眠,她的心痛便能緩和一些;可若是要她強迫兀荊將她們遣離這里,那倒不如讓她離開,假裝她的存在是虛幻的,不曾發生過的。
她絕不容許自己的自私再去傷害那麼好的人。
「那你是打算要我無後顧之憂,享盡齊人之福?」她肯,他還不一定肯。
她這樣打算,美其名是閑熟貼心;可實際上,卻是辜負他對她的一片真心,要他情何以堪?
「我……」不,她無法當著他的面告訴他,她決定要離開這里。
「我知道你也是無法接受的。」瞧她吞吞吐吐、支吾其詞的樣子,他知道她的心中也是有他的存在。
「我愛你,這一輩子只愛你,我可不許你再說出這些話。他日戰事一發,你可得在這里等我凱旋歸來,知否?」
兀荊韃極滿意她嬌弱無措的慌亂模樣,不由自主地將她輕擁入懷里,像是擁著珍寶不願松手。
「戰事?」
玉瑾瑜聞言,驀地掙月兌他的懷抱,一雙杏眼惶恐得不能自己。
「夯夷早已經擬定策略,待這冬令漸寒,便對戍守邊關的大明兵殺個措手不及。屆時,你可別四處走動,我怕我不在營里,保不了你。」
這也是兀荊韃極為憂心忡忡的事;夯夷賣給他幾分薄面,可其他小兵小將並不作此想。
「為何要偷襲大明的邊關士兵?他們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為何要這樣做?」
她不是早已知道兀荊是外族的大將,沖鋒陷陣、斬兵除將,對他來說,幾乎是他該做的本職,為何她會覺得憤怒?
大明頹喪,可是每個大明子民心知肚明的事,但也沒有人會希冀自己的國家就此滅亡,更不該是毀於外族之手,不該是為了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而滅!
「這戰場之上豈有道理可言?」這句話說得很無奈,他不知道在玉瑾瑜的心中,她是如此執念自己的國家。
「樣無意義的殺戮,怎會是一句搪塞的話語可帶過?」這樣的殺戮遠在幾年前的文府里,她便目睹一切;為何總要無端挑起這般的戰火,徒讓百姓陷入危險之中,生命彷彿朝不保夕?
「誰說無意義?當年若不是大明的先皇將我族驅逐於邊關,今日我族也可不用受這雪酷冰天之苦;你道有誰喜愛這般的酷寒?」這蘊藏已久的怨氣一出,兀荊韃更是怒氣沖天。
大明的子民受到殺戮討伐,他的族人不也是如此;怎麼黑發黑眼楮的是人,紅發綠眼的卻不是人?
他當她懂得這般的淒苦,她卻這樣的駁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