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答不答應?」
勞用劻大嘆三聲無奈,合上看不到兩行字的書,抬眼直瞅著張牙舞爪的關蘭芷,他有一種落淚的沖動。
那一日她醉了……可酒醉還有三分醒,她全忘了那一日的放浪形骸,卻沒忘了她要下嫁于他之事。
「說不定你可以再找個更好的人……」
一語未畢,她又打斷了他的話。「你認為我還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人嗎?」
呃……八成是不多了,但認真找找,或許還有碩果僅存的幾個。
不過說老實話,她的眼光還真不錯,挺識貨的……勞用劻心里暗暗得意,但他可不敢把話說出口。
蒙她錯愛,追她逼婚,他可是受寵若驚;但對他而言,抗拒不了她的命令卻是一件再痛苦不過的事,尤其她連書都不讓他讀,而風雪漸增、年節氣氛漸濃,他不禁開始擔心起試期。
而且,他如今也不能再往吾兄和汝見那邊避難。
前兩日,她跑到他們房里大鬧,嚇得他們連忙走避,留下他一人獨自收拾殘局,任她欺凌;而且還招來旁人的竊竊私語,所以他打算丟臉就丟在自個兒房里,犯不著讓外人看笑話。
他現在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點頭就點頭,我怕……」話未說完,勞用劻已經傻在原地,張口結舌,欲語無言,只能頹力地垂下頭來。
他是著了哪門哪派的魔?「
明知道她用激將法,怎麼偏偏沉不住氣地上當了?
「別耍賴,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關蘭芷一把撲上他的身,緊摟不放。
呵呵,想了那麼多法子都無法成功,方才不過靈機一動,反倒輕易地將他收納于掌中。
早知道這麼簡單,她老早就該這麼做了。
「我……’不知道現在翻供還來不來得及?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她壓根兒不給他任何機會反悔。
勞用劻見大勢已去,無法力挽狂瀾,索性整個人往臥榻躺去,懶得再多辯解;她用這法子是卑鄙了點,但自己居然上當才更荒唐……一切是自個兒攪下的禍端,他又能怪誰呢?
堂堂舉人竟然就這麼被一個蠻橫的小泵娘給設計了,這事要是傳出去,肯定笑掉京城人的大牙。
「既然你不吭聲,我就當你默認了。」見他不發一語,關蘭芷反倒輕笑著俯近他。「那你是不是得先給我定情物呢?」
既然他們沒有經過媒的之言而私定終身,雙方自然要互換定情物,如此一來,即使她讓人逮了回去,她也好有個憑證可以向阿瑪、額娘力爭。
「我身上沒有可以當定情物的東西。」勞用劻問道。
他如今不只悲慘地輸在她的伶牙俐齒之下,甚至連僅存的自尊也一塊兒輸掉,讓他自卑到連眼都不想張開,索性合眼間避她笑得柔媚的粉臉。
紅顏是禍水,佳人會殃國,自古美人害死了不少壯志未酬的英雄好漢。而他正是英雄好漢其中的一位。
「不可能吧。」關蘭芷根本不信,他的身上怎麼都該會有一些物事可供紀念、憑證吧。
見勞用劻動也不動,狀似假寐,她便自行動手往他身上探去;她就不信連一塊像樣的玉佩都沒有。
他好歹也是個舉人,總有些行頭吧。
「你在做什麼?」感覺她一雙不安分的小手在他的胸膛腰月復之間游移,甚至還滑落到大腿上頭,勞用劻不禁急睜開眼,阻止她那雙放浪的柔荑。
她今兒個沒醉,不可能再來一出霸王硬上弓的戲碼吧!
「我同你說話,你卻不理睬我,我只好自行探探你身上是否有像樣的玉佩可當信物。」讓他擒住了雙手,她卻不急著掙月兌,因為她知道他絕對不會傷她;他盡避聲調惱怒不悅,但擒住她的手勁卻是輕柔的,光憑這一點,就讓她打從心底認定他。
「我說了我沒有那些東西。」他為之氣結。
難道她不知道她這般舉動實在是……太過放浪形骸了?
可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他一般能克制自己,若讓她遇上惡人……後果他連想都不敢想。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不認帳,才推說沒有信物?」她回得理直氣壯,順勢又倒進他懷里。
「你怎麼這樣躺在我身上……」唉呀,她到底知不知羞?
勞用助推也不是,拉也不是,只好任她柔軟的身子貼復在他之上,極薄的臉皮倏地燒紅。
「你都答應要娶我了,咱們口頭上約定也算是夫妻,我躺在你身上又有何不妥?」躺在他厚實的胸膛上,關蘭芷抬眼照著他微紅的俊臉,笑得極為柔媚。
「我……即使我真的答應,未拜過天地豈能同床共枕?」
他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罵她,她也不以為意;他發火,她更是不放在眼里,他又能如何?
「誰說的?」她才不睬那些八股思想。
勞用劻原想再同她論理,但猜想她八成也不會接納,索性閉嘴不談。
「我身上沒有能當信物的東西,你甭費心了,也別再趴在我的身上,這個樣子……難看。」更教他難受。
「會難看嗎?我不認為。」像是蓄意的,她非但不起身,反往他的懷里鑽。
「別玩了,你以為自己還是小娃兒嗎?」他見她直靠過來,趕忙左右閃避,羞紅了臉也亂了手腳,對她無可奈何。
包悲慘的是,當兩人在臥榻上頭扭抱成一團時,門板萬般不解風情地開啟,門後露出了吾夏柳和汝貝碧兩人的身影。
勞用劻見狀,想將關蘭芷推開解釋清楚,卻見那兩人十分有默契地退到門後,還順勢帶上了門……
「我完了……」這下子就算他跳下黃河大概也洗不清他的冤了。
勞用劻早想同他們二人解釋清楚,但思及關蘭芷姑娘家的身分,怕壞了她的名聲,只好忍住不說,任他們二人天馬行空地猜想他和她的關系;如今又讓他們二人撞見這一幕,說與不說,都會把自己搞得兩面不是人……而讓他陷入兩難之間的禍源,就是現下趴在他身上的絕艷美人。
「噴,有什麼大不了的?」她依舊是一派瀟灑,壓根兒不以為意。
「你先起身吧,你至少該有點姑娘家的矜持,是不?」他嘆了一口氣,微微施力將她的身子推離。
「你這話的意思好似我趴在你身上挺不知恥的。」她終于直起身,但是噙著怒焰的眸子卻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唷,你倒是開竅了。」他難得冷諷一句,隨即翻身坐起。
「伽…••」晶亮的水眸像要噴射出火花般懾人,但她卻撇了撇嘴,淡淡地道︰「我不同你爭辯,往後的日子還長得很,待咱們彼此多多了解,就沒這問題了。」
必蘭芷說得理所當然,仿佛兩人已是一對夫妻。
「也好,你在房里歇著,我去和他們說個明白。」難得她這麼識大體,勞用劻也不想再多費口舌與她爭吵。
「等等,你得先把定情物給我才成。」她攔在他面前。
勞用劻疑惑地瞅著她。「你到底在急什麼?我真要娶你過門,總得等明春會試之後再談,你何必急在這當頭向我拿什麼信物?況且,我對你一無所知,連你的身家背景都不知曉,就此結為夫妻未免太過兒戲?」
她愈是急,他便愈覺得事有蹺,她什麼都不說、也不解釋,自然不能怪他會有諸多揣度。
「我爹娘早逝,我也不是什麼名門貴族之後,但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一切絕不是兒戲!」
是她沒把話說清楚,也怪不得他會懷疑她;但依她對他的了解,倘若她把自己的身分告訴他,他必會連夜潛逃。
她好不容易找著一個足可當她夫君的男子,怎能讓他輕易溜掉?自然要磨到生米煮成飯。
「是嗎?」真像她說的那般簡單嗎?可他已懶得再多做揣度。「不是我有意推卻,而是我身上確實沒有可當定情物的王佩。」
必蘭芷望進他的眼,知曉他並沒有撒謊,但她也有苦衷,若要阿瑪相信她說的話,沒拿出一個信物,他定是不信的……
「那麼,你今兒個可以和我同床嗎?」如今,她只剩這個法子可行,要不然絕對騙不過阿瑪。
「嗄?」勞用劻嚇得臉色發白。
她現在又怎麼了?怎麼老是說風就是雨的,教他如何招架得住?
「就是圓房啊,你听不懂嗎?」她小臉微暈地吼著。
他是木頭嗎?非要她把話說得那般清楚不可……只有他會羞,難道她就不會嗎?老是斥責她要有女孩子的矜持,卻又要她凡事交代得明白些,他不知道她也很為難嗎?真是個蠢書生!
「你……這……」勞用劻張口結舌,連話都說不出口,只覺氣氛詭異得很,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只好顧左右而言它。「我先去找吾兄、汝兄再說。」
「你給我站住!」
必主芷一把將他拉住,不給他機會溜走;她都已經寡廉鮮恥地開口了,倘若他再拒絕她,他可就算不上是個男人了。
「我真的有事……」勞用劻不敢對上她的眼。
這女人…他羞得臉都抬不起來,她怎麼有膽子拉住他不放?
「我當然知道你找他們兩個做什麼,但是那件事不急,你先答應我再說。」
她當然也明了這樣的舉止太過放肆,但她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不成,這種事定要等到洞房花燭夜才可為之。」勞用劻左睞右膘,就是不看她那張絕艷攝魂的悄顏。
他不敢說自己對她全然沒有半點非分之想,但就是因為心里對她似乎有那麼一點點的綺思,才教他更不敢看她的眼;她的眼大過澄澈,訪若會映射出他的污穢似的……
雖說這是她提的頭,但他若真的應和她,豈不枉贊了那麼多年的聖賢書?
「要是你像我爹那般歹命,在迎娶我二娘的那一夜被……」話到一半,她倏然噤口,不吭一聲。
這話不能再多說了,否則,她待會兒八成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事。
橫豎他又不是她爹,他是不可能像爹爹一般歹命地在洞房花燭夜被人給下毒毒死才是。
「怎麼了?」發覺她不說話,他才緩緩把視線移向她發紅的俏顏。
突然驚覺她的臉上竟紅通通的一片,沒多細想,他馬上伸手往她額上探去,暗忖她該不會是染上風寒吧。
必蘭芷沒問避,任由勞用劻微涼的指撫上她有些發燙的臉。
若是以往,她八成會砍了隨意踫上她身子的手,但如今不同,是因為踫觸她的人不同。
她會逼他娶她,不單單只是因為她想要逃避和雋清王府的那一樁親事,也是因為她就喜歡他這樣的人,坦誠率直不造作,人又靦腆羞赧而良善……這樣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至少她在外遠游的一年多來,就只遇上他這麼一個,何況她的命還是他所救,就算她以身相許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也不為過。橫豎她是賴定他了,盡避他現下不太喜歡她,但她相信只待她換回女裝,他對她定會另眼相看。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笑了,粉女敕的杏唇飛上一抹甜美的笑意。
恍恍惚惚之間,她發覺他的臉竟然愈靠愈近,眼看著就要踫上她的唇…他會那麼大膽嗎?
正猜想著,他的唇已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唇上,用她不敢置信的大膽輕薄著她發愣微啟的唇,繼而滑入她的口中……
他是勞用劻沒錯吧?但他怎麼……倏地,滑女敕的觸覺挑誘著她驚愕的丁香,教她不由得抬起織手,毫不客氣地在他臉上甩落一個巴掌。
「無恥!」話落,她隨即頭也不回地飛奔離開。
勞用劻愣在原地,滿腔蠢蠢欲動的熱焰霎時化為一池冰凍的湖水。
她這女人…連回房都說得出口了,上次更是荒唐地來個霸王硬上弓,如今他不過是親親她而已,她居然賞他一個巴!
他也知道自個兒的舉措是不合于禮,但他也是一時情難自禁,才忍不住……
誰教她突地露出那般勾人心魂的笑?他並非登徒子,只是他無能抵抗她那引人心蕩神馳的笑。
罷了,嚇嚇她也好,讓她知道他終究是個男人,省得她老是在他面前那般造次。
只是這一巴掌還真是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