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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嗆御史 第2章(1)

花想容終于解開金魚袋里的金絲花瓣之謎——為了照顧太後和皇後,她近幾日留宿慈寧宮,女官綠娘替她打理起居,見她為兩位貴人日夜不寧,好心采摘鮮花制成香料,放入她的金魚袋中,想讓她起臥舒服,結果誤摘毒花。

她最擔心的金魚袋損毀問題,也因皇上大度,小小罰俸一月,充當了結。

漫天烏雲清了一半,因此她今日心情不錯,直到……

「花御史。」太子那張俊俏的臉蛋笑得像朵盛開的花。

又起雲了……花想容暗自嘀咕了下,匆匆轉身往回走,當沒看見那朵移動的人形花蕾。

「花御史。」太子跑得好快,一下子便竄到她前面,擋住她的去路。

避無可避,花想容只得行禮。「下官參見殿下千歲,若無要事,下官先行告退。」再轉身,繼續跑。

太子似乎看不見別人的拒絕之意,黏得比牛皮糖還緊。

「孤知道你最近為了皇祖女乃女乃和母後的事操心,特意命人備了燕窩粥,你且吃上兩碗,才有力氣繼續做事。」他拍拍手,兩排宮女魚貫出現,她們手上豈止有粥?參湯、點心、果品,一應俱全。

她深刻懷疑太子的腦筋有問題,現在皇宮亂成一團,他不想著幫忙,淨搞些無聊事?難怪太後看他不順眼。

「下官謝過殿下好意,但下官不餓。」

「花御史莫與孤客氣,孤與你情分不同,在孤面前,你不必拘禮。」

太子最大的缺點就是動口之余,又愛動手。花想容握緊拳,目泛寒光看著那只搭住自己肩膀的手掌。「下官確實不餓。」

太子趕緊縮回手。她粉拳的威力有多大,他是有過慘痛經驗的,不想再試一回。

「花御史,孤是一片好意,你……」

「花想容,你害我一家家破人亡,你賠命來!」忽地,宮女隊伍最末端持著方巾的女子棄了手中的帕子,一汪劍虹卷向花想容。

她想也不想一腳踢開太子,雙掌交錯,迎向刺客。

「大人!」花想容的四個護衛驚吼。

誰都沒想到,那名持劍宮女只是誘餌,真正的刺客是前頭另一名捧粥的女子。

只見她撒出一片白色粉末,太子帶來的那些宮女又亂成一團,擋住了四個護衛,花想容避無可避,命懸一線。

霎時,一道黑色流光如雷霆電閃般切入,來人手一抬,那篷白色的粉末瞬間消失。

「席先生!」四名護衛大驚之下又大喜,一時間竟呆了。

席今朝指著那名施毒的宮女說︰「你們不捉人,愣著干麼?」

花想容眼底閃過一抹感激之意,繼續追擊使劍的刺客。

席今朝看著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男人。剛才花想容叫他太子……這樣一個長得比姑娘還漂亮、眼神卻比他的衣裳更加陰暗的男人是當今儲君?

不知為何,席今朝無法將他和真龍天子聯想在一起,他更像一尾躲在牆角,隨時準備擇人而噬的毒蛇。

他不喜歡他,可更重要的是,花想容也不喜歡他。他不想見她困擾的模樣,她應該笑,笑得張揚和明朗,讓人一瞧心情就舒坦。所以他想為她趕走不喜歡的人。

他指著太子,說︰「蜜蜂。」

太子還一臉胡涂。「爾是何人,見孤竟不行禮?」

「蜜蜂。」席今朝又說了一次。

太子終于發現自己頰邊停了一只蜜蜂,嚇得一巴掌打下去。蜜蜂是死了,他的臉也被打腫了。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恐怖的是盯上他的蜜蜂不止一只,嗡嗡嗡地,無數的蜜蜂群聚如一朵濃厚的雲,圍著他上下翻飛。

「你們還愣著干什麼?快救孤啊!」太子嚇得拼命往前跑。

席今朝對著那消失的背影撇撇嘴。「又不叮你。」

適時,花想容押著使劍的刺客走過來。那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不出十招,被她生擒活捉。

她只听到太子的尖叫聲,卻是不知發生何事。「太子怎麼了?」

「他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慚愧告退了。」席今朝看著那個刺客,面容清秀,身上有股書卷氣,若忽略她看著花想容的仇恨眼神,分明是個世家千金。

花想容從護衛口中得知剛才的事。「你在太子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他喜歡招蜂引蝶,就讓他更受蜂蝶喜愛而已,不是什麼大事。」

想不到他外表冷酷,性子卻愛捉弄人,花想容忍不住好笑,又有些擔心。「萬一那些蜜蜂叮咬太子怎麼辦?」

「我可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嗎?」他使毒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叫蜜蜂圍著大子半小時辰,它們就不會只圍一刻鐘。

「刺殺你的是什麼人?」他覺得她們不像刺客。

「這是李尚書的兩位千金。」刺客雖已就縛,也被點了穴道,但看著她的眼神依然充滿仇恨。

「什麼時候官宦的家屬也可以隨意進出禁宮了?」席今朝有些訝異。「而且……你們有仇?」

她苦笑。「三個月前我上奏李尚書逼奸民女、侵佔百姓良田、與盜匪勾結搶劫貢銀,三條大罪,經查證屬實,李尚書斬首,家產充公,親屬或流放或入獄,其中……兩位小姐應該是被打入司教坊了,卻不知為何入了宮?」

他疑惑地看她一眼。尚善國的司教坊就是達官貴人的游樂場,只要有本事,誰都可以進去嬉游一番,帶幾個中意的出來,說不定兩位小姐就是太子的禁臠,這種事他一個江湖浪子都知道,她會不清楚?

「你想拿她們怎麼辦?」

「送她們回司教坊。」

「然後呢?」

「她們的未來自有司教坊安排,難道還要我負責?」

「所以你就什麼也不做了?」席今朝看四個護衛一臉無奈,忍不住好奇。「萬一她們又被弄出來,再來刺殺你,怎麼辦?」

「當然也有這個可能,但國法判了她們入司教坊,我就要依律行事。」當然,她會提醒司教坊的人看好這對姐妹,畢竟她也不想一天到晚遇險。「況且我相信,我及我身邊的人能應付各種突發狀況。」

四個護衛被她一夸,胸膛挺得都快頂天了。

他覺得花想容有些古板,卻又不禁佩服她,這年頭,手握重權還能夠知法守法、毫不違背的人,太少了。她也很能記住別人的好,雖然他始終覺得她的護衛本事不高,但她總惦著他們的救命之恩,有機會就要提一提。

他喜歡跟這樣的人相處,和她在一起,日子變得愉快,他的皇宮生活也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花想容讓人把刺客押走後,才對他道︰「你找我有事?莫非太後和皇後的解藥有眉目了?」

「我需要一味藥,百毒蜈蚣,听過嗎?」

她搖頭。

「這是南蠻的一種毒蟲。你不妨派人到西市問問,若沒有,就去找我大師兄顧明日,他在巡按府,你告訴他是我要的東西,他自然會派人去找。」

她吩咐護衛去辦,心里卻很疑惑,金絲花、銀線蛇、百毒蜈蚣都是南蠻的東西,莫非這次的下毒事件與南蠻有關?

目的完成,席今朝轉身又往房里走。

她想了想,幾步跟上他。「若有了百毒蜈蚣,是不是太後和皇後就能醒了?」

「皇後身體好點,當天能醒,太後大約要三天吧,她畢竟年紀大了,情況不是很好。」

她眸光一暗,臉上蒙著一層淒楚。「真的沒辦法延長太後壽算?」

「生老病死乃人生必經之途,誰也逃不了。」

她窒了口氣,一串串晶瑩的水珠就這麼滾落面頰。

他沒料到這樣一個強悍的女子突然說哭就哭,心頭慌了,還有點莫名的疼,不知如何是好。

「唉,我也沒說太後會立刻死,我……我會盡力的。」他說完又覺得好笑,自己擅長的是毒,不是醫術,盡力干麼?毒死人嗎?

「謝謝你。」她淚眼望著他。

被她含淚美眸瞧著,席今朝心里本有的為難也消失了,有一股沖動,只要是她的心願,他都要想辦法幫她達成。唉,傷腦筋啊……

「總之我想想辦法,但你別抱太大期望,有些事,神也沒辦法的。」

「我知道,只是我陪伴太後多年,眼看她白發日添,我很明白她正一步步走向衰老和死亡……太後待我如親女,我真希望可以多陪她一些日子……」

「你已經每日陪伴太後了。」難怪皇上放心將這案件交給她,原來她和太後有這一層關系。

「陪伴親人的日子,沒人嫌多的。」她白他一眼,總覺得這人說話常不經腦子。

「太後的親人是皇上和太子,可沒見他們去探望。」

這完全是他的心里話,對他而言,人心太難測,不如毒藥有趣,所以他從不花心思在這些進退應對上。可這些話卻教她幾分失落、茫然和慍惱。

「皇家的事不是我們能說清的,這些話以後休得再提。」

她不開口,他還懶得管。席今朝聳聳肩,繼續往前走。

花想容一直跟著他走到慈寧宮,看他往偏殿行去,她也去看望太後。行到半途,她想到一件事,喊住他。「席先生,你今日得罪了太子,日後且小心,盡量不要單獨外出。」

他不置可否地對她擺擺手。

她本不想理他,可又放心不下,追上前去。「席先生,我是很認真的,這件你仍一定要謹記在心。」

「我知道。那是一朵有毒的花,我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種毒物。」

花想容微驚。以為他不懂這些錯綜復雜的深宮恩怨,才會一時意氣得罪太子,原來他看得透徹。

「那你為什麼要對太子下毒?」

「你不喜歡看到他,不是嗎?」很單純的理由。

為了她?他們相識以一,幾乎從未和諧相處,他為何要為她得罪那麼一個大人物?

她看著席今朝,玄衣玄褲、墨色發帶、黑色藥囊,他周身深濃陰暗得沒有一絲光,就像他的江湖匪號——毒尊。他是人見人怕的使毒高手,卻有一雙非常清澈的眼,哪怕是在無邊黑夜中,他的眼依然閃爍明亮。

她好像有一點明白了……他很聰明,懂很多事,但心里只有各種毒物,將毒以外的東西排除在生命之外。

除了毒物,他對任何的人事物都是直來直往,這樣一想,他的直言便不再逆耳。

「我確實不喜歡太子,看來你也不喜歡。」她笑了。

「皇宮里的人我都不喜歡,不過那個太子更討人厭罷了。」皇家無親情,這幾天,那些皇室中人的表現連他這個冷心冷情的人看得都心寒。

搖搖頭,席今朝往屋里走,明明已經進房了,突然又轉回來添上一句。「你例外,你對太後可謂仁至義盡,算是宮里少數的有情人。」

為了她,他得盡快將太後和皇後救醒,免得她又哭得他驚慌意亂。

話一落,他便關上門。花想容愣在房門口,雙頰莫名棲上兩朵霞。

他的意思是……他不討厭她?

好端端的,干麼說這個?她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又趕緊掩住。

「真是個怪人。」她含笑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一時沒注意,笑出聲音。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想笑,不過心里很快活、很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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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花想容來到慈寧宮,卻見卓不凡已在宮里,手巾一排金針,正一根根往太後身上插。

她心一緊。太後不是出問題了吧?問過一旁侍候的內侍、宮女,卻無人知曉,她不禁心急。

憂慮地站在旁邊等候卓不凡做完一番治療,她快步上前。「卓先生,太後沒事吧?」

他一臉狐疑。「太後會有什麼事?」

「那你剛才……」

「不是你說的,希望盡量延長太後壽算?所以三師弟請我出手——這可能是他生平頭一回請人幫忙,你面子不小啊!」他微笑。「我給太後診治過,實在是年老體衰,我會盡力,至于結果如何,我無法保證。」

花想容心湖潮涌,沒想到席今朝把她的話記住了,自己做不到,便請醫聖出馬。想起那一身黑衣、舉止質樸的男子,原來如此體己,她感動之余,心口還有一點微微的甜。

「不管結果如何,還是多謝卓先生。」她深深地一揖。

卓不凡彎彎唇角。「應該是我謝你才對,若非你,我一生都看不到三師弟這麼有趣的求人模樣。」他收拾妥當後,準備離去。「以後我每日早晚會來為太後針灸,配以藥物,應該能增加太後的體力。」

想到可以多陪那位慈祥的老人一些時候,她眼眶紅了。送卓不凡離開後,她回到太後床邊,眼淚又忍不住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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