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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到俏娘子 第3章(1)

翠墨匆忙追進繡閣,方笑顏正在換衣服。

「小姐。」翠墨趕緊湊上前服侍。「剛才……于公子不是故意的,你別生他的氣。」

「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老替他說好話?」方笑顏模著手臂。方才他撕下袖子的感覺還在,真是羞死人了。

「我沒有啊!」翠墨不過是見他呆頭呆腦,挺是有趣。

「既然沒有,就別再提他。」

「可……真的不是他的錯。」

方笑顏沒好氣地嗔她一眼。「你當我瞎了,沒看見是你踩他一腳,他才跌倒,不小心撕了我的袖子。」

「我……人家見他的蠢樣子,生氣嘛!」

方笑顏回想于百憂的窘迫,也是一陣好笑。

「真看不出于大夫是這麼靦腆的人。」他外表俊俏風流,心里卻是實誠,讓她瞧得好是心怡。

「是吧、是吧!」就沖著于百憂那幾句「姊姊」,翠墨真當他是弟弟,逮著機會就為他做說客。「他是傻了點,但人真的挺不錯。」

「你還說不幫他講話?」這丫頭,都被于百憂收買了。

「唉呀,小姐……」翠墨無話可回,只得纏著方笑顏撒嬌。她倆雖名為主僕,但從小一起長大,翠墨是洪患過後的難民,家人都死了,剩她一個,被方老爺撿回家,和自家閨女做伴。她們的感情比親姊妹還要好,方笑顏讓她鬧了幾下,什麼臉色也擺不起來,所有的芥蒂都拋了。

「你啊!」方笑顏在她額上輕敲一下。「這件事就算了,但以後你別再動不動踩他的腳了,我看你那麼用力,他的腳八成青了。」

「小姐。」翠墨賊兮兮地看著她。「你是不是心疼了?」

「鬼丫頭,你還有沒有分寸?」方笑顏伸手搔她的瘁。

「唉喲!」翠墨拚命逃,但她一個普通人,怎麼躲得過方笑顏這種高手的偷襲,不多時,被搔得涕淚縱橫。

她倆就在繡閣里鬧著,渾然忘了後花園里,還有一個人呆杵著。

後來,翠墨實在吃不住了,連聲求饒。

「小姐,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嘻嘻……呃……」她笑著,還打嗝。

方笑顏也笑了起來,跑得鬢亂釵橫,雪白的玉顏上兩朵艷紅的雲,熱熱地燒著。

主僕倆對看一眼,又各自撇開頭偷笑。

說來那于百憂還真是個可心人,見著他,就讓人歡喜。

方笑顏又把他手忙腳亂的憨態想了一遍,才稍稍按下波動的心緒。

「翠墨,我不氣于公子,所以你別再欺負他了。」

「那他下次再來,讓不讓他進門?」

「你說呢?」

翠墨嘻嘻一笑。「小姐,其實他人真不錯,對吧?」

方笑顏沒回答,但她羞紅的臉說明了一切。

「我去告訴他,小姐也喜歡他,下次想來,不必再問,直接進門吧!」

「喂!」方笑顏拉住她。「你再滿嘴胡話,看我不撕你嘴皮子。」

「小姐才舍不得。」翠墨自信滿滿。

方笑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但也沒動手。她真舍不得整治這好姊妹,但她可以不理她。

「你去說吧!」她轉回內室,不再說話。

翠墨吐吐舌頭,趕緊跟上。

「小姐,你生氣了?」

方笑顏依然抿唇,自顧自從櫃里拿出昨晚的戰利品——一百兩銀、半袋金珠,整理起來。

「小姐,對不起,我錯了,你別不理我嘛!」翠墨又開始糾纏不清。

方笑顏還是不說話,只把金珠均勻地分成了二十等分。

「小姐……」翠墨在自己大腿掐了一下,眼眶就紅了。

「你這丫頭……」方笑顏瞧見了,好氣又好笑。「你還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了。」

「那你別生我的氣。」

「行了。」方笑顏笑嘆一聲。「這次饒了你,再有下回……哼哼!」

「保證沒有下一次。」

「翠墨,你趕緊去讓于公子回家吧!再晚一點,我要出門了,被他撞見可不好。」方笑顏把金銀整理好,又去整理夜行衣。

「小姐今晚又要去當送財觀音啊?」

「別胡說,小心得罪了觀音娘娘。」方笑顏逕自倒了杯水喝。「這錢橫豎是王老虎強奪來的,將它們散予貧苦之人,也是應該。」

「若是我,才舍不得呢!」

「家里短了你吃穿啊?讓你見錢眼開。」

「如果是幾兩銀,那就算了,這里可值數百兩啊!也只有小姐你能做到不動心了。」

「又不是我的錢,動什麼心?」方笑顏喝完水,將杯子往桌上一放,便去推翠墨。「行啦!我的翠墨好姑娘,你快去送于公子出府吧!再磨蹭下去天都黑了,我還要不要出門?」

翠墨出了繡閣,還小聲地嘀咕︰「借口,明明是緊張于公子,說什麼急著出門……」

這讓方笑顏羞怯了好半晌。她緊張于百憂嗎?方才她搶了袖子就跑,一句話都沒留給他,放他一人待在後花園里,他一定很著慌吧?

說到底,她還真的挺掛意他的。

于百憂出了方府,便去客棧喝酒。

想到這幾日的遭遇,真是處處不順。

好好的義診,來一個王老虎找麻煩,晚上去盜財,又被一枝梅破壞,千方百計見了心上人,結果……

「唉!翠墨一句話也不說就把我趕出門,可見方小姐很生氣,我該怎麼辦?」他不知道,翠墨是故意整他,才會板著臉轟他出來。

其實翠墨也是惱他不成事,明明對她就能喊個姊姊,哄她開心,怎麼見著方笑顏,他就變傻瓜了。

可于百憂卻被打擊得滿腔郁悶,端著酒,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覺桌上的酒壇也堆了十來只。

「說來,今天的失誤真不是我的錯啊!」若非翠墨踩他,他也不會跌倒,不小心撕了方笑顏的袖子。

但是怪翠墨嘛……人家也是一片好意,對那個古怪丫頭,他氣不起來。

況且,他也確實嚇了方笑顏一跳。

「她叫得那麼慌張,肯定很害怕。」那叫聲就一直在他的耳邊回蕩著,讓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

「我不是故意的,方小姐……」他已經喝得半醉,喃喃念著對她的抱歉,卻怎麼也無法消除心里的愧疚。

他看看四周牆壁、頂上橫梁,到處都回蕩著她的尖叫。

他好不安,仿佛有種印象,自己不是第一次害她受驚。

但他們以前沒見過面,他怎麼可能傷害她?

偏偏,那尖叫好耳熟,熟到他的心痛得幾分茫然。

「該死的……別叫了!」他有些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

他用力搖頭,想讓自己清醒點,眼前卻劃過一抹黑影,像煙、像雲又像霧。

「這是怎麼回事?」他眨眼。「我喝多了不成?」

他放下酒杯站起來,發現黑影越來越清晰。

「不是吧?撞邪了——唉喲!」他起身太急,不小心撞翻椅子,砸疼了腳。

但疼痛卻沖散了酒氣,教他回復理智。

他確定了一件事——黑影是真實地存在,而且還是他的老仇人,一枝梅。

真是巧到天邊了,連續兩夜踫見這煞星!

「一枝梅——」他咬牙,想起昨夜被王老虎誤認成她,追著他滿城跑的事,他氣不打一處來。「正好,咱們說清楚,你是你,我是我,休想我為你背黑鍋。」

他摔了酒杯便往外跑。

「客倌!」小二以為他要吃白食,嚇得趕緊堵住大門口。

「別擋路。」于百憂把一錠銀子彈進他手中,然後折身從窗戶穿了出去。

小二看他靈活得不像凡人的身手,大吃一驚,但感覺懷里實在的沉重後,他聳聳肩。

「管他的,只要付錢就好。」他才不在乎上門的客人是人是妖。

這時,于百憂正追著那身輕功同樣鬼崇、靈巧的一枝梅往城南方向跑。

這家伙不知道什麼來歷,身法迅捷跟他有得拚。

于百憂追得有些吃力。喝了太多的酒,他月復里翻滾著,一陣作嘔。

他不知道,一枝梅——也就是方笑顏,她跑得也很辛苦。

她在柳城作案,一向順風順水,也沒遇過什麼風浪,想不到第一回被追,就是于百憂這樣的輕功高手。

「看來我是小瞧天下英雄了。」她苦笑,還以為自己很厲害呢!原來是自己眼界太小。

不過……于百憂吃飽撐著嗎?干麼緊追她不放?

她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真實身分,所以拚命閃避。

希望他只是一時好奇,見到有人黑衣夜行,才起心查看,不是真想找她麻煩。

但一個時辰後,她的希望破滅了。于百憂已經追著她,繞著城南跑了兩圈,還不死心。他到底想干什麼?

她心里竄過一抹驚慌,莫非他發現了她的真實身分,有意為難她?

想到方家大小姐是一枝梅的事被揭發……她背脊一陣寒,更不敢稍停,卯足了勁繼續跑。

于百憂本來見她速度漸趨緩慢,以為她氣力將盡,可以逮著人了,誰知她突然又加快腳步,他一個沒留神,被甩得老遠。

「卑鄙!」居然用這種方法騙人,他對一枝梅的惱怒越發濃厚,卻不知方笑顏被追得狼狽萬分時,對他的怒火也一路燒上了九重天。

她哪里得罪他了?在王老虎家時,她盜金珠,還給他留一半呢!

這個可恨的家伙,白日里對她溫情款款,夜晚便欺負她,氣死她了!

真想痛扁他一頓,可惜她只學了輕功和內力,手腳卻是不管用。

于百憂,你到底想干什麼?她越跑越心慌。他究竟知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他是不是為揭穿她而來?

為什麼?他們無冤無仇,她盜銀也不是私吞,全救濟了貧苦百姓,他卻這樣為難她?

一時間,她委屈地想哭。

其實于百憂也沒想什麼,就是覺得替一枝梅背了黑鍋,心里氣不過,想找她理論一番。不過她跑得太急,他也沒機會開口說明白,錯誤便持續下去,並且逐漸擴大。

又過半個時辰,方笑顏跑得遍體是汗,一身夜行衣都濡濕了。

她再也受不了,稍緩步子,回過頭,壓低聲音喝道︰「小子,緊追老身,是何目的?」她賭自己的身分夠隱秘,除了翠墨,沒人知道方笑顏就是一枝梅。

不過話出口後,她心里也是一悚,萬一他早就看穿她,她麻煩就大了。

不料于百憂趁此機會,趕過了她,伸手便向她抓去。

方笑顏大吃一驚,慌忙躲避,卻仍被他捉住了右手。

唰地,她一只袖子又被撕破,就跟白天的情形一模一樣。

方笑顏瞪大了眼,雪白的玉臂被夜風一吹,徹底涼透了,一顆心卻熱得滾燙,與噴發的火氣不遑多讓。

于百憂也愣住。其實一听到她的喝聲時,他就傻了。多麼熟悉的音調,如此撼動他的聲嗓,這不是方笑顏獨有的嗎?

為什麼一枝梅會擁有跟方笑顏一樣的聲音……不對,一枝梅的聲音比方笑顏更低沉些許,但這聲音同樣讓他的心怦怦跳。

一枝梅、方笑顏……她們難道是同一個人?

不可能,方家大小姐,堂堂閨閣千金,怎會是夜盜百戶的小偷?

他就沒想到他自己也是豪門公子,還是一代名醫,同樣干著梁上君子的把戲。

方笑顏看他發呆,趕緊搶了袖子便跑。

這一切完全就是白天的事情重演一番。

于百憂無法反應,傻傻地看著她離去。

一枝梅不是方笑顏吧?應該不是,可她的聲音好像,而且……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也越看越像。

「錯覺,一定是錯覺……」最後,他干脆閉上眼,眼不見為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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