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哄而散,但卻有個人留了下來——米雅。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A102號琴室里的人,一定是貝一葦。
雖然她和貝一葦交往時間不過短短兩個月,但她听得出他的風格。
舉起手,米雅試探地敲了敲門。
「貝一葦?貝一葦?是你在里面嗎?貝一——」
「喀噠」一聲,門鎖由內開啟,貝一葦那張略顯憔悴的面孔出現在門邊,一雙黑眸寫滿了陰郁,但注視著她的表情卻顯得那麼陌生。
「果真是你!我在門外听見‘魔鬼的顫音’,就猜到是你——」
「有事嗎,米雅?」
他俯視著她,眼神充滿了落寞與疲憊,不知為何使米雅心髒突地一跳。
貝一葦……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性格了?當他的黑色眼瞳不再像陽光般含著笑意時,居然有種黑暗頹廢的魅力,格外令人動心。
這時她不禁暗罵自己,當初到底是哪一根筋不對,居然會放棄貝一葦這個優質男,去和Jerry那個大混球交往?!
「你看起來心情很糟的樣子……」米雅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該不會是和裴樂睇吵架了吧?」
提起樂睇的名字,貝一葦的神情更加苦澀。
「你還好吧?發生什麼事了嗎?如果有什麼煩惱可以告訴我,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其實米雅根本不想幫什麼忙,她只想和貝一葦重續前緣。
貝一葦因為米雅的關心而勉強露出一絲微笑。
「謝謝你,米雅,你真是個體貼的朋友。我很好,只是我和樂睇之間……」
一听見此事與仇敵有關,米雅登時眼楮一亮,忙問︰「你和樂睇之間發生什麼事了嗎?」
這時,一陣手機旋律響起,令米雅幾乎氣得七竅生煙。
貝一葦看了一眼手機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是二姐貝怡文。
「抱歉,我接個電話。」
他拿了手機走到一旁,改用中文說話。
「二姐,真難得你會打電話給我……怎麼了?慢慢說……」貝一葦听了一會兒,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什麼……老天!怎麼會這樣?爸爸他……好,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回台灣去……」
幣了電話,貝一葦仍無法從震驚中回神。
爸爸的身體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糟的?他身為兒子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如果他能早點發現,或許念完碩士之後他就不會選擇繼續待在美國了……
「貝一葦?貝一葦?」米雅被貝一葦的臉色嚇到,「你沒事吧?」
「沒事……」
「我剛剛听到你說了‘台灣’什麼的,是家里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我爸,他病了,我得立刻趕到機場去,可是……」他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啟齒。
「是不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盡避說沒關系。」
听見米雅這麼說,他松了一口氣。
「其實……我和樂睇之間有些爭執,但她這幾天老是避不見面,我不想什麼話也不說的就離開。」
又是樂睇!為什麼貝一葦再和她交往的時候,他就無趣得像根木頭?可是對裴樂睇卻又體貼的令人嫉妒!
藏起妒意,米雅深有所感地點頭,「我了解那種感覺,可是……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直接告訴她?」
貝一葦苦笑,「她不喜歡被手機制約,所以沒辦手機。」
「那你要我幫忙傳話給她嗎?」
他想了想。「我想寫張字條,麻煩你幫我轉交給她。」
「沒問題。」
貝一葦撕下一頁筆記紙,草草交代了自己必須回台灣的理由,同時也留了家中的電話與自己的手機號碼,希望她能與他聯絡。
「這紙條麻煩幫我轉交給樂睇。」他將折成四折的紙條交給米雅。
「好,我會的。」
「謝了米雅,等我回來再好好謝你!」
貝一葦感激一笑,匆匆收好琴,趕回宿舍取護照準備前往機場。
米雅見貝一葦離開了,立刻斂起做作的笑,打開紙條。
紙條里寫的全是中文,她看不懂,但是其中一行數字,她認得那是貝一葦的手機號碼,至于另一串加了國碼的數位,想必是他在台灣的聯絡電話。
「他果然是希望裴樂睇跟他聯絡!」
米雅嗤聲一笑,接著兩三下死掉紙條,直接拋入垃圾桶。
貝一葦也太輕信別人了,居然指望她會幫他傳消息給裴樂睇!難道他忘了她與裴樂睇是多麼水火不容嗎?
不過,在貝一葦的心里,大概以為世界上沒有壞人吧?真是傻得可愛。
不管怎麼樣,她若得不到貝一葦,裴樂睇也別想跟她搶!
別怪她太小人,情場如戰場,對敵人心軟就等于對自己殘酷。
***
當裴樂睇在上課時間準時出現在教室里時,四下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對那些充滿打探、猜測的目光,樂睇不為所動,她獨自走到角落握桿壓腿,逕自做起暖身運動。
片刻後,舞蹈老師諾夫斯基走進教室,響亮的拍了拍掌。
「好了,各位同學,都做完暖身運動了嗎?我們開始準備上課——」
這時,諾夫斯基的聲音戛然而止,銀灰色的眼珠動也不動的盯視著角落里的一抹縴影。他以為他眼花了——
因為他看見了一個他以為再也不可能走進教室的學生。
是裴樂睇,她回來了!
樂睇坦然的回視諾夫斯基的目光,那張宛如瓷女圭女圭般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嗡嗡的私語聲最後化為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察覺了教室里詭異的氣氛。一旁的米雅則是一副看好戲的深情,等著看諾夫斯基怎麼處置這個瑟林學院有史以來翹課翹得最凶的學生。
忽然間,諾夫斯基暴躁地開口——
「你們都站得那麼遠我要怎麼上課?全給我過來這邊!我們今天要談的是韓亞?霍爾姆學派舞蹈與空間的關系——」
下課後,更衣室里——
「真沒想到諾夫斯基老師竟然這麼偏愛你,這麼輕易就允許你回到班上來。」
不必回頭,听這人說話的口氣,樂睇也知道準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米雅無疑。
「是啊,我沒被老師轟出教室,想必你很失望吧,‘獅身人面’?」樂睇懶懶地回敬道。
「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刺激,竟能讓你再度踏進舞蹈教室?」
「你不必好奇,因為那不干你的事。」
米雅夸張地嚷著︰「哎呀呀!真沒禮貌!怎麼這樣說話呢?身為朋友,關心一下難道不行嗎?」
「笑話!誰跟你是朋友?」樂睇冷笑。
「不是朋友,總是同學吧?」
樂睇終于不耐地轉過身來。
「米雅,你東扯西扯到底想說什麼?還有,請你說話就說話,這里沒有男人,省省你那套惡心巴拉的做做口吻吧!你的嗲功對我沒用。」
米雅的目光危險的眯起,怒意四射,她有種沖動想打掉樂睇臉上討人厭的笑容,但隨即她憶起了自己有最好的武器。
「嘖嘖,脾氣還這麼暴躁,肯定是缺少愛情的滋潤。」米雅靠過來,故作同情的道︰「被貝一葦甩了,滋味不好受吧?」
听見貝一葦的名字,樂睇的身子僵了僵。
貝一葦……她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他還在生她的氣嗎?
不過,在她說了沒有不留情面的話以後,難道還能奢望他來找她?
「我和貝一葦的事跟你無關吧!」她冷冷的回答。
「怎麼會無關?我還要謝謝你分手的有風度,才能讓我們又重新開始的機會。」
「重新開始?你說誰?你和貝一葦?」樂睇听了真想笑。
「我知道那還是無法接受,不過事實就是如此。」米雅再度使用身高的優勢睥睨樂睇,「貝一葦已經辦休學回台灣去了,你應該知道吧?他從哥倫比亞大學企管系畢業後,到瑟林來修小提琴就只是為了興趣,現在他回台灣接管貝家的事業,等我明年從瑟林畢業,他就會接我到台灣去——」
「獅身人面,你該去看精神科醫生了,你的妄想癥這不是普通嚴重!」樂睇已經受不了她的滿口胡言,轉身準備離開更衣室。
米雅惡意的笑,「你可以去查啊,用你的眼楮去確認貝一葦是不是辦了休學!到時候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不相信!米雅說的話,她一個字也不相信!但是……
樂睇的腳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般跑了起來,她跑進教務組,要求確認貝一葦的學籍。
「是的,貝一葦的確已經申請休學了。」負責學籍事務的人說道。
貝一葦……真的休學了?
「可以給我貝一葦的聯絡方式嗎?像是位址,或是電話?」
對方搖頭拒絕。「抱歉,我們不能透露學生資料。」
「拜托,這很重要……」
「抱歉,這是規定。」
去他的規定!走出教務組,樂睇的眼楮被淚水刺痛著,可是她拼命地仰起頭,倔強的忍住淚水。
貝一葦竟然不告而別,連句再見也不說,好狠……
「可惡!大混蛋……」
想到兩人可能再也不會見面,終于樂睇不想再逞強,放任兩行清淚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