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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 第5章(2)

「住手!」他怒吼。

揮舞的小手停住了,她不解的猛眨眼,不明白他瀕臨紅色警戒的怒氣,為哈突然又諷到破表。

「啊?」她呆看著他,不懂他在氣什麼。

「遮好你自己!」他的頭上幾乎要冒出煙來。

「喔。」甜甜乖乖的拉好衣襟。

「你就沒有半點羞恥心嗎?」他指責著,聲音大得連四周的樹木都會瑟瑟發抖。「你看看,這是什麼?破布嗎?臣民們要是看見,還以為我窮到連衣服都沒能讓你穿!」她嘟著嘴,有些委屈。

「就是怕你不高興,我才沒繼續剪下去的。」她掀起衣裳,露出女敕得教人想咬一口的細腰。

「我本來還想剪到這里。」她指著腰上兩寸的地方。

厲刃的回應,是驚天動地的咆哮。「絕對不行!」

「好嘛好嘛,不行就不行。」她滿不在乎的聳肩,一口又一口的,挖著甜蜜蜜的碎冰吃。

「立刻回去,換回正常的衣服,把這些破布扔了!」

「別急,等一下我就去換。」她敷衍著。

「現在就去。」他咬牙切齒。「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我根本沒有那種東西。我命令你,馬上一  」甜甜的叫喚,打斷他的怒責。

「厲刃。」

「做什麼?」

「你不吃冰嗎?」她巴眨著烏黑大眼問,提醒著他。「再不吃的話,冰都要融化了。」抽氣的聲音,格外響亮。「我剛剛講的話,你都沒在听嗎?」他強烈克制著,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的沖動。

「有啊!」瞧著他怒發沖冠的模樣,她忍不住小小聲的說。「我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很熱的樣子嘛。」厲刃額上的青筋,隱隱抽動著。何止是熱,他氣得都快噴出火來了。

「扔了!」他咆哮著,聲如雷鳴。「我不要吃這鬼東西!」聞言,地小臉一白。

雖然地很快的垂下了眼,沒有開口頂嘴,但唇邊的笑容乍然消失不見,美麗的小臉蛋滿是委屈與難過,她低著頭,一下又一下的,戳著那碗她親手做出來,還小心翼翼的捧到大殿里,要與他分享的甜蜜冰品。

雖然只有一瞬,但他仍在她垂眼時,看到她眼里涌現可疑的委屈淚光,那淚光像根刺,惱人的戳刺著他的心。

沉默在兩人間蔓延,四周只剩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著。

碗里的碎冰,漸漸融化了。

厲刃瞪視著眼前那顆低垂的小腦袋。她臉上失望的表情,讓他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自己是個十足的混帳。可惡!難言的情緒,緊緊揪住他的胸口,比他嘗過最重、最痛的拳頭,還要有殺傷力。他分辨不出,那種椎心的情緒究竟該如何稱呼,只知道她的一顰一笑,對他已經有了強大的影響力。

萬分沖動的,他探出大手,在她詫異的注視下,搶過那碗半融的碎冰,仰頭一口氣全吞了。

俊臉上的表情,很快的從怒氣騰騰,變得古怪萬分。

「這是什麼?」

「四果冰。」她嚇了一跳,卻仍照實回答,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改變主意。但是心里的失望和陰霾,因為他的舉動,競全數一掃而空。

「太甜了。」厲刃抱怨。

「四果冰本來就是甜的。」她心頭暖甜,沖動的握住他的大手,靄出燦斕一笑。「那,我下次調得不甜一點,好不好?」那耀眼的微笑,讓最鐵石心腸的人也無法拒絕。

看著她開心的笑顏,那過甜的碎冰與蜜餞,也變得不再那麼難以下咽。厲刃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握住掌心里的柔女敕小手,非常忍耐的咽下滿嘴的甜膩。

「好吃嗎?」她期盼的追問。他瞪著她,一會兒之後,才從牙縫里進出了三個字。

「還可以。」事實上,他現在只想沖去找水喝,去掉嘴里的甜膩味道。

甜甜卻誤會了他話里真正的涵義。「啊,我知道了,你一定嫌蜜餞加得不夠。」她笑著拍著胸口,一臉正經的保證。「你放心,下次,我一定替你加更多的料。」即便厲刃是驍勇善戰、威猛無敵的一國之君,听見她如此「甜蜜」的保證,高大健碩的身軀,競也忍不住,竄過一陣顫抖。

「你快去把衣服穿上。」他不願意再繼續這個可怕的話題。

她卻還有要求。

「等我換回獵裝,你可以陪我去游泳嗎?」穿著長袖長褲去游泳,雖然有些累贅,但是有他的陪伴,就足夠彌補一切。

他拒絕得斬釘截鐵。「不行。」她嘟起嘴。「算了,那我自己去游泳。」

「不行。」

「為什麼?」她問出口後,才又恍然大悟。

「對喔,抱歉抱歉,我忘了,你不會游泳。」

「我當然會。」他回答得很快。「滄浪國臨江千里,國境內又有上千條河流,人人都識得水性。」他是王,怎能不懂水性。

「那你怎麼還會溺水?」她的問題,一針見血。

「那是意外。」他一臉僵硬,斬釘截鐵的說。

「才怪,你的反應騙不了我。」她像是哄小孩似的,還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認真的安慰。

「唉呀,不會游泳也沒關系啊,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我可以教你游泳啊!」那句話,恰恰觸及了他內心深處最黑暗的回憶。往事涌上心頭,那雙黝亮黑眸,驀地尊豕上一層陰影。

「有個女人,也曾想教我游泳。」厲刃沈聲說道,語調冰冷。

「喔?」她好奇。「那你學到哪里?」他諷刺的一笑。「不會溺死。」他只學會這個。回憶,歷歷在目。

「她把我浸在鐵鑄的水缸里,再蓋上鐵蓋,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壓進水里。」冰冷的水底,暗得伸手不見五指,他嗆咳著、掙扎著,鐵蓋卻又牢又重,始終沒有掀開,「什麼?」甜甜一愣,不敢相信。

這麼荒謬的方式,令她听得怒火中燒,氣得想要揍人。

「這是什麼爛教法?她人在哪里?快點把她叫出來,我要好好教訓她!」甜甜氣得蹦蹦跳,惱怒不已。

懊死,一定是這種惡劣的方式,在他心里造成陰影,才害他沒學會游泳。

「她不在這里。」他嘴角上有著笑,眼里卻冷如寒冰。「她已經死了,就埋在王家的陵墓里。」甜甜倒抽了一口氣。

這麼說來……那個女人是……是……浮現心頭的猜測,實在太過恐怖,恐怖到地沒有勇氣開口向他求證。

厲刃卻直視著她,坦承不諱。「她是我的親娘。」他冷笑著,至今無法忘懷。「我已經忘了她曾嘗試過多少次,把我強壓進那個該死的水缸里。」就因為滄浪國人人都識得水性,他從小對于水的畏懼,成為他恥辱的印記,也成為貼身近臣才知道的秘密。這簡直就是個屈辱,無疑會大大損及他身為王者的威望。再加上,同父異母的寧歲始終對王位虎視耽耽,他不得不防  。

只是,連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對她毫無保留的全盤托出。

這是他最想藏住的秘密。

而他,不想隱瞞她。

甜甜注視著他,嬌小的身軀輕輕顫抖著。那簡短的幾句話,已經透露出,他所經歷的事情有多麼可怕。

他是這麼的高大健壯,足以反抗任何人、任何事。這也說明了,他那些恐怖的經歷都是發生在他幼年時期。

想到年幼的厲刃,一次又一次的,在鐵鑄的水缸里浮沈,一再因為溺水,徘徊在死亡邊緣,她的心就像是挨了一刀般,刺痛得幾乎滴血。

還是個孩子的他,是要多麼勇敢,才能熬過那令人膽寒的折磨?溫熱的水霧,彌漫了甜甜的雙眼,當一滴淚水滾落時,她才察覺自己已經哭了出來。黝黑的大手,輕拂去那滴淚。

「你為什麼要哭?」他問,眼里的寒霜,因為那淌淚水的熱度,一點一滴的漸漸融化了。

她咬著唇辦,心疼落淚。

晶瑩的淚水,如似要滴穿他的鐵石心腸,他心上的防備,因為她的熱淚,漸漸的崩毀,那點滴的淚。都在他心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你在乎?」他問著,聲音沙啞。「你為什麼在乎?」這些淚水全都是為了他?

甜甜的心抽緊著。

「我不知道。」她低聲回答,說出口的卻是哭泣的聲音,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哭,更知道自己為什麼在乎——她喜歡厲刃,深深的、無法自拔的喜歡他。

他的粗暴、他的蠻橫、他的不講理,以及他在無意間流露出的溫柔,關于他的全部,她都喜歡。

溫熱的淚水,讓厲刃不知所措。他一再拭去粉頰上的淚滴,卻惹得她哭得更厲圭口。「別哭了。」他低吼。她的淚,讓他心亂。

她點了點頭,淚卻落得更急。

厲刃挫敗的呻∣吟一聲,大手捧住那淚濕的小臉,用最原始的方式,吞咽她的淚水與傷心。

他吻了她。

這個綿長的吻,無限狂亂,卻也無限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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