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路程,也是風景宜人,暖風吹得舒適。
她覺得有些倦累,臥在馬車里頭,迎著暖風昏昏欲睡。朦朧之中,渴睡的她閉上雙眸,感覺到他停車,為她蓋上薄薄的被子,還親吻她的唇,才又回去駕車。
睡了一會兒,羅夢醒過來,嬌慵的蜷著身,還沒有睜眼,紅唇就彎彎的笑著,舒服的在薄被下,回想著半夢半醒時的吻,到底是真呢,還是她的夢。
應該……應該……應該是真的吧!
每到下午的時候,他的下顎就會冒出胡根,雖然很小心,但還是會扎著她的細皮女敕肉,偶爾還刮擦得有些紅。
她是不在意,不過他在意得很,只要肌膚稍稍紅了,他的干憐萬愛會更藏不住,摟著她輕聲道歉,她好喜歡,他在意的模樣,喜歡得都忘了疼。
一邊想著,羅夢睜開眼兒,發現那籃桃子,就擱在眼前。
難怪呢,她連睡著的時候,都聞得見桃子的芬芳。
不過,雖是睡了一覺,但是她食量小,這會兒還飽飽的,吃不下桃子。倒是點了點數目後,發現他也沒吃。
「鷹,」她軟軟的喚,瞧見他回頭,才問道︰「你中午時不是說,路上要吃桃子嗎?」滿籃的桃子,每顆都是熟透的。
沈飛鷹的黑眸,落到車里的小女人身上,見她沒有動作,就又轉了回去,薄唇吐的回答,不知怎麼的有些僵硬。
「等一下再吃。」他說。
「好。」
這一等,可就是第二天了,滿籃桃子還是一顆不少。
熟透的桃子最不能久放,愈是聞起來香甜,就必須快快吃掉,明明他買的、他說要吃的桃子,真的擱到不能放了,他就整籃送給路邊的農家,或是嬉鬧的孩子們。
然後,下一個村,另一籃桃子,又進了馬車。
羅夢望著那籃桃子,再度確認。
「你愛吃桃子嗎?」
他悶著不說話,半晌之後,才回了一聲。
「嗯。」
她在心里記下,以往倒是沒有察覺,他對桃子有所偏愛,更反常的是,這幾頓他愈吃愈少,每次都說要吃桃子,卻總是沒有去踫。昨天夜里,她甚至還听見,他饑腸轆轆的聲音。
縴細的小手,往竹籃的方向探去,女敕女敕的指尖還沒踫到,她就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就盯著她的手,專注得像是望定獵物的鷹。
瞬間,羅夢靈光一閃。
唉啊啊,她明白了!
笑意咕嚕嚕的往上冒,被咬在紅唇中,半點也沒有露。她的手前進一些,那雙黑眸的光芒進亮:她的手後退一些,黑眸的光芒就黯淡。
前進,迸亮。
後退,黯淡。
其中規律,顯而易見。
前進時,滿是期待。
退後時,向來不喜形于色的俊臉上,甚至浮現失望。
她強忍著笑,故意不去踫,無辜的揉揉眼兒,就說覺得困了,今天也要午睡,翻身就躺下,把小臉埋進薄被里,無聲的直偷笑。
噢,他、他他他,他那表情,明明是失望,又在強忍,惹得她竊笑不已,是以往從未見過的!
那些見過沈飛鷹的人,每個都大大的贊揚,說他英華內斂、處變不驚。人們只怕是作夢也想不到,他會有那種表情,而且還只是為了幾顆桃子吃醋,寧可餓著肚子不吃,也不主動提醒她。
那個表情,是專屬于她的。
羅夢躲在薄被里,笑了又笑、笑了又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幾度還偷偷露出小臉,瞧著他僵硬的背影,想著年過三十的他,竟會為了她,行徑變得像個少年,就覺得好高興好高興。
舍不得他再苦忍,她嬌柔的挪著身子,無限依依的伸手,扯一扯他的衣衫。
「鷹,」她輕聲說著,嬌滴滴的假裝擦抹,額上並不存在的汗。「天氣好熱,我們找條小溪停車,把桃子擱進水里,等涼了再吃,你說好不好?」
水汪汪的眸子,可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喜悅。
「好。」沈飛鷹回答,語氣比這兩天的僵硬,明顯輕松許多。
瞧,他連欣喜都忘了藏!
羅夢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還把整籃桃子,挪到他的身後,知道他耳力好,故意自言自語的說著。「唔,要吃哪顆呢?這顆過熟了。還是這顆?這顆?!啊,還是這顆好了!」
馬車愈走愈快,最後簡直是奔馳前行,顛得她幾度坐不穩,竹籃也傾倒,桃子滾得到處都是,只能忍笑慌忙的把「道具」,再撿回來,擱進竹籃里,牢抱在懷中。
好不容易,馬車停下來了。
持韁駕車的沈飛鷹,黝黑的臉上,浮現出汗水。換做是平時,像他這種武功高手,是不會出汗的,從這里就能看出,他有多麼心急。
「你看這里怎麼樣?」他故作鎮定,朝著羅夢伸出手來。
她提著竹籃,慢吞吞的探頭,往外瞧了一瞧,看見馬車前方不遠處,是一片翠綠的柳樹林,林間有條清澈溪水,流水映日如金,水波粼粼。
要再挑剔嘛,當然是能挑剔,不過,她實在擔心,馬兒會被他累得腳軟,更不想他再餓著。
「這里很好。」她笑著回答,讓他先接過竹籃,再像是抱著珍寶似的,將她圈抱下車去。
平常,他在馬車旁,就會讓她雙腳落地。
但是這一次,他卻是抱著她,先走到柳樹下頭後,確定她坐得舒適妥當,才轉身回去,拿那籃桃子大步走來。
一籃桃子,擱在她面前。
一個男人,坐在她身旁。
羅夢垂下眼睫,伸出小手,在竹籃里東挑西選,模了好半天,才選出一顆桃子來。「你看,這顆好不好?」她遞到他面前,問著。
「好。」他的聲音,分明就是沙啞的。「都好。」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哪里能都好?」她卻搖頭,收回小手,過分專注的研究著,手心里的芬芳果實。「桃子不能太熱,也不能太生。太熱了,口感不好;太生了,吃了腸胃會不舒服。」
他盯著那顆桃子,一顆心也被她的小手轉弄著。
暖風拂過,吹動柔軟的柳條,掀起層層柳浪。翠綠的柳葉,劃過他與她的衣裳肌膚,像是一根根撩撥的指。
「這顆還可以。」羅夢終于作了決定,小手慢條斯理的,一片又一片的剝下果皮,每剝下一片,投射過來的注視,就讓她的小手愈是覺得燙。
終于啊終于,她剝完果皮,小腦袋左顧右盼,搜尋了好一陣子,無辜的朝沈飛鷹望去,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糟糕,沒有刀子呢!」她滿手果汁淋灕,一滴一滴的沿著小手,在手腕處滴落,肌膚暖了果香,更是甜膩誘人。
「用手掰開就好。」他的聲音更啞。
「不,我想到辦法了。」
沒有用手,她反倒將桃子湊到,女敕女敕的紅唇邊,當著望眼欲穿的他,咬下一口軟綿的果肉,果汁沾了唇辦,潤得像是剛剛被吻過。然後,一口、再口、又一口。
當著他的面,她慢慢的吃,直到把手里的桃子,吃到只剩下果核。
沈飛鷹的臉都快黑了。
「怎麼了?」她滿唇濕潤,用最無辜的語氣,抬頭注視著他。「鷹,你在不高興嗎?」呵呵,他的臉色可難看了。
他全身一僵,把俊臉轉開,薄唇抿得死緊。
「是嗎?」她還要追問。「你好像在生氣。」
他就算是氣死了,也不會說。
「沒有。」他硬聲答著。
「那就好。」
流水淙淙,柳條軟軟,沈飛鷹背對著羅夢,望著水流遠去,因為胸中氣悶,好一會兒都不說話,也沒回頭去看,她又在忙些什麼。
半晌後,身後傳來嬌喚,聲音好甜。
「鷹。」
他先吸氣,才轉過頭去,哪里料到會遭遇紅唇貼來,一口芬芳的果肉,被女敕女敕的小舌,頂入他的口中,潤得他也滿嘴甜甜。
「好不好吃?」羅夢笑盈盈的,雙眸望著他,又咬了一口果肉,用同樣的方式喂給他吃,還主動坐進他懷中,柔聲的撒嬌。「別生氣嘛,這些年來,我也想坐在你腿上,喂你吃水果,是你不給我機會。」
俗話說,吃人嘴軟,幾口的果肉,吃得他連心都軟了,狠狠的把她抱緊。
「什麼時候瞧出來的?」他抵著她額頭問。
她又喂了一口。
「我要模桃子的時候,你一直盯著。」她笑得可甜了。
「都瞧出來了,你還故意拖延。」他指控著,被這可愛又可惡的小女人,整治得心神不寧,這口果肉吮得格外用力。「該罰。」
「隨你,」她小臉羞紅,被吮得氣喘吁吁,柔媚無限的說著。「怎麼罰,我都情願。」早在「欺負」他時,她就有「捐軀」的覺悟了。
「你讓我恨不得殺了他,差點連正事都忘了。「只是想起來,他都要咬牙切齒,嫉妒得眼楮都紅了。
「朝廷要留著海皇招降。」她貼著他的唇,軟聲說著。
「一樣!」他絕對無法忍耐第二次。「別再有下次。」
「不會有下次了。」她保證著,軟女敕紅唇賣力安撫著,吮去他的怒氣,嬌聲又說道︰「以後,我天天喂你吃,好不好?」
他的回答,是深深的一吻,再也不吃桃子,改為品嘗她的滋味。
流水旁、綠柳下,兩人纏綿許久,揉碎的蜜桃,沾染得到處甜蜜,都被彼此一一吮去,芬芳的果香被蒸得膩膩,仍比不上萬分情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