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合巹酒 第十章

餅深的傷口,讓孟海容一直發著高燒,時睡時醒。

可是只要當她稍微睜開眼楮,一定會看到燕無疾守在床旁。

「你醒了?喝點藥,來……」

燕無疾扶著她坐起,將一旁的湯碗端來,孟海容只啜了幾口,便又睡下。

日復一日,孟海容只依稀記得燕無疾越來越憔悴的臉、替自己換紗布時溫柔的手,和總是哄著自己喝藥的聲音。

無疾,你怪不怪我騙你?

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好嗎……

無意識的囈語,自她口中流瀉而出。

「我原諒你,什麼都原諒你,我只求你醒過來……海容……看看我……」

夢中,她一直听到燕無疾悲傷的說著。

不要這麼難過,無疾……不要為我難過……

昏迷數天後,孟海容終于睜開了雙眼。

她掙扎著坐起,感覺到背部一陣刺痛。

模模身上,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白衣,而燕無疾則伏在她的床邊,發出淺淺的鼻息。

孟海容環顧房內,一旁的小幾上,滿是一碗又一碗的湯藥。

對了……因為自己時睡時醒,所以燕無疾只能吩咐下人一直熬藥,以備她醒過來時,隨時可喝到溫熱的藥。

在她恍惚的意識里,隱約記得這點點滴滴。

孟海容伸出手指,模過燕無疾下巴青色的胡根。

眼楮下淡淡的黑影,說明燕無疾從她昏迷的日子以來,都沒有睡好過。

真傻……你好傻……

孟海容眼眶一紅,輕輕握住燕無疾的手。

「海容……」燕無疾驚醒,看到孟海容眼眶通紅的瞧著自己,臉上掠過一陣心疼。「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有……」孟海容擦掉眼淚,擠出笑容。

「我昏了幾天?」

「七天了,你終于醒了過來。」

燕無疾微笑,伸出手撫模孟海容的臉頰。

「你一直照顧我?為什麼不叫別人幫忙呢……你憔悴成這樣……」

「不礙事,我身子強壯的很,而且……你不想讓人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吧?」

孟海容微微一怔。

原來,燕無疾是為了她著想,猜測她有不願意將真實性別告訴旁人的苦衷,所以女扮男裝。

而這次的傷口,若找其他人來照顧,必定會被人發現自己的性別,所以燕無疾才不假手他人?

「你肚子餓了吧?我去端點粥來。」燕無疾笑笑,便走出房門。

孟海容觸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想到自己昏迷前的情況,不禁滿臉嫣紅。

燕無疾已經知道自己是女的了……那麼,接下來呢?他要怎麼做?

門咿呀的被推開,孟海容抬起臉,看到燕無疾和徐管家站在門口。

「少主,讓我進去瞧瞧……」

「不成,海容還很虛弱。」

「我只是看一下,不會累著他的。」

徐管家探頭探腦,瞧見孟海容坐在床上,便松了口氣。

好險,這孩子醒過來了。

「等海容好一些,你再來瞧她吧!」燕無疾笑著把門掩上,把其他人都關在門外,接著走到床邊。「海容,來。」

見燕無疾疼愛的舀起粥,吹涼再送過來,孟海容還真有些尷尬。

可是瞧他那熱心的樣子,唉……

孟海容乖乖的張開嘴,把粥咽了下去。

吃完一碗粥,孟誨容終于有機會開口說話。

「少主。」

「嗯?」燕無疾收拾著碗盤,應了一聲。

「我……我是女的。」

燕無疾一愣,隨即露出微笑。

「對,我知道。」

「你……沒有什麼想問的嗎?」盂海容試探的說。

「你是說,問你為何女扮男裝?」

燕無疾坐在她床邊,替她調整姿勢,小心地不讓她扯到傷口。

「理由,其實我早已知道了,你先前跟我說過的妹子,就是你自己,對吧?」

盂海容默然點頭。

「其實,你想扮男扮女,我都隨你。但是……」燕無疾頓了一下,黑眸中浮現笑意。「既然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個女的,那麼,你就非得嫁我不可了。」

孟海容小臉微紅。「真蠻橫。」

「你都給我看光了,我不娶你誰娶你。」

燕無疾的笑聲,在孟海容耳中听起來,實在壞得可以。

哪有人這樣求婚的?

「那你師父那一關,你怎麼辦?」

盂海容半是擔心、半是賭氣的問。

「師父那關早就過了,別擔心,你現在就等著當我的娘子吧,好不好?」

被燕無疾真摯的眼神一看,孟海容早已深陷其中。

她發過多次的誓言,這一生,若不能嫁他,那麼情願不嫁。

如今終能得償所願啊……

「好……」孟海容甜蜜的點頭。

雖然,所有事情都在她昏迷中解決,實在一點真實感都沒有,不過,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

餅了幾天,等孟海容身體好到可以下床時,燕無疾送了套衣裳過來。

孟海容打開一瞧,是件女敕綠的衣裳,配上白狐裘,以及一套碧玉首飾。

她模了模自己胸前的碧玉,心里暖和起來。

太久沒有做回女兒裝扮,孟海容費了不少時間,梳好雲髻,配上珠翠,攬鏡自照,再三確定自己活月兌月兌是個女孩模樣沒錯後,剛好燕無疾敲了門。

「海容,好了嗎?咱們到大廳去吧!」

孟海容打開門,對上燕無疾訝異的眼神。

「怎麼?不好看?」

她忸怩的問,讓燕無疾不禁失笑。

「不,怎麼會呢?」

燕無疾牽起孟海容的手,帶著她往大廳走去。

一路上,每個經過的人的視線,讓孟海容不安的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幸好,燕無疾始終牽著她的手,暖和的熱度不停傳送過來。

而且,只要孟海容不安的抬頭時,一定可以對上他那溫柔的笑容。

繞過回廊,踏進大盡迎面,就看到徐管家坐在大廳里。

「徐管家。」

燕無疾微笑的喚了一聲,徐管家馬上抬起頭,看到燕無疾牽著一個女子,臉都白了。

「少主……少主……你怎麼能……海容還在臥病呀!您就……」

就另結新歡!

天哪!這樣叫孟海容情何以堪!

徐管家……只老手抖啊抖的指向燕無疾。

燕無疾這才發現這誤會大了,連忙把孟海容往前一推。

「徐管家,您可得瞧清楚點。」

孟海容順勢福了一福,微笑著說︰「徐伯伯,是我呀!」

徐管家表情迷惑,細看了會,這下更加傷心。

「少主!您要和海容在一起,那也沒什麼,為什麼平白去糟蹋人家?本該是男兒身就是男兒身,您要偷天換日、掩蓋事實,這又何苦?為何累的海容也……」

孟海容直接截斷他的話︰「徐伯伯,我是女的。」

見徐管家不信,盂海容還轉了一圈,讓他瞧清楚點。

「女的?」徐管家瞪大雙眼。

是了……那過度縴細的手腕,渾身沒有半點男子該有的氣質……

他真是老眼昏花,才會看不出,原來她是女孩。

「是。」孟海容只是苦笑。

燕無疾咳了一聲。「徐管家,我吩咐的衣裳做好沒?」

徐管家又發愣了好一會,才連連點頭。

「好了、好了……」

他把一旁放在桌上的包袱打開來,里面正是一件大紅嫁服。

原來他還想不通,究竟少主交代做這件衣服,到底是要讓誰穿的,現在答案全揭曉了。

盂海容的手輕輕滑過那衣料,感覺這一切都如此不真實……

「這是你的。」燕無疾握住她的手,低聲說。

「我的?」

孟海容重復問了一次,而燕無疾也不厭其煩的再度給予肯定回答。

「對,這是你的。」

孟海容抱起那件衣服,微微的笑了。

***

一個月後絳梅山莊

入冬以來,在絳梅山莊徘徊不去的陰霾,一掃而空。

今日的絳梅山莊,喜氣洋洋。

因為今天正是莊主燕無疾大喜的日子。

盡避絳梅山莊雄霸一方,卻只請了些至親好友慶賀,因為燕無疾不喜鋪張。

新娘子早已被送入洞房,身為新郎的燕無疾,卻被好友們一杯接一杯灌酒。

「你們放過我吧!」

燕無疾討饒的笑著說,好友們可不罷手。

「不成!瞧你一臉急著回房找娘子的模樣,急色鬼!」

「再喝幾杯!」

酒過三巡,莊里的大娘悄悄的走到燕無疾身旁。

「莊主,夫人在房里等好久了。您不過去,她那鳳冠可不能拆,沉甸甸的,折煞人了。」

一旁的人听到,也自覺不好意思,只能放人。

燕無疾穿著一身大紅衣服,繞過回廊,瞧見院落里的梅花,在月光下盛放,不禁微微一笑,本以為這一生不能得其所愛,怎知,上天終究待他燕無疾不薄……

推開房門,一片醒目的紅。

桌上點著對艷紅蠟燭,襯著坐在床沿,蓋著紅頭巾的新娘分外嬌媚。

燕無疾心里微動,走到床旁,挽起長袖,掀開了新娘的蓋頭。

「海容……」

扒頭掀開後,便瞧見了孟海容清秀的臉。她的小臉上一抹紅暈,眼波流轉,紅唇泛著笑意。

「海容,我晚到了,你戴這鳳冠,可累壞了吧?」’

燕無疾正待把那鳳冠拿下,孟海容卻伸手制止。

「怎麼?」燕無疾愣道。

「還沒……還沒喝交杯酒……」孟海容羞澀的說。

「真是,瞧我喝酒喝得昏頭了!」

燕無疾拍手一笑,便扶起孟海容坐到桌旁。

他拿起酒壺,斟了兩杯酒,自己拿了一杯,另一杯,則給了孟海容。

兩人的手臂交錯,耳相凝視著對方,緩緩飲下這酒,房里春意融融。

「喝下這酒,咱們便得百年好合了。」

「少主……」

「等等,你叫我什麼?」

燕無疾故意板起臉孔,孟海容噗嗤一笑。

「無疾。」

從今天開始,她就要這樣稱呼他了……

她的良人啊……

莫名的暖意泛過心頭,讓她眼波如絲,更添嬌媚。

「這才對,鳳冠總可以拆了吧?」

他俊朗的眼中,充滿無盡的關懷與寵溺。

拆去鳳冠及滿頭珠翠,孟海容散落一頭黑色秀發,仰躺在紅色床褥上,滿臉笑意的看著伏在身上的燕無疾。

「你這一生……可得都跟我度了……」

看見紅色的帳子被燕無疾解開放下,外界的一切全都隔絕在紗幕之外,孟海容緩緩閉上雙眼。

「我心甘情願……」

她……終于成了他的妻。

她終于永遠的逃離那未可知的命運,往後的日子,將在絳梅山莊,和心愛的人攜手共度。

他們會幸福的,是吧?

一全書完一

編注︰

1.欲知玄徹與楚映月的愛情故事,請看《歡喜賬》。

2.欲知善求恩與漠卿語的愛情故事,請看《鴛鴦枕》。

3.欲知李婕的愛情故事,請看《姻緣線》。

4.欲知步燕臨與紅荳兒的愛情故事,請看《純愛系列》——「龍鳳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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