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無言,唯有冷窒的空氣在白定樵和雪松兩人之間流轉。
終于,還是雪松先開了口。
「你已經知道了?」
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她口中指的是什麼。
白定樵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再重新注視雪松時,已是一片坦然。
「我的提議依然沒有變過。」
「你不知道我已經有了他的小孩嗎?」雪松不懂,白定樵不曾跟她要求什麼,但卻願意為她做這麼多。
「如果你願意,我會連小孩一起照顧。」白定樵認真的眼神沒有一絲動搖。
「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做,火凜天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你這樣對我,他一定會找你的麻煩。更何況你和他之間的心結這麼深,你還是早一點離開火雲堡。」她和他充其量也只算得上是朋友,他沒道理為了一個認識不到不久的朋友,得罪像火凜天這樣的人。
「火凜無不是一個簡單的對手,可我白定樵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我只要說得出口,就算是拚了命,我也會保護你和你的小孩不受到任何傷害。」白定樵的語氣堅定的說。
「你為了五年前的事把我當救命恩人,是不?」雪松雖然知道他對自己有情,但她不以為為了五年前萍水相逢的偶然一面,會讓他有如此深刻的情感,是以這樣的理由是她能想到唯一合理的解釋。
「你真的不明白嗎?」白定樵輕嘆了一口氣。「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感情,但不要否定它好嗎?那是我唯一剩下的了。」
雪松被他話中濃重的情感驚呆了,「可是你知道我的心除了他,再不可能容得下第二個人了。」
不是她殘忍,感情的路上拖泥帶水才是一種殘忍。
「我知道,只是他的心中有你的存在嗎?」
白定樵的話讓雪松身子插了搖,「有也好,沒有也罷,對我來說已不再重要了。」
「為什麼?」白定樵不解。
他一直都守在她的身邊,他怎麼會不知道雪松用情有多深,她為何會這般輕易說出這樣的話?
「逃不了的!這命運有時真的不得不信,我不該愛上火凜天,不該以為我有能力拯救他,現在連我也將沉淪。」雪松嘆了一口氣。
「你還有我,我可以一輩子守護你,我不會讓你也跟著他被黑暗吞噬。」白定樵忍不住扳過雪松的身子,見到她臉上絕望的神情是又驚又痛。
火凜天到底又對她做了什麼?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有任何情給你了。」雪松搖搖頭,明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給他,她不忍再給他無謂的希望。
「沒關系。」白定樵苦澀的笑了笑。「只要能在你身邊,我就很滿足了。」
「你太傻了。」
「你又何嘗不傻?」
是呀!陷入情愛中的男女哪一個不傻呢?
「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他不會放過我的,他也不會放過我的孩子,他會如他所說的,折磨我也折磨這個無辜的小孩。」雪松眼中蘊含著悲傷。
在她承認她真的恨火凜天時,也等于向自己的命運臣服,她已無力再向火凜天的黑暗挑戰,也無力向她的情愛對抗。
「跟我走,讓我保護你,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的。」白定樵緊握著雪松的手,再一次的要求。
「不可能的,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這血緣的關系不是一走就能斷得了的,不論我到天涯海角,都是沒有用的。他已經奪走了我的家人、銀霜,我不能讓他奪走我的孩子,這是我唯一剩下來的東西了。」
雪松心痛得像是火在燒,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要這樣子對她,她不求他回報自己的愛,但是為什麼他竟要這般趕盡殺絕?
「雪松,你不能放棄,總會有辦法的。」白定樵看出現在的雪松已是萬念俱灰。
「你不明白,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和命運爭斗了。其實從來就沒有一樣東西是真正屬于我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屬于那個叫年雪松的‘男人’的,這孩子是唯一真正完完全全屬于我的,而我竟然連保護他的能力也沒有……我絕不能看著他再傷害我的孩子。」上天對她何其不公,就連她的生命也從來不是她能夠控制的。
可是,這一次不會了,這一次,她絕不會讓好不容易擁有的東西就這樣失去。
「你想怎麼做?」白定樵看著雪松平靜得幾乎死寂的臉,心中升出一股不祥。
雪松撕下自己的袖口,皺著眉頭狠心咬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布上寫了幾個字。
「我要親手殺了他!」
「殺了他!」白定樵大驚。
「沒錯!我要殺了他。當然我也知道我不一定殺得了他,但是我情願帶著我的孩子死在他的手中,也好過讓我的孩子過著像他那樣的生活。」
「雪松…」
雪松搖搖頭的打斷白定樵的話。「你幫我交給他,然後離開這個地方不要再回來了,也忘掉在這里發生過的一切事槽吧!」
雪松將手中的血書交給了白定樵,然後頭才不回的轉身離去。白定樵看得出雪松臉上的決心,被火凜天傷得太深的她,現下是不可能听得下他的勸。看著雪白衣袖上鮮紅的令人怵目驚心的幾個字——
斷魂台上,不見不散。
風好冷,雪好狂,但最冷的是人的心。
真的要把這「血書」交給火凜天嗎?
白定樵一再看著手中殷紅的字跡,他仿佛還可以看見雪松寫這幾個字時臉上決然而不顧一切的表情。
她真的想殺了火凜天嗎?
他知道火凜天對她做了許多不可原諒的事,但是,她掏空所有情感愛火凜天,她怎麼能夠狠下心來奪取對方的生命呢?
若換成是他,真的手刃自己心愛之人的性命,那他情願殺了自己,因為殺了自己最愛的人不啻是殺了自己的心。
人若無心,又要怎麼活呢?
雪松真若是殺了火凜天,那她還活得下去嗎?
這個念頭讓他一陣心驚,身子猛然一震,「眶當!」的叫聲,從他的月復中掉出了一樣東西,他低頭一瞧,卻發現那是在他前來火雲堡的時候,那神秘老人送他的惟心守魂玉。
白定樵彎身拾起了這拇指大的白色珠子,無意識的在手中把玩著,不覺有個疑問上了心頭——
這一方白玉中的心字是如何瓖上的?
他將珠玉在手中翻來翻去,就是看不見有任何接縫的痕跡,就像這心字是自然在玉中生成,看來要將這心率由玉中取出,非得碎了這塊奇玉不可……
碎了這塊奇玉!
白定樵像是突然領悟的笑了起來,他悲戚的對天大喊︰「你這璇璣子,我真不知你是在和我還是和命運一同開我玩笑。你是想告訴我,沒有了心,這玉也不成玉;而人若沒有了心,這人也不再是人嗎?而火逢天是雪松的心,沒有了火凜天,就算我帶著雪松天涯海角,雪松也不會是完整的雪松了嗎?」
問蒼天,蒼天無語。
白定樵靜了下來,這玉給了他領悟,卻也碎了他的夢,因為這樣的領悟只是讓他明白,此生此情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他愛著雪松,可是雪松不愛他;雪松愛著火原天,而火凜天……
說真的,他不了解火凜天這個人,雖然他算是他的哥哥,可是他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他。不了解他的一舉一動,不了解他的所作所為,也不了解他的心!
既是不明白他的心,他又怎麼知道火凜天愛不愛雪松呢?
火凜天對雪松真是無情嗎?抑或只是他的生存環境讓他不明白什麼是清?
他無心去想這些問題的答案,也不能想。因為除了火凜天他自己,又有誰知道答案是什麼?
而他明白的是,如果雪松真的殺了火凜天,那她斷然是活不下去了。
白定樵心痛的閉上了眼楮,腦海又隱約浮起那個初偶雪松的情景……
真是苦要情絲斷!
他這一輩子自以為坦坦蕩蕩,從來就不曾欠過人什麼
,但他知道,他至少欠火凜天一份愛,一份因他白定樵的出生而自他身上奪走的愛。
欠的就該還,他會還火凜天一份情的……
斷魂台上風冷雪狂,北風狂嘯如號,悲悲切切涕泣。
雪松換回了男裝,狐裘白錦的「澳雪」再一次的重現世間,除了幾許消瘦。幾絲悲涼,這「年雪松」並沒有任何的改變。
只是她心中明白,那個「年雪松」已死,這世上已無「澳雪公子」這一號人物,而她,充其量只是個擁有外表,內心卻大不相同的年雪松。
她抽出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的月魄劍,那仿若龍吟的清亮聲響,說明了這是一把神兵利器,用這把劍使出她的雪愁劍法可以讓這套劍法更凌厲,要打贏火凜天也更有勝算。
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反手又把月魄創收了起來,然後從懷中拿出一把普通的小刀,這把刀只是尋常的月牙刀,但對雪松來說卻有著很大的意義。
這是火凜天送她的月牙刀,刀上還刻有她的名字。
雪松將這月牙刀舉到嘴邊吻了吻,淚輕輕的順著她的臉頰滑落至刀柄,染濕了她的名字。
這是他送她的禮物,是定情的刀子,也是斷情的刀子。用這把刀來殺他,對她來說才是最合適的吧!
她輕撫著自己的小骯,悲傷的眼中滿是母愛的光輝,她像是怕擾了他般輕聲的說給她月復中的小生命听。「我怎麼能讓他來傷害你呢?我不能讓他把你變得同他一般,永遠生存在黑暗之中,就算我們一起到了黃泉,娘也會緊緊的抱著你,做你的光明,讓你不會被黑暗吞噬,你說好不好?」
原諒我!原諒你這個無能的娘吧!
遠遠的腳步聲讓她伸手抹干了淚痕,她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前來赴約的火凜天。
「你來了。」雪松緊握手中的月牙刀。
火凜天不說話,只是手一松,讓雪松的血書隨著風在他們兩人之間如雪花放上下起舞,空氣中,只有呼嘯的北風聲。
「你知道我約你來是做什麼的嗎?」雪松冷聲的打破兩人之間的靜默。
火凜天微微的點點頭,仍是不說一句話。
「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雪松的語氣有些不穩。她不該抱有任何希望,可是他的沉默竟是那麼的讓人難以忍受。
火凜天只是靜靜的搖搖頭。
大雪讓雪松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她不用壽也知道火凜天一定是冷冷的訕笑,用他一貫的譏消和嘲諷看著她的掙扎。
「你真以為我殺不了你!」
雪松抓著月牙刀,一個縱身,「冷雪做霜」已出了手。這月牙刀雖不適合使劍,但需知高手多能抓技成劍、摘葉傷人,以雪松年紀輕輕就能成為天下四公子之一,這普通的月牙刀在她的手中比起利器也不逢多讓。
火凜天只是一個旋身下腰就躲過了雪松的攻擊。
雪松不死心,一連的使出「飄雪飛花」、「冷雪泣霜」、「月落雪山」、「風吹瑞雪」……等一連串的招式。
她早和火凜天砌磋過武功,也知道這幾招要取他的性命根本不可能,尤其她手中拿的又不是月魄劍,要傷他半分根本是難上加難。
可是見他像是不屑的只是防守,雪松當下心中也有了氣,「你為什麼不出招,是不屑和我打嗎?這刀雖不像月魄劍削鐵如泥,可刺中了也會要人命的。」
她加快了雪愁到法的速度,一下子那刀影像是千萬片狂雪一般向火凜天狂掃而去,逼得火凜天連連退了好幾步。
雪松對火凜天的狼狽冷哼一聲,「你注意了,這就是我雪愁劍法的最後一式——‘雪無窮愁’,我從突沿有使出這一式,是因為這是不死不休的招式。你是第一個,也會是唯—一個死在這一招式中的人。」
雪松手勢一變,以削轉切,這月牙刀竟像是有生命一般的活了過來,不論火凜天如何閃躲,這月牙刀總是緊緊相隨,似是非見血不罷休。
火凜天突然腳下一亂,那月牙刀就在這電光石火間沒入他的胸口,飛濺的血染紅了覆著白雪的大地。
雪松一心只想要殺了火凜天,可當她感覺到熱燙的血濺上了她的臉時,她不由得發出心痛的哀鳴,那聲音就像是受重傷的野獸一般的淒厲。
她跪到了火凜天的身邊,將他的頭捧進了懷中,淚水奔流的速度太快,連狂風都來不及吹走,有不少就落在火凜天的臉上。
「我真的不想的,可是你逼得我沒有辦法,你要傷害我們的孩子、我的家人,我真的不能再忍下去了。」
她顫抖的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胸口,那兒的血正逐漸的擴大中,「很痛吧!一定很痛的!你忍一忍,一下子就過去了,不過你不會孤單的,我會帶著孩子一起陪你。我知道我救不了你,可是至少我還能陪著你,好不好?或許在黃泉之下無窮無盡的時間中,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我是真的愛你,沒有任何理由、任何籍口,就只是愛你。」
「我就知道你會做這樣的選擇。」一直默不開口的火凜天終于出了聲,可是他的聲音卻是白定樵!
「你怎麼……」雪松不解的睜大了眼楮,她伸手往火凜天的臉上一撕,一張人皮面具就順勢被她撕了下來,而面具後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白定樵。
「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你的心是這麼的美,他一定會發現的。」白定樵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即使身體上是這麼痛苦,他仍對雪松溫和的微笑。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雪松幾乎快發狂。她第一次殺人,殺的卻是一個最無辜的人。
「我不能讓你把自己的心殺死,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殺了你自己,可是他真的傷你太重,你根本听不下我的話……這是我唯一的選擇。」
雪松幾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出血,除了對朋友的尊敬,她從來對他就沒有任何一絲情愛,可是他卻為了她做這樣的事……對早已丟了心的她而言,這份請她怎麼還,又怎麼還得起?
「你為什麼要這麼傻?」
「別哭了好嗎?你知道這五年多以來,我最常記得的就是你這雙憂郁得化不開的眸子,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看到你快快樂樂的。」他再次的伸出手,可或許失去的血終于在他身上發生了作用,他試了幾次仍是無法抬高。
雪松連忙握住他的手,「我不是故意的!」她的淚流得更凶了。
「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哭才做這種事,笑一個好嗎?就算是為我,讓我看到你是因為我而笑著好嗎?」
雪松勉強的露了一個不太成功的笑容,旋即又垮下了臉,「你的要求太難了。」
白定樵將雪松的手拉到他的頓邊,「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那麼早放棄?不要放棄,你才能用你純潔的心去成為他的光明,去救他,也救你和你的孩子。」
「可是我已經沒有信心了。」雪松搖搖頭,她的信心早被火凜天傷得一點也不剩了。
「我不能成為你的光、你的希望,但我希望至少我能給你一點點的勇氣去面對他。他會變成這樣或許真的是我的錯,雖然這樣的錯不是我能決定的,可是,他因我而受傷是不爭的事實,我想我這輩子總是對他有所虧欠,而你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白定樵像怕再也沒有機會開口,一口氣說了一堆話,等他一停下來,便顯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你別說了!我想辦法救你!」
白定樵搖搖頭,「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沒用的。」
「我欠你的你叫我如何能還?」雪松握拳擊著大地,厚厚的雪吸收了力道,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今生是不可能的了……如果有來生,你願意把心給我嗎?」他強擠出調皮的笑顯得很吃力。
「我…」雪松皺起了眉頭。
「別這樣,記得嗎?我希望……希望看到你快樂的樣子。」他猛烈的咳嗽,連連的吸了好幾口空氣後才接下去說。「如果……如果這樣的提議會讓你有這樣的表情,你就當我……從沒說過……說過這樣的話好了。」
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雪松連忙拍著他的背。
白定樵再一次捉住她的手,原本痛苦的臉換上一抹溫柔的笑容。「你好美……真的好美……我希望……希望能成為……圍繞在你四周的一切事物,一直……就這樣為你守護……我是為你……為你而生,你也要為我……好好的活著…」
白定樵緩緩閉上了眼楮,握著她的手也跟著松開,輕輕的落在雪地上。
「不——」雪松拚命的搖著他的身子,「你別死!你听我說,我答應你下輩子一定把心給你,你醒來好不好?你听到我說的話了嗎?」她大聲的喊著。
雪靜靜的覆落在白定樵的身上,雪松說的原是他最想听的,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
斷魂台上人斷魂,北風話淒涼。
清亮的拍手聲響起,火凜天森冷的聲音出現︰「好一個痴情郎!」
「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出現?」雪松忍不住說道。他如果早一點出現,現在或許不會是這樣的局面。
「打斷你們的情話綿綿?看來我枉做小人了。不過可惜的是我沒趕得及看你用‘雪無窮愁’殺了他的那一幕,那一定很教人痛快!」火凜天仰頭大笑,但在狂風中卻有幾分淒涼。
心痛的雪松無力去分辨他笑聲中的情緒,完全沉溺于白定樵已死的心痛中。所以,她眼中看到的是火凜天冷酷無情的訕笑。
「你怎麼能這樣說!他再怎麼說也是你弟弟呀!」
「弟弟?我可沒承認過他是我弟弟。」火凜天冷哼。
雪松整個人跳了起來,「為什麼我會愛上你而不是他?為什麼我會以為只要我努力你就會明白這世界還是充滿愛的?為什麼我會以為你還有心?為什麼?」
她的話讓火凜天的臉僵冷的比空氣中的霜雪更冷,一股怒氣往上沖至他的胸口,他一把拉過雪松,惡狠狠的瞪著滿臉淚痕的她。
「愛是什麼樣的東西我沒看過,我只知道什麼叫做恨,我也從沒要你來愛我,不是嗎?再說心只會讓人軟弱,我要心何用?」
雪松像是被他的話狠狠的擊垮了,她重重的躍在雪地上。
「要心何用?要心何用!要心何用?!」
她一聲喊得大過一聲,一聲喊得淒厲過一聲,她聲音中的痛苦讓火凜天轉頭看向她,卻發現她的滿是鮮血,而她卻似無所覺,只是不停的喊著——
要心何用…
雪,下得更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