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盼曦心疼的看著吻情手上層層的繃帶,那怵目驚心的白紗隱隱透出淡黃的漬痕,她微微蹙起的黛眉透露出那手上的傷勢著實不輕。
經過那一場情緒的發泄和傷口的疼痛,吻情是真的累過了頭,靜靜的在玄夜盼曦的懷中沉沉睡去,不若以往他一靠近她,就像受驚的小兔般避開。
玄夜盼曦趁著她睡著時,擁著她來到了靈洞前那一方如春的仙境,因為他知道這地方充斥著靈氣,對她這靈王之女有莫大的好處。
但這兒的靈力對身為魔界的人來說,卻是相當大的負擔,他實在不該太常到這兒來,可是這靈氣之地帶給他的疼痛,遠遠不及自己懷中這女子所帶來的。
每一次,他只要一想起她,那胸中的灼熱若沒有這靈洞帶來的刺痛移轉他的注意力,說不定他早已因思念成狂。
只是啊!自己這樣的思念於她來說竟是可笑的,他忍受了這般長久的痛苦、輪回的孤寂,所換來的卻是她的遺忘和憎惡。
玄夜盼曦以指輕撫著吻情猶有淚痕的芙頰,苦笑道︰「你給了我一顆心,就是想讓我知道傷心的滋味嗎?」
吻情渾然不知玄夜盼曦的心緒,只是冷了似的動了動身子,更偎近他溫暖的胸膛。
玄夜盼曦用披風圍住吻情嬌小的身子,在吻情覺得暖和而微微上揚嘴角時,他的唇也跟著揚了起來。
沉睡中的吻情少了平時的幾分冷漠和任性,卻也多了幾分嬌媚和溫順。
她的溫順本是他日思夜想期望的,總算讓他盼到了,卻是如此的短暫,只可能存在這一刻,待她明白一切的事情後,她對他的感覺將不只是憎惡吧?
吻,是天欲明而未明之際,是白駒過隙的短暫片刻。
而他終究只是個生於黑暗之中的魔界之人,和她所有的交集也只是這短短的片刻罷了!
吻情睫扇輕動,隨即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竟倚偎在玄夜盼曦的懷中。她臉上緋紅乍起,連忙想掙扎月兌身。
玄夜盼曦輕嘆了一聲,解下披風,讓她披著月兌離他的懷抱。
「披著吧!別著了涼!」
吻情看著玄夜盼曦坦然的雙眼,心中明白,若他真對自己有所企圖,她早就尸骨無存了。
「我道歉!」吻情的聲音輕得幾不能聞。
「為什麼這麼說?」玄夜盼曦不明白吻情突然的轉變,他不覺欣喜,反倒不安。他的小泵娘一向是驕傲而任性的,這樣的反應一點也不像她。
「我只是承認了我的失敗和錯誤,承認了我的短視和固執而已。」
「你沒有錯……」玄夜盼曦伸出手,心痛的看著她閃了過去。她的冷淡比和他對立更教他心慌。
「別!別再為我月兌罪,我已經受夠了我給自己找的藉口,我不承認你能愛人就像是我不承認我的心中沒有愛一樣,但事實就是事實,我沒有愛人的靈魂,這在每個月圓的時候我就該明白了。」吻情打斷了他的安慰,既然她已經輸了,就讓她輸得徹底一點吧!
「什麼月圓?」
吻情直視著他,好一會兒才自嘲的移開視線。
「讓你知道也沒什麼關系,」她露出一個不知道該說是笑或哭的表情,「我身上的靈力在十五的那一天會完全消失,那時候的我比一個凡人還不如。」
「這……」玄夜盼曦心中一震,但隨即想,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十五正是魔力最強的時刻,身上擁有魔界靈魂的她,在月圓時刻魔力壓過靈力,當然無法使用靈力。
而什麼都不知道的她,又怎麼會明白這種事呢?
「要除掉像我這樣的人,只要在十五的日子,就連一個凡人都能做到,我根本不配做一個靈界的人!」吻情恨恨的咬緊下唇。
「別這樣說!」玄夜盼曦知道以吻情剛烈而驕傲的個性,要她承認這種事,簡直比要她的命還要難受。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你以為我為什麼不選擇輪回而直接來到人間?」
「為什麼?」這也是玄夜盼曦一直想不透的一點,他原本以為他等待的會是因為輪回而將他鎖在記憶深處的她,但只要自己有耐心,終會喚醒她對他的印象,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沒有經過輪回,卻一樣忘了他,甚至忘了笑以及令他思思念念的開朗朝氣。
「我不能再一次忍受一無所知,那種空虛感覺有多可怕,你永遠不會知道。而且我根本沒有愛人的能力,我若再輪回成為一介凡人,想以愛來降服魔王之子,豈不太可笑?」
「再一次?你曾發生過什麼事?」玄夜盼曦小心不流露出他的焦急,他知道,他所有問題的解答全系於此。
吻情微停了一下,久到玄夜盼曦以為她不想說,而就在他幾乎要放棄希望的時候,她才緩緩的開口。
「我曾在靈魔交界的迷霧森林被人救回後,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醒來之後,我對被救回之前的事就全忘了。」
「全忘了……一點記憶也沒有?」他握緊雙拳。「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也許是你身上的氣息,不知怎地,你這魔界的人卻有著令人安心的靈界氣息吧。」
「那我們的事……」
「我們?你知道些什麼嗎?」吻情焦急的問︰「你是不是以前就看過我?以前的我是怎麼樣的?」
在靈界中,為了隱藏她的缺陷,她不敢對旁人問這樣的問題,若他知道以前的她,或許可以讓她找出她為何沒有愛人的靈魂的原因。
玄夜盼曦的心一下子縮了起來,望著她那極度盼望的雙眼,他該說嗎?
「能不能愛人,對你來說真這麼重要嗎?」
吻情用力的點了一下頭。「你絕對不能想像心底的那種空虛,我也好想像其他的人一樣的歡笑、一樣的付出我的關愛,在愛輿被愛中自由的施受。但,我有的只是憎恨。」
「憎恨……」他又微皺了一下眉。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他低嘆了一口氣,伸手輕撫過她的臉,然後蒙住她晶亮的眸子。
「對我來說,你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還太早,他還不想結束得這麼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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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呼呼的看著玄夜盼曦從她的手中把藥接了過去,對她輕聲道謝後,親自送進吻情的房間。
她知道堡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堡主來定奪,而且他還得抽出空來為附近的人們義診。
可就算他再忙、再累,每一次到了吻情姊姊吃藥、上藥的時間,他還是會準時出現,完全不假手於他人。
吻情姊姊知道自己有多麼好運嗎?能被這樣一個不凡的男人寄予這般深厚的濃情,真教天下女子為之嫉妒眼紅。
「月兒,想什麼?」鎮日繡花的芸娘難得出房門,才一出房門,就見到女兒愣愣的端著托盤立在長廊上,好奇的出聲問道。
「娘!天冷,您怎麼出來了?」月兒回身一見是娘親,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來到芸娘的身邊。
「其實娘的身子早好得差不多了,連長年胸口疼痛的老毛病也不再犯,玄夜堡主的醫術果真高明,娘覺得自己的身子比犯病前還好上許多。」
「娘的身子才剛好,還是多休息吧!」月兒仍是有些不放心。
「娘說沒事了。」芸娘愛憐的拍拍月兒的頭。「倒是你,發什麼呆呢?」
「我是在看堡主。」
「堡主?」芸娘倏地皺起眉頭。
「月兒,堡主是個難得的美男子,娘不怪你會為他心動,可你該明白,他那一顆心全系在吻情姑娘身上,你若真陷了下去,娘擔心你會受傷。」
月兒整個臉一下子布滿紅暈,「娘,您說到哪兒去了,再沒眼的人也看得出來堡主和吻情姊姊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人家對堡主才沒那種想法呢!」
「那你為什麼望著人家的背影發呆?」芸娘看出月兒所言不假,這才放下心。
「人家只是覺得堡主對吻情姊姊好用心,相對的,吻情姊姊對堡主雖比初來乍到時好些,但總是冷冷淡淡的。」
「也許吻情姑娘有她的苦衷也說不一定。」
「這也是,雖然吻情姊姊總是冷冷的,可我總覺得她是個好人,如果她能再對堡主好一點,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有情人能終成眷屬是天下一大美事。
「你希望,我可一點也不希望。」靈鳶從後花園走來,听到了月兒的話,忍不住出口反駁。
「你這個人怎麼見不得人家好?堡主和吻情姊姊是多麼登對的一對。」月兒不甚高興的瞪著靈鳶一眼。
「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他們有多合適?」靈鳶冷哼一聲。
「你明明知道堡主有多愛吻情姊姊,不然上次你怎麼會讓我看那些畫,而且你不也承認了?」
「愛是你們這些凡人的說辭,我的主人才不會『愛』一個人,那充其量也只是在意罷了!」他主子可是魔王之子,再怎麼好心腸也不會「愛」人的,他上次不反駁,只是因為他不認為這有什麼好說的。
「你胡說,堡主若不是真愛吻情姊姊,他會每天來為吻情姊姊上藥,而且還辛苦的把那好難磨的藥引給弄碎,讓姊姊服用嗎?」月兒不服氣的反駁。
她看過堡主在磨碎那些石頭的時候,總是會累出一身汗來,有幾次她也想替堡主省些事兒,可不管她怎麼弄,那石頭就是沒法弄得碎。
「石頭?藥引?」靈鳶疑惑的皺起眉,但旋即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臉色大變,他伸手去抓月兒手中的托盤,可手才踫到那托盤,就像踫到什麼燙手山芋似的連忙丟開。
懊死!那東西果然是萬年白耀晶,那藥不過在托盤上放過,這盤上的靈力就強得令他手指發麻。
萬年的白耀晶是一種硬度極高的東西,想弄碎它,若不是以極高的法力弄碎,否則根本不可能辦到。
以玄夜盼曦原本的法力要弄碎這東西不是不可能,可是他現在只是凡人之體,以凡人之體行魔法之實,他根本就是在拿他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就為了這樣一個非親非故的靈界女人?
難道玄夜盼曦是真的「愛上」那個女人,而不只是單純他一直以為的「佔有」心態?
只是這可能嗎?
魔界的人天生沒有愛人的靈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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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僅去了靈洞,而且還取下萬年白耀晶?您難道不知道那有多危險嗎?」
靈鳶再也忍不住了,他在昕思閣中找到了玄夜盼曦,他關上門窗後,轉身對著玄夜盼曦就這麼跪了下去。
「你這是在做什麼?」
「主人!為了那個女子,您已經做了太多,可是每個人都看得出來,您不需要這樣對她呀!」
「值不值得、需不需要,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別又多話了!」玄夜盼曦沉下臉,平時的他或許平易近人,可事情一旦與吻情扯上關系,他就變了。
「主子可以殺靈鳶,反正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鳶魔,但主子可是尊貴的魔王之子,靈鳶說什麼也不能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靈鳶這一次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主子這種自戕的行為。
「容許?」玄夜盼曦神色一凜,「我的事什麼時候需要得到你的許可了?你不會忘了誰才是主子吧?」
這時的玄夜盼曦身上散發的邪冷,儼然是魔界王子的氣勢,那寒氣讓少見他動怒的靈鳶不禁心中為之一顫,但為了主子著想,就算賠上他這條命他也認了。
「主子若還有魔界王子的認知,就該有魔王之子的行徑,您是人界待了太久才被人類所影響。以前您救人,說什麼惻隱之心也就罷了!傷不了您,現在您卻以為您能愛人。」
「其實您不愛那個女子,她對您來說並沒有這般必要,您不該忘了『愛』對我們魔界之人是多麼大的致命傷!」
玄夜盼曦一掌重重打在案桌上,力道之大,將雲石案桌竟一分為二。「你如何肯定我不能去愛?我也是人,我為什麼不能去愛?」
「您不是人,您是魔界至高的王子,魔界之人沒有愛人的靈魂,魔界之人避愛唯恐不及,魔界之人是不愛人的!」靈鳶雖懼於玄夜盼曦的怒氣,但是他仍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
也不知道靈鳶的話是觸動了什麼,原本怒氣高張的玄夜盼曦竟一下子沒了氣勢,整個人呆立著動也不動,好半晌才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是嗎?魔界之人是不愛人的呀!這不愛人的人又如何被愛?」
「主人……您還好嗎?」
「好?或許我很好,也或許我永生永世再也好不了了。」玄夜盼曦搖搖頭,「你起來吧!」
「冒犯主人,靈鳶死有余辜,不敢奢想主人原諒。」靈鳶執意不起身。
「你只是說真話,哪有什麼冒不冒犯?你就起來吧!」
靈鳶興奮得連忙抬起頭,「主人的意思是要斷了和那女子的關系?不再這般為情所迷惑?」
「你只說對了一半。」玄夜盼曦搖搖頭。
「只對了一半?」靈鳶原本高脹的心又低落了下來。
「如果我沒有愛人的靈魂,今天你不會完好於此,你知道嗎?」
玄夜盼曦凝視靈鳶,看得靈鳶不寒而栗,他知道主人說的是事實,因為魔界之人容不得別人的否定。
「您有……這不可能!」
「讓你擔了這麼些年的心,也是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玄夜盼曦釋然的一笑,那臉上的冷霜盡退,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哀愁。「記得上次我說過我沒有完整的惡魔靈魂?」
「嗯!可是……」靈鳶點點頭,可是魔王之子沒有完整的惡魔靈魂,這事兒他根本就不相信。
「你先別說話,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我的個性如何?」玄夜盼曦打斷了靈鳶的反駁,雙手交握頂著下顎反問靈鳶。
「主子是魔界中最好的人了,從不以強凌弱,對人謙恭溫和,以您高貴的身分還願意收留我這種下等魔類,實在是不像……」靈鳶的話突然打住。
「怎麼?說不下去了?你是不是要說我的性子一點也不似魔界中人?」
「主子……」
「魔界中的風言風語我早听得太多,你還怕冒犯我嗎?」相較於靈鳶的戒慎恐懼,玄夜盼曦的反應倒顯得淡然。
「靈鳶不敢!」
「算了!我又不和你說這個。我再問你一個問題,這吻情乃是靈王之女,或許你少見過靈界之人,但就你所听所知,你覺得她像個靈界之人嗎?」玄夜盼曦又問。
這會兒靈鳶才開始正視這個問題,他一直覺得那個靈界女人怪怪的,但又說不上是哪一點怪。
初時,他以為是他對那女人沒有好感所致,但經玄夜盼曦的提醒,這時他才發現那女人似乎不太像是靈界之人。
甚至,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淡氣息,反倒接近魔界的味道。
心念一轉,靈鳶整個人驚呆了,「主人的意思不會是……可是這怎麼可能?她和您……您和她……」他怎麼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夜尚早,就讓我說個故事給你听听吧!」
玄夜盼曦閉上眼楮,沉入那久遠之前的記憶中,而他那原是郁郁的臉色也漸漸的化成一片柔情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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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靈界和魔界之間有一座終年霧氣不散的森林,因為其間磁場混亂,常常有人一進入就東南西北的搞不清方向,久而久之,這林子成了少有人接近的禁地,於是有人給這林子取了一個名字——迷霧森林。
迷霧森林就成了靈魔兩界之間一個三不管地帶。
小男孩在第一次听人說起這一座森林的時候,就暗暗告訴自己,他非得到那人人害怕的林子走上一遭,看看是不是真有這麼可怕。
趁著守門人不注意的時候,小男孩一個人偷偷的溜進迷霧森林,可觸目所及卻讓他大失所望,除了一堆長得怪了些的樹之外,這兒有的就是灰蒙蒙的一片霧氣,他想像中的怪物卻連個影子都沒有。
「這該死的老家伙敢騙我,下次讓我遇著了,非把他那亂說話的舌頭割下來不可。」小男孩怒氣沖沖的想著。
「你這人怎麼這麼壞心腸?人家說話騙了你就要割人家的舌頭,像我還不是被騙了,可我最多也只想把癢粉撒在她的被子里,讓她抓上幾天罷了!」一個清脆的女童聲帶著如銀鈴般的笑聲在空中揚起。
「什麼人?」小男孩沒想到林子里還有其他的人在,而且還偷听他的自言自語,忍不住惡狠狠的大吼。
「拜托,我又沒聾,你說話這麼大聲做什麼?」一個個頭不高,有對活靈靈的眼眸的小女孩像是白色絲帶一般,由樹上飄落了下來。
小男孩決定不喜歡眼前這個漂亮得有些過分的小女孩,他不是沒見過美麗的女人,在魔宮之中,各種妖嬈的女子他可看得多了,可從沒見過像眼前小女孩這般的美,她的笑仿佛是會發亮的太陽一般。
扁明,一向是魔界人最討厭的東西!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很確定他不喜歡眼前的小女孩,但他的眼楮就是離不開她那燦如驕陽的笑靨。
「你不知道這里是迷霧森林嗎?這里可是很可怕的地方,你一個小孩子跑來這兒做什麼?」小男孩沒好氣的說。
「你不也只是個小孩子,還不是一個人跑來,還說我!」小女孩不服氣的抱起胸,噘起了紅澄的桃唇。看樣子這小女孩也是個倔脾氣。
不過如果她的脾氣不倔的話,也不會听得人家說這兒可怕,就自己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不跟你說了!」小男孩看到小女孩嬌嗔的樣子,心上沒由來的亂跳一陣,連耳根子都紅得莫名其妙,當下轉身就想走。
「喂!你別說走就走!大人都愛騙人,這林子什麼都沒有,你再走了就真的一點也不好玩了。我冒著被懲罰的危險偷溜到這兒,想看看什麼叫可怕,結果卻是這樣,真是倒楣透了!」小女孩一看小男孩就要離開,連忙拉著他的衣袖。
小男孩皺起眉頭,這女孩以為她是誰,竟敢對他這個魔王之子如此的無禮?可他正要撥開她的手時,目光對上了她愛嬌的眸子,不知怎麼的,一向不愛和人太接近的他,竟這樣任她拉著自己。
「你也是被騙的?」小男孩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應著。
「也?你也被騙了?我就說嘛!要不是被騙,誰會到這種無聊的地方來,還說這兒有多恐怖呢!根本什麼都沒有嘛!」
「沒什麼?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可是比任何的事物都可怕上千百倍。」小男孩抬起胸膛。
「你?你別笑死人了,你也不過是個小孩子,有什麼好可怕的?」小女孩不給面子的捧月復大笑。
「你不要看不起我,我可是魔界的王子。」小男孩一臉的不悅。
小女孩听了不僅沒有任何驚嚇的樣子,還神氣的抬起頭,「那有什麼了不起?我父王可是靈界至高無上的王耶!我叫吻情。」
「你是靈王的女兒?」小男孩皺起了眉頭,心下暗暗盤算著,這靈界和魔界對立已久,他若抓了靈王的女兒回魔界,父王一定會夸獎他。「你不知道魔界和靈界可是勢不兩立的,你不怕我對你下手嗎?」
「有什麼好怕的?勢不兩立是那些大人訂的規矩,他們也說這迷霧森林多可怕,拜托!我看這里唯一可怕的就是太無聊,誰知道那誓不兩立的規距是不是又是騙人的?是笨蛋才會再上當,我才不要被騙第二次,那你呢?」小女孩一點也沒把小男孩臉上的惡意放在心底。
這下小男孩也遲疑了,他若承認了不就承認自己是個大笨蛋,於是聳聳肩,「我也沒有被騙!不過先說明,我只是不想對你下手,可不表示我做不到!」
「好啦!只要你陪我玩,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小女孩又露出炫人的笑容。「不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大人要說靈界和魔界是勢不兩立?我們靈界和你們魔界有什麼不一樣嗎?」
小男孩抓抓頭,「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曾听說靈界有一種叫『愛』的東西很可怕,魔界的人是不能踫的。」
「愛一點也不可怕!」小女孩連忙反對,「那種感覺會讓你的心頭暖洋洋的。」
「暖洋洋的?這听起來真可怕!」小男孩又皺眉。
「才不呢!我父王說過,可以愛人也可以被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了。有了愛,你就可以愛這世上的萬事萬物,也被這事上的萬事萬物所愛。」小女孩的口氣是崇拜的,看來她是很尊敬她的父王。
只是不知道怎麼的,小男孩一點也不喜歡小女孩說的這些話,他一點也不喜歡他對她來說只是萬事萬物之一。可是看她說得如此興奮,他又不免暗暗好奇,這「愛」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你說再多也沒有用,我們魔界的人根本就沒有愛人的靈魂,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愛是什麼樣的感覺。」
「但我說的都是真的!」小女孩因為自己的話不被信任而氣紅了臉,「不信的話,我們來交換靈魂!」
「你開什麼玩笑?交換靈魂可是一件大事,而且就算我們真的交換了,你是靈,我是魔,我們的身體和靈魂根本就不可能相容!」小男孩堅決的搖搖頭,他還沒有玩得忘了事情的輕重。
「我又沒有說全部換,就換一部分,應該不會有事的!」小女孩眼珠兒骨碌碌的轉著。
「換一部分?」小男孩遲疑了,其實他是真的有點好奇這「愛」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別想啦!就換一下,不喜歡的話,我們下次約個時間再換回來就好了。」
「交換靈魂是很難過的,而且魔界的靈魂的魔力很強,我怕你的靈魂會受不了。」小男孩還是有點遲疑,不知道怎地,他竟然會擔心起她。
這心態對他這個在魔界長大的孩子是一種很新鮮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我比你差?你都受得了,我會受不了?」
「好吧!那我們約定三天之後再交換回來。」小男孩聳聳肩,反正她說可以就可以吧!
「當然,三天之後在此地見,到時可別不舍得換回來喔!」
小女孩舉起小指,和小男孩打勾、蓋印約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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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夜盼曦停下述說之後,慢慢張開眼楮,他深邃的雙眸還蕩著回憶時的柔情,他伸手緊緊壓按住胸口。
「這里有一部分的靈魂該是她的。」
靈鳶訝異得幾乎合不上嘴,這等交換靈魂的事他听都沒听過,更別說是靈魔互換的事了。
「但是,您不是和她約了三天之後換回靈魂,難道真是像她所說的,你不舍了?所以三天之後沒去赴約?」
「你以為我等了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玄夜盼曦挑起眉頭。
「是她爽約?」靈鳶皺起眉頭。「我就知道,靈界的人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我看她是貪上主子您的魔力,才故意不來赴約的吧?」
「我不許你這樣說她!」玄夜盼曦目光一斂,嚇得靈鳶連忙又低下頭。
「她不來是有苦衷的。是我不該忘了她是個多逞強的小女孩,以我當時的魔力,要融合她和我的靈魂都得費好大一番氣力,而以她當時的年紀和法力,我不該相信她有能力做到這些的。」
「主子的意思是?」靈鳶听得似懂非懂。
「上次她說她發了三天的燒後,醒來就什麼都忘了,我想,大概是她自身無法融合這兩種如此不同的靈魂,才導致這種現象。」玄夜盼曦抑不住心疼的嘆了一口氣,「她本來是一個多愛笑的女孩兒,為了我才弄成這樣,少了可以愛人能力的她,在靈界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吧!」
「這又不是主子的錯!當初可是她自願要換的,而且,她在靈界的日子不好過,可主子在魔界的日子又好過了嗎?她倒好,忘得一乾二淨,苦了主子為她忍了這麼多年無法言語之痛,還為了她嘗盡輪回孤獨之苦,認真說來,主子早就不欠她的了。」靈鳶抱不平的說。他可不認為玄夜盼曦有什麼錯。
「怎麼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不明白?」玄夜盼曦搖了搖頭,「我終究是欠了她的。」
「主子,您這樣盡心盡力為她,早就不欠她什麼了!」
「至少我一直欠她一份情愛,那原該是屬抄她的情愛啊!那份因我的自私而不想歸還的情愛。」他雙手緊緊交握,似是在抑制胸中心緒的翻動。
「其實對她的遺忘,我有著暗暗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我一直以為我只要等到她來,就可以把事情做一個了斷,可是當她問起我有關過往的事時,我卻選擇了沉默。我知道我根本不想還她,我不想把她的靈魂還給她!」
「主人?」
「是的!我很自私,我靈魂中的愛讓我知道我可以永生永世的愛她;可倘若還給了她,有了愛的她,還會愛一個來自魔界的我嗎?」玄夜盼曦似是自嘲的一拳捶上身後的牆,面不改色的看著拳頭上的血跡。「我畢竟還是個魔,擁有了愛的靈魂,卻仍是如此自私而卑劣,不是嗎?」
靈鳶被玄夜盼曦語氣中的苦澀給驚呆了。
「主人的深情,她若知道了,必定會感動的吧!」靈鳶誠心的說。
「我懷疑。她如果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缺少的愛人的靈魂其實一直被我自私的佔據著,她還會對我有一絲的感情嗎?」玄夜盼曦心痛難耐的倒抽了一口氣。
這愛果然是魔界的最大克星,怎麼他才沾上了,這心痛就無休無止,不知道何時才能平息?
愛,真的是可怕的!